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淇微微有些迟疑,昨天跟丢了方雪晴,他自然是心有不甘的,现在看到方雪晴便有一种忍不住跟上的冲动,但是低头看到身边的小丫头,杜子淇便将那念头压了下去,心想既然是带这小丫头出来开眼界,就安安心心陪她吧,那个方雪晴短时间内大概也离不了相府,他还有机会。
于是杜子淇便佯装无事地带着楚非绯走进了腾云楼。
腾云楼既然知名,客人自然是少不了的,一楼的大堂里几乎人满为患。迎客的小二看到这两位,上下打量了几眼,端着笑道:“两位客官,是喝茶还是用餐?”
“用餐!”杜子淇答道。
小二笑道:“客官。这一楼满了,您看?”
杜子淇淡淡地道:“一楼满了,不是还有二楼吗?”
小二微微一笑:“二楼是雅间,客官要是想......”其实小二这样问是给两位面子,因为杜子淇和楚非绯身上穿的都是家仆的衣服,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家仆,但是这腾云楼的消费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消受得起的。
要是在一楼用餐的话。菜品和价格就平民一些。到了二楼雅间,菜单换了不说,还要加收雅间的服务费。所以要在二楼雅间消费,那银子可能就是一楼的数倍。
楚非绯这时道:“那边不是有位子?”
楚非绯指的是,茶楼中间处,有一个高台。上面摆着一张方桌,铺着蓝布。此时台子上空无一人。高台的周围也摆着些桌子,不过此时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人。
小二见楚非绯眉目清秀,声音悦耳,心里面多了几分好感。陪着笑道:“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吧,那里是吃茶听书的地方,现在离书场开始还有段时间。所以那里还有些位子。”
楚非绯一听说书,眼睛一亮。直拉杜子淇的衣袖:“木大哥,我们听书好不好?好不好?”
杜子淇哪里能说不好,他对这丫头基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只是最近他刚因为救了楚非绯得了一笔赏钱,故而想带着楚非绯奢侈一下,这喝茶听书自然花不了几个钱,杜子淇便有些遗憾。
小二察言观色,一边引路,一边对着杜子淇低声道:“客官,小店还有些茶点,也是外面不常见的式样,客官要不要点一些。”
杜子淇连忙道:“捡精致的上,价钱不是问题。”
小二了然地微微一笑:“好嘞。”显然他将杜子淇当成追女仔的年轻后生了。
楚非绯和杜子淇在那说书人的台子的正前方坐下,就有茶倌上了两杯茶水,又托了一个大托盘,上面各式的小蝶茶点,供两人挑选。
楚非绯很是客气的只选了一碟豆皮酥,杜子淇微微一笑,估摸着小丫头喜欢的,瓜子,花生,奶酥,枣糕,各式各样,摆了半个桌子。还好杜子淇想着之后还有更好的茶点要上,不然他能将桌子铺满了。
楚非绯有些担心:“木大哥,这些会不会很贵啊?”
“放心,今天我做东,想吃什么都没问题。”杜子淇豪气地道。
楚非绯有些不信,外院的家丁护院一月就五两银子的月钱,就算加上主子的打赏,杜子淇的身家也不会超过二十两,这天都城的物价,楚非绯既然要开店,也做过一些调查,心中也有数,知道就是面前这些精致的茶点,差不多也要二十两了。
楚非绯开始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忽然看到那只一直跟着她的肥猫,正趴在她脚下无聊地舔爪子,心中便决定了,要是真的付不起茶钱,她说不得就只好威逼利诱地让这蠢猫把那金扳指吐出来了。它要是不肯,她就只好将它押在这里了。没办法,押这只肥猫总好过押自己啊。
地上的肥猫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楚非绯的想法,抬起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这时,周围的茶客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想来是说书的快要开始了,楚非绯有些兴奋。那之前去准备的小二此时也托着据说是不常见的茶点,来到桌前,一张脸笑得一朵花似的:“客官,小店新推出的茶点,小的就要上了。”
杜子淇不知道小二为什么这么慎重其事,有些莫名地道:“好啊,上吧。”
小二嘴一咧,开始唱道:“这是
百年好合,
花好月圆,
天缘巧合,
吉祥美满,
......”
