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毛小川刚才那一下，绝对是把人给弄醒了，他猛一下抬起头，眼神迷茫不带焦距的往掉落的试卷去看，但是却没有马上去捡。

毛小川看了看袁辛，又看看课桌，抬头环视了一遍教室，再讲视线转向掉落了一地的试卷，神游天外的脑子终于开始恢复清明意识，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打算去捡试卷。

“别动！”一直坐他身边没有出声的袁辛，忽然开口制止他。跟着，他弯腰动作利落又不失风度，将试卷很快归拢好，整理了一下放到课桌上，然后按住了毛小川的肩膀。

“……”毛小川扬着脖子看着高高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袁辛，眼里却是不解的神色。

“别动，你腿不是又麻了吗？”袁辛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终于解释了一句。说完后，他便矮下~身，两只修长有力的手抓着毛小川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轻柔又不失力道的揉了起来。

“哎呀……轻轻轻轻……轻点………”刚睡起来的毛小川脑子里还是懵懵的，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才感觉到了右腿已经从脚丫子麻到了膝盖，此刻被袁辛一抬，如被千条钢针扎，又像被万个小虫啃，密密麻麻的传来，难受的他当场就叫出了声。

“忍着点！”袁辛口气不容他反抗，但是手下的动作倒是明显放缓。他两根手指挑开毛小川的鞋带，很轻松的便脱掉了鞋子。从毛小川脚底板开始，按住脚底的某个穴位，稍一用力。

“啊啊啊……”一种酸涩难忍的感觉从他脚底顺着脚腕、小腿、膝盖、大腿、腰……一直钻到他大脑神经皮层。毛小川一下子没能忍受的了这种无以言状的涩麻之感，他一手扶着桌子，一脚拼了命的往后挣脱。

可是，袁辛哪里是容的了毛小川逃脱呢？他看似坐的很轻松。然而手下的力道像是无穷大一般，任凭毛小川怎么挣扎、嚎叫、试图脱身……他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身姿挺拔，一点都看不出费劲的样儿。

几分钟后，毛小川脚上的酸涩痛麻之感消失了，消失的很彻底，仿佛刚才鬼哭狼嚎的人并不是他，连他自己似乎都对刚才发出的声音存了些怀疑。

“好些了吗？”袁辛抬起头，问道。

“好……多了……呀！”毛小川低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脚丫子，感觉已经恢复正常，不再有异样后，他就打算收回手。

然而袁辛却像是尽职尽责的管家，他帮毛小川揉完了脚丫子后并没有放开，反而顺势往上沿着他小腿两侧的胆经脉络细心又细致的拍打了起来，一路往上，不急不忙……很快他的手就拍到了毛小川右大腿的两侧，一手在外侧，一手在里侧。

“……”毛小川动了动身体，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好了，好了，不用了！”

“刚才梦到什么了？”袁辛没有停手，他依旧力道适中的拍打着手里的那条骤然间紧绷的细瘦的腿，闲聊似的口吻问道。

毛小川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他眯着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做的梦有些零散杂乱，他记住的不多，只在关键时刻的地方才记忆犹新。

毛小川伸出手背蹭了蹭有些痒的鼻子，说道，“梦见我骑车往前走，前方拐弯的地方突然窜出一辆大车……我一下子收不住车闸，车子一歪，就钻到路旁边的大沟里去了……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边说，毛小川还心有余悸的抬手摸摸跳的不正常的小心脏，即使知道刚才那是梦，然而心里头还是免不了慌张。

“别担心，梦里的内容和现实正好是相反的！”袁辛微微低着头，手下动作不停，“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因为你最近压力太大！”

“是这样吗？”毛小川歪着脑袋想了想，这话也挺有道理的。他的压力能不大吗？他除了有考大学以及如何像父母亲人交代的任务外，更有他自己的不能与外人道也的秘密。

“是的！”袁辛完成手里的活儿之后，放下毛小川的一条腿，转而又抓着毛小川另外一只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哎，这条就不用了，这条腿不麻！”毛小川急忙出声阻止。他没想到袁辛竟然还有喜欢伺候别人大腿的习惯吗？正常情况下，像袁学霸这种人世上稀有的生物，不是都不屑于‘伺候’比他弱势的群体的，袁辛这种帮助弱小的心灵真是高大啊。

袁辛没理他，依旧固执的做着手里的活儿。

正午的阳光温柔缱绻的洒满了坐在教室南边靠近窗台地方的一片狭窄的区域，照亮了堆满书本试题的课桌，也照亮了那青春年代中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岁月，人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改变了很多，无论是冷硬的或者是倔强的或者是忧郁的……又或者是怀疑的！

毛小川坐在桌前，一条腿曲折，一条腿搭在坐他对面很近的袁辛大腿上。袁辛微低着头，两手很认真手法很讲究的拍打着毛小川大腿两侧的经络。

“……”低低的说话声传来，远远看去，两人似在亲密友好的交谈，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窗洒在了两人全身，两个年轻的身影沐浴在这片光影里，远远看去，竟是美好的让人的心无端变的柔软温暖起来

