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这事便在京城沸沸扬扬的传开了。同时,任安的追求攻势更加猛烈起来,每日天不亮就等在宫门口,想尽一切办法求着谢晋阳带他入宫,闹得谢晋阳头痛不已,众人也对他的厚脸皮程度颇有微词,觉得他丢尽了晋阳王一派的脸面。
正当无忧高兴这次不用自己出手时,迦和却悄悄找上了梦千年。看着那张印着迦和公主印章的纸条,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任安的来历她已经收到了,可要不要帮这位“情敌”却是她此时纠结之事。
入夜,月亮早已躲进了阴云里,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到茶馆,敲了敲窗子。
无忧打开窗子一看,不禁有些失望。迦和果然不敢只身独自前来。
那小宫女礼貌的问道:“仙姑,我家姑娘有请。”
一听她叫自己仙姑,无忧更不满了:“你家姑娘倒是好大的架子,有求于我,还不亲自前来!”
小宫女急道:“仙姑,我家姑娘身份特殊,这么晚了根本出不了城,求您跟我走一趟,不然、不然……”
“那你是怎么出城的?”
小宫女拿出身上的一个令牌:“这令牌能让仙姑出入城门畅通无阻。”
“我要不想去呢?”无忧懒懒的趴在桌子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她实在是懒得跑,一是怕自己身份暴露,二是怕如果不能让迦和满意,她会当场让侍卫抓了自己。伸手摸摸脸上的面具,她心中悄悄叹息,看来得去一趟宰相大人的别院,找师父请教易容术了。
那小宫女见她不愿前往,突然“噗通”一下跪在了窗前,给无忧磕了一个头:“仙姑,您行行好,就当是救我一命,来日我必报答您!”
无忧明了,迦和的脾气,若这小宫女带不回自己,恐怕要用她的命来偿。
“唉!”看来自己不得不冒一次险了,想到此,她对迦和没由来的一阵厌恶。
京城西大门进去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座院子里还亮着暗暗的灯光,院子周围每隔一步就有一个侍卫,把这院子包围的水泄不通。无忧心中不停祈祷,这次可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迦和端坐在正厅里,双手十指交叉,不停的搓着,神情十分焦躁。一见到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梦千年进来,她满脸期待的站起,被旁边的姑姑一瞪,又慌忙坐下。
无忧倒是大大方方的,不等主人开口,便找了离迦和最近的凳子坐下,想着万一被抓,也可以拿迦和当人质抵挡一下。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迦和收敛了焦躁,耐着性子问。
无忧压低嗓音:“梦千年。”
“原来是梦姑娘。”迦和难为情的开口,“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我这儿正好有帮你的东西。”
迦和一听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一千两白银。”她直接出价。
这个价格还是让迦和目瞪口呆。无忧撇撇嘴,她本来就是打着“她的钱不坑白不坑”的打算来的。迦和身边的姑姑立刻翻着白眼道:“小姐,这人莫不是打着旗号骗钱来了,干脆让侍卫给抓去,看她还敢不敢收钱!”
无忧赶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值不值,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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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6章 亏本买卖
看来此次她若不帮迦和,自己是跨不出这个小院了。无忧不禁暗自摇头,心里默默谴责起自己来,为了这么些银钱,脑子傻了才甘愿冒这个险。唉,这辈子,自己算是栽在钱身上了……
迦和接过那纸,在微弱的灯光下细细一看,不禁喜上眉头。只见那是一副画像,作于一个月前,左下角有一行小字:任府公子安。还是出自江南有名的画手穆白,印章清晰可见。可这任安却和在京城的任安有些不大一样,画上的公子玉树临风,一袭白裳穿在身上,翩翩而立,根本不似京里的这位一般弱小。
迦和惊喜的问道:“此画像是真是假?梦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喏,上边有穆白印章,你自可拿去验明真假,至于这幅画,一直挂于任府书房,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找人偷来的。”无忧坦然道。
那姑姑面色一沉,刚要发难,想命人将这胆大的小偷加骗子抓起来,迦和却激动的站了起来:“快,拿银票!”
