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想好的所有对白，都回忆不起来。他呆愣了许久，然后吐出来一句干巴巴：“免礼。”而话出口的瞬间，他便狠狠地咬咬唇，面上露出些烦躁的神色。他的语气怎么会听上去如此疏离，自己明明……
雅熙应声答是，然后站了起来。只是在瑞王爷看不见的地方，她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瑞王爷好像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他更……雅熙想了很久，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咳咳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瑞王爷剧烈地咳嗽起来。
雅熙一惊，快步地走到桌前，发现茶水尚且温热便松了一口气。她赶忙倒了一杯茶，然后蹲到瑞王爷旁边。
此时瑞王爷咳得撕心裂肺，他弯下腰，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但是身体又像是被什么缚着，他难受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十分心疼。
雅熙不由皱起眉，心里被一种酸涩快速布满。她用手轻拍瑞王爷的后背，见他咳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她半蹲下来，让对方可以靠着她，然后把手里温热的茶水递到对方的嘴边。
她之前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又也真正地学习过医术。所以她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却不算笨拙。瑞王爷的咳嗽，也很快平复了下来。
见他不咳了，雅熙伸手帮助他作证，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时，她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书中所言不虚。
书中一直强调瑞王爷的俊美，而雅熙则抱着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态度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此时一见，她觉得原著不仅是没有多写，甚至是写少了。
她面前的男子的相貌，的确是十分少见的。高鼻薄唇桃花眼，因为久在病重所以极为苍白的皮肤，不仅没有消减去他的魅力，反而为他添了几分病弱的美感。就连额间的碎发，都是恰到好处。
大概只有指引者能比他略胜一筹了。雅熙静静地注视着瑞王爷，心中悄悄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她的视线似是无意间扫过对方的身体，眼底多了几分心疼。
刚才短暂的接触中，雅熙已经大概了解了瑞王爷的身体情况。他的病情确实十分严重，不仅是已经不能自由活动的手脚。而且因为没有被妥善照顾好，他的五脏内腑都有着些毛病。如是不经过医治，那么他的生命已经不足两年。
这样想着，雅熙眼底的心疼愈发的浓重起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坐在轮椅上的人似是垂着眼睑，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雅熙。他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就像是挥动翅膀的蝴蝶一般。
☆、第二百四十九章 病弱王爷躺在床13
“多谢。”一个带着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雅熙一怔，下意识抬头看他。
瑞王爷正好和雅熙的视线撞在一起，他似乎有些慌乱，表情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根悄悄地红了起来。他平日里就少见女子，身边服侍的大多都是男子或者曾经是男子的人。
偶尔见过的女子也是都是皇祖母身边服侍的下人，她们每次看向他的眼神不是对他相貌的痴迷，就是对他残疾身体的同情或是厌恶。而无论是哪一样，都几乎让他落荒而逃。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澄澈的眼神，干净到只在目光流转之间，才隐隐透出几分心疼。而大多的时候，那双眸子更像是一潭深渊，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在烛光的映衬下，眼睛的主人显得更外安静。而他却发现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目光，因为在目光交接的一瞬间，他的心就狂跳起来。
是她！他终于等到了！女子的眼神明明和梦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但是他的心跳却比思维更早得出了答案。他偏过头，咬住下唇，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还好在宽大的衣衫的遮盖下，他的颤抖并不明显。
看到他害羞的样子，回过神的雅熙眼中更带了几分笑意。她动了动嘴唇，轻声道：“这是民女应做之事。”
在听到她这句话时，瑞王爷微微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这明明就是礼法之中最得体又正常的称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疏离的称呼从雅熙的嘴里吐出来的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烦。
他压下了心中的莫名的情绪，视线落在屋子的一个角落。其实他很想说些什么来回应雅熙的的话，拉进他们关系的玩笑也好，又或是甜蜜的话语也罢。
平时也不算是嘴笨的他，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挣扎了许久，最后只闷闷地回了一声嗯。
雅熙的注意却没有在他别扭的表现上，而始终盯着瑞王爷不自然的坐姿上。越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她又抬眼看了看瑞王爷还有些泛红的耳朵，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瑞王爷恕罪，失礼了。”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她没有等对方的回复，直接一个跨步就站到他的旁边。
坐在轮椅上的人一怔，他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不过他意外地没有感觉到什么排斥，只是在那阵清香撞进他的鼻子的时候，他的脸炸红。
他不知道雅熙是要做什么，只是在对方凑得那么近的时候，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能怔怔地看着雅熙。
