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千户大人再次登门,这次来他只是为了拿些番薯回去,并没有多问姚媚儿什么的,只是在走的时候说了句,姚媚儿她已经有人护送进京都了,他也得抓紧赶路。
姚媚儿怎么样,一一他们并不关心,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个过客,他们还得继续生活下去,从那天起,一一和彦少爷就决定了,他们的日子不能因为别人而改变轨迹。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一天天的过着,很是平静,三宝最近也懂事多了,好像他们都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再那么的胡闹嬉戏,让一一看着很是心疼,他们明明还是三岁多的孩子啊。
云家终于再次迎来了千户大人,千户大人这次带来的消息可是很劲爆的,他此刻坐在云家的正屋里,看着屋里的云家老小,一脸同情的开口道:“今天本千户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一呢,那个姚大夫现在成了你们的嫡母,听说现在还怀着身孕,圣上亲自赐的婚。二呢,你们因为发现了番薯有功,圣上赦免了你们身上的罪,你们现在是自由之身了。”
彦少爷和一一还没从第一个消息中消化过来,又听了第二消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彦少爷低头沉思良久,开口对千户道:“大人,是不是定远侯府也都赦免了呢?”
千户大人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次就是他们带着姚媚儿进京都的,有五皇子引荐去面见的圣上,且你们的嫡母姚氏现在也降为了妾。”
听到这,云少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这么说来,他们得面对的那就太多了,整个定远侯府和支持定远侯府身后的五皇子,姚媚儿估计是不会善摆甘休的吧,这到底该怎么办?
千户大人看着夫妻二人惨白的脸色,轻声叹道:“你们也别多想了,他们虽然赦免了罪,但现在也是平民,也没恢复官职,但是若五皇子登上了大位,那就说不定了,你们现在脱离了家族,能靠的只有地里的番薯和八皇子了。”
“你们对八皇子有恩,若他登上大位不会亏待你们,相反,你们知道你们今后得面临什么。”千户大人喝了口茶水接着道。
一一想着,千户大人的话虽说没错,但是他们有什么能力去帮八皇子去登大位呢,他们现在只是会种地的小民啊,以前看过小说,让一一深知皇家之事,皇位之争都会死伤无数,牵连无数。他们一家的命可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搭进去,闲着没事去当什么炮灰。
彦少爷淡淡的看着千户大人道:“千户大人,既然云家罪已撤,之彦是不是就可以参加秋葵了呢?”
千户大人诧异的看了彦少爷一眼道:“当然,原来你身上还有功名,你这是要打算入仕?”
彦少爷抬头看向云家小院,这样安逸的日子估计真的不会存在了吧,他们又要回到那个你争我斗的日子了吗?他知道自己若没有功名在身,他们这小家或许真的哪一天就散了。不,不管怎样,他也要拼一次,流放路上你们艰辛都走过来了,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一看着彦少爷沉默不语,推了他一下道:“相公要参加秋后的考试?可时间不够啊?没多少时日了啊?”她不是不相信相公的能力,可是时隔这么久了,她也没见他在家看什么书啊,除了教授村里的孩子。
彦少爷拍了拍一一的手背,让她安心。然后看着千户大人淡淡的笑着道:“之彦不入仕,那就等于在等死,定远侯府那里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身为云家人,他们的手段我还是知道的。只有我有能力了,他们才会有所忌惮,不会轻举妄动,不然说不定等不到八皇子登基,我们一家说不定早已变成一杯尘土了。”
以前一一虽然生活在云家,但是对他们的那些府邸错综复杂的事情还真的知道的不多,不知道原来背弃家族的人命运是这么的悲惨,惨到家族会要了他们的命,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定远侯府还会有机会翻身,一个姚媚儿,一个五皇子就有可能让定远侯府死灰复燃,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千户大人此刻真的对这个庶出的云家小子有点另眼相看了,以前虽听说过他也是个才子,但看着好像太过懦弱了点,凡事都是他娘子在前,他居然能把事情看的如此透彻,也是个通透的人,说不定是个可塑之才,他们这边正直用人之际,回去问问主子,是否需要拉拢。
彦少爷好似看清了千户大人的那点心思,淡淡的开口道:“之彦入仕只为了能守住这个小家,能为一方百姓出一份力,也不枉十年苦读寒窗,别的就不敢奢望了。”
千户大人听到话后,算是明白了,这云之彦话里的意思,就算他入仕也不会站队的,但是有时候站不站队可不是他能决定的,就像他们一家现在种植的番薯,那五皇子早已把他们当作是八皇子这边的人了,这也是为什么八皇子会派暗卫过来保护他们的原因。
听到外间屋里谈话的梅姨娘,在里屋深深的叹了口气,想着‘他们这三年多的幸福时光是偷来的,现在又要开始重复煎熬着过日子了吗。’她自知还是云府里的妾,这个低贱的身份害了她一辈子,也拖累了她的子女,是不是她当初争气点,鼓起勇气嫁给了表哥,会不会现在这些问题就不会存在了呢。
