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一旁的墨言也忍不住的看着夕阳下那远去的马车，虽然只能看到最后的轮廓了，但是墨言知道那车子上坐着的是何人。
“陛下，今晚可有时间和臣对饮一杯？”
墨言突然冲着林悦发出了邀请。
人生，最寂寞的事情可能就是——
独卧云端，再无敌手。
当你一直想要赢下去，一直想要走上最高处，你会有无情无尽的动力来支撑自己，可是突然某一天，你一下子到了最高处，你一下没有了对手。
会当临绝顶，孤峰之上，仅有一人，那种感觉，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旷和寂寥。
甚至是……
无尽的空虚。
墨言拿沈承恩消遣，把柳京翰和慕容翎当成对手，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
深夜，中宫寝室。
林悦斜靠在椅子上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壶，酒已经见底了。
“墨相，墨言，你……你好酒量。”
林悦从没见过酒量这么好的人，尼玛，他们一晚上居然把二十壶贡酒全都喝了！
朕心甚痛啊！
那都是银子啊！都是钱啊！
“陛下酒量也不错。”
墨言拿着自己手中的酒壶，眸光微醺，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林悦：“陛下，如今沈相归隐了，朝中相位悬空，不知道陛下有什么心仪的人选么？”
“啊？”
林悦看了墨言一眼：“朝中大事向来是墨相你说了算，你说谁行，谁就行。”
“呵。”
听到林悦的话，墨言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陛下真是说笑了，这朝中大事，自然是一国之君说了算的。”
“恩？你想当国君么？”
听到墨言的话，林悦醉意朦胧的看着他：“你相当就给你啊，都给你，行不行？朕把一切都给你，你只要好好活着，不滥杀无辜就行。”
姐姐我为了天下众生，我容易么我？
☆、第245章 245：昏君和奸臣才是真爱？(57)
好好活着，莫要滥杀无辜。
听到林悦的话，墨言整个人怔在原地，墨家发生巨变之后，墨学启被墨言压制着，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那时候墨霏雪神志不清一直被墨言安顿在后院里。
至于陈夫人，那个毁了自己人生的伪善女人，墨言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那段日子，墨言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折磨她，一百多种酷刑，轮番不重样的在陈夫人的身上用，亲眼见过那些刑罚的人，这辈子估计都忘不掉那么血腥的场面，原本，墨言是不会让她死的，他要折磨那女人一辈子，但是最后却是墨夫人也就是墨言的亲生母亲出面为了陈夫人说情。
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甚至天差地别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争斗了十几年，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墨夫人也是在侍卫长死后才看破一切，她诚心理佛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身杀孽。
“阿言，若你父亲在天有灵，也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而已。”
“听娘的话，莫要再滥杀无辜，为自己积点德吧，墨家的罪孽，已经太深太深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人能做到，因为他们相信这世上还有阳光，还有善意。 )
而墨言却做不到。
他知道，一旦回头，自己得到的依旧是万劫不复，地狱深渊。
因为他作恶太多，早就回不了头。
不过，今天突然听到林悦说的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的晃了下神，他想起来自己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去祠堂看过母亲大人了。
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可还安好？
“你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林悦已经凑到了墨言的面前，那张消瘦幼稚的脸孔，近在咫尺，墨言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退了退身子。
“喂，你躲什么啊？难道朕是吃人的老虎啊？”
林悦不明所以，什么都不怕的左相大人，最近好像怎么看着有点害怕自己似的？
难道是姐姐练就出了传说中的王者之气？
众人：亲，你想多了。
“陛下不是老虎，老虎可没有陛下这么狡猾。”
墨言深深的看了林悦一眼，若是着小皇帝真要对付自己，自己还真的可能一个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墨言目光复杂的看着林悦：“陛下，不如哪天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谁胜谁负，犹不可知。
“朕没兴趣。”
林悦有些不乐意的摆了摆手：“要不哪天你请我去你家，我想去看看霏雪姑娘。”
林悦对墨霏雪很同情，那么漂亮清澈的姑娘，却有那般可怕的遭遇，如今还疯疯癫癫的，真是太可怜了。
“她的病说不定还能治好的，你一直关着她，不好。”
听到林悦的话，墨言目光一闪：“好啊，哪天她精神好，我带她进宫如何？”
“恩，那最好不过了，哈哈。皇宫很大的，随便她玩儿，住下也没关系的！”
林悦只是一句戏言，但是她没想到，墨霏雪不久后竟然真的住进了皇宫里！
☆、第246章 246:昏君和奸臣才是真爱？（58）
有一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林悦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进了墨家算不算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可是她和墨霏雪还真的是有缘分，因为墨言第一次带墨霏雪进宫，她就和林悦一见如故了。
