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日头升的有些高,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原本吹着的凉风似乎跟他作对一样,变得风平浪静,他不由皱眉。
再一瞧,袁妙妙坐在桥头,有人给她撑了一把大伞,旁边还摆着瓜果和点心,如果不是她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极其认真地作画,他几乎要以为她是来休息享受惬意生活的了。
“李德,你过来!”他心里不平衡,却不能找袁妙妙的茬。
“哎?”李德愣了一下,他正凑在袁妙妙身后,看着喵嫔运笔看得是津津有味。
那种看她一笔一画地将皇上呈现出来的感觉,真是挺奇妙的,不过九五之尊一声叫喊,就把他的美梦给打破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过去啊,喵嫔这里多好啊,没有风吹日晒,还能看喵嫔表演画技。
特别是喵嫔娘娘的手指修长好看,即使他不是男人,但他也有正常人的欣赏水平,那真是赏心悦目。
“奴才不能入画。”他斟酌着回了一句,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想离开这里。
“朕没要你入画,只是在桥那头陪着朕站!”卫景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李德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他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只有认命地走到桥那头,陪着九五之尊站着。
正好袁妙妙那个角度也看不见他,他还朕就起了一个陪站的角度。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在卫景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袁妙妙收起了画笔。
“嫔妾画完了。”她长舒了一口气,直接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
卫景听到她这话,立刻就冲了过来,拿起画轴就看起来。
乍一看到画上的场景时,他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才回过神来,仔细地盯着看。
画中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龙袍,她画的是近景,能够清楚地瞧见他脸上的神态以及侧脸的轮廓。
袖口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威严高贵不减一分,但是穿着它的人却比平时那种冷硬的形象要温和得多。
他似乎在极目远眺着什么,又似乎在惆怅感慨着什么,平时高高在上总板着一张脸的帝王,忽然就有了些人情味儿。
“朕那么英武,你怎么画得如此、如此——”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常言道画师眼中的人是什么样子,画上的人就是什么样子。皇上的确英武不凡,但是在嫔妾的眼中,你更像这个样子。”
袁妙妙扬了扬手中的画轴,卫景忽然就没话说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视线紧盯着画轴,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看过去。
“这是什么?”卫景指了指画中桥面上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东西,像是什么帽子,但是被桥遮挡住了,并不能看到它的全貌。
“李总管头上的帽子,他陪您站了许久,不能露脸,好歹露个帽子出来。若是以后有人看到了,也好猜测一二。”
袁妙妙捂嘴轻笑,实际上她就是故意这么画的。
果然卫景的脸色变了好几回,最终大喊了一句:“李德!”
李德刚从桥的另一头走过来,还没容他喘上两口气,就听到皇上喊他了。
他打了个激灵,心里暗想着又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连忙加快了脚步跑过来。
“皇上。”
卫景伸手指着那帽子,张开嘴想说话却又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来说,冲着他大喊大叫似乎不大妥帖。
“你看,这里是喵嫔画的你,不能让你白陪着朕站一回。”最终他还是放缓了语气。
李德一惊,再仔细一瞧还真是他大总管的品级,顿时觉得自己陪站的辛苦劝没了,脸上也变得喜滋滋的。
“奴才谢喵嫔娘娘赏。”他轻咳了一声,立刻冲她行礼道谢。
袁妙妙轻轻摆了摆手,却听卫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李德身为皇上贴身伺候的人,当然是明白皇上这一句哼得究竟是什么意思。立刻就又开始拍皇上马屁。
“奴才谢皇上赏,希望奴才的这顶帽子不要毁了您的威武不凡。奴才是多想了,您如此龙章凤姿,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对于李德这一声夸赞,卫景心里头才算是舒服了些,没有与他计较。
“喵嫔准备把这画放到哪里?”卫景不再跟李德计较,注意力就自然地又放到了袁妙妙的身上。
袁妙妙打量着他,神色之间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拿捏不准一般。
“放在抽屉——”她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卫景明显皱了一下眉头,像是不太高兴一样。
袁妙妙有些纠结,抽屉也不行,那她要放在什么地方?
“嫔妾把它挂在显眼的地方?”她试探性地说一句。
讲真,如果皇上不怕别的,她都可以把这幅画当神明一样供起来,每天对着它烧香拜佛,就怕皇上知道了自己心里头膈应。
“挂在床头,或者寝殿里面的墙上,一眼就能看到。”卫景平淡地点了点头,似乎他对这个摆放的位置根本不在乎一样。
袁妙妙:???
