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代遥远得连最长寿的巨龙都能寿终正寝好几回了!你看现在,我们这最应该势不两立的黑暗与光明,现在都搞得像是联姻了一样!”埃特伽耶在心里改口,其实我们就是联姻了!
他随即又提及勘塔那罗亚,这回是明显地不屑,“最起码圣殿改过自新已经上千年了,而勘塔那罗亚神殿……?4 冒桑也幌朐倨兰壅飧錾竦盍耍饣崛梦铱雌鹄聪窀雒刻煸诒澈笏等嘶祷暗某ど喔尽窍衷谝菜闶抢吹檬鞘焙颍暇拐獯问钦嬗型隽榉ㄊκ褂貌徽蹦Хā!?br /> 雅蓝不愧是听过很多王族小秘密的人,他非常干脆地指出:“不只是那个原因,驻守银心要塞的卡帝拉家族是几百年前因为军功授勋的,他们不是法师,是传统的战士家族,他们的家族也一丁点都不受元素与奥法之神的青睐,也和光明或黑暗神术毫无缘分,相反,这一位卡帝拉公爵的弟弟,却是个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所以银心要塞第一时间请求圣白骑士支援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其实和神殿之间的明争暗斗完全无关,只是关系户。”埃特伽耶依然没能忍住翻白眼。
但神殿骑士来了之后也带来了麻烦,首先,凯文就再也不能正常了。
这名神官果断脱掉了他那金灿灿的袍子——这让他的女妖都感到不可思议。他换上规规矩矩、符合黑暗法师画风的纯黑长袍,除了一些特定的神职人员,施法者不会随便乱穿纯黑法袍,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穿黑袍是用来标示自己的危险性,用来告知外人,“我在法术研究上荤素不忌”,尽管并不代表这名法师会以法术为非作歹,但起码在你要和他握手之前可以给你提个醒,这个法师的手有可能刚摸完被诅咒的死人内脏。
所以感谢亲爱的偏见,凯文打扮得完全符合一个阴暗坏法师形象之后,使得他们的营地一下子变得宽松舒适了起来。原本挤在周围并且还试图抢他们地盘的旅人,全都噤若寒蝉地挪出去老远,宁可挤得站不下也绝对不再靠过来。
“你是故意要和勘塔那罗亚神殿对着干吗,能不能别想方设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埃特伽耶不满地戳着自己的师兄。
凯文阴沉的脸:“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怎么满世界都有你。”
“君主在上,你已经见到我两天了才想起来问?”埃特伽耶晃了晃手里的剑,“我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圣殿对勘塔那罗亚神殿保持着良好礼节往来,但其实他们关系也很僵硬——从某些角度来说,处理亡灵法师事件上,他们有一部分职能重合,所以经常抢生意抢得很尴尬。
冒着大雨,银心要塞圣殿分殿的祭司跑出来,检查了那些尸首,那些尸首就被停放在要塞大门前的空地,一名光明祭司正对看守的卫兵火冒三丈地指责:“我的天,你们有没有常识?你们让尸体在这淋雨?万一尸体有毒污染了水源呢?万一雨水和尸体上的咒术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反应呢?”