梅姨娘坐在榻上,思绪飘远,好似回到了那些年少的欢乐时光,她想忘却一直忘不掉的日子,那时她是多希望成为表哥的娘子,可是表哥家族不旺,不能给梅府带来利益,她作为梅府唯一的嫡女,是注定要为家族牺牲的。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她告诉表哥她不能嫁给他,他当时失落绝望的神情。她的一生被云府和梅府给毁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就算拼死也不会让悲剧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他们不是要斗吗?不是想让他们不得好死吗?那就来吧,她这辈子畏畏缩缩苟活了二十余年,除了害怕失去,其实除了孩子们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现在她们不是已经撤罪了吗?她可以离开这片土地,她得去北上京都,去求她娘亲,去求那个被她伤透了的表哥,她得站起来,像儿媳一一那样,勇敢的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小家。
娘亲不是说只要她是云家的妾,她就一辈子不见她吗?那她就不做云家妾,反正她的子女现在也不需要云家的庇护,委屈求全了二十载,没必要再这样软弱下去了。
云家各自都在心中打算着,这暴风雨来之前能否可以再次逢凶化吉,在这平静的小山村,他们的心却蒙上了忧愁,久久冲散不去。
第86章 别
送走了千户大人后,一一和彦少爷坐在榻上沉默了,忽而对视一眼,但却没有再言语,好似都明白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梅姨娘这时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娘决定回京都。”
一一和彦少爷抬头诧异的看着梅姨娘,不知她想干什么?为何突然想回京都?这么多年来,梅姨娘可从来不曾提过京都的事情呢,现在她如此说是为了...
彦少爷看着梅姨娘一脸认真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要这么做。他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不管他们过的多艰辛,都没有去求过那些人,为何现在要去呢,话说都过去二十年了,那边还有人愿意帮他们吗?
“娘,你考虑好了吗?毕竟好多年都不曾和那边联系了,况且京都那边...”彦少爷看着梅姨娘淡淡的道,
“嗯,考虑好了,过去是娘太懦弱了,想着忍让,委曲求全,或许能安稳苟生。但是彦儿,有些事情若自己都放弃了,那还有谁能够帮的了你呢。”梅姨娘语气有些激动的看着彦少爷的眼睛道,好像在跟他说抱歉,都怪自己,才让他承受了那么多本可以避免的痛苦。
“好,那就去吧。”彦少爷低下了头,沉闷的声音响起,他的心此刻很痛,痛的都有些怨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用,才让她这么大的年纪还为了他去奔波,去见那群她死都不想见的人,甚至还要去求他们。
一一她知道梅姨娘的一些过往,但是却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梅姨娘到底成长在怎样的环境中,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梅府不是一个好去处,从梅姨娘嫁进云府为妾,就能看出,她真心不愿梅姨娘北上进京都。
“娘,我们可以解决的,以往都可以挺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一一下榻走到梅姨娘身边握住她的双手,眼神坚定的看着梅姨娘道。
梅姨娘冲一一淡淡的笑了笑道:“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北上京都,该面对怎样的事情,娘活了大半辈子,风光过,落魄过,好多事情也都看开了,过去是娘心胸太狭隘了,喜欢揪着一件事不放,现在不一样了,娘得守护你们。定远侯府现在还没翻身,或许咱们还有机会,京都的那些人,娘迟早是要见上一见的,早晚又有何差别呢。”
“娘...”一一声音哽咽得不知如何接下去,梅姨娘最终还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决定的,他们到底是欠了那些人什么,如此咬着不放。
梅姨娘轻轻的拍了下一一的手背,柔声笑着道:“娘决定了,你也别再说什么。娘还想着,等娘从京都回来时,能听到好消息呢。”说完看了看一一平坦的小腹,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娘。”一一扭过身子,口气有些羞恼道,梅姨娘见她如此害羞,脸上的沉郁之气也跟着散了很多,好似一切还都那样美好般。
话说梅姨娘自从上次谈话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有一天甚至拉着彦少爷不知去向,等太阳都快下山时,他们才回来。梅姨娘回来时,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是一一从来没见过的,那么明亮,那么的暖人心窝,是什么好事情能让她如此开心,一一很是好奇。
“一一,娘从今以后,自由了。”梅姨娘看着院子门口,着急等待他们的一一激动的说道。她终于摆脱了云家,这么多年来的噩梦,虽然她费了些功夫,代价有些大,但最终还是如愿了,幸亏她手中的那些东西,才让云老爷最终松口。
一一被梅姨娘突来的热情给弄的愣住了,心想着,原来他们出去是为了这个,怪不得走时那么的忧心忡忡的,梅姨娘摆脱21 了云家,是件好事,至少那边少了个威胁他们的借口,但是她好奇的是梅姨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那边松了口的呢?
