这男人懦弱无能又优柔寡断,关键是耳根子还软,大抵是听了潘老夫人的主意,想要留着潘景语好在将来借她的势。
可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能名正言顺地除掉潘景语她又岂会错过?!
于是郭氏微笑颔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老爷向来疼爱大丫头,这才将她的性子养野了。不过既是可以帮到姚将军,我们潘家自是义不容辞。”
说着,便暗暗地朝潘礼使了个眼神:“老爷,您说是不是?”
潘礼眯了眯眼——
郭氏的言2 外之意是在说比起潘景语能带来的那些想象中的好处,眼下才是更重要的!
若是他们不按着魏志祥的话走,必然要得罪他,以后定是少不了小鞋穿,这也正是他的为难之处。
且郭氏都已经把话说圆了,他再拒绝岂不是说明他故意不想帮忙?
到时候没得连姚家一起得罪了——
那可就犯了大事了!
潘礼骑虎难下,只得顺着郭氏的话,勉强点了点头。
“姚三爷,既是潘大人已经同意了,明儿一早便让潘姑娘跟着您一起前去?”魏志祥转身弯腰朝姚景晏请示道,登时换上了一副谄媚的面孔。
姚景晏微微点头,站起身来,缓缓道:“魏大人安排即可,在下与拙荆便先行告辞了!”
他的嘴角虽是噙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却毫无温度,比一直绷着脸的谢蕴仪看起来更加地不近人情。
魏志祥点头哈腰地将人送走,垂下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霜。
☆、014 无情逼迫
姚景晏夫妇离开之后,潘礼和郭氏也跟着一起走了。
苏氏关上书房的门,转过身便换下了刚刚亲和的面容,咬牙切齿地道:“这次一定要让那个小贱人在黑风山死无全尸!”
居然敢打她的宝贝儿子!
大夫说了,魏生津的伤都在看不见的地方,虽然身上并没有多少伤痕,但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最少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她绝不会放过潘景语!
思及此,苏氏忿忿不平地问向魏志祥:“老爷,您刚刚为何突然派人阻止妾身向那郭氏发难?”
子不教父之过,潘景语养成了这般毒辣的野性子,郭氏这个做娘的也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宴会之前魏志祥突然派人给她传话,她早就发作郭氏了!
魏志祥双手背在身后,满脸不耐地瞪了她一眼,怒斥道:“你还敢说!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好好管着那个逆子,你还成天地让他出去闯祸!昨儿个在街上的事情被姚家人撞上了,那动手相助的正是三少夫人。你还敢将事情闹大?”
幸亏有跟着去的家丁眼尖,认出了那个姚夫人,否则他们真的去找潘家算账,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情呢!
苏氏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于是眼中渐渐聚起泪花梗咽着委屈道:“难道儿子被打了的事情就这么算了?黑风山说是地形复杂,可有姚家人一起去,那丫头肯定不会有事。妾身不甘心,津儿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边说边拿着帕子拭起了泪水来。
“正是因为有姚家人跟着一起去,所以我才让潘家那丫头掺和进去的!”魏志祥安慰着苏氏,目光狠厉,“你放心,我定会为咱们儿子报仇的!”
苏氏顿时止住了哭声,不解地抬头问道:“老爷,此话何意?”
魏志祥轻拍着她的背,神秘地笑了笑:“早前相爷来信了……”
。
话说另外一边,谢蕴仪上了马车之后便甩开了姚景晏的手,离得他远远地坐了下来,偏过头去和他生气。
“怎么了?”姚景晏贴着她坐了过去。
谢蕴仪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是弄得他一头雾水。
虽说他这夫人平日里脾气火爆,但绝不是不讲理之人。
“刚刚那四个老家伙算计那小姑娘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谢蕴仪扬着眉,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怒火更甚。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理由?
青州城又不是没有向导,偏偏要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扯进来!
姚景晏微微皱眉,看着她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谢蕴仪口中说的小姑娘是潘景语。
他眯着眼双手枕在脑后往马车壁上一靠,嘴角凉薄地勾起:“关我何事?她自己父母都算计她,难不成我还要去做个活菩萨?”
谢蕴仪登时抬手推了他一把:“不管闲事是吧?那你当初做什么要管我的事情?”
她虽然和潘景语只有一面之缘,可当初她也是被自己的亲族家人算计,一想到潘景语的事情难免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见姚景晏不说话,谢蕴仪急了,干脆直接趴到了他的身上拉起了他的脸,娇蛮道:“我不管!既是你刚刚不开口,明日里你就要顾着那小姑娘,不能让她出事!”
姚景晏拍开她的手,侧目朝她看去,语气淡淡:“明日里五弟也要一同前去,顾着他还来不及,我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更何况——,她与你非亲非故,你管那么多作甚?!”
提起那个潘景语的时候,姚景晏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谁让那小姑娘运气那么不好,偏偏要和那个人同名呢?!