继续听墙角的埃特伽耶和雅蓝默默看了一会,雅蓝甚至发出了赞叹:“圣殿分殿看来也有素质不错的神职者。”
埃特伽耶颇为同情地看了看雅蓝——他现在完全理解雅蓝这句话,雅蓝已经无数次用现实向埃特伽耶表明,圣殿表面风风光光,是全大陆信仰领袖,可惜背后的苦真是谁吃谁知道,作为大祭司,他真正能够完全掌控的只有那座中央正殿,地方分殿虽然也是圣殿机构,主要人员也有正殿的认命,但他们难以维持一方净土,甚至有的分殿里当家做主的是当地贵族们指派的人,一点神术都不会。
算起来,家家神殿都有点心酸秘闻啊。
卫兵对祭司的指责充耳不闻,或许受到他效忠的城主的影响,光明圣殿的神职者在他眼里没什么话语权,直到一名圣白骑士到来,那些卫兵才听令去把尸体遮盖起来,并且挪到干爽些的地方。
邪恶亡灵法师与圣白骑士纠缠了几千甚至快要上万年了,然而彼此的热情毫不消退,或许因为他们没有其他职责,而不像圣殿要管的杂七杂八太多。通常,就算全大陆天翻地覆了,只要和亡灵法术无关,圣白骑士依然头都不会露一下。
远处围观群众中的埃特伽耶抱着胳膊,对雅蓝说:“所以他们是不是憋坏了,他们才刚到就去欣赏尸体,我还以为最起码先吃一顿欢迎晚宴。”
“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某种程度上就像苦行僧一样。”雅蓝也非常不满,并且在埃特伽耶面前毫不掩饰,因为他刚要拉着埃特伽耶溜过去检查尸体,却发现现场已经被勘塔那罗亚这些毫无生活情趣的古板骑士围得水泄不通,“或许我们需要考虑绕路了。”
人群之中,就算很多见多识广的佣兵,也没接触过亡灵追捕者,所以他们非常好奇地看着,那些黑袍白徽的骑士们掏出了一些奇怪的道具,所幸大雨天视线受阻,骑士们检查尸体的画面才不会变成禁止观看的内容——但想象一下,把那种奇怪的大铁钩子塞进受害者的嗓子里,埃特伽耶觉得喉咙好痛啊,他决定要回去检查一下自己师兄的脖子,此时此刻的圣白骑士看上去更像邪恶法术施法者。
为首的一名圣白骑士站起身,对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城主书记官大喊:“是亡灵法术!”
“这还用你废话?”人群中的埃特伽耶低声回答。
“是瘟疫术的变种法术,施法者修改了这种法术的效果与传播方式,不需要像传统瘟疫术那样从活人传递给活人,接触尸体一样可以被传染!”那名圣白骑士大喊,“所有这座城外的人、和接触过死者的人,全部需要被隔离!”
哗——人群发出巨大的喧哗声,不少人直接开始骂街,但圣白骑士们经验老道,对于外界的脏话与口水完全免疫,这一队有三十多名圣白骑士,他们早就绕到山谷外侧等待,银心要塞的卫兵们听到指令鱼贯而出,要求人群不得反抗。
那名喊话的圣白骑士转过身,面对嘈杂的人群,那是一名身材高大伟岸的年轻骑士,他胸前比其他骑士多一个徽章,应该至少是一名队长,约莫三十岁上下,不苟言笑,紧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有着超过真实年龄的威严,他对着人群大喊,使用了斗气来扩大音量,所以听起来就像发怒的雄狮。
“如果你们不想走在路上忽然倒地手脚溃烂,肠穿肚烂死得无比痛苦,就给我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等着接受检查!我们以主宰丰饶和仲夏的牧野神的名义起誓,会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无辜者,也会得到妥善的救治。”
一来是他的气场太有震慑力,二来是他描述的场景有点恐怖,一瞬间再没人抱怨耽误行程影响生意什么的了,挣钱固然重要,也得有命花呀。
卫兵们开始搜索营地,寻找怀疑对象,并且有圣白骑士带领。
忽然从右侧传来一片狼藉之声,过了一会卫兵揪着一名胳膊缠绕白纱布的狼狈男人,把他扔到了那名领队的圣白骑士队长面前,男人直接摔进雨水里,拍出好大的水花。
“大人救命啊……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无辜的!”那人趴在骑士脚下,一叠声地求饶。
圣白骑士队长一剑挑开那人手上的纱布,吓得他哇哇大叫,但这名队长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男人的手,说:“的确是被亡灵法术留下的伤。”
那人的手一片焦黑,发出尸体般的恶臭,掌心奇怪地粘着一枚金币。
“大人救救我……求您了……”邋遢的男人抱着手在地上滚成一小团,似乎找到救星一般痛哭流涕,发出哀求。
“诅咒没有扩散,只停留在你的手上,显然这在亡灵法术中是个温和的法术。或许你摸过亡灵法师身上的什么危险法器,触发了无意识的自动防盗诅咒。”队长不带感情地说,“你是个小偷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啊大人……”又是一阵哭哭啼啼。
但是那名队长对这个人是小偷还是什么别的毫无兴趣,他不想追究,问:“你能记得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能!我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做梦都记得!”那人夸张地大叫,“我知道那个亡灵法师是谁!我是个老实人,我没接触过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走在路上,我以为那就是个问路的路人,甚至他相当有礼貌——”
骑士队长打断他,冷冰冰地直接问道:“指出来,谁。”
“就在那边!就在那边!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可怕,但你以为你可以继续假装无辜路人吗!”那小男人爬起来,指着人群当中某处,“他就在这!”