皇上的脑回路果然清奇,不是她这样的人能预料到的。
这幅画画完之后,两个人就彻底和好了,卫景说话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而是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袁妙妙也显得十分平和,甚至比以往更娇软一些,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对着她撒娇一样。
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到她的画技上,卫景先是说得比较少,后来袁妙妙就侃侃而谈她在看到卫景站在桥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觉得皇上与那个场面融为一体,难怪皇上想要让她画这幅画。
“其实朕也没想起来要你画画,只是看了你给那两人画的画,朕就想你还没给朕画呢,就先给别人画了。”
卫景的心里状态一放松,这大实话就有些控制不住,直接从嘴里冒了出来。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片刻,就连身边的宫人都是愣了一下,然后纷纷低下头去,无比期望皇上把他们当做灰尘一样的存在。
如果皇上恼羞成怒了,对他们进行迁怒,那他们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嫔妾想吃宫保鸡丁。”袁妙妙立刻转开话题。
她的确很喜欢吃宫保鸡丁,所以张口就说想吃也不为过。
“袁妙妙,你刚刚说吃了两盘子糕点,灌了一壶茶,肚子撑的塞不下任何东西,要朕把午膳往后推迟,你是都忘了吗?”
卫景的声音压低了些,透着几分危险的感觉,甚至还轻轻眯起眼睛来。
袁妙妙苦笑了两下,冲着他讨好地扯了扯嘴角。
她方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话给堵死,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还有,你方才东拉西扯,跟朕讲情怀讲感情讲你有多动容,实际上就是为了套朕这句话的吧?”
卫景立刻就察觉到袁妙妙的小心思,直接问了出来。
都到了这一步,袁妙妙也没什么好隐藏,轻轻地点头应承下来:“皇上圣明,嫔妾心里想的什么,果然都逃不脱您的法眼。您刚刚说得那个理由,让嫔妾感到非常高兴!”
∷⒖套急冈俅蜗蛩泶镒约旱目湔判那椋宰永锒家丫趟愠鋈绾慰渌耍切┰廾乐识级碌搅撕砹铮谰吧炜终埔话寻醋×怂淖齑剑蝗盟挚谒祷暗幕帷?br /> “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朕能高兴些。”
袁妙妙眨了眨眼睛,她为了能让他高兴一些,索性就真的闭上嘴巴了,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喵嫔重新获宠,很快就在后宫里激起一片水花,不少人都没想到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小丫头还能再次复宠。
之前嘲笑她的三位正二品妃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叫骂几句她运气好罢了,但是那些之前跟风去嘲讽她的小妃嫔们,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因为她们可没有那三位妃嫔的位份,到时候袁妙妙迟早还是要往上爬,直接给她们难看。
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有几个心里忐忑的,都跑去找璇美人和魏彩女打探一下,甚至还有提前送礼的。
☆、第044章 再见东笙
宫里头捧高踩低本就是常事儿,袁妙妙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复宠之后的好处就是她想要的东西,永远是最快送到,没人敢怠慢什么。
“主子,管公公来了。”
翠竹进来通报,袁妙妙眉头一挑,这人来得还真是时候。
她失宠的时候,这位公公就不见踪影,等她复宠了,又立刻麻利地赶来,之前怕被牵扯到,现在恐怕又是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所以才要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请!”
“小的见过喵嫔娘娘。”
管公公一进来就毕恭毕敬地行礼,袁妙妙这回没需要多说什么,就让人退下,但是却把翠竹留了下来。
“喵嫔娘娘,小的有重要事情通禀,还请这位——”他没有明说,但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翠竹也退下。
袁妙妙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低声道:“管公公对不住了,翠竹是贴身伺候我的人,她如果不在设变,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管公公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像是默认了她这说法一般,轻轻一点头。
“也怪咱家之前没有早些来看望你,主要是之前做了错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所以拖到现在。”
“不怪管公公,我这里毕竟之前冷落过一段日子,若是管公公来了,反而显得扎眼。我不过和璇美人与魏彩女多说了几句话,她们二人就被皇上请去问话了,还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关了几日,若是你被抓住了,我就怕到时候牵扯出什么来,你我都没命活了。”
袁妙妙不咸不淡地解释了几句,她的脸上始终带笑,让人摸不清她真正的心思。
管公公不由皱眉,这位喵主子似乎与之前的相差很多,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的。
“咱家上回说的事儿,娘娘办的如何了?”他直奔主题。
“皇上要动边疆的人,我也只知道这一句,还是他无意间说的。”
袁妙妙显然只会透露出这一点,并且把后面的话都堵死了,让管公公连问都无法开口。
“奴才这就去回禀,还请喵嫔娘娘能保持这样,如果皇上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让姚选侍传话给奴才。一切都劳娘娘费心了。”
管公公一听这话,就显得非常着急,他匆匆与袁妙妙道别,还特地叮嘱了几句话,就快速地小跑了出去。
他刚一走,袁妙妙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长长的舒气声,显然是紧张得不得了,
她一回头就瞧见翠竹扶着椅子站着,脸色有些紧张,甚至还透着僵硬,如果不是有前面的椅子支撑,她或许现在就瘫软在地上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怎么锻炼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儿劲都没长,每次都吓成这样,说出去都嫌丢人。”
