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雨滴代替汗滴，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缓缓滑行……
一阵风吹过，雨滴灌进了衣领里，边宸打了冷颤，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跳。
“你……你的身体恢复了？”
“是的！”十九号点了点头。
“那……头狼培育计划……”
“已经结束了，计划不会重启，而且，我已经退伍了！”
“退伍？！”边宸一下子振奋起来：“军方同意放你走？！那你怎么还穿着军装？！”
“因为我坚持——再加上边院士帮了很多忙！今天终于把退伍的手续办完了，我直接做军队的飞机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而且……”十九号侧着脸垂眸，摸了摸肩章，语气有些不舍，也有些释然：“这恐怕就是最后一次，脱下，就再没有机会穿上了！”
边宸能理解十九号这种矛盾的心态，他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军方秘密基地长大，他因为军方的研究而诞生，因为军方的疏忽而备受折磨，又因为军方的召唤而做了十年的特种兵，他对军队的感情一定很复杂，也许不舍还占了上风，但这一刻，边宸只想大声欢呼！
太好了！
十九号退伍了，头狼培育计划结束了，十九不用再做小白鼠，他也不用在纠结是否为了十九号而参与到计划当中去了！
十九号自由了——彻底自由了——
突然，边宸脸上刚刚展露的笑容，又凝固了。
自由了——一只被囚禁了二十七年的雄鹰获得自由了，那么他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展翅翱翔了？！
边宸伸出手，隔着栏杆，一把抓住十九号的胳膊，紧张的问：“那……你回来是为了……告别吗？”
“告别？我是来履约的……”十九号就势把胳膊伸了过去，坦然道：“我答应了博士，要让你抽血做研究啊！”
“对哦……”边宸呆呆的回应了一句，打开栅栏门，仰头看着十九号，喃喃道：“你的头发剪短了……”
之前十九号一直是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个小辫子，碎发凌乱中散发着性感，现在的头发则剪得短短的，目测不过3CM，轮廓更加羡慕，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英姿飒爽。
十九号随手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虎牙：“是啊，不过我一向懒得理发，估计不久又会长长了吧！”
边宸不答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看，脸庞、脖子、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仿佛是X射线一样，简直要把十九号透视了。
十九号有些尴尬：“那个……博士，你是喜欢我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边宸依然沉默，他又上前一步，吸了一口气。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边宸的鼻尖，已经碰到了十九号的衣领，扑鼻而来的，是十九号身上好闻的味道。
不是信息素的味道，而是一种被雨水冲刷过的树木会散发出的那种气味……清新而舒服。
“衣服……脱了！”
“什么？”十九号一怔，难得的红了脸。
边宸干脆直接动手，将十九号的衣领扯开，衣服拽下，露出大半个肩膀——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个差点流尽十九号全身的血液的伤口，已经以超越常人的速度愈合了，留下一片狰狞的疤痕。
“还疼吗？”
“不疼。”
“我每次问你，你都说不疼……”边宸咬着牙，狠狠的质问道：“抽血也好，脊髓注射也好，中枪了也好，你都说不疼！你知道什么叫疼吗？！”
十九号迟疑的开口：“博士现在，是不是在为我心疼？”他问这话的时候，一向坚定的眼神，居然闪烁起来。
滴答——滴答——
雨滴打在爬山虎的叶子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边宸抬起头，望了望阴沉的天，一滴雨滴正好落进他眼里，他赶忙低头，揉了揉眼睛，雨水不干净，眼睛里涩涩的很难受。
“为你心疼？我才不心疼，你别自以为是了——”
“是啊……”十九号勉强的笑了笑，抬起手，手掌撑在边宸头顶：“雨大起来了，博士，你先回去吧，别着凉——”
他话还没说完，边宸突然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他。
“博士！”十九号一怔，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我——我才不心疼——我才不喜欢——”将头埋在十九号的颈窝里，脸颊贴着那块赤裸着的粗糙伤疤，边宸哑着嗓子开口：“长头发短头发——管我什么事——我——我都不喜欢——你没事——又管我什么事——我才不心疼！”
十九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的双臂张开，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的，将手搭在了边宸的腰上。
第十章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享受着迟来一个多月的，只属于彼此的劫后余生。
好半晌，边宸才松开手，脸颊微红，有些窘迫，十九号依然在凝视着他，眼里多了一份忧虑。
“博士，我一直想和你说……”
边宸的心狂跳起来：“说什么？”
“有记者。”
“嗯？”边宸一怔，他本以为十九号会说——哎？记者？什么记者？
“我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有记者躲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十九号说着，抬脚向某个角落踢去一个石子。
“哎呦！”
十几米外，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响起了哀嚎声，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捂着胳膊跌了出来。