“呵……”一声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发出的声音，骤然间传入了袁辛的耳中。他的猛的扭头，目光直逼那声音发发源地。却在那敏捷的身影躲避时，依旧看到了一条非常抢眼的大红发丝带从眼前滑过……

袁辛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看不出眼神的缝，然而，转瞬即逝。下一秒，他的视线已经转向了毛小川那张挂着疑惑的脸。

毛小川低着头，默默注视着还在袁辛手底下的小腿，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身体的温度似乎也越来越高，他都有种抬手擦额头汗的冲动。

而在袁辛手掌下的小腿也越来越不对劲，他是抽出来也不是，不抽出来也不是……纠结反复中，小腿都要跟着脑子一起抽筋了。

“不舒服吗？”袁辛修长的身体叹了过来，他刚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毛小川脑袋。只不过他手刚碰到毛小川的头发，毛小川就嗖一下抬起了头，就根被掰弯到了一定程度的弹簧似的迅速勇猛与刚勇的弹直了。

“没……”毛小川身板挺直后下意识的说道，“没事！”

“对了……是不是该吃饭了？”关键时刻，他咕噜噜叫的肚子终于打破了现场这种非正常情况的尴尬暧昧。

毛小川两手捂着胃部的方向，莹润的眼睛里还带着些期许，他就这样看着袁辛，心里所想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袁辛低头凝视了他几秒钟，只说了一个字，“走！”

“嗯！”毛小川应了一声后，飞速抽出腿，利落的弯腰套上运动鞋，系好鞋带，站起身，一溜烟跑出了教室，动作，身手，速度，敏捷度，反应灵敏度……都是前所未有的出类拔萃。

“袁辛，快点啊，去晚了可就只有剩菜了哦！”毛小川在一眨眼间已经出了教室门的情况下，仍能降下速将嘴里的话圆圆满满说完后才消失在某人的视线中。

袁辛平和的眼神眨了眨，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猛然皱了一下，眼神像是预先安排好的一样，他往后门的地方扫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听了一晚上《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暴漏年龄了！
第二十四章
C市一中非常看重升学率，这从学校日常的作息时间以及课时安排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早上虽然七点半上课，但是大部分的班级都是早上七点钟点名，点完名后是早读，早读结束后便是一上午的学习。从早上七点钟，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整整五个小时，体力稍差一些的同学坚持到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普遍感到力不从心，头晕脑胀。

下午一点四十上课，任何学生，哪怕是校长的儿子，只要迟到了，就必须站在门口罚站外加一份千字深刻检讨。

下午五点半放学，住校生在学校里上自习课，走读生也可以选择在学校上自习，如果家住的太远的话，可以找班主任申请在家上晚自习，同时，任课老师要布置好一晚上因为缺课的没能完场的作业。

现在时刻，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二十分，C市一中学校餐厅内，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仿佛是已经开始烧开即将要将壶盖顶开的热水一般……

“袁辛，这边，这边！”毛小川拉着袁辛的胳膊，奋力的往里人堆里挤。一般情况下，餐厅的师傅做菜都是有规律的。譬如，今天是周一，中午餐厅一般不会做太油腻的东西。而，如果某个窗口可以拥堵成今天这种情况的话，那说明该窗口的师傅一定是做了某个特别受大家欢迎的菜色。

毛小川个头不够高，他踮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心下无奈，他只好回头看了看袁辛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袁辛本想叫住他，然而嘴巴才张开，毛小川便已经像一只抹了润滑膏的小泥鳅钻进了人堆，他挤啊挤，钻啊钻，蹭啊蹭，穿过层层挺拔的人墙，成功挤进了靠近窗口的地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

袁辛站在人群大后方，借着身高优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毛小川身影猛看，他看见毛小川似乎跟周围同学询问着什么，接着转过头，又开始跟盛菜的大师傅聊了几句什么。

袁辛看的出神，看的心情舒畅，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的靠近。

………………

“哎，王师傅，今天做的什么菜啊，闻起来好香啊！”毛小川两只爪子扒着身前一个小个子男生的肩膀，使劲往下压了压，伸长了脖子往橱窗里看，配合着夸张的姿势，使劲嗅了嗅鼻子。

“你猜！”一向面无表情的王师傅在见到毛小川的时候，竟然也笑了笑，冷硬的五官竟然柔和了不少，眼睛竟然还俏皮的眨了两下。

王师傅今年五十多岁，个头高高的，肤色黑黑的，时常板着脸，不怎么说话，学校里大部分教职工以及学生都鲜少跟他有过亲密的交谈，当然除了毛小川之外。

王师傅之所以认识毛小川，也对这个顶着一头小卷毛、长相清秀的小男生印象挺好最主要的还是得益于毛小川嘴巴甜，喜欢边吃边夸他做的菜好，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就认识了。

“嗯……”毛小川故作姿态的瞎想了一会，才神秘兮兮的眯着眼睛笑，“难道是清蒸芙蓉桂花鱼？”