随着那碟子一碟碟落下,杜子淇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连忙抬眼去看楚非绯,只见小丫头小~嘴微张,已经傻了。
这茶点的名字......是婚宴才用的吧?
杜子淇连忙拦住:“够了够了,放下就好,多谢小二哥。”
小二有些遗憾地住了口,他还有最后一句,夫唱妇随,没报呢。看样子这对年轻男女都是脸皮薄的,小二意犹未尽地呵呵一笑:“那客官慢用,小的告退。”
杜子淇有点不敢看楚非绯的脸色,周围一下子仿佛安静得要命,似乎所有的茶客的眼光都注视着这里,见惯了大场面的杜子淇突然觉得心跳如鼓,掌心也渗出汗来,他想说些什么,想说这都是误会什么的,忽然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想解释,心里正煎熬反复间,忽听对面的楚非绯道:“木大哥,这小二送错桌子了吧?”
杜子淇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什么有点发堵,还未答话,对面的楚非绯接着用带点诡异的兴奋道:“木大哥,咱们赶快吃,这天佑王朝的规矩,送错了桌的菜,吃了也不用付钱的!”
杜子淇咬着牙,捡了一块花好月圆丢进嘴里,闷声道:“那敢情好。”
话音还没落,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地道:“没座了,搭个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冤家路窄
在看到方雪晴的那一瞬间,楚非绯本能地去看杜子淇,见杜子淇微蹙着眉,冷冷地看着方雪晴,那表情似乎一点惊喜也没有,楚非绯不知为什么微微松了口气。
在楚非绯的心里,方雪晴和木子水是有点不清不楚的,至于是谁看上了谁,谁在追求谁,楚非绯闹不清楚,不过想来以方雪晴那清冷的性子,多半是木子水这厮一头热的。
原本这不关楚非绯的事,可是自从深谷获救后,楚非绯和杜子淇之间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虽说那时,杜子淇就为了救醒楚非绯才有了那些举动,但是作为一个少女,尤其是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那几乎是强势的亲近就未免在纯净的心湖上重重地留了一笔。
从那以后,楚非绯再见到杜子淇,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像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人似乎应该是亲近的,理智上又要和这人保持距离。
此时见到方雪晴,楚非绯一忽想到方雪晴和杜子淇的不清不楚的关系,一忽又想到自己和杜子淇这样男女单独出游似乎说起来也有些暧~昧,虽然她本质上是利用杜子淇带她出府,但是同乘一马,同桌吃茶听书,要是让女朋友看见似乎也会吃味的吧......
想到此处,楚非绯便有点心虚地看了眼方雪晴:“雪晴也在啊,来来,快坐,正好点了很多茶点,一起吃吧。”
方雪晴毫不客气地坐下,有机灵的茶倌上来加了杯子,续了茶。
方雪晴沉着脸,拿起茶喝了一口,皱皱眉。又放下。
楚非绯见状笑道:“雪晴是习惯了喝明园的好茶,看不上着外面的大碗茶了吧。”
方雪晴似乎心情不太好,也不答话,在桌上一望,捡了一个由各种干果,核桃和着糖浆黏在一起制成的板糖,小小的咬了一口。眼光在酒楼的大堂若有若无地扫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杜子淇似乎不喜欢方雪晴这样大喇喇的坐下,冷着脸不说话。方雪晴是根本就当两人不存在,自己捡着顺眼的吃着,眼睛也不知在找着什么。
楚非绯这种圆滑惯了的人,还真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便尝试着道:“雪晴喜欢这个板糖啊,还有个很有趣的名儿。叫百年好合......”话刚说完,楚非绯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方雪晴淡淡地瞟了一眼手里的板糖:“不就是核桃酥吗,什么百年好合。”说完忽然回过味来,看了眼楚非绯。又看了看杜子淇,突然指着一盘月饼大小的白皮馅饼,上面的褶子捏成了一朵花道:“这个叫什么?”
