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辰笑起来，再靠近一步让安安从陶睿手里接过折叠出来的月季花，夸奖道：“安安真乖。”
安安软软糯糯的像是透着甜腻奶油味的嗓音听得陶睿耳朵莫名有点痒，他想板着脸佯装严肃，又实在装不出来猛地破功，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给了安安一个宠溺温柔的笑。
陶睿道：“你们饱了吗？还有没有想吃的？”
萧奕辰摇头，“都吃撑了。”他说着又低头跟安安说话，问安安有没有吃饱。
安安侧着头将脑袋搁在萧奕辰肩膀，有点犯困没说话。
陶睿见此情形，便道：“那就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家。”
萧奕辰点头，怕火锅店里的嘈杂吵到安安，便跟陶睿说去外面等他，又嘱咐陶睿记得要发-票。
陶睿付账出来，把几张发-票递给萧奕辰，“有用？”
萧奕辰刚接过发-票，安安便迅速从他手里抓出来，然后低头认真的用指甲刮开抽奖区。安安还不认字，只是记得数字的模样，只要不是数字他就会没兴趣的塞回萧奕辰手里。
萧奕辰一边接过安安递过来的发-票，一边耸肩道：“安安喜欢刮奖，发-票还有刮刮乐他都喜欢。”
安安将几张发-票分别刮开，最后有一张中奖的，奖励金额是五块钱，这对中奖几率来说已经很不寻常了。
陶睿拿着中奖的发-票找商家兑换，然后将兑换来的五块钱交给一脸期待的安安。安安接过来便小心翼翼的把钱揣进兜里，俨然是把这当成他的私房钱了，拿回家还是要放进小金库的。
车沿着辅路开往萧奕辰住的楼房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漆黑的浓浓的夜色将城市笼罩着，亮起的霓虹灯光点缀着黑色单调的夜色。
白天的喧嚣逐渐散去，夜晚变得格外寂静。
陶睿按照萧奕辰的指示把车开进小区外的街道，这条街道很狭窄，两边是高矮不一的楼房，两辆车要并行往前开还必须有人先让道，比起市中心的繁华，这地方的环境就明显要简陋许多。
八点半，还正是摆摊做生意的高峰期。街道边也摆满了水果摊亦或卖饰品的地摊，车再往前开一段，便远远能闻见刺鼻的油烟味道，应该是卖烧烤的地方发出来的。这种烧烤摊在夜市非常常见，生意也还挺火爆的。
夜市占据街道两侧的各式各样的摊子，外加拥堵来往的人群，这短短半条街的路程，陶睿硬是开了近十分钟才总算顺利通过。
萧奕辰居住的是一栋有五层高的楼房，他家在最顶层。
陶睿把车停在楼下，萧奕辰便刷开楼道锁进去，怀里还抱着昏昏欲睡的安安。
陶睿跟在后面道：“没电梯？”
“这楼房是以前修的，一共就五层楼，没装电梯的必要。”
“你每天都这样抱着安安上下楼？”
萧奕辰爬楼梯的速度不快，这样会比较节省体力，“这里房租便宜，安安有时候会自己走，抱习惯了其实也还行。”
陶睿想起萧奕辰对安安的态度，不禁怀疑问道：“你不觉得你太宠他了吗？大人必须教孩子独立，孩子才能够学会独立。”
“可能吧，”萧奕辰放低声音，苦笑道，“你也看见安安现在的情况，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忍受不情愿的折磨，他做他喜欢的事就行了，只要他能活的开心就好。”
陶睿没再说话，只静静地跟在萧奕辰身后爬楼梯，一时之间安静的楼道里只能够听见他们清晰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爬到三楼的时候，陶睿见萧奕辰已经开始累了，速度也明显慢下来，便开口道：“把安安给我抱一段吧。”
“你……”萧奕辰张嘴说出一个字后猛地顿住，重新组织着语言道，“我没事，安安很认人，我怕换个人抱会惊醒他。你今天见到安安的反应真是……出乎我意料。”
陶睿明白萧奕辰的意思，萧奕辰大概觉得他不会给安安好脸色，所以在进包厢时，看见自己跟安安坐在一块才会那样惊讶。
陶睿没解释，这一点其实他自己都想不通，便换了个话题道：“你今天也很出乎我的意料。”
萧奕辰好奇道：“什么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温柔的样子。”
