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紫袍，五官俊美绝伦，剑眉飞斜入鬓发，一双锐利的黑眸竟泛着淡淡的紫光。这人外貌英挺，但却无比孤冷——与林知之如今的疏离冷淡不同，这人让人联想起那九霄之上冻结的紫海，致命的冷酷。
在他现出身形的刹那，在场的所有长老都试探着用神识去试探这个存在——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只能够用肉眼看到。在他们的神识中，只能够得到一片虚无。
这更佐证了此人的修为，意味着他已经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这名不速之客现出身形之后，便一直盯着林知之，未曾出声。
鹿鬼老怪最先沉不住气，刚想上前一步准备打断此人，却被云天真人伸手一拦。他皱眉看向云天真人，却在一向喜欢装神秘的对方脸上看出来罕见的紧张与不安。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云天真人的传音：“别出声！你难道还没看出这人的身份？”
鹿鬼老怪闻言心思一转，盯着那人详看了片刻，与脑海中的印象一一对应，对始终没有得出答案。他刚想传音询问，冷不丁用眼角瞥见了鹤卫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如临大敌，已经变幻成为现在的狂热崇拜之情——等等，狂热？！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鹤卫的偶像好像一直都是那个人？！
想出了那男子的真实身份，鹿鬼老怪长舒一口气，相当感激地瞅了云天真人一眼——要不是他及时打断了自己，恐怕现在他已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阵后怕过去后，鹿鬼老怪将前后一串，终于是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放下心来。
——之前在林知之度过幻境后，在飞行宫殿内，四大门派的长老为了他的归属进行了相当激烈的争吵。直到浩然门愿意给予其余三门各千万灵石，且在一年后的秘境中放弃十分之一的收益，对于林知之的争夺才告一段落。
可谁知正当浩然门的老头欣慰又心疼地看着林家小少爷的时候，一道来自宗门内的消息打碎了他的笑容。
掌门师伯在传信中称林知之已有内定的师门，让他放弃收徒的想法。
那可是一个天灵根啊！自己厮杀（？）了好久才让另外三个门派放人的！掌门居然就这么让浩然门放弃了！老头儿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可在多番与掌门沟通后，他以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驳回了老头的质疑。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
其余三个门派也都收到了这样的要求。那时几人进行了几番推测，都以为可能性最高的是某个隐世门派出世，请四大掌门卖个面子。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亲自前来。
——那个人上次入世，恐怕还是因为两百年前的那次海族大灾。
在场的长老们不出声打断那人的凝视，其余炼气期的弟子们更不敢擅自打断。因而让林知之紧张地僵直着身体，也看着那突兀出现的男子，和他头上显示的好感度：
林知之瞅瞅那排好感度，又看看这人的眼神，再一次对好感度系统产生了质疑——这人是下一秒就会拔剑相向吧？分明是看敌人的眼神！哪里是适合当徒弟的眼神了！而且为毛第一次见面这人的起始好感度就这么高？
“敢问前辈有何事指教？”顶着现场这么多人的死亡凝视，林知之终于承受不住，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那紫衣男子终是有了回应，抬眸撞进了黑发少年的瞳孔中，不浪费一点时间，单刀直入问道：“道为何物？”
他的声音很冷冽，仿佛平日里不多说话，带着些许干涩。
林知之被这个问题砸得一脸懵逼。不过在长老未曾开口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在他思考的时候，那几名知晓男子身份的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鹤卫为最甚，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看样子恨不得奔过去抱住偶像大腿回答这个问题。