“这是……偷拍？”边宸的第一反应是躲回屋子里，但转念又一想，那些人拍到了他和十九号拉拉扯扯的照片，他现在躲也无济于事，不如把人叫出来谈一谈，不管是利诱还是威逼，总得把偷拍的照片毁掉才行。
于是冲着草丛喊了一声：“谁在哪里，都出来吧！”
谁想到，边宸这么一喊，隐藏在草丛里的几个人索性跳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开始拍，不远处的一台箱型货车更是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呼啦啦又下来好几个人，有的拿着相机的职业狗仔，有拿着录像机的电视台记者，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边博士，你对绑架事件有什么看法？”
“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露面，是因为性爱视频的缘故吗？”
“你对由你引发的网络上的Alpha和Omega的混战有什么想说的？”
这些人偷拍的时候，还很注意隐蔽，用特别的设备拍摄，现在曝了光，就把闪光灯都打开了，顿时晃得边宸头晕眼花。
“博士，你先进去！”十九号绕到边宸身前，用背部挡住那些光，可是却被边宸轻轻的推了一下。
“没关系！”边宸挺直了腰板，冷静的看着这群记者。
他没那么娇弱，不需要被Alpha护在身后，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万人面前他可以谈笑风生，尖锐的记者提问又不是没经历过，这几架照相机闪光灯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种情况下，想把照片要回来，可就有些困难了。
任众人拍了一会儿，边宸微微一笑，非常有气场的开口：“辛苦各位记者了，大家的关心我感受到了，在恰当的时候，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欢迎各位前来，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边宸说完，想往屋子里走，结果刚迈步，那些记者竟然堵在了门口，继续不依不饶，而且这次针对的目标，却是他身边的十九号，更有人直接把话筒戳到了十九号下巴上。
“你和边博士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情人吗？”
“你是视频上的Alpha吗？”
“如果你不是，那么这件事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影响吗？”
“记者朋友，你们搞错了重点，这件事情我们最该关心的，是在当前社会的Alpha沙文主义——” 边宸还在试图和记者讲道理，可是这些人完全不听，眼里闪过的狂热，让边宸有种会被生吞活剥了的错觉。
他平时面对的，都? 遣凭又镜募钦撸退闶前素运缴睿卜浅Ｓ卸龋郧翱吹接槔中挛爬铮苡忻餍潜患钦弑频绞览＃雇虏酃泵餍堑男睦硭刂收饷床睿衷诓乓馐兜剑皇敲餍堑挚沽Σ睿翟谑前素杂槔职娴募钦吖纷忻钦蕉妨μ堪。?br />眼看局面要失控，边宸终于放弃抵抗，抓住十九号的手，低声说：“带我走——啊——”
边宸一声令下，十九号立刻执行，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伸到他双膝下面，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然后迅速腾空，踩着车头跳上车顶，冲出人群，大步飞奔起来。
记者们一阵骚乱，上车就追，这时一辆车从前方驶了过来，横着停在两人面前，车门打开，景少鸣坐在驾驶座里，一脸嫌弃表情：“大白天的玩私奔吗？用不用我捎你们一程？”
……
一个月没踏入福音公司，边宸生出了点熟悉又陌生的感慨来。
熟悉的是环境，陌生的是气氛，边宸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福音大厦里有种慌乱不安的气场，经过大厅时，有员工看到他，眼里顿时精光大盛，一副看到了救世主的样子。
进入电梯，边宸忍不住问景少鸣：“这是怎么回事？”
景少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直跟在边宸身边的十九号一眼，冷冷道：“我已经召集了全体管理层一个小时后在顶楼开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个多月前，在顶楼会议室，所有高管都因为福音3号上市的骄人成绩而喜形于色，一个多月后，依然在这间会议室，依然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所有高管却都愁眉苦脸的。
“咳咳！”边宸清了清嗓子：“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各部门汇报一下业务吧！”
然后，一场诉苦大会拉开帷幕。
销售部门主管率先发言：“这个月福音3号的实际销售量只有预期的37%，比福音2号上市时下降了78%，并影响了我公司其他药剂的销售，市场占有率下降了40%。”
资产部门主管紧接着道：“这一个月，福音制药的股票由108块下跌到38块，跌幅将近70%，市值蒸发70个亿，而且引起了股民的抛售浪潮，为了稳定股价，我们已经着手回收流通股，但效果很不明显。”
安保部门主管补充道：“最近有投资福音制药赔钱的股民来公司闹事，要求公司对他们的损失作出赔偿，更有一个老太太说自己的棺材本都被赔进去了，带着家属来公司大厅闹自杀。”
一连串的坏消息听的边宸头疼，他将目光调转到宣传主管琳达身上，期待这位得力干将能给自己一点振奋的消息，结果——
“我们之前联合警方召开了记者会，对绑架事件进行了说明，对视频则以保护当事人隐私为由，没有公布具体细节，然后在多家报刊以及网络媒体上发布了公关文，还透过很多电视节目，呼吁大家不要模糊焦点，也在网络上进行了舆论引导，可是效果都不好，事情已经被娱乐化和扩大化了。”琳达一脸无奈：“现在是个信息社会，对于大众好奇关心的事情，不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就想堵住悠悠众口是不可能的。”
边宸点了点头，的确，一直躲下去等风头过去？恐怕那时候福音生物的股价都要跌破发行价了。