谢蕴仪自是不知道姚景晏的心思,她垂下了眸子鼓着嘴,姚景晏不管就算了,到时候她管行了吧!
难得遇到一个第一眼就感觉相逢恨晚的知己,她可不想小姑娘被他们连累了!
“三郎,明日里五弟一定要一起去吗?”谢蕴仪又抬起头问了句,想了下,提议道,“莫不如到时候咱们请了无名前辈来给他看也是一样,他那身子——”
她顿了顿,眉头蹙得厉害,叹道:“眼下正是严冬时候,五弟的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更何况明日去黑风山又有凶险,到时候真的出了些什么事,哪边都讨不了好!”
人家都说继母难做,殊不知这继子更不好做——
三郎和五爷是同父异母的嫡兄弟,说是真心相对,带着五爷来治病,可外人谁会相信呢?
一旦出了点什么事情,外头什么说法都会有!
姚景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冰冷,凉凉地开口道:“无名脾气怪异,若是五弟不亲自去,肯定请不到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谢蕴仪还想说些什么,可姚景晏已经闭目养神了起来——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在两位哥哥和三郎这里,每每提起家里这乱综复杂的关系,都是他们心头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
潘礼和郭氏回府之后也是商议了一番,便让人将潘景语请了过来。
横竖已经和郭氏撕破了脸,潘景语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装病了。
她进了书房,悠悠然地朝着潘礼和郭氏分别施了一礼,问道:“不知爹娘找女儿过来有何事?”
郭氏弯了弯唇,眼里闪着得意的诡光——
潘景语,你笑吧!一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潘礼也不绕弯子,只是端坐在书桌后头摆着一副严肃的大家长姿态,不容置喙地吩咐道:“景语,明日一早你便同京中来的姚三爷夫妇还有姚五爷去一趟黑风山!”
去黑风山?!
潘景语几乎是立时就变了脸色,但她还是斟酌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潘礼谨慎地问道:“父亲,不知所为何事?”
潘礼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与她说了一遍。
潘景语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冷——
所以,潘礼这是为了自己不被魏志祥责难,就把她给卖了?!
亏他还能说得这么轻轻松松、若无其事!
潘景语这下是真的相信了,她的确不是他的女儿——
不是他和郭氏的女儿,亦不是他的私生女!
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潘景语嘴角凝起,冷然道:“父亲难道不知道去了黑风山的人即便能出去来也会身受重伤吗?”
☆、015 挟恩以报
潘礼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沉下声斥道:“京城来的贵人都能去得,你如何去不得?难道你想看着为父被巡抚大人责难?”
一听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潘景语的心顿时又沉了几分——
说实话,这些年她一直都将潘礼当成亲生父亲的。
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亲昵,可是在潘景语看来那是因为做父亲的都是威严而又严肃的。
但没想到——
在潘礼眼里,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居然比不上他的仕途!
心中难免悲戚,以前被亲生父母丢掉的时候她还不记事所以没有太大感觉。
可现在,仿佛再一次被人弃如蔽履!
若是潘礼之前也像郭氏那样对她有明显的疏离也就罢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笔,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潘景语咽下了喉中的苦涩,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潘礼,冷笑道:“潘大人的仕途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帮你?”
既是潘礼都不念及这么些年的父女之情了,她又何必一个人在这唱苦情戏?
潘景语觉得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本就不是亲生父女,她也不是那种圣母到随意被人欺负的傻白甜!
潘礼会被魏志祥责难、会得罪京中贵族与她何干?
她凭什么要去赌上自己的性命?!
一瞬间,潘礼在潘景语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狂狷,陌生无比。
印象中的潘景语是一个很安静很和善的女孩子,虽然郭氏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她哪哪都不好,可他对这个小女孩还真没多大坏印象。
但眼前这个——
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郭氏瞥见潘礼像是有所动摇,立即板起了脸厉声斥责道:“潘景语,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们?这个麻烦都是你惹回来的!要不是你当街打了魏公子,魏巡府怎么会盯上老爷?!”
说起这个郭氏就来气,潘礼刚刚告诉她的时候她恨不得将潘景语这个惹事精给撕了!
就算是没有这次黑风山的事情,她也留她不得!
潘景语顿时了然,她还在奇怪魏生津被打了之后魏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难呢?
敢情这是一出手就想要她的命!
她嘴角的弧度漫上了浓浓的嘲讽,讥诮道:“其实原本我是想同你们解释的,但现在想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就算潘礼和郭氏知道了是魏生津先动的手,知道了是子韧被人欺负了那又怎样?
他们不会或者说是不敢觉得那是魏生津的错!
见潘景语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潘礼多少有些生气,他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威严被冒犯了,于是便狠下心道:“我是你爹,就算我现在要了你的性命你也不能拒绝。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你!”
“养父而已!”潘景语不避不让地迎上他的视线,毫不示弱。
潘礼的眼中倏地划过一道寒光,落在了郭氏的身上,锋利如刀刃。
难道是这个蠢妇把事情都告诉潘景语了?