这点萧奕辰很不同意，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喂，什么叫做第一次见，我一直都很温柔好吗！”
陶睿笑道：“你现在像很温柔的样子吗。”
萧奕辰幽幽地瞥向陶睿，冷哼道：“那是因为你总没事找骂，关我什么事。”
“你总有一大把理由，总之我今天的确很惊讶，还能坚持吗？”
“能，不过就30斤，当负重锻炼体能了。”
陶睿嗯了一声，听着萧奕辰明显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随即用力跺了一脚，将楼道的感应灯跺亮，“安安长得跟你不太像。”
萧奕辰正鼓着劲爬楼梯，突然听见陶睿说这样一句话，心跳都险些跟着漏一拍，赶紧调整情绪让自己冷静，半晌声音听不出情绪地低声道：“嗯。”
陶睿又道：“我觉得他很眼熟。”
萧奕辰故作镇静道：“是吗？”
“嗯，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他……他妈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陶睿说到“妈”这个字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他语气放低，囫囵般敷衍的绕过，然后语气才又恢复如初。
萧奕辰道：“你不认识，别跟我提这个人。”
陶睿说话时携着慑人的冷意，“你以为我愿意提？不提事实就不存在了吗？”
萧奕辰没吭声。
陶睿心里憋屈，想着安安从小就没有妈妈又心疼。于是气冲冲地压低声音叱责道：“这什么当妈的，孩子这样也不管管，没爱情不还有亲情，是从小没受好基础教育吗，你还有那女人，你们都够不负责任的！婚也没结生什么孩子，简直胡闹！萧奕辰你也真能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耐。”
“你眼瞎呗，”萧奕辰转过头瞪陶睿，“你骂他就是了，别把我也带上！”
陶睿冷哼道：“你也好不到哪去，是不是因为安安她才跑的？真他妈没种，良心都扔出去喂狗了吗？”
萧奕辰不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可能真被狗叼走了。”
陶睿心里还是憋着一团火，怕吵醒安安被孩子听见不好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爬上五楼，萧奕辰直接累得快不行，侧过身让陶睿从他裤兜里拿钥匙开门。
陶睿摸出钥匙扭开房门，刚推门进去的时候就闻见一股怪异难闻的味道。
萧奕辰抱的手臂酸软，赶紧先把安安抱进房间，他将孩子安放在床上，然后认真的盖好被子，又给安安把床头灯开着，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出门。
萧奕辰轻轻关好房门，出门便看见陶睿脸色难看地杵在厨房门口，一脸想进去又实在进不去的便秘表情。
萧奕辰活动着手臂，边道：“那里是厨房，洗手间在这边。”萧奕辰说着手指向他左侧。
陶睿表情微妙，不忍直视的嫌弃道：“你没闻见什么味道？”
萧奕辰停下动作，认真的吸了几口气确认，然后疑惑的犹豫道：“好像是有股味道，外面传进来的吧。”
陶睿忍无可忍的指着厨房，“你鼻子失灵了是吧，就在厨房，赶紧进去看看。”
萧奕辰仍然持怀疑态度，一边朝着厨房走去。接近厨房以后，他也闻见了陶睿所说的味道，这股又酸又馊的味道顿时勾起了萧奕辰的记忆。
萧奕辰摁开厨房的灯，无所谓的道：“是我前天做的豆腐馊了，把厨房门关上，我明天再把垃圾带下楼。”
陶睿满脸不可思议的听萧奕辰说话，眼底满满的透着对萧奕辰的质疑跟无法理解，“你都把豆腐倒垃圾桶了，干嘛不直接扔掉？”
萧奕辰理所当然道：“垃圾桶还没装满啊，扔掉多浪费。”
“你不是地上掉五毛钱都懒得捡吗，一个垃圾袋只值三分钱，你至于舍不得？”
萧奕辰当然不是舍不得，他就是临走的时候忘记了，也没想到豆腐扔垃圾桶还会馊掉。不过这话他肯定不能直接承认，便强词夺理狡辩道：“塑胶袋多难分解你知道吗？我这是在保护环境。”
“你给我在这胡编乱扯吧，我真受不了这味道，你赶紧把它收起来放门外边，我下楼给你顺便带下去，”陶睿站的离厨房远远的，一阵感慨道，“我真不知道你被这味熏一晚上，晚上在梦里会不会直接窒息掉。”