人群又是一片哄然,被指着的方向人群四散退开,彼此惊恐地互相看着,生怕挨着自己的就是那个可怕法师,然后自己的胳膊也会像那可怜男人一样变成一块焦尸。
人群中,那男人的手稳稳地指着一个方向。
埃特伽耶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圣白骑士拔出剑来,向他走来。
“我?”埃特伽耶觉得真是特别的有意思。
“不是他!”那男人哭嚎,“是他背后那个!”
埃特伽耶这一回真真正正无比震惊回头,他背后的人也觉得像是天大的玩笑,并且这绝对是某种新奇体验。
雅蓝迅速被一群圣白骑士包围,然后他看着埃特伽耶,歪了歪头,重复了埃特伽耶问过的那个问题:“我?”
第44章 笼中美人
圣白骑士们动作迅捷无比地掏出镣铐枷锁,堪称凶恶地扑过来二话不说把雅蓝捆了个结结实实,埃特伽耶原本站得离雅蓝很近,谁知那些圣白骑士只当他是不相干的人,看都不看他,粗鲁地把他推到了一边。
埃特伽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莫非他现在已经一丁点黑暗骑士该有的邪魅狂狷都没了?好吧,他好像本来也和那个懵懂少女才喜欢的词汇不怎么沾边。
如果被误抓是他,那么他好歹是黑暗系的骑士,正正经经地使用着黑暗力量,还是亡灵法师的徒弟,但直扑圣殿的光明大祭司?光明神的使徒?死灵的克星?开玩笑!雅蓝可以有很多秘密,甚至他可以是个黑暗精灵,但他绝没可能是个亡灵法师!黑暗与光明、死灵与圣光,这是力量的两个极端,如果同时存在于一个人体内,他会爆炸的,这是一个完全不值得研究的学术常识呀!
天哪!你们是瞎了吧!埃特伽耶瞪着眼睛,看着那些圣白骑士推推搡搡地拽着雅蓝——偏偏,雅蓝居然一脸兴奋。
又想到了不太好的东西……埃特伽耶刚想说点什么,一看雅蓝那神色,又一把捂了回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想想他第一次见雅蓝,这个祭司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吊在地牢里……如果真的是这种爱好,那绝对没有难度啊,埃特伽耶可是折磨过一只魔鬼的男人!
埃特伽耶用力捂住了脸,对不起,请快忘掉魔鬼吧。
君主在上,生活真是跌宕起伏,处处精彩。
就像雅蓝曾经对他表露过的那样,人们尊重、喜爱和敬仰的只是光明神的大祭司,只要是一位合格的大祭司,那么这个大祭司是长的还是扁的,是胖子还是瘦子,是人类还是精灵,美女还是老头,完全都不重要,所以当他不穿大祭司的圣袍时,被污蔑为亡灵法师这种事居然也能离奇地降临在他头上。
找谁说理去,找光明神吗?约出来见一面喝杯茶?神是没有办法直接影响人间的,光明神如果真的能感知人间,大概祂会像看世纪大戏一样,欣赏自己的大祭司被关进铁笼子带走……
对,欣赏。
虽然这会造成很大的后续麻烦,但不妨碍埃特伽耶欣赏眼前的景色,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怎么这么有才华,居然能发明出这种人一塞进去就只能可怜巴巴地蜷缩起来的小铁笼子?雅蓝是一个圣树精灵,人类口中的这种高等精灵在身高方面的确出类拔萃、足够高等,他比一般的林地精灵之类的还高一点呢,绝对够一般水平的普通男性人类仰望,所以他被粗暴塞进小铁笼子里,脆弱的手腕脚腕上都挂着沉重厚大的镣铐,这场面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他只能跪坐在笼子里,努力蜷缩起修长柔韧的四肢,缩成了很小的一团,因为那铁笼子是双层的,里面是一层粗大的黑铁围栏——这只会反衬得精灵的皮肤看上去更白净,比较糟糕的是外面还有一层带刺的细铁条,就像用铁质的荆棘缠了一圈,谁敢试图挣扎,绝对让你流血流到舒爽。
埃特伽耶亲耳听到走在最后的一位圣白骑士居然嘟囔了一句:
“世风日下,现在的亡灵法师怎么都长成这样了?”
