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两眼一黑,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她沮丧的对眼前公子一揖,咬牙说道:“小女子不打扰公子了,告、告辞!”
说罢,匆匆起身掩面而逃。
见她如此狼狈,洛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侍卫进来问要不要去追,他挥手作罢:“让她走吧!”
无忧去请了师父,一道赶来,在门口正遇上匆匆逃离的五天。
“哎?师姐?”
五天满脸通红,向着师父行了一礼道:“师父,徒儿还有事,先走了!”
见她如此模样,站在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早已有下人进去通报,不多时洛氏便亲自前来相迎,寒暄一番后,他请二人来到正厅。
正厅中有些冷清,无忧猜是这庄子常年不住人的原因,一切都还没打点好。厅里只在左右摆了两套桌椅,上边水渍未干,看来是刚擦洗过。
不过这洛氏十分有意思,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了,毫不在意椅子上残留的水迹。
“前辈请。”
无忧慌忙要拿袖子擦椅子面,被九天阻止:“不用。”
说罢,也轻飘飘的坐下。
洛氏笑道:“前辈倒是会宠徒弟。”
“他们大多都是一直跟着我的,自然不舍让人受委屈。”
洛氏听了置之一笑,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开口问道:“听闻您的徒儿并不想嫁予洛某。”说着目光还时不时看向无忧。
无忧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不想嫁给你。
气氛一时尴尬,幸而两个侍女端着木盘子进来,奉上两杯茶,才得以让厅中气氛稍微缓和。
洛氏见九天不作声,只默默拿着杯子观赏上边的描胚,便轻咳了一声:“这婚事是父亲做主给我定下的,我倒不会太过于反对。只是……人家姑娘不愿,我也不想惹人厌烦。”
九天这才放下杯子,道:“小郎君说笑了。昔日在下受曹公照顾颇多,若不是他将在下收留越人谷,在下此刻也不可能于此地和小郎君谈笑。”
他顿了顿,目光一片清幽:“我这徒儿自三岁跟我,七岁便投入曹公门下习得医术,也算是曹公的半个女儿。既然洛氏有恩于曹公,也算是有恩于我整个越人谷,她嫁到北业,也是应该的。”
“欸!前辈万万不可这么说,这可是折煞洛某了。”洛氏站起身来,一抹笑容浮现,“在下有一法子,可不让前辈为难,更不让前辈的徒儿委屈。”
九天和无忧皆是一怔。
“哦?小郎君请说,愿闻其详。”九天挑眉,有了兴趣。
洛氏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道:“刚才你那小徒儿来找在下,求在下离开,不要娶她师姐。我看你那小徒儿煞是憨直可爱,为了她师姐如此费心,不如……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求前辈将你的小徒儿嫁予在下。”
九天眉眼垂了一下,攸然看向身后无忧,那目光分明是在问,你刚才来向洛氏求情了?
无忧忙摇头,想起今日师姐的求情,一时间恍然大悟。
原来师姐想将错就错!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
她不禁扶额,师姐……你真蠢的可爱……这种欺骗岂能长久瞒过众人?
洛氏见无忧摇头,以为这位“师姐”又反悔了,准备嫁给自己,忙问:“这位……师姐,你不同意?”
九天这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如此……如此甚好。”
无忧也跟着点头:“哈哈,甚好,甚好。”
洛氏喜上眉梢,高兴之余忙奉上茶盏:“快尝尝,这是我从北边带来的新林玉露,用清泉水煮了,汤色澄清透亮,气味幽香如兰,口感饱满醇正,齿颊留芳,韵味十足,乃茶中极品啊!”
品了茶,洛氏邀请九天及两位女徒翌日来庄子里品茶赏花说事。
无忧憋着满肚子的笑一口应下,遂与师父离开了庄子。
“师父,洛氏小郎君为何年纪轻轻,声音却像个大叔?”
“……许是中过什么毒吧!”