在沉吟片刻后，林知之回答：“道生万物，每个人追寻的道都不尽相同。”
“道为何物？”好似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是冰冷的，却无故让林知之感到了周身的压力。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在四周快凝化为实质的压力促使下，脑海中父亲曾经对他的诫言，以及曾经读过的典籍均一闪而过。
什么是道？
大道无形，光暗是道，天地是道，土地也是道。它没有准确而广泛的定义，哪怕是对于修真者而言。
所以……道为何物？
道法三千，每个修仙者的第一步都会踏上别人的道。但若要成仙，必要拥有自己的道……
“道即是我。”
最后黑发少年睁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一瞬间，有什么电光火石般在他的黑眸之中一闪而逝，让他整个人鲜活了起来，充斥着凌厉之意。
这是追求大道者所需要拥有的信念！
什么是道？我走过的路便是大道！
若是没有这点信心，还谈什么修仙！古来今往，那些惊才绝艳之辈哪个没有自己独创的神通，没有一颗敢同天劫抗衡的心！
这句话话音刚落，林知之便感到体内灵气涌动，竟是在道心稳固之下，即将突破练气十一层。他喜悦之下对这陌生男子有些感激，抬头一看便看到了那男子头上的好感度增加了五点，好感度达到了八十。
林知之也在心中默默给对方加了一点好感度。
“你可愿拜我为师？”男子面无表? 榈馈?br /> 坦白说，若是去掉这句话，这表情配上“我今天要杀掉你”也毫无违和感。
这人的修为从门派长老一开始的反应便可看出，定然超越了结丹。甚至在林家的元婴老祖面前，林知之也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威压。
但是若要拜师，这可是件严肃的事，对师傅也需要知根知底。
万一拜了个众人喊打喊杀的师·黑历史拥有者·傅，那可就惨了。很可能在外行走间，就遇到了师傅的旧识仇敌给打了个亲妈都不认得。比如鹤卫真人的倒霉徒弟，因为师傅曾经得罪的人过多，虽然后来被强行调解了，但尽管性命无忧，却现在就连参加拍卖会都有人恶意提价……别人花了五十灵石可买回的灵草，他非得花七十。
沉思片刻，林知之同样面瘫脸回应：“我要问问父母。”
男子闻言一挥手，微风拂过，林知之转眼便和他一同从原地消失了——在那紫袍身影消失的前一秒，他蓦然转过头，睨了一眼之前非议林知之的那几人。
为首者面目惨白，只觉一道白光直入丹田，那里传来一阵剧痛。他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抱头打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周身灵气涣散，再也无法聚拢——他被紫袍男子硬生生废了根基！
“几位长老，这是我蓝家的人，敢问你们怎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废？”之前那名蓝家出来的真人见状心中焦急万分。若不是知晓自己不是对手，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拦住那两人。
这几人中虽没有那名地灵根的嫡子，却有一名他颇为喜爱的子侄。此时遭到飞来横祸，让他言辞之间失了分寸，竟有兴师问罪之感。
鹿鬼老怪闻言翻个白眼：“你想死吗？”
以那人脾性，既然看中了姓林的那小子当徒弟，又怎会容许这几人曾经侮辱过他的徒弟？！废了根基还算给了四大门派面子，若是平时，直接杀了都有可能。
那蓝家真人被鹿鬼老怪这么一噎自知失态，也不敢多做纠缠。转过头对着自己门派的主事长老鹤卫做呈请状道：“鹤卫真人，那人当着我们的面屠杀门派的未来弟子，若置之不理，岂不是堕了罗仙剑宗的威名，损了真人你的名声？不仅寒了在场弟子的心，也要寒了悠悠众人的心啊！”
这番话说完，他正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满意，认为以鹤卫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性子定会同意，一抬头却听见鹤卫口中不断循环道：“我怎么没有勇气上去？刚才真的不是幻觉吗？真的是他？”
蓝家真人：“……”
浩然门的老头看着这幕闹剧，深知鹤卫的脾性，摇了摇头。他也不理会那蓝家之人，转过头拂袖间，钟声悠然而鸣，宣告着这一届的四大门派收徒大会已经结束。

