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姐的意思是,如果将这些堵塞河道的碎石清理出去,这淇水的问题就会解决?”崔澹雅满含希望地道。
楚非绯点点头:“那是自然,河道通,则流水畅,淇水年年发水,除了本身水系过于庞大。现有的水道难以应付汇集而至的汛期洪水外,这河道堵塞,也是一个重大原因。”
陆坤神色隐现激动,转到一边,开始来回踱步。
崔澹雅看了眼陆坤,又道:“若是让小姐主持清理河道,小姐可有良策?”
楚非绯想了想道:“没有亲眼看到淇水的状况。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崔澹雅微笑着点头:“不错。如果让小姐去治理这次的水患,小姐可愿意?”
楚非绯低头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治水。我并不懂,我知道的只是一些粗浅的道理,况且这治水非一日之功,岂是我这样一知半解的人能够主持的。”
崔澹雅和陆坤对视了一眼。小主子说的有理,但是小主子口中的这些粗浅的道理。朝廷里那么多饱学之士,却无一人想到。
现在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他们也绝不会让小主子去那种险地。只是若这样对水患袖手不管,等将来收回江山时。那才真是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连最心疼楚非绯的陆坤,也犹豫了。看小主子对水患确实有独到的见解,说不定还真能把这次水患给解决了。淇水乃天佑的母河。淇水之患不能解决,则天佑就一日不得安宁。这担子最后终归还是要落到小主子的肩上,如果能解决,自然是越早越好。
陆坤迟疑了半晌,终还是开口道:“非绯,这次水患非同小可,朝廷已经束手无策。任由这淇水自行改道,到了汛期,受灾的可就不止现在这十几个郡县了。若是你有办法,不如......”
楚非绯打断了陆坤:“我知道,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也在愁着这个事,我们的货大部分都从水路走,这淇水泛滥,不能通航,我担心我们的货源要断啊。”
崔澹雅微微皱了皱眉,他们在这里说的是天下大计,小主子心里惦记的还是自己的那点生意,这格局太小啊......
楚非绯接着道:“这次水患虽然是天灾,但是未尝不是个契机。”
契机?崔澹雅和陆坤都是一愣,什么契机?
还是陆坤最了解楚非绯,脸色古怪地瞅着楚非绯:小主子不会是想发国难财吧......这在商言商虽然没错,但是这到底是小主子的天下,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实在是......
那崔澹雅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楚非绯的意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盯着楚非绯,心想只要小主子敢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他也不管陆坤拦着不拦着,非要请出戒尺来,好好抽醒小主子,读书人当以天下为重,这小主子倒是一身的市侩,真是愁死他了......
楚非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崔澹雅的戒尺惦记上了,一双大眼闪着光,接着道:“这次水患冲毁了十几个郡县,固然是不幸,但是这些幸存者也会从其中得到好处。”
“怎么讲?”崔澹雅沉着脸道。
楚非绯这时的思绪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只是两眼冒光,嘴里不停地喃喃地道:“这下发了,这下发了......”
一旁的陆坤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忙伸手拉了一下楚非绯的衣袖,再抬头看那崔澹雅,已经撸着袖子转身去拿戒尺去了。
“非绯,你疯了!”陆坤小声道:“这是水患,你在这个上面动脑筋,有违天道!”
楚非绯眨眨眼:“怎么不行?这淇水改道明明是天赐良机,怎么有违天道了?”
另一侧靠近墙壁处,传来崔澹雅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陆坤急得皱眉,这崔澹雅现在是帝师的身份,他要教训小主子,他就算想拦也不能拦啊。
“非绯,听话,赶紧把那个念头丢了,这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就是不能在这上面动脑筋!”陆坤严肃地道。
“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动手,还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去?”楚非绯不满地叫起来:“我?9 貌蝗菀紫氲秸饷春玫闹饕猓憷棺盼腋陕铮俊?br /> 崔澹雅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知悔改!”,说罢将手中的盒子一丢,伸手扳动书柜上的机关,就要打开密室,去真正的书房,寻那戒尺去了。
陆坤急道:“非绯,快说你知错了!”