萧奕辰在厨房不满的提高音量道：“你太夸张了，至于这样吗！我也没闻见多大味啊，就你事儿多，这也嫌弃我，那也嫌弃我。”
“我嫌你是有原因的，你这懒癌犯起来简直没救，”陶睿低讽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
“陶睿你这是在人身攻击！”
陶睿似笑非笑道：“这就人身攻击了，你心理承受能力够弱的。”
萧奕辰将垃圾袋提起来，打了个死结放在门外面，进来的时候才道：“你不是在跟我冷战吗，话这么多干嘛。”
陶睿不为所动道：“冷战归冷战，把必要的事说完再冷战也不迟。”
萧奕辰无语道：“你是吃饱撑的没事干吧。”
“我东西呢，你放哪的？等我倒完垃圾还是继续冷战，反正我心里这口气现在还堵着消不下去。”
萧奕辰无语至极，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转身到鞋柜旁边找手机，结果上下左右连角落都找了个遍也没看见手机的影子，萧奕辰想了想，接着又进房间找，最后从房间里拿着手机出来了。
当时陶睿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萧奕辰把手机还给陶睿，道：“我只用来接电话发短信的，没下载过其他软件。”
“嗯，”陶睿摁开手机屏幕，接着漫不经心地自然得像在问吃饭没有的随意道，“还有我内裤呢？”
萧奕辰一愣，然后傻逼似的盯着陶睿，“不是你还认真的啊！”
陶睿摆出绝无虚言的严肃认真的态度，“我看起来像在说谎吗。”
萧奕辰继续发愣，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把陶睿赶出去还是把陶睿赶出去之间犹豫半晌，然后无言以对的强调道：“内裤我穿过的！陶睿你至于抠成这样吗，你能买件近万块的衬衫还能缺条内裤？”
陶睿面不改色，毫无退让的打算，“缺不缺是我的事，东西是我的你总该还我，你实在想留着也行，我给你打九折，你就给我转六百块吧。”
萧奕辰想也不想便怒道：“一条破内裤要六百块，你怎么不到街上抢钱去呢！”
陶睿不动声色地冷静道：“我家还有买内裤的发-票，我可以发给你看，你到时候再转账给我，直接转我支付宝就行，账号是我手机号码。”
萧奕辰狠狠瞪着陶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烧得他真想直接劈了陶睿。只是想起陶睿之前给他穿的衬衫的价格，萧奕辰又很清楚陶睿应该没有说谎。
陶睿像是察觉到萧奕辰态度有所动摇，又接着振振有词道：“你的内裤我也还你了，还是我专门手洗的，你要检查有没有洗干净吗？”
陶睿还刻意加重手洗两个字，听得萧奕辰既怒不可遏又颇难为情。
最终萧奕辰还是在陶睿好整以暇的注视下跟炮弹似的冲进房间，然后把陶睿的内裤恼羞成怒地狠狠摔在陶睿脸上。
陶睿镇定自若的接住内裤，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明知萧奕辰现在羞恼的要命，还要继续火上浇油，“洗干净没有？”
萧奕辰脸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烫，接着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洗干净了，混蛋！东西全都给你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我怕会控制不住想揍你。”他逐渐不能压制体内翻滚叫嚣的洪荒之力了。
即便内裤是洗过的，也洗的足够干净，但萧奕辰之前毕竟贴身穿过。
此时此刻他穿过的内裤就这样光明正大像展览品一样的被摆出来，萧奕辰不禁臊得慌，心中也感到无比的无比的——
羞耻。
第26章
楼房外的垃圾桶满溢出来，在地面散落的四处都是，散发着刺鼻难闻的腥臭味。
陶睿无处落脚，只能将垃圾袋放在垃圾桶旁边。陶睿开车去派出所解决跟踪他和萧奕辰的事时，顺便给陈平安打了个电话。
