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古耽]—— by:寒江.妃子
寒江.妃子  发于:2017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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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子。”
“谁?!”
李敏行笔直地站了起来!心脏砰砰激跳,刚迈出步子眼前便是一黑,靠着平时苦练的下盘工夫才没有倒回椅子里。
而他的喝问,已经湮没在李忠铭声嘶力竭的惨叫里。
“好大的狗胆!”那黑衣卫士两只手掌如铜浇铁铸一般,掐在李忠铭身上,任他怎么惨叫挣扎也不为所动,声音低低的,只有房里的几个人听得清楚:
“竟敢攀咬太子殿下!”
电光石火间,李敏行恍然大悟。
姜果然是老的辣!屈打成招,污攀太子的罪名,他是决不能弄到自己身上的!
他立刻做出一副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其实倒也真是满心激愤,不过,不用点刻意的假装工夫,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来:
“你这是恨毒了我们父子啊!怎么,一计不成又生二计,非要害死我爹不成?--攀咬太子,这是灭九族的罪名啊!”
一边说一边扭头:“给我狠狠地打!先教训够了,再想法子让他说实话!”
“真是太子!真是太子!”李忠铭一边惨嚎,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别人这么说咱们也不能信啊!大侄子你想,黑水将军的位子,是个人就能许的吗?要不是太子开了口,换了别人,我怎么会干这掉脑袋的事儿!”
“他跟你说是太子你就信了?”李敏行继续冷笑:“哪天来个肃罗的细作,说奉了陛下旨意要砍你的头,你也伸长了脖子让他砍?”
“当然不是!”疼痛越发剧烈,李忠铭狼狈地喘息着,根本来不及编造,只能把情况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那个人是太子身边的人!我认识他!他带了太子的信物过来!”
“蠢货!你就知道信物不是假造的?”
李敏行与执刑的玄甲卫交换一个眼色,冷着脸坐回椅子上。那玄甲卫轻轻一躬身,向角落里负责记录的另一个黑衣卫士打了个手势,拎着家伙上前开始询问。
那玄甲卫也是刑讯上的一把好手,从那个使者的身份、长什么样子、几时在哪里和李忠铭见过,一直到这次来的时候在哪里见面、见了几次、说了些什么,使者的衣着房间的环境陈设当时有没有一起吃饭吃了什么菜,一个一个细节反复询问。
一遍问完,又把刚才问过的问题顺序统统打乱从头再来,碰上一丁点儿前后矛盾之处,李忠铭就少不得吃一番苦头。这样的问法极细致也极耗时间,等所有的细节都说得一丝不错,李忠铭已经晕厥数次,被捏着鼻子灌了至少三碗参汤。
……的确是太子。
李敏行看着托盘里那块黄澄澄的玉佩,默然不语。李忠铭说的那个人他也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不管是名字还是形貌特征都能对上--更重要的,是这块他参与大猎的时候,曾经在太子腰间看过的玉佩。
大凉贵人喜爱的秋山佩,密林柞叶中猛虎扑击,麋鹿惊惶奔逃,形态生动,刀工流畅。最难得的,是透空镂雕的玉佩中心,一只憨态可掬的乳虎自顾自地嬉戏,只半截尾巴伸出树丛,打着卷的尾巴尖遥遥指向母虎的方向。
听金吾卫里来蹭课的前辈说过,这枚秋山佩,是太子从驾秋狩,第一次射杀猛虎的时候,陛下从身上摘下来赏了他的……
“你留了这块玉佩下来,太子的人能认账?”
“他不知道——我找了块差不多的玉,当着他的面掉了包,顺手砸碎了……”
李敏行哑然。他这个叔叔别的本事没有,手上活计是一等一的,小时候还曾经变戏法哄他玩过,怎么用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出破绽来。找块颜色差不多、仿得有点像的玉,当场砸碎了,或许真是看不出来吧?