“哈?”楚非绯这才发觉崔澹雅的神色有些不对:“先生这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吗?”
陆坤见楚非绯还没搞清楚状况,干脆自作主张地扬声对崔澹雅道:“先生,非绯说她知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就这么决定了
“我错什么了我。”楚非绯不满地道:“这几千年的河道,里面的淤泥不知有多肥沃,趁此机会将河道的淤泥挖出来造田,那简直是戈壁滩也能变成绿洲。”
陆坤傻了眼:“这就是你刚才想的主意?”
“啊,怎么这主意不好吗?而且,既然淇水已经改道,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将失去的损失补回来?”楚非绯兴奋地道:“这样大面积的良田造出来,那昔日洪水泛滥之地,变成鱼米之乡,也只是时间问题啊。”
墙壁那里已经打开了密室的崔澹雅,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襟,顺手从密室露出来的书架上取了一个卷宗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合上密室,走了过来。
楚非绯看向崔澹雅:“先生刚才就找这个?”
“嗯。”崔澹雅淡淡地哼了一声:“这是晋州下属三郡十四县的地方志,你拿去看看吧,没事就多加研读,对你到时拟定治水方略,定会大有帮助。”
“哈?真要我去?”楚非绯睁大眼睛:“我只出主意不行吗?”
崔澹雅也蹙起眉沉吟:“水务司现在已经全体下狱,工部尚书赵德胜到底根基尚浅,也搬不动什么救兵。朝中那些大臣们,遇到事也只会躲着走,这事本就是工部的责任,也推不到别人身上去,况且要是让那些老学究们主持水患,小姐你的想法就不一定能得到彻底的执行了。”
楚非绯点点头:“这倒是,那些人一定会引经据典地说我胡说,之乎者也的一大堆,听都听不懂。要和他们辩论,我可没这本事。”
崔澹雅捶了捶心口。他的一世英名啊,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冥顽不灵的弟子......满屋子的经书到现在一本都没背完不说,而且还一背书,就睡觉,简直......
陆坤在一旁抿着唇笑,其实小主子不是愚钝,相反的。小主子聪明得很。而且还有一个奇特的本事,就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就是说。只要小主子愿意看,那书她读得奇快,而且还全都能记住。当初在信明身所培训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天功夫。她就将身所图书馆里的书,看个七七八八了。
小主子之所以对崔澹雅教的东西这么迟钝。其实主要一个原因还是字认不全......大概心理上又有些排斥,觉得这些字又麻烦,又浪费功夫,所以一到学写字的时候。就拉七扯八的找理由,不是借机开溜就是找借口遁逃。崔澹雅为了这个也是没少愁得掉头发。
不过,就算咱们小主子认不得多少字。读不了几本书,做不得诗。吟不了月,但那还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是,你看这满朝文武都没想到的主意,咱们小主子随便一想,就想到了。
崔澹雅在瞪了楚非绯半晌后,顺便给满脸微笑的陆坤一个白眼球,顺了顺气,才道:“其实这朝中还有一个人合适,大概也会愿意配合小主子,就是六王爷,但是这件事,却是不能给他的。”
楚非绯似懂非懂地点头:“是啊,六王爷身体不好,自然不能舟车劳顿。”
崔澹雅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身体不好?骗鬼呢,也就骗骗你这个......
崔澹雅忍了忍,最后还是瞪了陆坤一眼,小主子这么蠢,都是这个家伙保护太过的原因,看来以后得找个机会将这个家伙调离了才行,不然小主子永远这么蠢下去,可真要愁死他了。
陆坤看着楚非绯也有些无语,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好骗呢......主子和先帝当初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怎么就生出你......