楚非绯僵着脸笑道:“好像是叫花好月圆什么的。”
方雪晴扑哧一声笑了。楚非绯心想这是不是怒极反笑?
方雪晴调侃地看向杜子淇,晃了晃手中的茶:“这心思倒新鲜。”其实方雪晴想说。都31 是二十四世纪来的,表个白还弄得这么含蓄婉转,就不担心那傻丫头领会不来吗?而且看这情形,好像是真没领会啊。
这时,一个穿着对襟长褂的老先生,走上了高台,一旁有徒弟拎着胡琴,响板,醒木,各种家什,在那蓝布桌上一一摆开,老先生坐下,先喝了碗徒弟泡的开场茶,这才一拍醒木:“列位客官......”
附近茶桌上的闲聊停了一停,所有的茶客都静了下来,向高台上看去。
楚非绯微微松了口气,这古怪的气氛,她也快撑不下了,还好说书开始了,安安静静把这书听完,咱们就各自回家吧。
那说书的老先生大概五十岁上下,脸上皱褶挺多,但是声音却洪亮,中气十足,可见也是有功底的。
开场说的是武德皇帝开疆扩土的故事,其实就是替当今皇帝的先皇歌功颂德,这是说书的惯常用的开场段子,说是讨好官家也好,说是拍马屁也好,这也是这一行的行规。不管下面要说什么,这第一个段子总要是歌颂一下当今掌权者的光辉形象的。
楚非绯是第一次听,自然听得津津有味,但那老先生确实也说得好,阴阳顿挫,绘声绘色,就连听过很多遍的老茶客,也听得入了神。
就在此时,楚非绯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回头看去,却发现大堂里还是那么些食客,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再看方雪晴,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看上去似乎是在喝茶,其实眼睛也在看着某个方向,楚非绯看出来了,方雪晴是在找人,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找到了。
这时,台上的说书告了一个段落,老先生喝了口茶,开始了第二段:“说完了那武德皇帝,咱们说说一件新鲜事,据说有人在那大海的另一端发现了一个岛,岛上有一国,名叫地佑国......”
底下有人笑道:“咱们是天佑王朝,哪里又冒出个地佑国来,难不成还是学我们取的国名?”
老先生亮白的折扇轻轻一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客官们就权当听个乐子。”
说到这里,老先生一拍醒木,继续道:“这个地佑国有一个皇帝,年方二十,正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朝里政事烦闷,有一日这年轻皇帝就带着一个小太监,翻墙出了皇宫,来到外面的都城游玩......”
楚非绯一开始听到地佑国时,还觉得有些好笑,等听到这里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再继续听,到老先生讲到那拴马桩前的小姑娘要价万两黄金时,楚非绯的脸彻底白了。
她就是再迟钝此时也听出来了,这不分明就是她前两天发生的事吗?而且既然这个故事里说那人是皇帝,联想到那天的种种细节,她遇到的那对变~态主仆,该不会也是皇帝吧......
只不过在说书先生的口中,这个故事里的皇帝贪财好色,用了万两黄金骗小姑娘卖了身,却最后又拒不付银子......
而她遇到的皇帝,付了订金,好像是一时付不出银子......
杜子淇发现楚非绯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忙道:“可是太闷?要不要我们先出去透透气?”
楚非绯看着杜子淇有些虚弱地道:“木大哥,我觉得我这次大概是死定了。”
杜子淇皱皱眉,好端端地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招手让茶倌给楚非绯换了杯热茶,心想会不会是昨天院子里坐得太久,着凉了?
