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似乎都没用，不论她怎么努力，都只会越来越糟。
回忆是张网，将柯萌牢牢地罩在里面，挣脱不掉。柯萌情绪低落到快要喘不过气。
一声轻笑打破僵硬的气氛，陈卉揶揄道：“照你这么说我在你眼里不是女孩子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游乐园里和我吵到差点打起来的样子。”
“……啊？”柯萌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料到她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上一刻的积郁在胸口的情绪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虚。
“我不是那个意思。”柯萌抓抓脸，她那次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冲女生发火，至今想起来也感到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她先是受到被女生误会和排挤的刺激，然后希望有人能关心她一下，结果陈卉让她看到了希望最后又失望，再然后和父亲通话不顺利。
三样事情凑巧纠缠在一块，柯萌憋了太久以至于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将她瞬间引爆。真要她说三个□□中哪一个原因占的最多，柯萌还真分辨不出来。
柯萌干巴巴地解释了这样一句，陈卉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柯萌，她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追问道：“那是哪个意思？你自己亲口说的，你从不对女孩子恶言相向，那你在游乐园跟我吵架，不就是说我不是个女的？”
“……唔，”柯萌绞尽脑汁，终于灵光一闪，“在我眼里你不是女生，你是女宝宝！”
第8章 八
柯萌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对面的陈卉绷不住笑起来。
恰好此时她们的饭做好了，柯萌跟在陈卉后面，学着陈卉的样子端起放置在柜台另一头的长方形餐盘。
她点的是碗牛肉面，还附赠了几碟腌萝卜之类的小菜，柯萌把那几个小碟子悄悄推到陈卉餐盘前。
陈卉先喝了口赠送的小碗汤解渴，正要动筷却发现白米饭多了几块，和旁边淋满酱汁的牛柳颜色厚度都不一样的肉，她用筷子夹起来看出来那也是牛肉，从切片形状来看很像牛肉面上可怜兮兮的肉片。
再一看向柯萌的面碗，果然里面本该搭配的牛肉都不见了。
陈卉不明所以，把所有牛肉片夹回去，又多夹了一块香气扑鼻的牛柳：“你不用客气我这也有牛肉，你尝一块，很好吃的。”
柯萌鼓起腮帮子，重新把牛肉片悉数夹到陈卉碗里，又把配菜碟子往陈卉的方向推了一下：“我不要，都送你。你吃，这些也都送你。”
陈卉无奈：“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她只是想感谢陈卉刚才帮她解围，可能那种程度的事情在陈卉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陈卉说了也就忘了，可是柯萌会永远记得。
柯萌咬着筷子低头盯着桌面：“你真啰嗦，萝卜吃多了会放|屁，而且我吃不掉这么多牛肉，所以才给你的而已。”
毫无防备听到某个有味道的字眼，陈卉一口饭差点噎嗓子里：“咳咳……你能不能文雅点？我这吃饭呢。”
柯萌简直想倒退回上一句话之前扇自己两巴掌，她明明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柯萌小心翼翼地观察陈卉的脸色，陈卉说完叫她文雅点的话后就沉默了，低着头吃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柯萌心里一沉，糟糕，陈卉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该怎么办才好……柯萌最不擅长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在柯萌心中的分量重若千斤，一旦从嘴里说出来仿佛面子都会被刮掉一层，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尊严捧出来扔到地上任人践踏般羞耻。
柯萌无心吃饭，陈卉继续生气下去她心中的愧疚就一刻不得安宁，碗里的面被她下意识地用筷子来回搅拌，面汤荡起一个小漩涡，都快要洒出来。
陈卉实在是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要洒了。”
柯萌停下筷子，盯着漂浮在汤水上的葱花，下唇被她紧紧咬出一道印子，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细如蚊呐：“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因为……谢谢。”