第7章 快生米煮成熟饭的把这师给拜了。

四大门派收徒大会结束的钟声响彻四方，几大修真世家瞬息知晓。林泉与族中其余长老一同坐在大堂，等待林知之回来报喜。
知子莫若父。
林泉知晓林知之心性素来不如苏驭，若要夺得收徒大会的首位，不太可能，否则林知之定然会选择罗仙剑宗。而若是由门派来选择，那么因为林泉本人与浩然门的关系，定是浩然门最看中林知之。
八成会是浩然门吧……也不枉他给儿子取了这么个蕴含深意的名字。
林泉边摸着妻子的小手，边沉思道。
很快他就等来了林知之，和他的未来师傅（？）。
那紫袍男子原本是想带着林知之直接来到林泉面前的——林家虽有着相当繁琐的防护结界，却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但他瞅了一眼自家未来的小徒弟，觉得还是对徒弟的父亲守些礼节为好，便直接来到了林家的大堂门口（……）。
若不是林知之走了出来，唤了一声“爹”，林泉乍一看门口出现了两个自己未曾察觉的身影，差点就要直接祭出法宝攻击了。
待到林知之将收徒大会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林泉从看到那紫袍男子开始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松开。
毕竟这男子实力惊人，哪怕是林家也不会想要轻易多出一名这样的敌人。
林泉示意林知之靠边坐，自己则同那男子寒暄了几句。那男子明显是常年不与人交谈，对林泉的各项试探都只是冷淡地点头，末了硬邦邦地丢出一句：“我想收你儿子为弟子，需要你的同意。”
搞得林泉几百句话都给堵在嗓子口了，只憋出一句：“不知这位真人你名讳？”
——嘴上是这么问，但他心中多数已经认为这是一位隐居多年的散修，修为高深，四大门派都想拉拢他。甚至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用什么样的姿势让儿子拒绝比较好——哪怕散修的个人实力再高超，也比不上门派的千年沉淀啊。
自家儿子本来最近就要偏向于冷淡的趋势了，再拜一位冰山做师傅，岂不是两座冰山排排看？
紫袍男子沉默片刻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玄华。”
林泉乍一听在脑海中还没什么印象，便将“散修”的标签给对方贴上了。老谋深算的林家族长挂上笑容，语气有些为难：“玄华道友，你能看上竖子是他之幸。但我林家与浩然门素有瓜葛，已决定让知之拜蓝烨真君为师。”
玄华丝毫不为所动：“退掉。”
听见对方冷硬的话语，林泉紧紧蹙眉，心中甚是不喜对方的态度。哪怕对方实力再高，如此冒犯林家，也必要付出代价。
“一条上品灵石脉，五千魂衍石，十瓶雷劫元液，当做拜师礼如何？”玄华黑发如瀑，宛若未曾发现林泉面上的阴霾，伸出手拂去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轻然间便送出了许多世家一辈子也累计不到的财富。
听到这话林泉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哪怕以林家家主的身份也会对这份所谓的拜师礼心动。
上品灵脉！这可不是几万灵石足够衡量的。一枚中等灵石可换五十枚下等灵石，而上等灵石可换百枚中品灵石，还有价无市！这些灵脉在如今的修真界越渐稀少，仅有可数的几条掌握在了四大门派的手中。
而魂衍石则是磨练神识魂力的最佳途径。这种魂衍石只存在于高级魂兽的体内，魂兽实力强横又稀少，一般都掌握在元婴真君手中。
至于雷劫元液——雷劫！天之责罚！修道之人无数，却仅有少数妖孽能够经历雷劫的洗礼！能够硬抗雷劫，甚至反攻天意，更是令人无法想象。
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散修能够拿得出来的手笔。
——林泉眯起眼睛，仔细对着面前这若谪仙风姿的男子。终于，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与之匹配的身份……
玄华。
道尊玄华。
相传混沌年代，仙界跨域大战，其中原始至尊身死道消，残留的魂魄与界壁融合。数万年后，在此界诞生出一个生灵，便是玄华。
无父无母，横空出世。因其天资太过惊世，不得不自斩道基去悟凡。没有人教过他正与邪，只要挡在他的路上，他便斩下一剑，硬是杀得所有正邪两道都要避其锋芒。
别人仅有成元婴期时经历天劫，而玄华每过一个小境界便会经历一次九天玄雷，仿佛天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存在。