“你小子是属猫的吗？鼻子这么灵！”王师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完全不顾周围同学的抗议，拿过大勺给毛小川舀了满满一大饭盒，递了出去，趁毛小川抱着饭盒往后缩的功夫，还不忘调侃一句，“小子有空来后厨房啊，我做好了等着你去吃啊！”

“不去，不去！”毛小川故意不在乎的翻着眼睛，转身之前装模作样的摆摆手，“我是要考大学的人，哪有时间老是吃啊吃，吃啊吃！”

“这小子！”王师傅笑的更大声了。

毛小川装模作样挤眉弄眼的嘟囔完，临近挤出人堆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冲王师傅做个鬼脸，“王师傅，我走啦，你甭送……送……卧槽！”“呀……烫……”

毛小川只顾着往前挤，回头做鬼脸，却没料到他身前的情景，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怀里抱着的饭盒颠簸两下，带着桂花特有香味的鱼汤便洒出了一些。

两个声音同时冒了出来，前一个自然是毛小川的，后一个却是个陌生的略带些鼻音但是挺软萌的男生声音。毛小川惊了一下，立马稳住两脚，往身前看去。

站在他靠近右侧的地方的是个比他稍微矮五厘米左右的小男生，那小男生肤色偏白，眼睛偏大，睫毛偏长，脸蛋偏小，嘴唇红润，再配上个尖下巴……长了张让人容易心生怜悯的脸。

此刻，这小男生正皱着眉头，低垂着眼眸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去，咬着牙却不开口说话。

毛小川目光随着这小男生的视线往下瞅了瞅，就看见自己刚才因为嘚瑟而撞出来的鱼汤正好死不死的泼到了人家穿的白衬衫上，一道大约有手掌那么大的一块浅黄色污渍就这么横在人家胸前。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毛小川着急了，边在心里骂着自己，边毛手毛脚的伸手往他衬衫上摸，试图把那污渍给他抹掉，然而，手还没摸到对面小男生的白衬衫，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拽住了，接着狠狠的甩到一边，甩的毛小川一个趔趄。

“没长眼啊！”一个冷冷的夹杂着浓浓不屑与不耐烦的纯男性嗓音从右侧头顶的方向冒了出来，毛小川愣了一下，立马抬头看去。

对面是一个身量修长，五官都精致的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气质看上去颇为尊贵的高个子男生，然而，那男生的表情却是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狰狞。他那阴冷狠戾的眼神使劲瞪了一眼毛小川，跟着，下一秒，转向他身前小男生的时候，却已经换上了另一种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表情……说的不客气一点，几乎是宠溺加心疼却仍旧带着些格格不入的……傲娇与霸道。

然而，他嘴里吐出的确是与他神情截然不同的话。他冲身前的漂亮小男生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吃，不吃，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嘉华，你……你，你……”漂亮小男生一连发出了好几个‘你，你，你……’然而，只有‘你什么’他没说出关于下文中有意义的话。终于，再次抬起头，瞪着那双又大又水灵的漂亮眼睛，明显是委屈恼怒的眼神。

他乌溜溜的眼珠子瞪了一会那高帅男生的脸，又回头看了毛小川一眼，再看看周围一直盯着他们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洁白的小牙齿使劲咬了咬嘴唇，转身便钻出了人堆……

“喂……你衣服……”毛小川忍不住张嘴大喊了一句，然而，那小男生走的太快，挤在他们身边说话的人太多，他的声音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高博，你回来！”高个子精致傲娇霸道男生马上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食堂里。

“…………”

毛小川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这场景，这画面，这互动……就这么用自己的两只无辜的眼睛看着，心里却在骂着，真特么膈应啊。毛小川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假如把这两人换成是袁辛跟自己……的想法。

不自觉的抖了抖身板，很难以想象啊！

毛小川摇摇头，抱着饭盒再次挤出人堆。这一次，他坚决不敢再随意嘚瑟，这次，他老老实实用双手护着饭盒，缩着胸，弯着腰，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这用生命和体力挤来的午餐。

然而，待他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去找袁辛的时候，才发现，袁辛已经不在那里了，袁辛之前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

“袁辛！”毛小川高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袁辛，你去哪了？”毛小川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一边的空座位上，转身用自己那双五点一的视力开始搜寻。

来来往往、行色各异、嬉笑怒骂，高矮胖瘦的学生从他面前经过，他们都长了一张不同于他人的脸，都穿着统一的学生制服，都端着饭盒吃着饭………然而，这么多张脸，却没有一张是袁辛的。

毛小川睁大了眼睛看着来来去去的学生，听着他们聊着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说着自己根本听不懂的笑话……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这个世界的敌意。

如果……他想的是如果……如果刚才自己没嘚瑟，没跟王师傅瞎贫嘴，没把汤撞泼到他的衣服上的话……袁辛或许还没走。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袁辛或许是不耐烦了，才走的！

周围人的闲聊，有一句两句恰巧进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