陈卉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谢什么？”
她不是不记得之前帮柯萌解围的事，只不过没把那件事和柯萌口中的感谢挂钩。在她看来，作弊本来就不对，而且李敏玉大吵大闹有违课堂纪律，她身为班长理应1 她似乎掌握到了柯萌的说话方式，顺着那句谢谢陈卉可以猜到柯萌送她牛肉片和配菜都是为了表达感谢，结果话一从柯萌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不是一般的笨。
通过这几天的深入接触，陈卉大致摸到了柯萌的性格。柯萌很敏感，而且极其好强，看起来野蛮凶悍但其实心地善良。
柯萌听到她叹气，顿时一阵紧张，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好不容易能和同龄女生一起吃顿饭，还以为这次终于可以交到朋友了，没想到……
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发出吱嘎的响声，陈卉端着餐盘坐到柯萌旁边，柯萌微张开嘴疑惑地看着她，终于从碗里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
陈卉出手如风地夹了一筷子牛柳塞|进柯萌嘴里，柯萌吓了一跳，下意识咬住那块肉。
陈卉温柔地笑笑，柯萌这样红着眼惊慌失措地看着她，让她有种吓到小幼鹿的错觉，心脏柔软得不像话，忍不住抬起手摸上柯萌的脑袋：“不用谢。傻姑娘。”
柯萌瞪大眼，香甜的酱汁很快在口腔中融化，顺着喉管滑进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就连口中原本苦涩的滋味都被甜味覆盖。
这个人是不是对她施了某种独特的魔法？不然为什么每次遇到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都会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柯萌吸吸鼻子：“你人真好。”
陈卉唇角勾起个笑，放下手重新拿起勺子：“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柯萌咬口面偷偷拿眼角瞄她，过了一会小声道：“以后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吃饭吗？”
陈卉无所谓，和谁吃都一样：“你要是想，以后晚饭我去食堂的时候叫你一起。”
她们学校抓得很严，哪怕现在只是提前开学学校也安排了一节晚自习，等到正式开学的时候一节晚自习会变成三节。晚自习之前学生们有长达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般大家会利用这个时间吃晚饭。
以往柯萌都是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地啃馒头，她从不去食堂，食堂里吃饭的大多是结伴的，待在那里柯萌只会更难受。现在好了，她有人陪她一起了！
柯萌眼睛亮得惊人，用力一点头，咧嘴笑得像个傻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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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柯萌和陈卉说再见，陈卉好笑道：“这么急着赶我走？”
柯萌脸一红，急忙澄清：“不是的，下午还要上课，你再不回去就没时间午睡了吧？不午睡下午上课会打瞌睡的。”
陈卉这才正色道：“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不是想赶我。我今天中午不回家了，爸妈都出差去外地了，保姆刚好前几天也请了假，今天没人做饭。”
她说完准备过马路回学校，柯萌跟上去，关切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陈卉；“回教室，先写会卷子，要是困了那就趴桌子上睡一会。”
柯萌啊了一声：“可是那样睡很不舒服吧……”
陈卉点点头，毕竟条件有限，没得挑：“不要紧，我带了u形枕。”
再往前走就是教学楼，宿舍楼和教学楼在学校两端，两人眼看就要分开，柯萌拉住陈卉的胳膊：“就算有枕头肯定也睡不舒服，我住校，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中午和我凑合一下。”
陈卉想了想，比较了一下，答应了。
柯萌住的是四人间，没有独卫，但是有个小阳台。空间不大，塞进四张床和四张桌子后就只剩下中间一条不足半米宽的通道，所幸现在还没开学，另外两个室友还未住进来，目前寝室里只有柯萌和王晓佳，所以再多一个人也并不显得挤。
陈卉好奇地打量了一圈，不远处传来移动门被关上的声音，室内光线变得有点暗淡，陈卉一转头，差点当场爆血管。
柯萌已经脱了上衣正在解内衣的排扣，细嫩的皮肤在蓝色校服裙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莹白，圆润的肩头因为手臂向后的姿势而微微凸出，牵动着那一块的肌肉下陷，锁骨便更加惹眼，散发着未成年少女特有的青涩味道。