而且墨霏雪一失去神志，就把林悦当成了年少的“墨言”，总是跟着她不肯离开，林悦就干脆和墨言商量把墨霏雪留在皇宫中，一方面自己可以照顾她，还可以找御医为她看病，而且皇城里这么热闹，这么大，说不定对墨霏雪的病情有帮助。
当然，墨霏雪的身份是保密的，那之后，满朝文武都知道，小皇帝又有了新欢，只是这新欢，不仅年纪有点大，而且据说是脑子不大好。
总之，昏君的口味……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的。
……
一年后。
朝廷中的一切又稳定下来，如今是左相一派的天下，原本沈家派系的人都被打压着，但是好在并没有人遭遇不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里的人也都忘记了原本的两派间隙。
很多人都以为墨言一手遮天之后，会变得更加冷血无情，谁知道，他竟然一直不作为，只是依旧临朝听政，处理大事小情，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
其实，现在的墨言没有了对手，他一直在蓄势，一直在等待。
他一直相信小皇帝会再出招，他在等待那个机会，和林悦一决高下。
然而，等了一年，事实告诉墨言，他想得太多了，某位皇帝陛下，最近做昏君做的不亦乐乎。
要说昏君这职业只需要吃喝玩乐，绝对是比做明君强一万倍啊！
林悦这时候终于理解为啥历史上昏君那么多，明君那么少了。
大家谁不捡容易的工作做啊？费力不讨好的，只有那些傻子才喜欢做呢。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墨霏雪和林悦的感情更好了，而且墨霏雪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情绪竟然也好了不少，她的病情完全被稳定下来，如今已经很少发病，即使是十五的时候也只是略显焦躁不安。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墨言也不滥杀无辜了，可是林悦不知道为何乔封一直不出现，自己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完成了的提示。
难道……墨言还存在危险性？
林悦又不是探测仪，她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暗暗注意着朝中的事情，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眼看着慕容翎已经20岁了，如今却还膝下无子，后宫也没有皇后，朝廷们的大臣立刻把长枪短炮对准了林悦。
既然昏君已经无可救药，那么为这个皇室开枝散叶，留下一个继承皇位的太子，就是小昏君的唯一价值了。
林悦：……
姐这是混成什么样了啊！
我上哪给你们折腾出一个太子啊？
为了皇后的事情，那些大臣天天联名上奏，连墨言也来凑热闹，林悦无奈之下干脆直接把墨霏雪娶了，封为皇后，堵上了悠悠众口。
墨霏雪自己也愿意，墨言自然没办法反对，而墨相不反对小皇帝的婚事，整个京城，谁敢出声？
就这样，皇后的事情是搞定了，可是太子要怎么办呢？
眼看着，一大满口仁义的史官啊，御史大人啊，整天围着自己讲道理，林悦觉得自己比被逼婚的剩女还可怜呢。
☆、第247章 247：昏君和奸臣才是真爱？（59）
太子的事情让林悦焦头烂额，虽然这几年卢高也一直劝林悦，至少也要和后宫的娘娘们亲热一下，可是林悦她……她是什么情况啊，她根本就不行啊。 .
她甚至想过，看看墨霏雪在皇城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男人，如果有，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生个孩子做太子就好了，反正这江山，昏君也守不住。
如果太子有一半墨家的血统，说不定墨言会好好扶持自己的小外甥的。
不过林悦这想法自然行不通，墨霏雪经过以前的事情，对其他男人都很抗拒，现在也只是准许林悦和墨言靠近自己而已。
要她开始一段新感情或许真的是强人所难了，林悦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对史官大人“实话实说”
“寡人有疾，你们爱找谁生太子找谁生去！”
皇上有隐疾！这消息传出来，朝野震动，无数御医纷纷在林悦的寝宫里走动，可是大家得出的结论却是皇上精力旺盛，脉搏稳健，简直是强壮的不能再强壮了！
林悦：……
到现在你们都来能耐了是吧？
总之，寡人就是有病，身上没病，心里有病总行了吧？
见到林悦被一群御医折腾的越来越烦躁，卢高看着心疼啊，陛下可是他看着长大啊，想当初陛下虽然昏庸了一点，花心了一点，风、流了一点，但是起码还是很正常的啊！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正常了，大大的不正常了。
一想到这里，卢高面色一沉，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他知道能让陛下变正常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墨言。
所以说，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脑补，而脑补从来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京城，墨府。
当卢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跪着求自己接受陛下的时候，墨言不得不承认，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被吓到了。
墨言觉得卢高一定是疯了，居然要自己和小皇帝在一起，他可是男的！是男的！
“墨大人，陛下对你一片痴心，为你做了那么多，求你给他一次机会吧！”
卢高忍不住细数林悦帮着墨言所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说着说着居然忍不住的老泪纵横：“以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陛下对自己的父皇母后也没有对墨相大人那么好，大人，难道你感觉不到陛下的一片真心么？”
