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也符合布鲁盖斯的心理预期，他点了点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来不是干什么好事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不过，我喜欢。”
布鲁盖斯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也不打听你那个信息素从哪里来的。我知道你们干这一行的肯定有自己的来路。但是我告诉你。”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你明天必须去上班。”
罗南皱起了眉头：“我去哪里上班？”
“去我们医院。”
“去吉他海军医院上班？你开玩笑吧？”
“你听我说。”布鲁盖斯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医院的主任，就是你叫他老头的家伙。没错，他就的确是个脾气又臭又倔的老头。但是这个老头很有能耐。要是他明天早上发现你不见了，肯定去调查你，一旦他发现自己被人骗了的话——肯定会在全星域通缉你的。所以你明天无论如何要去上班。”
罗南觉得他说的话非常荒谬：“我上了班却被人发现就是个假冒医生的话，才会被你们的主任全宇宙通缉的吧。而且，他一个医生有能力让政府通缉我？”
布鲁盖斯医生严肃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老头虽然只是一个主任，但是他家的孩子是伏尔戈星域的监察官，他绝对有办法在整个伏尔戈星域通缉你。你刚刚已经见识了他那个认真的性子了。如果你有能耐在今晚就离开伏尔戈的话，他当然奈何不了你，但是你能做到吗？”
罗南沉吟片刻。他现在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更不用说一夜之间离开伏尔戈星域了。如果眼前的这位布鲁盖斯医生说的是真话的话，他还真的难逃一劫。看来自己的一时考虑欠周到，给自己带来的后果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是，我并不是真正的菲利普医生，要是真正的菲利普一旦回医院报到，我的身份不就拆穿了？就算菲利普暂时不会来，医院只要在网上一查资料就会马上发现了我不是他。”罗南提出了疑问。
“而且，”罗南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会任何医术。”
“我那个师弟，在学校的时候就魂不守舍，成天泡在军事战争系。不用说同学，教授都没见过他几次。毕业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来当实习医生，结果听说他偷偷跑去当海盗了。所以，是不会有人来揭发你的。”
他喝了一口茶：“资料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多年以来，我们的现代社会已经建立了基本完善的电子资料体系，才不至于因为人们理智上的惯性缺陷而导致诈骗犯横行。但是，幸运的是——这个结论对你并不适用。菲利普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报道，在我们这个僵硬、官僚的医疗体系当中，他的资料应该早就被销毁了。而重新调出来的原始资料，大概会是四五年前他在医学院时候的。你和菲利普的外表差不多，而且现在很多人都选择整形和改变外形，这些小的不相似都是可以解释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吉他海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已经接受了你作为医生菲利普的身份。一旦人们在权威人士的见证下通过外界因素确认了一个人的社会角色，接下来就会主动为自己的判断寻找证据，通过各种辅证来替你证明——你就是菲利普。”
“你今天骗过他们的方法，在以后的日子里同样会凑效。这就是人的本性。至于你的医术。”布鲁盖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放心，你还有我呢。”
对于他的自信，罗南挑了挑眉，什么叫还有你？有了你，医术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让我给你讲个笑话。”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信任的人，布鲁盖斯继续说道：“有两个以同类为食的虫族去医院上班。院长第一天就警告他们：‘如果你们在公司吃同类，立马开除！’”
罗南起了一点兴趣，认真听他怎么掰扯下去。
布鲁盖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件事情十拿九稳了。他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个月下来大家相安无事，突然一天院长把这两个人叫到办公室大骂一顿：“早就叫你们不要吃同类，你们居然还敢吃，明天你们不用来上班了!”那两倒霉鬼收拾东西离开医院大楼，出门的时候。一个忍不住骂另一个：“告诉过你多少遍，干活儿的虫儿不要吃，三个月来我们每天吃一个医生，什么事都没有，昨天你吃了一个清洁工，今天就被他们发现了!”