他还想借玉牌留一手呢!
郭氏极少会见到潘礼生气的样子,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便干脆将所有的怒气全都转到了潘景语身上:“养育之恩,难道你不该报?”
“说的也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呢!”潘景语嗤笑一声,嘴里喃喃,都不屑于正眼去瞧潘礼和郭氏了,只垂着眸子轻声道,“那明日之后,我便再也不欠你们潘家的恩情了?”
潘礼刚想开口驳斥,却被郭氏抢先一步开口道:“不错,这就算是你报了我们的养育之恩!”
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所以郭氏现在什么话都往狠里了说!
“好!”潘景语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得很干脆。
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更讨厌像现在这样被人挟恩以报的情况。
也好,说清楚了就好,能够明码标价的亲情她潘景语不稀罕!
见潘礼点了头,潘景语深深地扫了二人一眼便冷笑着走了出去。
像往常一样走到后门,却发现守门的婆子已经换成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
潘礼和郭氏这是怕她跑了?
“让开!”潘景语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饶是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意。
那两个小厮相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拦住了潘景语的路:“大小姐,夫人吩咐了,您现在不能随便出去!”
得罪大小姐总比得罪夫人好,毕竟王婆子就是前车之鉴!
潘景语弯了弯唇,也不再废话,直接一记勾拳重重地打在其中一个小厮的下巴上,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打翻在地,捂着下巴痛声哀嚎。
另一个小厮反应了过来之后朝她扑了过来,潘景语心情不好,无意多加纠缠,一个弯身避过了他的攻势,而后伸脚绊住了他,手肘屈起,重重地往后朝那个几乎要趴倒在地的小厮背上狠狠一击——
两人或趴或仰,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潘景语的背影冷冽,只留下了一句凉凉的声音:“明日之前,我会回来。”
潘景语今日出来得匆忙,所以依旧是一身女装。
由于脸上的那块印记,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可一路上都被她视若无睹了过去,直接一路疾行来到了于记酒馆。
小二一眼便认出了她来,赶紧将她带进了特意给她留的一个包厢。
潘景语边走边问道:“于凌霄呢?”
她现在心里难受,只想找个人好好地陪她喝几杯倾诉一番。
小二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傻傻道:“少东家去外地了。”
潘景语有些失望,难怪这些日子都没见于凌霄偷偷地来找过她了!
摸了摸自己身上空瘪瘪的荷包,潘景语有些局促道:“银子……能不能下次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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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楠竹会来刷脸~
☆、016 景语醉酒
唯一的一百两都给了江大夫,她现在可真的是囊中羞涩,什么都没有了!
要是于凌霄在的话还好说一些,毕竟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姐们儿”。
那小二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边拿干抹布擦着桌子一边抬起头豪爽道:“少东家打过招呼了,潘姑娘来的话一概都记在他账上!”
潘景语骤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润过她的心间——
好在不是什么都没有,最起码还有肝胆相照的朋友!
她和于凌霄结识于偶然之中,她帮着他借鉴了前人一些新奇的宣传法子让于记酒馆的生意起死回生,他从中抽了银子给她做报酬。
虽然以前郭氏对她管得不严,可到底有诸多束缚不像另一个世界里那般自由,所以她有脑子,于凌霄有人脉有手段——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最好的合作伙伴,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潘景语独自一人坐在包厢中举杯自饮,美酒淳淳,可她竟喝出了孤独和苦涩的滋味——
潘礼的亲情刀只是一个导火索,她积压已久的郁气借着今日一股脑儿地散发了出来。
眼中渐渐现出迷惘——
竟不知下一步到底该何去何从,到底哪里才是她能归属的地方?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醉,潘景语喝着喝着,眼前居然开始出现了幻象。
是了,肯定是幻象,不然她的眼前怎么会出现一个这般精致的美人儿呢?
该怎么形容才好——
就好像是在淡雅如雾的星光里,乌发如黑玉般闪着淡淡的光泽。潘景语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那入手的美妙触感就好像是抚摸着这世上最为柔顺亮丽的绸缎一般。
细致如美瓷的肌肤上,一双深邃狭长似看不见底的黑亮眸子,仿佛随时随地能将人的心神完全吸附进去。
修眉入鬓、鼻梁高挺,那菲薄精致的唇瓣优美如盛开的樱花一样。
潘景语定了定神,从上看到下,意犹未尽,遂又反过来再次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才注意到他的额间竟有一点似火焰祥云般的朱砂印记,为他那本就绝丽的面容更增了一分妖妍。
真可谓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端的是一副妖娆惑世的好皮相!
这般好看——
竟然会是一个男人……
潘景语的眼神有些迷离,半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眼前的美色,张合着唇瓣喃喃低语:“你真好看——”
那清浅张合的唇瓣上带着点点酒渍,就像是泛着盈盈水光一样。
这无声的姿态,仿佛是一种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