“他叫什么?”无忧起了好奇心,一喘一喘的紧跟在九天身后问。
九天健步如飞,还能对答如流:“你问这做什么?”
“当然是替师姐先打听打听了!”
“洛之余。”
“之余……他爹娘是嫌他多余?”她会心一笑,觉得这小郎君不仅相貌好,连名字的气质也和师姐很是相配。
“……”
“那他们洛氏与曹老头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小阴谋失败!……
经过蛰伏与成长,无忧后面要崛起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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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7章 师姐师妹傻傻分不清
“徒儿。”
九天忽然驻足,紧跟着的无忧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随即身子便被弹开,踉跄后退两步。
只见一片清明月光下那人淡淡而立,举头仰望空中一轮月,眉梢稍现忧愁。
“怎么了?”无忧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摆出这样的表情,揉着鼻子闷声问道。
“你身上的那块木牌子还在吗?”
“嗡——”她耳边震响,大脑一片空白,双眼立刻如失去了聚焦般,重影散了散,随着余音渐消,世界又重归平静。
不自觉的伸手摸上了腰带中暗藏的那个牌子,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口一张一合半晌才问出来:“你……你从哪儿知道的?”
九天攸然转身。
“且先不说洛氏恩怨,近日宫中状况频发,陛下已下强弩之末,谢晋阳虽不学无术,可皇室之中除了他……便是那几个幼子,再加上他有荆氏雄兵在手,那几个小皇子怎是他的对手。”
无忧不明所以的望向他:“这些我都知道……”
“那块牌子是灵峰山庄百晓生的令牌,可掌控一支秘密情报军。”
情报军?还是一支?可为何每次只有那一人啊?
突然,她眼前一亮。是了,那黑衣人从来都少言寡语,分派了那么多次任务却和自己不相熟。原以为是性格使然,现在看来,有可能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个,每次都不同。
“他们有多少人?”
九天微摇了摇头:“为师只知,这些情报人士分散在各个角落,贩夫走卒、酒楼茶客,都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她垂眼思忖片刻,忽然幽幽问道,“师父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曾经见过你。”他苦笑了一下。
无忧瞪大双眼:“见过……我?”
“嗯。在灵峰山庄,当年你五岁。百晓生收你做关门弟子,亲自把那块令牌传给你的。”
五岁,自己还没穿越呢,想来他见到的是真正的舞明月。不过这舞家到底有什么,竟然让灵峰山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一个五岁小姑娘。还好那场大火烧起时,她在山庄角落里的柴房,不然烧死了哪来这些事……
无忧也学着师父的模样苦笑了一下,不知当日是命运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让她那晚睡柴房。
“如今为师将这一切告诉你,是觉得时间到了。”他留意着她的脸色,“你该好好动用它了。”
“我明白了。”
她小心翼翼的按着腰带中那块木牌,忧心忡忡。
一大一小重新上路,夜凉如水,风轻袭过,卷过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别怕,为师会和你一起的。”
翌日,苍山别院。
昨夜归来后,五天因羞愧将自己锁在房中,灯早早熄了,无忧也没有去打扰她。
一大早,收拾妥当后她才来到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师姐,今日洛氏小郎君邀咱们到庄子里赏花喝茶。”
屋里响起闷闷的声音:“我不去,师妹,你代我去吧。”
无忧掩嘴偷笑:“师姐,放心吧,昨晚我和师父已经知道了,并没有拆穿你。”
门“哐当”一声开了。
五天已是衣衫整齐,满目惊讶的站在门口,疑惑道:“师妹,你……你是准备替我嫁给他了?”
“呃……”无忧挠了挠头,“还、还没确定呢,今日就是去说此事的,至于到底是师姐嫁,还是师妹嫁,那得去了才知道,不是么?”