这时,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来到桌前,恭恭敬敬地道:“几位客官,楼上天字号雅间的客人,请几位过去小坐。”
楚非绯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楼梯口上,一个白净少年,面带冷笑地站在那里,楚非绯手一软,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美女救英雄
站在天字号的雅间里,楚非绯的腿有些软。
雅间不大,一张八仙桌就占了小半间屋子,另一侧放着案几,上有笔墨纸砚,是给客人备着兴致来的时候可以舞文弄墨。
雅间的一侧是临着街的窗户,此时窗户开着,又因这里地势高,虽是二楼也可以看到大半个天都城的景象。
和窗户相对的,是一扇扇移门,打开了,就是开放式的茶室,合起来就是私~密场所。
此时楚非绯就站在这移门旁,而那白净少年就站在她身后。
杜子淇和方雪晴已经应了邀请,在八仙桌上坐下,而楚非绯,则是无论如何不敢坐的。
不但因为面前这文衫公子的身份,更因为那说书先生说的段子。
此时,那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地讲到那皇帝如何调~戏良家妇女,明明答应了给银子最后又赖账,还说这皇帝打算挪用军饷给自己再修一个行宫。下面的茶客一片骂声,更有有心者,就扯出了前几年当今圣上要在温泉山修行宫的事,最后因为南疆战事吃紧,不得不算了。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这本就是有心引着大家往当今皇上的身上去想,众茶客就纷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文衫公子冷哼了一声,白净少年上前合上了一扇移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杜子淇微微蹙着眉,打量着对面的文衫公子,只觉得此人气势不凡,应该是世家候爵出身,眉宇间似乎总有一股郁结难散。应是有什么棘手事缠身。再看小丫头的神色,似乎是有些畏惧,难道这小丫头竟然认识此人?
方雪晴自进了这茶室就像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杜子淇见楚非绯连坐都不敢坐,不禁有些心里不舒服。朝那文衫公子拱手道:“这位公子。敢问如何称呼?”
文衫公子淡淡地看了杜子淇一眼,似乎是不想答话,又似乎是根本没把杜子淇看在眼里。而是对着楚非绯道:“说吧,怎么回事?”
楚非绯一凛,连忙道:“公子,我真不知道。这事,我谁都没说过。”
“哦?”文衫公子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白净少年道:“小丫头,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欺......可是死罪。”
楚非绯现在知道,这白净少年没有忽悠她。欺君确实是死罪啊。
楚非绯尽管腿软,现在也是强撑着站着,一是因为她估计这两位不想暴露身份不见得愿意她大礼参拜。二是,她实在太讨厌下跪了。
“我说的是真的。”楚非绯诚恳地道:“昨天你们走了后。我一直在府里,没见任何人。”
杜子淇心里话,我不是人吗?他现在隐约猜测出,这对面的公子大概是昨天他不在的时候,楚非绯认识的,心里便有些懊悔。
其实楚非绯也就是不想牵连任何人而已,何况她本就没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文衫公子淡淡地瞥着楚非绯,楚非绯睁大了水灵的眼睛,迎着那人的目光,生怕自己眨一下眼,那人就会以为自己在撒谎。
文衫公子嘴角微翘移开了目光,这大眼瞪小眼的功夫,他是不如她,这件事他谅这小丫头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既然猜得出他的身份,又怎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定是那日被有心人看到了......
想到这里,文衫公子冷冷地道:“四喜,传我的话,限胡子李三日之内查清此事。”
白净少年恭敬地躬身应了。
方雪晴眸光微闪,起身走到窗前,似乎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文衫公子淡淡地道:“还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楚非绯陪笑:“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
白净少年从后面暗暗推了楚非绯一把,楚非绯晃了一下,只好过来做到侧面下手。
这张八仙桌,文衫公子坐了背墙的一边,楚非绯坐在左手这一侧,方雪晴原本坐在右手那边,而杜子淇则坐在文衫公子的对面。
楚非绯坐得很拘谨,端端正正,脊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正是孤儿院里标准的等待用餐的姿势。
文衫公子尽管心情恶劣,但是看了楚非绯和昨日截然不同的样子,也是有些好笑,目光落在戴着斗笠的杜子淇身上,淡声道:“他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