布鲁盖斯哈哈大笑：“你只要别吃清洁工，包你三个月不会被人发现。”
罗南无语，他说的好像医院所有的医生都是渣渣一样。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贬低自己人，真的合适吗？
罗南沉吟了半饷。最后，他问道：“还有一个问题，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布鲁盖斯回答：“主要是我当时认为你手上肯定不止这一只信息素。它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要是你被警察抓去了，那我这辈子也感受不到，真的太可惜了。”
罗南无奈，想不到还有为了信息素这么拼命的人。但他还是问道：“医生收入不低，就算这种信息素停产了，肯定还有更好的可以买到。”
布鲁盖斯耸了耸肩：“谁让这种信息素特别对我胃口呢？你听说过那些被某一种信息素控制的人吗？我想我可能是爱上这个气息的主人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病例上那个大卫肯定不是你的真名。我为了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我们现在可以算是一伙的了。既然是一伙的，我总该知道你的真名吧。”
罗南拿起了外套，“我叫罗南。”

第55章 上班

布鲁盖斯留在了酒吧，吃那里便宜又美味的饭菜。罗南则没在那里吃晚饭，他要控制开销。而且酒吧的饭菜和艾伦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美味。
果然，等他回去的时候，艾伦已经做好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这一次的分量两个人吃刚刚好。当天晚上，罗南和艾伦都睡的很早，艾伦是伤口未愈，罗南是又经过了精心动魄的一天。要是每天的生活都像这两天这样惊心动魄，他的心脏恐怕支撑不到四十岁就要报销。罗南洗了个澡，在洗手间里用掉了拿回来的信息素抑制剂中的一管。
剩下的，他放进了保险箱里。这么多，足够他用很久呢。
他打着哈切，爬上了床，心里记着明天给艾伦单独开个房间的事情，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各位医生、护士亲切的眼光，“见习医生菲利普”硬着头皮来医院上班了。那些病人当中还有不少人昨天就在大厅里，还记得他，都朝着他微笑，“菲利普”也礼貌的报之微笑。
一进大门，就有护士立刻就看到了他，他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告诉“菲利普”，主任再次过来叮嘱，让他一到医院就去他的办公室。
罗南满口答应。
等他终于站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口，心情还是忐忑的。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真的冒了很大的风险。要是布鲁盖斯之前保证的资料还没没有被销毁的话，他恐怕马上就会因为冒充医生而被关进监狱里面。情节比昨天还要严重的多。昨天的罪名还只是“精神病人激情冒充医护人员，指挥治疗现场”，今天恐怕就会变成“脑残患者蓄意冒充医护人员，破坏医疗安全秩序”。他在内心为自己的未来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很快传来了回答。
罗南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任的办公室不大，但是摆得满满当当。各种荣誉、奖章挂满了一面墙。老头本人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瓷质小碗，里面放着奶糖。他的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是全院所有医生的履历，唯独没有菲利普的。今天早上一大早，主任就想要把他的履历给拿了过来，但是却得到通知已经被销毁了。他现在在等信息中心重新给他发一封新的过来。
有半饷罗南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见习医生一样，等着主任开口。
但是对他来说，这是决定他接下来是在当个医生还是当个精神病人。
终于，老头开口了:“履历看起来不错，是中央医科大学医学院毕业对吗？”
罗南点了点头。
主任继续说道：“昨天第一天报道也表现的也可圈可点，虽然学问不精深，有很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想必是基本功不扎实，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讲。但是指挥的很镇定。”主任一边说话，一边转开了屏幕，罗南此时终于有机会看到上面的照片，不禁松了一口气。菲利普过去的照片和他有六七分相似，估计布鲁盖斯也是凭这个原因断定他可以冒充这位医生。
罗南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主任表扬，我应该做的。”
主任看着端详着他的脸，渐渐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我昨天就发现，你看起来有点小，和几年前的照片上没什么变化。”主任没好意思说，还有点矮。这个就太打击人了。
罗南露出了苦恼的脸色：“是发育障碍。我在发育期的时候曾经注射过有问题的疫苗，以后都不长个了。”
主任恍然大悟。“是星历3214年的那场疫苗灾难对吧？”3214年曾经爆发过一起严重的疫苗制假案，很多正在发育期的青少年儿童注射了问题疫苗，后来纷纷停止了生长。这场制假案件后来被报道了出来，引起了社会的高度关注。
罗南点了点头。
主任理解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再看向罗南的目光就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我们做医生的总对病人说，身体残缺并不代表心灵的缺陷，肉体只是我们的精神家园的住宅。轮到到医生你自己身上，更要记得这一点。作为一个医生首先应该关注的是自己的技艺和心灵。而且，你只是矮了一点，身体上并没有残缺。年轻人，接下来你要好好干！总有一天，当人家提起你的时候，只会记得你菲利普医生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的。”