说着她心中更觉好笑,反正不管是师姐,还是“师妹”,洛氏看中的到头来都是你一人……
“那好,我也一起去!”五天顿时精神振奋,刚才蔫了一样的人现在已是闪闪发光。
三人到了山庄,早已有侍女衣袂飘飘立于门前。
“师妹,你看看他多不成样子,到底带了多少侍女,连出门迎客的都是侍女。”五天和无忧悄嘀咕着。
无忧挑眉:“以后当了他夫人,把这些侍女遣散了就是。”
她故意漏掉了“你”。
“说的也是。”五天对自己的师妹信心十足。
说着那侍女便施施然到了三人面前。
“我家公子已在等候,请众位跟我来。”这侍女一身粉色纱裙,走路时衣裙轻飘,十分好看。
到了一处院落,那侍女拦住了九天身后的两位女徒弟。
“又怎么了?”五天和无忧大眼瞪小眼。
“两位姑娘,请于此更衣。”
“更衣?”五天撇嘴,“规矩真多!师妹,以后可有你受得了……”
“嘘!”无忧忙拉着她,小声道,“在这儿你不能叫我师妹,小心露陷!”
五天忙捂嘴。
九天微微向后道:“为师先走,你们随后跟来。”
两人点了头,被那侍女分别带入院中两间厢房。
无忧去的西边厢房,那侍女扔给她一件衣衫,她打开一瞧,顿时无语。这洛之余什么癖好,竟然叫来客穿侍女的衣服!
无奈之下换好出来,却见五天一身碧色衣裙,连用料都比自己的高档许多。
她傻了眼,叫来那侍女问道:“这位姐姐,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
谁知那侍女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没错,就是这套,走吧!”
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她带到庄子东边一处凉亭外,洛之余正与九天端坐于此。凉亭边是一处折流溪水,一些侍女正在溪边娶水,用来煮茶。
“姑娘可以进去了。”那侍女对五天恭敬的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离去时还和另一侍女交头接耳。
“那个西域蛮子想嫁我们公子,没想到公子看上了她师妹。”
语气甚是幸灾乐祸。
五天一脸愤慨,拍着无忧的肩膀安慰:“等你当了夫人,第一件事就把她踢出这庄子!”
无忧哭笑不得。
洛之余一见到五天,眼中一亮,立即起身相迎:“两位姑娘快请。”
他亲自把五天带入自己身边的坐榻,又觉不好意思的看向无忧:“姑娘这边请……”
无忧摆手:“没关系,我就坐这儿。”
她把自己的坐榻移到了五天与师父中间。
“我也自己来!”五天忙开口,想把坐榻拉的离洛之余远一点。
洛之余忙道:“无妨无妨,师妹快入座吧!”
九天嘴角带笑,示意徒弟如他所愿。
“在下有一幅画,是闲暇之余所作,恳请前辈与师妹赏个脸,替在下瞧上一二?”
无忧见他像公孔雀开屏一样急于表现自己,差点笑出声。
九天微微颔首:“甚好。”
洛之余一挥手,刚才那个领路的侍女便捧着盒子上前,俯身双手递上。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画上画的是一座山,山间飞瀑直下,流入一汪潭水之中。水边站一撑伞女子,头微仰着,伸手接过树上掉落的花瓣。
“小郎君画功了得!”九天拍手称赞。
洛之余像献宝一样,把画往五天眼前凑,满眼期待:“不知师妹觉得怎样?”
五天盯着画瞧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忙向身边无忧求救:“公子这……笔画流畅,画面……清晰,是幅好画,你说是吧,师妹……师姐?”
无忧以前是漫画家,上学时又学过山水笔墨基础课程,还听教授讲过漫画与国画之间的渊源,于是她便胡诌了两句:“公子这画丹青妙笔,栩栩如生,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啊!”
洛之余一愣,发现这“未婚妻”竟然懂画,心中大为震惊,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一变。
那捧画侍女也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所谓的“西域蛮子”,只觉得刚才说的话如刀子般割过脸颊。
九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这徒儿自幼聪颖,虽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几样倒是颇有门道的。不知小郎君可满意?”