肉色的细带绕过肩头盖过一小截锁骨最后停在胸前，那内衣应该穿了很久，松松垮垮地护住重点部位，随着柯萌解开的动作，那雪白饱满的两团从遮蔽物后探出个头。陈卉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它们完全脱离内衣后，像小兔子一般，欢快地上下跳动的画面。
陈卉涨红了脸，或许是这一幕给她造成的视觉冲击太大，一向冷静稳重的大班长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在干嘛！”
柯萌眨了下眼，一脸茫然：“脱衣服啊，穿内衣睡觉不舒服。”
陈卉唰的一下转过身背对着柯萌：“你，你要裸睡吗……”
“怎么可能，我等会还要穿件睡衣。”柯萌把自己脱光光，然后套上睡衣，奇怪道，“你干嘛杵在门口，跟傻子似的。”
“……门上有东西。”陈卉有苦说不出，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听到她等会还要穿睡衣，陈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然还产生了丝丝难以察觉的遗憾。
第9章 九
柯萌很快换好衣服，陈卉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消失，还是不敢回头：“你换好了吗？”
谁知后背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柯萌好奇地从她身后探出脑袋：“门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这么久，一动不动的。”
太近了，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陈卉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柯萌胸前柔软的触感。陈卉浑身僵硬地往旁边滑开一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你在看这个吗？”柯萌指着门后贴的几张微微泛黄的纸对陈卉道，“这些都是上一届的学姐们留下来的，我搬进寝室的时候就有了，因为很有警示作用，而且也挺好看的，所以我就没撕。”
寝室门后沾满了形状不同但颜色统一的剪纸，门框还用半圆形的长条贴纸修饰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副装裱紧致的山水画，在那画中的“山”或“树”中写有各种充满寓意的诗句和名言。
柯萌很喜欢这个布置，她有时候写作业写累了也会偶尔看一眼，陈卉第一次来她们寝室，会被吸引住也不奇怪。
陈卉脸上的热度一直消退不掉，经过刚才短暂的一触后反而有更热的趋势，柯萌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她走到连接柯萌床铺的楼梯下，弯腰解鞋带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再不睡就到下午了，我先上去了。”
“那我也睡吧。”柯萌也脱了鞋爬上床。
她上去的时候陈卉正缩着腿坐在床头靠栏杆的地方等柯萌过去，柯萌把陈卉往里推：“你睡里面。”
两个人同睡一张床，相较之下睡在里面更安全，不容易掉下来，就算陈卉睡姿不好也有柯萌在外面挡着不至于从床上摔下去。
陈卉却不肯：“还是我睡外面吧。”
柯萌个子小小的而且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很容易产生保护欲，陈卉总觉得大大咧咧的柯萌睡觉的时候肯定也不老实，怕她掉下去了。
柯萌哪好意思让别人睡外面：“不行，你睡里面！”
陈卉调整了下表情，略严肃地看着柯萌：“其实我有个小表妹经常在周六来找我玩然后过夜，我们就一起睡，每次我都是睡外面的，后来养成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不躺外面睡不着。”
柯萌一脸匪夷所思：“你竟然还有这种怪|癖？！”
“……”虽然知道柯萌是无心的，对方讲话就是这种风格，但陈卉额头上的青筋还是无法控制地跳了一下。
她趁自己还没被气死前拉过床尾叠放整齐的薄被，抖开然后给她和柯萌盖上，一手按住柯萌的肩头把柯萌按到床上，掖好被角，轻轻拍打柯萌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柔声道：“睡吧。”
拍在身后的手力度很轻，一下一下，微不足道的同时却又是那么清晰。那是柯萌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既陌生又安心，就连因夏季酷暑而引发的浮躁都被抚平。
柯萌忍不住往陈卉的怀里挪了挪，离得更近一些：“班长大人你好温柔啊，有种人|妻的感觉。”
陈卉笑了笑，揶揄道：“不说我是大小姐了？”
经她一提，柯萌想起来那个称呼是当初她们在游乐园吃甜筒时，柯萌为了恶心陈卉故意说的。当时柯萌觉得陈卉太傲气看不起人，不是很喜欢这个班长，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柯萌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哪个人比陈卉还要温柔！