陈平安现在是某三甲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医师，当初他们几个读的都是医学临床专业，也只有陈平安还在做跟专业对口的工作。陈平安这人向来是稳扎稳打，不像他们做事浮躁，大学毕业以后，陈平安进医院实习一年，便最终选定妇产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医院妇产科非常繁忙，要是遇上做手术，通宵达旦更是常有的事，也就陈平安还能坚持熬下来。
电话响好几声，陈平安迟迟才接起来，声音疲倦道：“喂，睿哥。”
陶睿道：“你有空吗？没有我晚点打给你。”
“没事，”陈平安灌了一大口水，“我刚做完手术，你说。”
陶睿指腹轻敲着方向盘，沉吟道：“我想问你件事，我说孩子的症状，你看能不能判断出病情。”
陶睿接着便把安安的表现及情况说给陈平安听，陈平安听完没急着下结论，而是又接着详细问了陶睿几点，才不确定地道：“小孩听起来像是有自闭症倾向，你说的几个症状都很像，不过我没见到本人，只是根据你说的判断，并不一定百分百准确。”
陶睿之前其实心里也有数，尤其萧奕辰也多次说孩子情况特殊。他没直接问萧奕辰，是不想再勾起萧奕辰心里的伤心事。现在听陈平安也这样说，陶睿便多少清楚事情的真相。
陶睿道：“嗯，我知道了，你有认识的这方面的专家吗？我想了解下病情，看有没有办法能够康复或者改善病情的。”
陈平安点头答应，说他会帮忙留意下。
挂断电话，陶睿觉得还是该向萧奕辰问清楚情况，不过他刚惹得萧奕辰憋着满肚子火，还是暂时不要去招惹的好。
陶睿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看见罗旭正在吃爱心大餐，紧挨他坐着的便是新婚燕尔的蔡欣。警局里其他或是单身或是结过婚的男人都嫉妒艳羡地盯着罗旭，羡慕他能娶到既漂亮又贤惠的老婆。
罗旭跟蔡欣则是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视周围所有人于无物。
陶睿进去警局时，罗旭跟蔡欣正低头说话，压根没发现陶睿靠近。警局里的人都认识陶睿，见到陶睿便默契的保持沉默，然后朝罗旭的方向使眼色。
陶睿走到罗旭办公桌前，调侃笑道：“很抱歉我这个电灯泡必须来打扰你们了。”
蔡欣抬起头看见陶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罗旭刨完最后一口饭，沉稳道：“总共有六个人，开始死不承认他们要干什么，不过我们在车里搜出了好几把管制刀具，够拘留他们几天了。”
陶睿跟着罗旭一块去留置室，蔡欣趴在桌上玩手机，显然无心参与罗旭的工作。
陶睿问道：“查出是谁指使的吗？”
罗旭摇头，“他们死撑着不说，一口咬定没这回事，现在是法制时期，我们也不能滥用私刑。”
“是不能滥用私刑，”陶睿目光微沉，语气森然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罗旭拍了拍陶睿肩膀，心照不宣的道：“你有分寸，别弄出皮外伤就行，钥匙给你，派出所旁边有家特好吃的烤串店，我让小欣买点过来犒劳犒劳几个兄弟。”
陶睿接过钥匙，走到留置室外，隔着铁栏看见里面或蹲或倚着墙的几个人，这几人都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吊儿郎当的姿态跟纹遍手臂的纹身更清楚对外展示着不是好人的真相，瞥见陶睿出现后，这几人便纷纷起身，从眼底的戾气和凶狠来看，做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次。
陶睿毫无畏惧，只浑身透着凛冽冰冷的狠戾气势。论打架陶睿从没怕过人，他以前在外混的时候，比这几个人可要狠得多。
尤其陶睿以前还是读医科的，虽然这几年知识基本都还给老师了，但最起码的基础还在，他最擅长的就是怎样打击人的软肋，还能让其外表看起来毫发无损。
萧奕辰以前就无语的损过陶睿，说他读医科唯一学会的就是怎样更举一反三的打架，简直是辱没了医学科的名声。
十分钟后，陶睿安然走出留置室，把留置室的钥匙交还给罗旭，还从车里拿出之前买的香烟散给派出所的值班人员。
罗旭正准备跟蔡欣回家，几人便一块向外面走，罗旭边道：“问出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