“对对,我这师……师姐,虽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比你的那些个浅显的侍女可绰绰有余!”五天忙道。
洛之余面色晦暗的看了眼她,缓缓开口:“女子无才便是德,在下觉得,在下还是喜欢品德佳的,至于才,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五天见他对自己的师妹不屑一顾,心下不满,“你怎知她有德无德?又不是有才的女子就没德!”
“师妹误会在下的意思了!”洛之余忙为自己辩解,“在下只是见师妹为了你师姐的终身大事一片真心,心下感动!如此善良的女子,在在下心中才可称德!”
“啊?”五天又一次傻了眼。她拉着无忧的衣袖,呐呐问道,“他、他什么意思?”
无忧只笑不语,九天眉眼低垂,可细看眼角也蒙上了一层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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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8章 怪异师徒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当洛之余深情望着五天念出这句诗时,五天彻底崩溃了。
“你怎能如此荒唐!”她哭笑不得,“你别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
“在下可以退婚。”他信誓旦旦。
五天忙抓住师父这棵救命稻草:“你以为我师父是谁?他的徒弟,岂能是说退婚就退婚的!”
九天魔尊拿拇指与食指微微转动把玩着釉色茶杯,叹道:“女大不中留。徒儿愿意,我也不会强留。”
洛之余忙给他作揖:“还是前辈明白,通透!”
“那!”五天拽着无忧的袖子,把她扯到众人面前,“你们把师姐都放在哪了?”
九天轻拍了一下身下柔软一大片的榻垫:“当然是放在这里。”
凉亭里的这场闹剧突然成了哑剧,五天和无忧面面相觑。
只听九天不耐烦道:“还不过来?”
五天一愣,跨起一步抢先坐下,胳膊还顺势搭上了面前的几沿。
“都站着说话做什么?”她倒学起主人来了。
“坐,大家坐。”庄子的主人洛之余仿佛此时才醒悟过来,忙安排侍女再次斟上热茶。
“徒儿。”九天神色怪异,脸色微红,朝无忧招了招手。
无忧歪头,好奇的看向他。
他只得闭了闭眼,道:“我说的是让你师妹来此。小五,玩够了就收敛一些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洛之余愣愣的看着三人,一时转不过弯来。
五天终于放下了胳膊,垂首伏在九天身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是,师父。”说完黯然退到了一边。
“小郎君。我这些徒儿不懂事,耍弄了你,你不要有气,我在这儿替她们向你赔不是。”九天魔尊从怀中拿出一本残破曲谱,放在了洛之余面前。
“这是?”
“素闻洛氏子辈多才,这是失传已久的吟绫曲残本。”
洛之余心下大惊,忙小心翼翼拿起,翻看了几页,喜上眉梢。
可他放下曲谱后又看到了场中无忧,便恋恋不舍的把曲谱放下,狠心退了回去:“我心意已决,望前辈成全。”
无忧瞠目结舌,直指着他道:“你还不明白?还未看出?”
“什么?”洛之余觉得自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看上的,正是与你有婚约的师姐!”
五天的头垂的更低了。
洛之余脸上渐浮震惊之色,随即却面如死灰:“如此说来,姑娘是不愿委身于我吧……”
五天闻言,起身仓皇出走。
这次聚会不欢而散,却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随着狂风席卷落叶之势越来越强,一天与万俟炀一行人终于在一个阴雨天到达苍山别院。
无忧心里好奇这西域第一勇士,早早来到苍山别院,与师父师姐共同接待来客。
“师父——师妹!”马儿还离了老远,一天就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激动。
远处三人骑着三匹红棕骏马飞驰而来,绵绵细雨沾湿发丝,使得头发黏在脸上,骑着马也飘逸不起来。
九天魔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同以往的激动神情,而无忧更是受到了惊吓。
她揉了揉眼睛,再张开,如此好几下,才终于确定,那个西域人竟然是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