雅熙单膝跪地，干净利落地解开绑着他腰的绳子。轮椅上的男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他还没有来及惊慌，就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瑞王爷迟钝地眨了下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俊美的面庞已经如同煮熟的虾子。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
他不可抑制地把视线定在雅熙的侧脸上，女孩眉头微微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缝。她身上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的香气，虽是不浓烈的气味，却熏得他有些发晕。
而下一刻，他就的视线就挪到雅熙的眼睛上。她的眼形其实很普通，普通到找不出什么特点，睫毛也算不上长。唯一能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黑白分明的瞳孔。
明明对方没有看着她，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他拼尽全力，却没有办法把视线移开分毫。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像只是一瞬之间。女子突然退开，原本填满了他所有视野的侧脸，也变成余光所及的地方。但是他心中被塞得满满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民女自作主张，失礼于前，请瑞王爷责罚。”雅熙直直地跪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轮椅上的人身体一震，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住她。但是下一刻没有知觉的手，却又一次提醒了他残酷的现实。
“无……无事……起身吧。”瑞王爷垂着头，他声音断断续续，说得十分艰难。他盯着自己的一动不动的手，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这次明明是来……
他痛苦地合上眼，声音似是更加沙哑了几分：“我这次来是想要问问你的想法。我知道之前的婚约，只是郭家自保的权宜之计。你若是不愿意，我定不会勉强你。我虽是残疾，但是也能保你周全的。”
他的语速有些快，似乎只要一停下来，他就没有勇气再开口了。话音落下之时，屋里一片寂静。他垂着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他隐藏在阴影处的表情，却明显轻松了几分。自己终于说出来了。刚才陷进女孩眼睛里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说不出来这番话。
说出来了，便好。
而且他刚才刻意没有本王的自称，似乎你我这样的称呼可以显得两人亲近许多。他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了几分。
他的话确实让雅熙怔住了，她顺势起身，注视着垂着头的男子时，目光中多了些心疼。他嘴里保她周全的办法，便是去太皇太后那里彻夜哀求吧。
用他自己最后的尊严，还有生活中唯一的转机来换取一个遗弃他的女子的安然无恙。
他……他到底是有多傻啊。不知道是不是风吹动了烛火，雅熙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几分。她呆站了半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动作并不快，华丽的衣裙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本来是细微的声响，但是在这个尤其安静的时间里，却格外地引人注意。
坐在轮椅上的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动作。只是原本的苍白的嘴唇，早已被他咬得鲜红。
雅熙慢慢地蹲下来，她没有再刻意控制自己的声音，只用着自己最真实的嗓音喊了一声：“王爷。”
☆、第二百五十章 病弱王爷躺在床14
他一直没有反应，雅熙也没有再次开口，只是带着浅笑注视着他。停了很久，他才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接触的一瞬间，雅熙就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的脆弱。在注意到他薄唇上的伤口后，她瞳孔一缩，心中的酸涩又翻腾起来。
雅熙仰着头看着他，脸上突然溢出了一个笑容：“可是，我是心悦王爷的。”雅熙一边说着，一边用带着温热的手摁在他的手上。
“叫我哲瑞。”说着话，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重叠的那双手上。原本没有一丝知觉的手，现在却意外地感觉到些许温热。
“哲瑞。”雅熙半蹲着，依着他的话又喊了一声，“哲瑞，我心悦你。”
许是没有想到雅熙会重复这句话，哲瑞猛地转过头来看她。他坐在高处，似乎能一眼看到雅熙的眼底。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梦中的那双眸子，两双眼睛重叠在一起，就像是在里面就像有星辰大海。他呆愣地看着雅熙，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回应。
“下月初六，娶我可好。”雅熙脸上溢出期待的笑容，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屋中点着的蜡烛突然晃了一下，明暗之间哲瑞突然笑了，他注视着雅熙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应了一声：“好。”
雅熙像是突然放松下来，她伸出用帕子把哲瑞嘴唇上的血珠轻轻擦去：“下次，不要老咬唇。”
这不是雅熙和他第一次肢体的接触，但是他确实初次清晰地感觉到雅熙的动作。一直到雅熙和他又说了几句，道完别离开了房间，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被雅熙触碰到的地方，像是在发烫。他坐在轮椅上有些晃神，自己终究还是无耻的。明明一开始是想要放她自由，但是到了最后，却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思应了下来。
自己明明知道，她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最容易受到欺骗。他也知道自己的相貌多么具有欺诈性。她嘴里的心悦，很有可能只是一时的迷惑，又或是心软的同情。
但是在她说出心悦的时候，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脏。而在听到娶她的话时，他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好”字。当然好，如果以后的生活有她相伴，自己就是每日都经受天下最残忍的刑罚，心中也定是笑着的。