而更重要的,是玉佩下面,那张写满字迹的绢帛。
并不是命人行刺黑水将军的——太子再蠢,也不可能给人留下这样的把柄。那封手令从头到尾,只是说黑水部族长李谨行病重不能理事,命其子便宜行事,掌理黑水部事务。末尾,明晃晃的朱印直刺人眼。
看上去正常得很。如果不是,这样的大事应该立刻启奏陛下,然后由陛下指定黑水部的掌权者的话。
太子……
太子!
李敏行霍然起身,对两个刚刚忙完、坐在一边歇息的玄甲卫肃然一揖,抓起供词和证物就奔了出去。一路上死死咬着牙关,直奔到他父亲李忠成住处外间才冷声道:
“取黑水将军的印信来!这件事,我要明折拜发!”
奏折一上,朝野震惊。
不是每封奏折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元绍面前的。
奏折从六部、各司、各军及各地方大员那里送到中枢,先到政事堂汇总。密折直接转给陛下,明折拜发的,政事堂就要根据奏折内容分类、排序,撰写节略,然后最迟在当天宫门关闭前送陛下审阅。比如年节时的请安折子,政事堂就会在奏折里夹张小纸条,上面合辙押韵四个字:恭请圣安。
这么多事情,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做得过来。政事堂里,左右柱国年高德劭,通常就坐在那里喝喝茶、聊聊天,有重要事情再来惊动。干活儿的主要是左右枢密、左右平章,枢密掌军,平章主政,各带着一群年轻人,天天跟四面八方汇总过来的奏折奋战。
咳,顺带说一句,凌玉城除了寥寥几次和元绍事先说好要造势的之外,呈给元绍的奏章一律都是密折。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连密折都不上,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就好。
总而言之,这种奏折分拣机制的结果就是,李敏行的奏折在送到元绍案头之前,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什么?你说保密?
拜托,政事堂哪有秘密哟。再说,真有需要保密的东西当然用密折,黑水将军又不是没有密折专奏之权。明折拜发的意思难道不是双方撕破脸,非要把事情有多大闹多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么。
而这一天,李敏行的奏折被政事堂六位大佬,恭恭敬敬地送到元绍面前时,暂时山中无老虎的政事堂已经成了炸开的蜂窝。那些挂着侍中、舍人、郎君头衔在政事堂行走的年轻人,但凡有法子溜号的,都在用尽一切渠道告诉亲朋好友:
皇后终于要灭了太子了!
你看,推进肃罗的几万大军都由皇后节制,上奏的李敏行在皇后身边当了两年侍卫,甚至黑水将军,都早就向皇后投诚了。这封奏折是李敏行自作主张,根本和皇后无关,你信啊?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一片窃窃私语搅起的喧哗中心,元绍兀然默坐,手里猛虎捕鹿的秋山佩,已经被摩挲得微微发烫。
“……传太子!”
太子东宫在皇宫中轴线以东,和昭信殿颇有些距离,骑马打个来回,怎样也要一炷香工夫。然而元绍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帘外已经有脚步声匆匆响起,太子低头入内,扑通跪倒。
“父皇,儿臣冤枉!”
元绍眉头一皱,手里的茶杯险些就劈面丢了出去。他派去的内侍这会儿最多走到半路,太子现在就过来喊冤,其原因也就只有一个了--
“你窥视奏折?”
这句话在最后一刻被他险险忍住。窥视奏折确实是大罪,然而李敏行上奏的事一旦证实,那就多这个不多,少这个不少;要不能证实,那再慢慢训斥他不迟。元绍深深吸了口气,抓起案上盖着太子私章的手令,连同奏折一起,当头砸在太子面前的青砖地上:
“逆子!你自己看!”
李敏行的奏折写得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前方大将浴血奋战,为国家开疆拓土,功高不赏已经让人寒心,还要被太子派人刺杀。更有甚者,是引诱自己的亲人来动手,手足相残,骨肉分崩,当真令人痛心不已……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纵然不肖,监国理政偶有懈怠,让父皇失望,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国家重臣大将下手!退一万步说,儿臣已经是太子,父皇春秋鼎盛,儿臣就算……又有什么好处?”