被抓获的亡灵法师很快被带离人群,埃特伽耶也被卫兵挡在众人当中,眼睁睁看着装着雅蓝的笼子被他们用马车拖走。
队伍里比较年轻的几个圣白骑士稍稍有点好奇,上下偷瞄着新抓到的“亡灵法师”嫌疑人,这名嫌疑人比起过去他们遇到的,既没有什么邪恶阴鸷的眼神,也没有怨毒的疯癫自语,很年轻,和他们差不多大,那双绿眼睛在和他们视线交汇的时候,甚至露出笑意。
——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危险性。
一名年轻骑士甚至回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带队的骑士队长注意到了这一幕,用马鞭子狠狠地抽打了铁笼子,发出骇人的巨响,他严厉地说:“如果你试图蛊惑人心,你可以试试你的骨头有没有黑铁硬。”
并且他给了那年轻人一巴掌,年轻骑士惭愧地低下头。
“但是骑士大人。”雅蓝不会被一鞭子吓到,他问,“在给我定罪之前,您不需要先取证一下吗?”
或许是雅蓝实在太过于温和有礼,骑士队长也破天荒地答话了,他回答:“有受害者的当面指控,你还想要点什么。”
“可如果那是恶意污蔑呢?”
这句话居然逗笑了那个骑士队长,他没有任何温度地笑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知道吗,每一个被抓的人都会这么跟我说。”骑士队长保持着满含恶意的笑容,点了点头,不再理睬雅蓝。
雅蓝被带出视线之后,埃特伽耶立刻回身去找那个“举报人”,如果他没看错,那就是之前用大祭司重伤垂危的谣言骗钱的那一个,他手上的诅咒的确还真是和亡灵法师有关——可问题是,如果他决定要指认,怎么也不该指认队伍里最不像亡灵法师的那一个吧?难道凯文穿了个金袍子,看着就比雅蓝都神圣了不成?而且凯文的法术又不是当面指着鼻子大吼的,居然那么轻易就被受害者追上门?
至于雅蓝,埃特伽耶始终认为,雅蓝就算是只看脸,都应该越看越圣洁才对,有人把他指认成亡灵法师,那百分百是有眼疾。
——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他发现周围乱哄哄,那个告发者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忙着折腾雅蓝,那些银心要塞的卫兵似乎也是水准太差,重要人证就这么跑了,他们看起来并不觉得很要紧。
埃特伽耶开始有些恼火,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一贯都是这样,只要有一丁点怀疑、甚至是那种随便攀咬的无稽之谈,都会立刻先把人抓起来,先定罪后查证甚至不查证直接处置,这一贯是他们的作风。所以在保护人证这一方面他们就像完全不开窍。
他立刻回去营地,一把揪起避雨的凯文:“你看你惹的好事!一个贪婪成性的龌龊之辈,也值得你动用诅咒?”
凯文被大雨浇得直皱眉,一巴掌打掉埃特伽耶揪他领子的手,说:“那只是个看着吓人,但没什么威力的诅咒,也就是教训一下那个龌龊小人,不然呢,你指望我因为这么点小事直接动手杀人?”
“是啊,这么点小事!”埃特伽耶阴阳怪气,“小事你怎么不忍下来算了!全世界的‘龌龊小人’多了去了,你碰到一个教训一个你也不累吗?现在好了,那个家伙一副无辜受害者的嘴脸,跑到圣白骑士那里告发了雅蓝!”
“谁?”凯文惊叫一声,“告发谁?是我理解的那种告发?”
圣骑士们全体受到了严重惊吓,那名叫做狄宁的祭司长都吓得跳了起来,然后还踩了圣骑士兄弟的手。
“是你理解的那种告发。”埃特伽耶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有病吧?”凯文又抓着他的头发,“瞎了吧!瞎了才会觉得那位大人是亡灵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