“公……小姐,您不能乱听信此人狂言!”那姑姑劝道。
迦和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这里到底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
姑姑低头默默退下,小宫女立即从内屋拿出一个箱子,放在无忧面前。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迦和笑笑,“不知梦姑娘手里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无忧掀开盒子瞧了瞧,见里边静静躺着一叠银票,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为防节外生枝,她还是从里边拿了一张:“这就当定金,剩下的你明日午时找人送到茶馆,那里自会有你想要的一切。”
迦和不解的问:“为何不在此两清,还要如此麻烦?”
“为了防止意外,我把那些都藏了。”无忧解释道,“万一来的半路被哪些心怀不轨的人截去,小姐岂能成事?”
听了这话,迦和毫不怀疑,连连点头:“还是梦姑娘想的周到。”
“那……我就告辞了。”
“是是是,快送送贵客。”
小宫女立即引路,无忧假装从容站起,跟着小宫女平安踏出院子,随即,她隐藏在黑暗中,绕着城墙走了一圈,见无人跟踪,才乘着夜色出了东大门,直奔宰相大人的苍山别院去了。
苍山别院一年四季都很少有人光顾,是宰相大人的一个秘密据点,常年只有一老仆居于此,看家护院。半夜三更之时,这里更是万籁俱静,连风吹过树枝的声音都清晰传入耳畔。好在别院不大,入了门正前方是个厅堂,从厅堂穿过去后边便是正房,正房两侧是东西厢房。
可……不知道师父师姐他们住在哪间?无忧艰难的爬上了房顶,发起愁来,坐在房顶上望着月亮,今晚的月亮黯淡无光,总钻进黑压压的云层里。正胡思乱想着,西边厢房有一间屋子亮起灯光来。她一激动,俯身趴在房顶观察,只见窗户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一个半人高的影子来,无忧确定目标,一定是师父。
她偷偷潜入房间后,郁闷的嘟囔道:“这次可算是坑了自己!”
烛光下九天魔尊虚弱的靠在轮椅上,眼睛也无力的耷上,露出一脸疲态,吓得无忧大惊失色,忙凑上前问:“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师姐还没治好伤口?”
“没什么。练功走火入魔。”他轻描淡写的说,“又怎么了?”
“哈,不是我师姐说你。”无忧四处瞧瞧没有椅子,只好身子一抬坐在了桌子上,“练功能治好伤?我可不信。”
九天的眼皮微动了动,接着压低语调,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了一句:“我,是不是把你们都宠坏了。”
无忧一听,立马老老实实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拍拍身后灰尘,好好低头站在他面前:“弟子无忧,啊不,千年,来向师父汇报。”说完她觉得,两人的名字应该换一换,师父叫千年比较好,因为自己像在跟千年老妖汇报……
“什么事,说吧。”他缓缓吩咐。
“是这样的。”无忧想起今晚的事,有一些沮丧,“我今晚办了件错事。迦和来找我帮忙,我收了她一张银票当定金,答应帮她了。”她把任安追求迦和一事从此到尾讲了一遍,隐去了自己调查的任安的真相。
“你打算怎么帮?”他的眼珠终于转了转,面无表情的看向无忧。
无忧紧张的搓了搓手,扯谎道:“当然是想办法,让任安不再对她死缠烂打。”
“既然你已有打算,还来找为师作甚。”
“啊?那、那当然是……是想反悔,看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无忧嘻嘻一笑,仔细观察着九天的一举一动,生怕她这师父看穿了自己在撒谎,“你想啊,我若帮了迦和甩掉任安,那她不又和荆斩情好了吗?”
“就为此事?”九天又闭上了眼睛,沉吟一下,仿佛是在思考该如何劝解这位小徒弟,“我问你。你是想借外力拆散他们,还是想让他们从内部分崩离析?”
“当然是从内部更好了,这样的话他们俩不就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嘀咕着的无忧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我、我懂了!”