元绍长长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口供可以假造,玉佩可以偷窃,黑水将军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也可以屈打成招。除此之外,光是玉佩和手令,也不能证明太子就真的想要暗害李忠成。
在他派去审讯人犯,核实一切的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回奏之前,就凭李敏行的奏折和随奏折附上的证据,贸然给太子定罪,是绝不妥当的。
但是,这并不是说,在这之前,他就没有话可以问太子了。
“这封手令是什么意思?”
“儿臣……”
“李谨行病重,朕怎么不知道?--朕又是什么时候,让你去处置黑水部的事务了?”
“儿臣……”
“说!”
太子吭哧吭哧、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中,元绍的脸色越来越冷。
好财货,爱美人,心胸不够豁达,眼光不够开阔,哪怕是处理政事懈怠拖沓,疑似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幼弟,这些都不是致命的缺点——有些可以慢慢教导,有些,哪怕是不改,也不妨碍他日后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
但是,没有一个自毁长城,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暗害大将的皇帝,能够守住江山社稷。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在李敏行的奏报被证实,或者证伪之前,太子的名誉和地位,决不能遭到半点损伤!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朕身边,临朝观政,随朕处理国务。”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除此之外,东宫上下,禁绝出入!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你出宫一步,擅见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
现任黑水部族长名叫李谨行,他儿子孙子都应该避讳,敏哥儿不应该叫李敏行的……
罢了,就当少数民族取汉名是赶潮流,没有避讳这个意识吧
大部分时间凌玉城连密折都不上,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就好。(小声:这种举动我们一般称为:枕头风~~~~)
第188章 暗风吹雨入寒窗
任何时候,皇帝的意志,都是整个朝廷的风向标。
元绍自以为已经做得很隐蔽了,把太子带在身边处理国务,接见朝臣,一步不曾稍离,且时时有赏赐到东宫,从瓜果菜肴到新书珍玩,不一而足。就算这几天东宫诸人不得面见外人,连女眷亲戚的请安也全部停止,也暂时……不至于让人猜测太子的圣眷有变吧。
谁知,才第二天,就有弹劾的折子递了上来。
被弹劾的人是太子东宫的一个小小主簿,罪名也不大,不过仗势欺人,用一两银子一亩的价钱买了家乡五百亩良田--正常市价应该是五两银子一亩。因为过程中没有逼死人命,元绍也就吩咐了派人去核实,如果情况属实,责令退还田亩,丢官去职就是了。
然后,第三天,弹劾的奏折增加到了五份。对象由东宫官员扩大到了其族人姻亲,罪名也从强占民田,上升到了贪赃枉法,强夺良民妻女,盗卖官仓存粮,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第四天,堆到他面前的奏折,赫然超过了二十份!
而,与此同时,弹劾皇后伪造证据,构陷太子的奏章,也在御案右手边堆起了小小的一堆。
元绍冷着脸坐在昭信殿西次间的御案前。左手边,以雷勇为首,一帮武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右手边,官拜左枢密使,如今不好说算是现任还是前任的国丈大人比手画脚,滔滔不绝。
“陛下!这显然是诬陷!太子受陛下亲自教养二十余年,几次监国,从无失德之处,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骇人听闻的事!”
“李敏行奏折一上,立刻有众多小人弹劾太子官属,这显然是串通在先,意图动摇国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诬陷太子的人用心险恶,陛下三思啊!”
你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左平章沈世良听到“有小人弹劾太子官属”的时候已经想要掀桌。弹劾的人虽然不是他的属下,沈家在刑部势力颇大,后续查案的人里颇有些是他们沈家的人。再听到后面一句,以他的镇定也忍无可忍——皇后是夏人,我们也是夏人啊!照你这说法是不是我们都该滚出朝堂给你让路!
“君子坦荡荡!太子官属要真是清白正直,又怕谁弹劾!如果他们真的做了这些事,难道就该掩耳闭目,任凭太子被小人包围吗!”
“这样攻讦太子属官,显然是包藏祸心!”