老头注视着罗南的眼神清明、诚恳又专注，像来自父辈无声的鼓励。听了他的话，罗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哪些医生护士看的眼神中即畏惧又敬佩。畏惧是因为他一丝不苟，敬佩则是因为他的一丝不苟来自于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关于这个职业的认真要求。
罗南突然有一种感觉，真的很不希望让这样一个老头失望。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罗南成了吉他海军医院的一名医生。
罗南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布鲁盖斯医生就优哉游哉的晃悠过来了。这时候罗南去报完道，已经换上了真正的白大褂，佩戴上了自己定制的号码牌，在和护士长说话。护士长看着他眼睛放光，觉得菲利普医生能留下来太好了。自从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对这个特别年轻的医生就特别服气。昨天他以为主任会不要菲利普，还准备特意跑去给他说情，哪怕被主任骂一顿也得恳求主任把他留下来。但是谁知道大清早主任就把菲利普叫了过去。刚才，他一直在祈祷，幸好主任真的把他留了下来。
其他人倒不觉得罗南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布鲁盖斯分明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明明还是昨天那个人，却比昨天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股精气神。这种变化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了全新的外貌。看起来不再是昨天那个俊俏的年轻病人，而是一个自信、稳重的的医生。他有点明白昨天那些护士们会老老实实听他指挥了。
布鲁盖斯愣了愣神，好半响才说道：“小子，不错啊！”
“你们心理精神科就这么没事干？医生都可以乱跑的？”走出众人视线之后，罗南问道。
“我怎么是乱跑？我这是来指导年轻医生来了。”布鲁盖斯大言不惭的说道。
他领着罗南来到僻静处，“怎么样？我说的事情没问题吧。”
罗南点了点头。“但是我是真的一点医术都没有。你有办法现变出来吗？”
“你放心，你们这种实习医生即使想上手术台，院长也不敢放你们上去的。你们会先在医院干上一段时间的导流岗位，然后再在各个科室之间轮流实习。到时候你就随便找个理由辞职好了。老头那时候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你昨天不是指挥的很好吗？看那些护士们多听你的。我都差一点被你唬住。就照着那样。没事的。”
就这样，罗南神使鬼差的成为了吉他海军医院的一名实习医生。
每天早上一到医院，都有穿着洁白护士服的大汉带着甜美的微笑和他打招呼：“菲利普医生，早上好。”罗南要先换上医生的制服。然后，和众多实习医生一起一起开个晨会，由带领这群实习医生的安德森医生分配他们当天的任务。
接下来，就是忙碌的一整天，根据医院电子控制中心的信息安排调度，引导就医的病人前往医生处就诊。安德森医生偶尔会带着他们去查房，给他们讲解病人的信息。安德森总是会提问实习医生们自己前一天做出的诊断，让他们提出对治疗方案的见解。有答对的，也有答错的。安德森不算严厉，实习医生们即使答错也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罗南。罗南怀疑布鲁盖斯是不是提前和他打过招呼。
但是，之后他问布鲁盖斯的时候，布鲁盖斯一口否认了。
他们偶尔会有机会喝口水，中午大家轮流去吃饭。晚上有机会还要接受主任的辅导和指示。虫族的医院的控制中心其实已经高度电子化了，连诊断也先由全息诊断机先进行辅助判断，再由医生确诊。如果不是智脑出现故障的话，其实没有多少要他们操心的。护士长威尔自从那天的事故之后，彻底的服了罗南，连带他手底下的那些小护士们，个个都对“菲利普”医生非常友好。布鲁盖斯一天要来他的岗位三趟。他来了也没有什么正式的指导，只是闲扯一通废话。
第一天的时候，罗南还关心一下布鲁盖斯自己的病人看完了没有。心理精神科真的这么空闲吗？
第二天的时候，罗南已经懒得搭理他了，任他自说自话，和围在一旁的护士们闲聊。罗南手里径自干着自己的活，只是偶尔对布鲁盖斯的话点个头，或者“恩”一声。
在吉他海军医院的风云人物榜上，布鲁盖斯赫然有名。除了作为自己这个学科的后起之秀地位，据说他家庭背景也十分深厚，是院长眼里真正的红人。相比风云榜上的另外一名医生，布鲁盖斯相对更低调，也更难接触到。布鲁盖斯过去一贯难得在他们这些护士面前露一面。如今，他时常跑过来找他的小师弟，倒让护士们发现，布鲁盖斯不仅仅专业精湛，其实还是一个非常风趣的人。他讲话极幽默，人也没有架子，和传闻中冷面精英有一定差距，即使小师弟“菲利普”太认真，不怎么搭理他，也不会冷场。一天之内，就让护士们大开眼界。
护士们原本以为布鲁盖斯只是一时兴起，来看看这小师弟，过两天等他上手之后就差不多。但是没想到，布鲁盖斯真正贯彻了持之以恒，一连三天，坚持不懈的跑来实习医生这里。到后来，安德森医生一在罗南这里看到布鲁盖斯就要皱眉头。但是，安德森和他是同事关系，他并不能直接斥责布鲁盖斯不务正业。同时，布鲁盖斯非常狡猾，主任就一次都没有抓到过他。因为布鲁盖斯风趣幽默、出手大方,他和那些护士们关系处的非常好，护士们会给他提前通风报信。一看到主任威严的面孔出现在走廊的那头，刚刚还在罗南和众护士前说说笑笑的布鲁盖斯立刻就像一阵风一样，从走廊的另外一头消失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往往等罗南刚刚脱下制服，布鲁盖斯已经等在他们科室的门口。两人一起走到医院门口，布鲁盖斯给他简单讲完今天犯的错误之后，罗南雷打不动回家吃晚饭，布鲁盖斯有的时候独自去海龟酒吧喝一杯，有的时候和其他同事一起去喝一杯。
多么平淡的医生的日常一天啊，如果罗南他不是一个冒牌医生的话。

第56章 亲一口就跑

晚上，一家家布置简陋的旅馆内，亮着一盏盏明亮的灯。
其中一盏是属于罗南和艾伦的。罗南本来租的房子是足够他自己住了，但是多了艾伦这个临时住客之后，空间一下子显得紧张了起来。他也不像布鲁盖斯认为的那么穷，上次卖信息素还赚了好一笔钱。距离买飞船是差点，但是也不在乎这点。他本来是准备给艾伦开一间新的房间，就让老板开在隔壁好了。谁知道艾伦刚刚到了新房子就开始失眠，甚至做起了噩梦。于是，罗南只好又让他搬了回来。现在，两人搬到了一个两人住的房间，一人一间，有了一个大的起居室和餐厅，也算是兼顾了舒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