柯萌抓抓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算我幼稚还不行么，你就别再提那件事了。班长大人你以后在我心中就是一朵出水的芙蓉！”
陈卉好笑地看着她：“你那是什么形容？怪怪的。”
柯萌振振有词：“你看我们语文书上那些古诗词里形容美女都是用芙蓉来打比方，说脸像芙蓉啊树枝像眉毛啊什么的，古代男的不都喜欢温柔贤惠的女的吗？而且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班长大人这么聪明漂亮，一定是芙蓉里面最好看的那一朵。”
陈卉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表情很是无奈：“那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语文老师要是听到了肯定得被你气死。”
柯萌捂住鼻子，她觉得那里被陈卉碰过有点痒：“我当然知道，背诵古诗词可是我的强项，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陈卉笑笑不说话。
柯萌眨了下眼，突然摸向陈卉的下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道：“你这竟然有颗痣！”
那颗痣正巧长在陈卉的下颚与喉咙之间的皮肤上，不凑近了仔细看平常根本看不到。柯萌的掌心温热然而指尖很凉，下巴被温暖包裹的同时传来点点清凉的触感，很快又被陈卉的体温捂热。
除了家人外陈卉很少与人亲密接触，偏偏柯萌摸到后手指还不老实地在那颗痣附近来回摩挲了一下，那一小块的皮肤开始发烫甚至传来些微的□□，对陈卉来讲是从未有过的奇异体验。
柯萌还在喋喋不休：“正脸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这颗痣诶，这位置长得也太犯规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再往上长一点就破坏整张脸的美感了。”
陈卉不自然地拽开柯萌的手指：“只不过是一颗痣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快睡吧。”
柯萌却不如她的意，她此时被挑起了谈兴，哪里肯这么轻易入睡。柯萌扒开自己的睡衣领口，指着自己胸前的一个小黑点对陈卉兴致勃勃道：“你看，我也有颗痣！只不过长的位置和你不一样。”
睡衣的款式都是宽松的，这样被柯萌大力一扯，直接变成抹胸式，只要再稍微往下一点点，那嫣红的某点就会暴|露在空气中。
陈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慌乱地推了柯萌一把，唰的一下转过身面朝护栏。
柯萌莫名其妙地被推了一把，不明所以，重新靠过去戳了一下陈卉，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你突然推我干嘛，吓死我了。”
背对着她的陈卉一言不发。
柯萌开始心慌起来，也不敢再乱碰，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过了一会陈卉才回答她：“没有。”
低低的两个字，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而且既然没生气为什么不把身体转回来呢？
柯萌越想越失落，止不住心酸起来，她把进寝室后所有的事情回想了好几一遍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陈卉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再回想一下刚刚问陈卉有没有生气时讨好到卑微的语气，柯萌突然觉得自己很低贱。她扯住被子一角猛地拽了一下：“被子还我，这是我的被子，谁允许你盖了。”
柯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一些，但那带着鼻音的哭腔却出卖了她。
陈卉错愕地翻过身，柯萌把所有被子都扯到自己身上，扭头不看陈卉。
陈卉冷静下来头脑恢复正常运转，联系前后立刻找到了误会的由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真的不是在生气，突然背过身是因为我看到你的胸了，吓了一跳，而且也……不好意思。刚刚推你是我不对。”
柯萌安静了一会才缓缓转过头看着陈卉：“真的？”
陈卉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忍不住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真的，对不起。”
班长大人真的好温柔，连对不起这个在柯萌眼里极具卑微色彩的词汇，班长大人都能说得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