袁妙妙被她这副德性弄得嗤笑出声,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奴婢就是胆子小,唯恐坏了您的事儿,所以刚刚一直咬着牙板住脸,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打扰到您的思路。”4
说起这个,她还委屈起来了。
“奴婢实在是没用,那个管公公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善茬,若是对着您动手,那奴婢肯定是挡在您前头的。可是您也知道奴婢胆小如鼠,到时候护不住您的话,就算留奴婢下来也是累赘。”
翠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提起这位管公公,她的脑子里就控制不住地要把他往坏处想,总觉得这位公公不简单。
之前皇上和喵嫔娘娘闹矛盾,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位管公公的事情。
“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放心吧,叫你留下来只是为了给这位公公一个警告。我失宠的时候,他那边杳无音讯,既不想着帮我复宠,也不想着派人来安抚我一把,做人做事都要互惠互利,我就算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也不能光从我这里索取,而不给予。”
“我让你留在身边,只是告诉他们,我对他们已经没有原来那么信任了。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儿,这殿内就会再多一个伺候的宫女。”
袁妙妙轻声细语地给她解释,翠竹似懂非懂地点头应承,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起来,相反还是无比的紧张。
“娘娘,奴婢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您的安危还是成问题。您手无缚鸡之力,奴婢最多比您好点儿,根本不能起到保护您的作用。您得找那种武功卓绝的,要不然奴婢天天提心吊胆,恐怕那位管公公还没做出什么事儿来,奴婢就已经忍不住要冲过去,大喊救命了。”
翠竹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恐惧的含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袁妙妙苦笑着耸了耸肩,伸手摸摸她的头,才发现一手的冷汗,不由低声安抚。
“你这胆子啊,以后迟早被吓死。我这里的安全,皇上会安排,你就放宽心好了,绝对死不了。”
得了袁妙妙这样的保证,翠竹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不再胡思乱想了。
袁妙妙与皇上和好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隔三差五地皇上就会招幸她。
后宫里连皇后都没有,所以不用遵守每月初一和十五去皇后的寝殿,如果不是怕那些多管闲事的朝臣劝他雨露均沾,他恐怕都要夜夜都让袁妙妙陪着。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卫景一向自诩不是好色之徒,但是袁妙妙给他的感觉好像一种失而复得,倍感珍惜的存在一般。
跟她待在一起十分舒服,和谐,好像能抛却所有烦恼,哪怕是批阅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他都觉得无比高兴。
这在以前也有过的场景,但是他却不敢多想,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日夜里,两人肩并肩躺着说了几句话,就头靠头准备睡了,那知就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疾呼,似乎有要事。
袁妙妙和卫景都是警觉的人,两个人都醒了,但是袁妙妙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她轻声问了一句。
倒是卫景的神色一凛,直接披衣起床:“三皇子病了,你先睡,朕去瞧瞧。”
袁妙妙脸色一变,立刻也坐起身要跟着去。
“你睡吧,他还在北辰宫。”
“嫔妾要去看看的,三皇子与我有几分眼缘,看看才放心。”她不好说实话,实际上此刻的她内心十分着急,恨不得直接飞到他的身边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外面都穿着披风,所以并不能看出他们底下衣衫不整。
东笙站在外头,一脸的焦急,显然在跟小康子说什么,但是小康子只是不停地摇头,应该是不让她进去。
“皇上,三皇子夜里忽然大哭起来,奴婢和奶嬷嬷都有些哄不住,已经去请了太医,但是奴婢害怕,所以就来跟皇上说一声。”
东笙先看见他的身影,立刻扬高了声音通传。
“小康子,备轿。”卫景低声嘱咐了一句。
小康子不好再跟她理论,只好让宫人去备轿。
这个点儿是李德休息的时候,他在守夜,哪里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儿。
其实以他和东笙的交情,而且又事关三皇子,通禀皇上一声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袁妙妙明显看到他一副极其不情愿的表情,不由凝起眉头。
“皇上,三皇子今儿吃得很好,本来早早地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半夜忽然就惊醒了,然后开始大哭大喊,任谁都哄不好,奴婢也是没法子,才会来找您过去……”
东笙见卫景走过来,就急声地跟他说着今日三皇子的表现,还夸奖了他好几句,只是说道后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担忧。
袁妙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卫景的身侧。
东笙只是在她一开始出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全程无视她,不是是否太过急躁了,她连礼都没行。
袁妙妙从一开始就盯着她观察,东笙似乎什么都没变,即使是大晚上出来,她也打扮得十分妥帖,细节处同样考究。
东笙总比一般的宫女要讲究,哪怕她身为下降,也从来不看轻自己。
宫女们都是规定的统一的妆容,她却总是在细节处下功夫,比如袖口上比旁人多了两朵怒放的寒梅,或者簪子上的配饰要更加精致一些。
外加她长得俏,丢在一大群宫女之中,袁妙妙依然能一眼就看到她。
“东笙——”她轻声喊了一句。
眼前一直说个不停的宫女,似乎又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