九天抬眼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不禁郁闷道,自己还没讲完,这小姑娘怎么就懂了?她什么时候对情爱之事如此精通了?
无忧讨好的上前,跪在师父面前,伸出小爪子握成拳头,给他锤起腿来:“嘿嘿,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求……”
九天对她的厚脸皮拍马屁功夫无奈道:“什么事,说吧。”
“你把你的易容术传给我吧!”她满脸期待的央求。
据无忧所知,易容术至今只传给了大师兄一天,剩下的师兄弟们还没有会的,五师姐对打打杀杀不敢兴趣,别说是易容术,就是师父的武功她也不稀罕,天天跟着曹老儿泡在医学的世界里。
九天犹豫了一下道:“此事你自可去找你大师兄。”
“找他?”无忧撇嘴,“没有你的授意,他会教我?”
“这几日你有空过来。”
她一喜,更卖力的锤着小拳头:“师父,你答应教我啦?”
“你大师兄在,他自会教你。”
那小拳头渐渐放慢,无忧不满的答了一声:“哦。”
不过今晚已经很有收获了,她心中暗想,破坏荆斩情和迦和的关系的确有些吃力不讨好,不如想法子让他们内部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对于帮了迦和一事,自己也不必太过在意了。
想到此,她又不正经的开起了玩笑:“师父,您怎么对感情的事这么清楚?”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九天的胸口升起,他紧蹙眉头,平静的脸色第一次起了巨大的波澜,看的无忧愣在那里,手也忘了锤下,悬在半空。
只听九天忽然冷声叱喝道:“出去!”
无忧一个激灵,窜的比兔子还快,大喘着气跑出厢房,躲在角落里,看到隔壁房间的大师兄和五师姐都听到动静起来了,才隐在黑夜里离开苍山别院。
她想起九天的神情,对他的往事起了兴趣。
第二日午时,一封信静静的躺在城西小树林茶铺的桌子上,无忧静静躲在不远处,不一会儿,便见到一队禁军迅速而上包围了茶馆。
“给我搜!”一声令下,一群人踹门砸窗,翻箱倒柜,把茶铺和后边的茅草屋翻了个底朝天。头领静静的站在桌子旁,拿起那封信,小心翼翼的交给旁边的副将道:“把这封信交给公主。”
有小兵来报:“统领,什么都没有!”
头领四处看了一下,只好下令:“撤!”
“MD!”无忧不禁气的爆出粗口,“早知道我昨晚上拿她五百两也是好的!亏了!还派人把我老窝给端了!迦和,你等着!”
眼看着禁军离去,她也不敢再逗留,怕此处留有眼线,只得偷偷窜回了城南私宅,拿出那一百两银票,正要撕个稀烂,门外忽然一片喧哗。
原来是荆二少回来了。此刻荆斩情一脸严肃,吩咐管家和下人,速度把正厅打扫出来,今晚他要在这里宴请客人。
无忧出门笑迎:“公子,有什么吩咐?”
“无忧。”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如初,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单来,“今晚帮忙安排一下。”
无忧接过名单一看,心里顿时明白,他们要聚在一起开小会了,宴请的人除了谢晋阳,还有云家兄弟、户部及兵部尚书、都察院御史等人。她点点头:“放心吧,公子交代的这些事,我都做过多少回了。”
荆斩情满意的笑了,阳光晒在他的脸上,让他想起和无忧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无忧很会照顾人,最起码很多事交给无忧去办,他很省心。
“我还要去王府一趟,天黑之前务必办好。”像往常一样,他放心的嘱咐了一声,随即离开。
无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吐吐舌心里暗道,这时候想起我的好来了,怎么不让你那位正妻公主做去?