崔澹雅决定点醒小主子:“这件事,就算六王爷的身体可以,他也愿意去,皇帝也不会给他这个捞民心的机会的。”
楚非绯恍然地点头,对了,六王爷好像曾经说过,皇帝对他猜忌的事。这次治水的事,要是做好了,可是天大的功劳,皇帝自然不愿意让六王爷抢了风头。
楚非绯皱起眉道:“先生说的有理,如果六王爷不行,那夏相国呢?夏相国看上去也是个明事理的,大概会听从建议的吧。”
崔澹雅嗤地一笑:“那个老狐狸,这种担风险的事,他怎么会做,而且工部本来就不是他的人,他大概巴不得这次工部彻底倒台,然后换上他的心腹呢。”
楚非绯听到这里无奈地道:“难道真的只有我去吗?可我不会游泳啊。”
崔澹雅有些哭笑不得:“叫你去治水,又不是叫你去戏水,要会游泳做什么?”
楚非绯还有些犹豫,崔澹雅又道:“这件事其实已经由不得你推辞了,那禁军统领吴义,手里掌握着证据,能证明惠嫔当初在花神会的绯然居里有过不测,也能证明后来是有人冒充了惠嫔,瞒天过海进了皇宫。虽然皇帝为了国库,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一旦埋下心结,以后你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
楚非绯脸色微变:“惠嫔的事,后来查清楚了吗?”
崔澹雅和陆坤对视一眼,淡淡地道:“差不多吧,这件事小姐就别管了,总之惠嫔的事已经了结了,吴义那里,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人性情固执,又认死理,只要小姐目前对皇帝有用,他就不会真的对小姐不利。所以,小姐不用将他放在心上,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倒是个可以求救的可靠之人。”
楚非绯苦笑一下,就因为她对皇帝有用吗?那日在花神会上,那吴义就很明显地站在她这一边,却原来是因为她是对皇帝有用之人。
崔澹雅看上去并没有将吴义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决定去了,这一次的随行的人选便要慎重。”崔澹雅说着,就回到案前,打开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陆坤也走了过去,站在一旁,和崔澹雅小声斟酌着名单。
楚非绯有些傻眼,就这么决定了?她这个当事人明明还没点头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承明问药
天都皇城,承明殿,
“什么?死了?”皇帝猛然从龙案后站了起来,案角堆的一堆尚未批阅的奏章,哗啦啦全部散落在地。
太医院院正张怀镜跪在案前,浑身发抖:“老臣无能,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冷冷地看了眼四喜,四喜会意地赶紧过去关了殿门,想了想,又吩咐十丈之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否则就地格杀。
待看着大殿四周的侍卫侍从脚步迅速地退出十丈之外,四喜才关好上殿门,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案前的皇上努力平息一下自己的怒气道:“怎么会死了?前阵子不是说还可以吊些日子?”
张怀镜战战兢兢地擦了擦汗:“回皇上,前些日子,那千年的参精已经用完了,不得已用了五百年的人形参掺了些,也许,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帝咬了咬牙,却发作不出来,那千年的人参据说都是快成了精的,全天下就这么一株,原本那是留给太后万一的时候吊命用的,现在却全用在了那个人身上,最后居然还没能救过来。
“现在怎么办?”皇帝压低声音道:“那尸身还能保存多久?如果将尸身处理一下,让人看不出是死了,可行得通?”
张怀镜浑身打了个冷战,支支吾吾地道:“皇上,当初微臣与那阎王抢命,就已经用了秘法,现在再对那尸身做手脚......有伤天合,恐生不测啊......”
皇帝恼怒地将案上剩余的奏折也一股脑地拂下案去:“什么不测!难道那死人还能自己跳起来吃了朕!!”