在千年前某次玄华误入埋伏之际，罗仙剑宗当时的化神老祖因惜才之心以及当时门内后继无人的急切，拼着道伤未愈帮了玄华一把。在该老祖逝去后，玄华便留在了罗仙剑宗。
但尽管罗仙剑宗多次来人劝说，玄华也并未加入罗仙剑宗。早在结丹之时，玄华便可力敌元婴，待到化神，罗仙剑宗早已不抱期望能够让玄华加入。在成就化神后，玄华如同隐居一般，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直到两百年前，新任海皇野心勃勃，率领海族意图奴役人族。那次海族势大，百万人类家园毁于一旦，便是四大门派也有些应接不暇。
但玄华那时悠然下山，只用了两剑，便击退了海皇，令海族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签订和平条约——即便是化神大能，看着当时的玄华，也不能知晓他到底到了如何境界，为何还不升上仙界。
此后的玄华更像是一个监督者，游离于四大门派之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此界。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他的本名，只尊称他为“道尊”，意为在道之一境上，他为尊。
想到自己方才竟把这样的人物称为“道友”，林泉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一秒反应过来瞬间卖掉儿子，态度与方才截然相反，特大方特大义凛然道：“能拜道尊您为师，是他的荣幸。”
那表情，迫切的就如同遇见大客户的青楼老鸨一般——虽然不知晓道尊这样的人物是如何看上自家蠢儿子的，但一定要抓住这座靠山，从此以后在修仙界横着走都没关系！
林知之在旁边：“？？？”
林泉赶紧拍拍林知之的手，入秘传音对他解释了几句玄华的身份，并示意他得赶快玄华敬一杯拜师茶，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哪怕玄华未来后悔，也不能随便就把林知之赶走。
在知晓玄华的真实身份后，林知之也是吃了一惊，自然是听了老爹的话。
黑发少年的手指纤长白皙，执起桌上放着的茶壶，看着杯中的茶水慢慢溢满。热雾腾起，氤氲了林知之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宛若画中仙。他端起茶杯，来到玄华身前，相当乖顺地鞠了一躬：“师傅请。”
玄华垂下长长的睫毛，伸手接过茶杯，端起微抿了一口。雾气弥漫，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他把杯子放在一旁，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早已不把此界放在眼中的道尊紫眸第一次映入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紫袍曳地，摸了摸林知之毛绒绒的狗头：“从今以后，三界内外，他是我唯一的弟子。”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好感度实时刷新：
这么大了还被摸头，林知之有些不自在，但现在时间特殊，他便也没有挣扎。玄华一直摸到从林家离开，才把手从小徒弟那头柔软的黑发上挪开。
玄华本想带着林知之直接瞬移回到他的住所。但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想想好像无聊时听罗仙剑宗那群老头子唠叨时有提到，刚收一个新徒弟，要慢慢来，耐心地引导他——最好一开始通过问问题来拉近关系。于是道尊大人思索片刻，便唤出佩剑，带着林知之预备一路飞回罗仙剑宗。
在剑背上，玄华双手背后，紫袍随风而扬，如一柄离鞘的仙剑，气度冷然。林知之站在他身边，少年气质出众，如空谷灵草，带着至疏的距离。这一大一小，气质说起来相似，却是南辕北辙。
同样是御剑飞行，道尊大人的剑可与林知之平日驱使的有着本质区别。不仅杀意凛然，凌厉一如主人，还自带防护罩，贴心地为还未到筑基的林知之提供抗风功能。
玄华孤傲惯了，一开始还没有说话，只想等着小徒弟主动开口问些问题，好拉近师徒二人的距离。可谁知林知之看上去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侧坐在剑背处，淡淡地看着下方掠过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