“我两个小时前和蹲守在我家门口的记者短暂的接触了一下，我承诺他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边宸说着，也颇为纠结。
媒体肯定不会放过每一个细节，十九号的身份一定是所有人拷问的重点，他该如何解释呢？说十九号是自己公司的信息素供体，福音3号就是靠他的血清抗体才得以研制成功，同时也是他的情人？
这么解释，想都不用想，肯定会有一大堆人在网上骂他是骗子，药是靠Alpha的血清研制的，发情了还是靠Alpha的老二来解决，根本就是靠十九号来经营公司，独立自主的Omega斗士什么的，形象彻底崩塌！
还是说十九号就是个路人，巧合路过救了他然后巧合的操了他？
那更惨，对着随随便便的路人都能发情，被操得神志不清的家伙还好意思号称Omega斗士？还好意思贩卖发情期抑制剂？！
这时，一直沉默着摆弄手机的景少鸣开口：“上午的事情，网上已经有报道了。”
闻言，琳达用平板电脑打开了网页，果然，很多网站的头条都是边宸撕扯十九号的衣服，以及拥抱十九号的照片， 报道中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边宸和神秘男子是如何的情意绵绵难舍难分，对十九号的身份各种猜测，还发散思维的说边宸面对记者时态度躲闪，似有难言之隐……点开连接中的视频，边宸从晃动的镜头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他从家里出来，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松松垮垮的裤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满脸自信的对着镜头说不日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样子，怎么都是一副失意得不行还硬撑着的状态，最后抵抗不住媒体攻势，向十九号求助，结果被一把抱了起来，混乱间还甩飞了一只拖鞋，正好拍在镜头上。
边宸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越发的难看了。
“老板，我有个建议……”琳达试探着说：“其实，我们都低估了大众的承受力，他们不是喜欢看八卦吗？那我们就大胆一点，干脆承认算了！”
“你要我承认什么？”边宸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指腹在瓷杯上摩擦发出吱吱的响声。
“其实……我们早就怀疑过……”琳达往门口瞟了一眼，会议室是全玻璃幕墙的，能清楚的看到十九号像个守卫一样站在外面。
边宸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后，眼神正好和十九号撞上，他赶忙转了回来。
这一幕难逃琳达那双洞悉一切八卦的眼睛，她顿时暧昧的笑了起来：“其实您不用不好意思，您一直亲自帮他采血，你们都是有魅力的人，彼此倾心实在太正常不过！这是好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既然意外被大众知晓了，我们干脆就大大方方的公开，十九号那么帅，一定能迎得很多Omega的好感，他对您又千依百顺的，安排他去做几场秀，最好办个盛大的婚礼，晒恩爱秀幸福，借机狠狠的炒作一下！”
琳达的话，显然得到了在场大部分高管的认可，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边宸，都是一脸的期冀。
琳达继续侃侃而谈：“您不用怕Omega斗士的形象会受到影响，我会想办法引导舆论，也许我们会失去一部分支持，但我相信会赢得更多的信徒，您依然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的Omega，不仅仅是事业上，连家庭生活都完美无缺，让那些仇视您，嫉妒您的Alpha气得跳脚去吧，我觉得这样，就是对负面新闻最有利的回击了！”
“咳咳……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讨论。”虽然知道琳达完全是在讨论公事，但边宸还是有点尴尬，于是转向景少鸣，问道：“临床那边怎么样？有不良反应的反馈信息吗？”
“没有，到目前为止，还是零过敏率零抗药率。”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边宸稍微缓和了表情：“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我也知道你们都辛苦了。今天会议召开的比较仓促，大家也都没什么准备，就当做是一个月不见的闲聊，明天下午再正式开一个讨论会，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被困难击倒——”
“别说这种场面话了，今天明天，外部环境不会有什么变化的，而有些事情，可是越发遮掩不了了！”景少鸣偏过头，视线下移，最后落到边宸的肚子上。
边宸顿时挺直背，下意识的吸气收腹——虽然他的肚子现在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能扛一辈子呢……”景少鸣合上文件，站了起来：“行了，情况你也都了解了，该怎么选择，你自己考虑，等你拿定主意在找我们吧——散会！”
高管们鱼贯而出，每个人经过十九号身边，都露出暧昧的笑容，十九号却没有回应，他正在看墙上的一排照片。
等人都走光了，边宸起身来到门口，随着十九号的视线，望着墙上的照片。
这一整张墙上的照片都是琳达亲自从他的相册里挑出来的，从边宸出生开始，一直到福音3号上市的产品发布会，这三十三年间，他每一次获得荣誉的照片都被精心裱挂好，从头到尾，展示着他的成功半生。
照片上的他，永远都是开朗、乐观、自信……一脸宠辱不惊的笑容。仿佛他得到那些让他人垂涎的东西，全部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了能在人前笑得轻松，在人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不知何时，十九号已经把视线调转到边宸身上了，漆黑的眸子里，有些隐隐的忧虑。
“博士，你们开会的内容，我都听到了——”
“利用自己的能力搞偷听，小心我告你个侵占商业机密罪！”边宸打断他的话，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去医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