墨言：……
这可能是左相大人这辈子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了。
难道……真的和所有人说的一样，慕容翎喜欢自己么？
墨言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卢高和墨言的对话被别人偷听到了，总之，那天之后，朝堂里就流行着很奇怪的说法，那流言最后也传入了皇城里。
这天，林悦正心情大好的在御花园里钓鱼，最近太医们也不出现了，史官们也不来烦自己了，林悦乐得清闲啊！
“陛下，陛下！”
这时候，墨霏雪却带着宫女快步的来到了林悦身边，她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凤袍，直接坐在了林悦身旁的地上，随即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她：“陛下，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们家阿言啊？你要嫁给他么？”
☆、第248章 248：昏君和奸臣才是真爱？（60）
听到墨霏雪的话，林悦手中的鱼竿直接掉到了御花园的湖水里：“霏雪，你又犯病了吗？来人啊！今早上皇后娘娘是不是没吃药？”
众宫女：……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哈哈，你这是害羞了呢，我就知道你喜欢阿言，你对他那么好，什么都让着他。”
墨霏雪觉得自己早就发现了真相。
林悦：……
你们都是什么眼神啊！我哪里喜欢墨言了？对一个人好就一定是喜欢他暗恋他么？
难道就不能是……呃，做任务么？
“霏雪，别闹了，朕是男的，墨相也是男的。”
林悦语重心长的看着墨霏雪，这位姐姐心底还是很好的，就是脑子不怎么好。
“男的怎么了？以前我爹爹还有男、宠呢。”
对此，墨霏雪竟然不以为然。
林悦：……
我勒个去，墨大人原来那么生猛么！
好在墨言不是他亲生的。
只是不论林悦怎么否认，其他人看着她，全都是“我们已经看穿了你”、“真相只有一个”、“昏君****臣果然是真爱”这种奇怪而自以为睿智的眼神。
林悦也是醉了。
对于这样的“真相”，她是拒绝接受的。
但是，自从有了这样的传闻，朝廷上下倒是出奇的一片和睦了，连墨言这个第一奸臣第一贪官，居然也开始为国家大事操心，为百姓们谋福利了。
林悦：墨相，难道你也以为……我对你……那个啥？
这个世界太痛苦了，林悦好想回家啊。
只是她现在却根本离不开这个世界了。
就这样，又平静的过去了两年，整个王朝竟然逐渐兴旺起来，所有百姓都觉得自己遇到了明君，听说陛下是个断袖的，所以才一直没孩子，但是不要紧，只要国家兴旺，大家安居乐业就好，皇上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平民百姓才不在乎。
后宫里的妃子们都习惯了独守空房，甚至最近几年宫外还送进来一些美男子，林悦也习惯了大家对她的定位。
好吧，朕承认，朕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你们这回满意了吧？
…………
清远八年的秋天，墨府挂起了白帆，墨老夫人去世，陛下亲自下了圣旨，整个京城都要为墨老夫人守孝，偌大的京都，入眼处都是素白的。
甚至，林悦还亲自去墨府参加了墨老夫人的葬礼。
老夫人走得很安详。
墨言这些年也是膝下无子，墨老夫人是这世界上他最亲的人了，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墨言显得很悲伤。
深夜，林悦来到灵堂，看到墨言还一个人笔直的跪在灵堂里。
“你休息一下吧。”
林悦认识墨言这么多年，只有在墨霏雪身边，还有这一次，才能在墨言身上看到人味儿。
其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没有感情的。
“我不是墨家亲生的，陛下，你早就知道了吧？”
“恩。”
林悦愣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她没想到墨言会突然和自己提起这些事情。
“陛下几年前就找护龙卫调查我，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陛下像对付沈承恩一样对付我。”
说到这里，墨言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可是陛下你一直都不出手，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说陛下爱慕与我，就连我娘，久在祠堂，都知道这种八卦。”
林悦：……
原来朕的断袖之名已经举国上下，老少皆知，真是教坏小盆友啊！
☆、第249章 249：昏君和奸臣才是真爱？（61）
“朕其实……”
林悦想说什么，墨言却打断了她：“你知道我娘临终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人这一辈子，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不求回报的人，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的。”
呃。
听到墨言的话，林悦真的吓了一跳，难道墨相大人要对自己表白么？你直男的立场在哪里啊？
说弯就弯不科学啊！
“陛下是真的对我好，我知道了，可惜……墨言没有这样的福气。”
墨言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林悦，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陛下，若有来生，你不是江山之主，我也不是满手血腥的屠夫，我们一定会是知己之交。”
“墨大人，其实我……”
林悦还想说什么，墨言却突然冲着她微微一笑：“陛下，你赢了。”
“什，什么？”
林悦有点奇怪的看着墨言，心里头突然那有了一种预感。
“我也想离开京城了。”
墨言转过身去，缓步走到灵堂门口，看着天上的繁星：“权倾朝野的墨相已死，没有对手的日子，真的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