“无凭无据,你就说有人诬陷太子,才是包藏祸心!还遮遮掩掩的说什么非我族类,你指的是谁,你敢说吗!”
“陛下!”老国丈大嚎一声,转身面向元绍:“陛下明断啊!审问刺客、探查黑水将军遇刺一案的,都是玄甲卫出来的人!他们什么口供弄不出来!那李敏行在玄甲卫当了两年侍卫,他上书告发太子谋刺黑水将军,是受了谁的指使,不问可知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老泪纵横,拼命叩首:“自从陛下迎娶了当今皇后,太子动辄得咎,便是去年遇刺也没有一查到底。老朽……老朽实在为太子不平!陛下!皇后拥大军数万,荡平肃罗,再有十一皇子在侧,长此以往,恐怕动摇国本啊陛下!”
“够了!”
元绍轰的一掌拍在了案上。新换了才一年的紫檀木大案晃了两晃,喀喇喀喇几声响过,带着满桌的奏折、朱笔、砚台和玺印倒了下去。
“朕心里有数!黑水将军遇刺一案,朕已经派刑部、大理寺官员过去提人,待所有人犯、刺客到京,朕自然会亲自审问,绝不会让人趁机诬陷太子!至于皇后——”
他怒容满面,指定了跪在下面额头青肿的纳木岩,一字一顿:
“你知不知道他还在打仗!他在前线舍生忘死的奋战,你在后面告发他诬陷太子!还牵扯上小十一,你是想挑拨离间天家父子兄弟之情,还是嫌前方败得不够快!”
不顾纳木岩脸色惨白叩头谢罪,他长身而起,目光冰冷,从侍立两旁的一干重臣身上依次滑过:
“太子,国本所在,不容动摇。皇后,与朕敌体并尊!都给朕消停着点——”
手指从刚刚还在御案左右两端泾渭分明,此刻已经散乱了一地的弹劾奏折上一掠而过,抬起手臂,用力一挥: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一番怒吼之下,不管心里是向着皇后还是向着太子,有资格参加朝议的臣子都是低头唯唯而退。剩下元绍独个儿坐在御座上,一手撑着脑袋,只觉得额角青筋一抽一抽,不差什么就要跳出脑门。
都是那个李敏行闹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会悄悄地向朕报告啊!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也知道你爹差点儿死掉,你把事情报上来,朕难道不会给你个公道?
非要把事情往大了闹!
……现在好了,反太子的一派和反皇后的一派,只差当着朕的面打起来了!
叹了一口气,再叹了一口气,他终于起身入内,磨墨拂纸,把这番郁闷恼怒一字一句倾吐:
“长生……”
元绍的信送到前线时,凌玉城已经渡过青江,大军势如破竹地一路推进,直逼肃罗王都。
而那座名为汉山的城池,已经是肃罗在北凉大军铁蹄之下,最后的坚守--
望了一眼远处高达数丈的青黑色城墙,凌玉城点马退了一步,在旗杆的阴影里慢慢展开信笺。元绍峻峭挺拔的字迹映入眼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信中内容,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半个月前,李敏行的报告被快马送到案头。那一瞬间,如果来送信的不是黑水卫的小校而是李敏行本人,他真能拔剑把人穿几个透明窟窿!
那个混帐!这么大的事情,竟敢越过他擅自上奏,这还不算,他居然明折拜发!
就算要找太子麻烦也该是班师回去之后的事情!前方战事越是激烈,后方越是要稳,不然前面要援军要辎重要地方官员,后面忙着查案抓人杀人,大批官员无心政事,牵累了战事找谁哭去!党争都要压住,何况是弹劾太子这种动摇国本的大事!
恼怒归恼怒,把李敏行抓来打一顿也于事无补。这时候,除了飞鸽传书报知元绍,让他快马去迎了奏折来毋使泄露,除了等天气放晴之后尽快渡江、尽快打完这一仗,他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祈祷上天。
一晃半个月,元绍的回信,终于沉甸甸地落在了手里。
奏折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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