“皇上,抬头三尺有神明。皇上慎言!”张怀镜面色死灰,头狠狠地叩在地上,咚咚有声。
一旁的四喜也连忙跪倒,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地叩头。
皇上溃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地道:“你让朕怎么办?你让朕怎么办?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死心塌地地替朕办事,你们谁知道。你们教教朕。教教朕,啊!”最后那个字,皇帝是吼出来的。殿中的两人都是一个激灵。
那四喜偷偷抬头觑了眼皇帝,小声道:“皇上,皇上已经尽力了,那全天下没第二份的珍稀好药。皇上也没吝啬,全填了那个人。最后没救活也是天意,皇上......”
一方砚台砸了过来,四喜没敢躲,那砚台正砸在四喜的肩上。朱砂四溅,四喜顶着一脸刺目的血红,伏在地上。不敢再劝。
承明殿里静了片刻,只闻皇帝粗重的呼吸声。而另外两个人,则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连呼吸都隐了去。
“四喜,前些日子听你说过,民间有些高手,能够易容换形......”皇帝毫无温度地声音从龙案后传来。
四喜抬起头,巨大的龙案遮住了皇上,只看到在其后画着万里江山的屏风上映出一个斜长的影子,与那龙椅上的怒目簸张的龙头合在一起,像是一条困龙昂首嘶吼,又像是一条怪兽压住了那神龙......
四喜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回了声:“是。”
“你去安排吧。”皇帝无力地挥了挥手,四喜垂着头退了出去。
张怀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听到御座后传出一声冷哼:“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朕很卑鄙?”
“臣不敢。”张怀镜连忙叩头:“都是臣等无用......”
皇帝冷嗤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尽力了,太医院历年来珍藏的好药,怕是也用得差不多了吧。”
张怀镜深深地伏了下去。
皇帝幽幽长叹:“这些珍稀好药,固然难求,但是总还是有价,只要有价就无妨,朕总能从她身上收回来。”
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画着四海傲龙图的殿顶,出了会神,声音越发飘忽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已近八载,国库日益空虚,朕也急,可是你让朕有什么办法,天下四处不是水患,就是蝗灾,要么就是大旱,朕的疆土虽大,富庶的却不多。朕登基八年,已经加赋四次,你以为朕不知道那些民众心里在怨恨朕?
四境愈来愈不安稳,那些南疆,北漠,东边的,西边的,各个都想从朕这里分杯羹,朕也不想穷兵黩武,但是朕不养兵,谁来保这江山?那养兵的银子又从何来?有时朕真想......”皇帝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这皇帝谁愿意当谁当去吧。”
“皇上......”张怀镜颤声叩头:“皇上是万民之主,万万不可如此颓废,臣虽然在太医院不知朝政,但臣也知道,那南疆北漠对我天佑虎视眈眈,皇上,南疆歹毒,北漠荒蛮,如果被这些财狼得逞,天佑大地必将生灵涂炭。”张怀镜说到这里连连磕头:“请皇上振作起来,万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本来瘫靠在龙椅上的皇帝,缓缓地直起身来,双手放在膝上,一张袭承了父亲九分英武的俊朗轮廓,却在殿内的烛火映照下,带了几分晦暗不明。
“张怀镜,你以为天佑最大的敌人是南疆和北漠吗?你错了,最可怕的敌人其实在东边,那是连前朝的逝帝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恶瘤。”
“皇上说的可是鱼族?”张怀镜迟疑地道,在他的印象里,东边是海,唯一还有人烟的,就是几个小岛了吧。
皇帝嗤笑:“蛮夷岛民,不足为虑。”
皇帝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似乎没打算再多做解释,而是淡淡地盯着张怀镜:“张怀镜,朕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了?”
张怀镜心里一阵翻腾,明白了,明白什么了!他一个太医院的御医,能够做到太医院的首座也不过就是经验多一点,药方背的熟点罢了,这朝堂上的揣测圣心,实在不是他的所长啊。
但是张怀镜却不敢说不明白,只是叩头答道:“是。”
皇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朕也不指望你明白,朕只问你,这世上可有一种药,能够让人死心塌地地服从他人的?”
张怀镜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