他还在愣神之时，蹲在院子里的仆人已经走了进来。他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样哲瑞，然后眸中似乎多了几分戏谑。他扯着嘴角笑着，似乎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哲瑞也察觉他的异常，下意识往他看的地方望过去。一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把自己绑在轮椅上的布条竟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同于男子粗鲁随意的绑法，现在隐藏在他衣衫里的布条十分平56 整，打结之处也十分精致。他不知道手脚被绑之处是不是一样的感受，但是他尚有知觉的腰却感觉到了不一样。
布条稳稳地把他绑在轮椅上，让他不会从上面滑下来。但是给他支撑的布条，也没有给他任何紧绷不适的感觉。相反他初次知道原来被绑在椅子上，也可以这般舒服。
她……她刚才就是想要给自己重新绑吗？这个想法刚刚划过哲瑞的心中，他就有了答案。一瞬间，他的眉眼都温柔了几分。有一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去。
若是她真的在自己身旁，即使是瘫痪在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只是自己至于她，终究只是累赘，永远不可能给她带来任何的荣耀，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哲瑞眼中的喜悦还是消逝了，只剩下了一片幽深。
而在另外一边，雅熙已经换上了衣服，重新回到了那个需要谨小慎微的地方。宴会没有持续很久，皇后很快就找了借口回宫了，重要的人物离场，而剩下的人也就兴致缺缺了。
大家也就都找了理由，各自离去了。雅熙在陪侍着郭母，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夕月跟在她的身后，却始终沉默不语。
两人安顿好，准备睡觉时，雅熙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今天成哑巴了？”她偏头看看夕月，声音里带了几分调笑。
“二小姐，宴会一点都不好玩。”夕月垂着头，闷闷地回答道。
雅熙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夕月，宴会一直都不是好玩的。这样的暗流涌动的地方只会让人更加谨慎。”
夕月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过了许久，她赌气似地扔出来一句：“和夕月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
“那我和你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雅熙见她一直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知道今天她也是被拘了一天，她那样活泼的性子，定是过得很煎熬的。于是，雅熙就开口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嗯？”夕月脸上的疲倦减少了很多，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仰头看着雅熙，满眼的好奇。
雅熙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慢慢地开口道：“其实，我今天见到瑞王爷……”
“真的？！”夕月猛地直起腰，突然拔高的声音，把雅熙都吓了一跳。雅熙停下话头，转头挑着眉看着夕月，脸上有着明显的无奈。
“二小姐，你接着说啊。”夕月见雅熙没有再继续说，只是看着她，不由着急了。她皱着秀气的眉头，面上有些着急。
雅熙哭笑不得地叹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口道：“我今天见到瑞王爷了。我们说了几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说完她就随手拿起一本书，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二小姐，然后那？瑞王爷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还有您是什么时候去的。是换衣服的时候吗？哦。怪不得，您当时去了这么久。不对啊！那是皇后娘娘让您去的，难道是……”夕月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她不停地问着问题，却丝毫没有给雅熙回答的时间。她见雅熙没有回话，便急切地拉了拉雅熙的袖子，“二小姐，您倒是说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病弱王爷躺在床15
被拉着衣角的雅熙，笑得十分无奈：“你到是安静听啊。”
夕月一听立即放开了手，眨巴一双大眼睛盯着雅熙。目光炽热得差点把雅熙烧出来一个窟窿，雅熙摇摇头，她对这个小孩也是没有办法：“就是之前换衣服的时候见的，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哲瑞他……瑞王爷”
雅熙虽然快速改口，但是这个亲昵的称呼还是被聚精会神的夕月听了去。她此时仰着头，眼中都是调笑的意味：“哦～瑞王爷怎么了啦？”
她拉长的尾音，弄得雅熙老脸一红。雅熙伸手敲了一下夕月光洁的额头，然后继续开口道：“哲瑞他，确实和传闻的一样俊美。只是他的身体确实非常不好。这次见面应该还是他极力促成的，他说自己身体不好，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若是不愿，他会想办法的。”
雅熙也是破罐破摔了，干脆就使用了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是夕月的注意，已经完全被她后面的话吸引了去，也顾不得用这个称呼继续调笑雅熙。
她着急起来，忙用手来雅熙的衣角：“二小姐，然后那？您说什么了？难道您真的说不愿意了！”
“我和他说……”雅熙偏过头，想起刚才哲瑞害羞的样子，她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我心悦他。”
夕月许是没有雅熙会这么回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过了许久，雅熙没有听到夕月的声音，奇怪地转头来看她，夕月却早就是满脸泪水，不同于往日的嚎啕大哭，这一次她觉得很安静。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雅熙，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雅熙看得一愣，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来：“夕月，怎么哭成这样了？”
“夕月，只是替二小姐高兴……”夕月吸着鼻子，声音有些沙哑。
“傻瓜。”雅熙揉揉夕月的小脑袋，眼中多了几分温柔。在原著里，也就是女主刚刚出逃的时候。夕月就冒死和郭雅熙进言，让她顺势嫁给瑞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