不过她此时怎么都没想到,今晚的聚会竟会被迦和临插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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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7章 身份之谜
夜幕降临后,各位大人们依次进入宅院中,有说有笑。无忧安排妥当一切后,躲在厅后光明正大的偷听,这些朝中人也并没有把她一个江湖女子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女人的那点野心除了扎在后院争宠,其他的根本用不上。
“如今东宫无人,几个成年皇子都已顺利除掉,只等陛下一去,王爷,这天下可都是你的了!”说话的正是谢晋阳的门客,任安。
其余人听了这话,都默不作声,微笑着? 槐硖庵质虑楸涫螅奈淮笕硕疾桓冶Vぃ挥薪敉醯拿趴筒鸥掖蠓咆蚀省?br />谢晋阳笑笑,不可置否:“哪里哪里,本王才疏学浅,还得各位相互扶持,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谁坐那个位置都一样。”
“唉!”御史大夫秦大人摇头叹道,“可惜了李大人这般人才。”
大家心中知道,他说的是云瑶的前夫,年纪轻轻的翰林院学士李阖。自从云瑶带着孩子离开李府,受了奇耻大辱的李大人就带领全族投奔了相府,再也没和晋阳王有什么关系。提到这个话题,气氛又沉重了些。
“话不能这么说。”云家兄长听他暗指自己的妹子,于是满脸不屑的辩驳,“他们李家多年落魄,不过全仗着李阖当年考中了状元,他们李家全族才鸡犬升天。”
无忧鄙视的想,云家人如此势力,不过一个翰林院学士,哪能和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谢晋阳比,他们当然选择让自己的妹子弃李家而去,跟了谢晋阳。
众人和无忧想的一样,心里一阵冷笑。
此时荆斩情却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那个人呢?”
谢晋阳一愣,喃喃道:“那人早消失于世间数十年,说不定早已尸骨无存,就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无心再来夺位了。”
这还是无忧第一次听他们说起这位神秘人,不由得竖起耳朵正襟危坐起来。
“坊间有人传说,那人还活着。”一位坐在最尾端的大人说。
“可惜了,都察院在相府的控制之中,不然,那人的消息我们早得了。”
“前几日老夫听都察院某位学生提到过,好像在东南地带发现了那人的踪迹。”
“东南?离京城远得很,怕什么。”
一时间宴席上的人议论纷纷。无忧推测,能威胁到谢晋阳夺位的人,只能是他们谢家自己人了,说不定是谢晋阳哪个可怜的私生子兄弟。得到这个消息,让她极为满意,心想能拿这个去讨师父欢心了。
席间正议论的火热,门外护院下人却跑来通报:“公子,有、有贵客!”
“贵客?”荆斩情半闭着的双眼露出一道精光,“哪位?”
还不等下人回答,一阵娇俏的笑声就传了进来:“是我呀,夫君,几日不见就搬来私宅了?”迦和踏步而入,带着空气中的一阵幽香。她进来后四处张望,不见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叔也在。”
谢晋阳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胡闹!这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公主能来的?快回去!”
任安一脸喜悦的看着迦和,差点违背了礼治越过谢晋阳迎接她。不过此时她却一脸平静的看着任安,众人疑惑,怎么前几日还视任安为洪水猛兽,怎么今天却如此沉得住气?
只见迦和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撅了撅嘴,委屈的凑近了谢晋阳:“皇叔,迦和有一事,趁着大家都在,前来向皇叔禀报。”
“哦?”谢晋阳微抬眉眼,“什么事?”
迦和一抬手,身后的婢女呈上来一封信。
“这是什么?”众人微倾身子,想要看清楚信上写的什么。
只见那信封上写着:讣告。谢晋阳好奇的拆开信封,抽出那封信,越看眉头越紧,他身后的任安探头极力想看清写的什么,却被谢晋阳和迦和的身影挡的滴水不漏。
“此事当真?”谢晋阳问,声音里隐隐有一层怒气。
迦和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谢晋阳把信递给荆斩情,他看了后瞄了任安一眼,又把信往下传递,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看完,目光都聚在了谢晋阳身后。
任安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众人都盯着他,手心微微出汗。
“迦和。”谢晋阳还是不敢确认,仔细盘问道,“这信你从哪儿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