一一回过神来,冲梅姨娘傻傻的笑了笑,看着一一此时一脸呆愣傻笑的神情,梅姨娘哈哈哈的笑出了声,这可是不曾有过的事情,毕竟她出身名门,言行举止都有些约束,看来她今天真是很开心。
恢复自由身的梅姨娘显然是快乐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准备着出门的行礼,时隔二十多年没见到的亲人,虽然她心中很多时候都是怨恨,但心底还是有丝希翼和思念的。
“娘,你要不重新考虑...”一一看着坐在驴车上,眼睛有些红肿,擦着眼角泪水的梅姨娘犹豫的道,他们一家人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突然她要离去,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酸楚,不知她这一去何时才会回来,虽然自己已经悄悄的在她的包袱里塞了一万两银票给她应急,但还是很难心安。
咦,对了,嫣如去哪了?怎么都看不见她的身影,梅姨娘都要走了,她也不出来送送,这丫头真是奇怪,自从上次那个八皇子消失后,她就老是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忙些什么,老是晚归家,今天晚上得好好的和她说说,女孩子家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些。一一搜索不到嫣如的身影,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一一和彦少爷,还有还在不停抽泣着的三宝挥别了梅姨娘,身影很是寂落的走进云家小院,再次沉默了。外面呼啦啦的风声好似也听不见,一家人坐在院子中,看着早已不见踪影的梅姨娘的驴车方向,呆呆的就这样看着。
“爹爹,球球决定了,会用功读书的。”球球突然抬起小脸看着彦少爷认真的说道。
“爹爹,豆豆要和剑一叔叔学武。长大后保护你们。”豆豆也站起来身来认真道。
“爹爹,点点没用,就和剑二伯伯学草药吧,点点看着那个怪大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点点要变的比她更厉害,我们就不怕她了。”点点拍着胸口豪气道。
一一听到三宝的话后,吃惊的看着他们,疑惑的开口道:“剑一,剑二是谁?不会是?”想着可能是黑衣人的可能性,但心里又觉得不可能啊,他们这么久了都没露过面,怎么会和三宝有所牵扯呢。
彦少爷也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他最近想着家里的一堆懊糟的事情,都没好好的注意过他们的变化,看着三宝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小脸,彦少爷又莫名的愧疚了。
“剑一就是剑一,剑二就是剑二啊。”点点很是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娘亲道,好奇怪,娘亲怎么会问如此奇怪的问题呢,剑一和剑二,还有剑三剑四呢,天天都在附近陪他们的啊。
一一扶着额头,觉得她和自家点点宝贝真是无法沟通啊,她知道剑一就是剑一,剑二也就是剑二,关键他们是谁啊,她怎么会知道呢,她知道会问吗?他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啊,一一此刻表示很怀疑,是她生的,怎能沟通如此困难呢?
“娘亲,他们说是臭豆腐的暗卫。”豆豆一脸同情的看着一一开口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点点的思维的,他的脑袋中认为他知道的别人都得知道,要不是和他有些感应,他也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长了什么脑袋。
而球球好似没听到这边的话语,仍直直的看着彦少爷,好似等着他的回答,他要读书,要考取功名,他有听到爹爹和娘亲的谈话,他虽小,但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尽一份责,虽然这时间有些漫长,但他会努力的。
“好。”彦少爷摸了摸球球的脑袋,轻声叹道,声音很轻很轻,轻的一一和豆豆点点都没有听到,好似是父子间的一种约定,守护这个家的约定。
直到傍晚,还是没有找到嫣如,翻遍了整个张家村,还是不见她的踪影,‘怎么会,怎么可能,早上她还央在梅姨娘的怀里哭诉着,不让她离开,这都找了一天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去哪里?’一一突然想到雨中山林处,看到黑子分尸的场景,心里莫名的慌乱起来,肯定是自己多想了,嫣如又没做过什么事情,怎么会呢?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嫣如的身影,云家小院再次笼罩在乌云下,一一和彦少爷几乎快要绝望了,嫣如能去哪里,梅姨娘回来后,他们该怎么交代?话说秋葵时日也没多少了,彦少爷也快要去赶考?嫣如还能找到吗?一一心里此刻真的很绝望。
人们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此话正应云家小院此时此景,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乌云密布的云家小院,突地又刮起了一阵强风,情绪低落的一一看着站在眼前贵气十足的姚媚儿,不知用什么来表达此刻她的心情,她是有怨的,甚至说此刻对姚媚儿是有恨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让他们原本温馨的小家变成这样。
第87章 暖
“你来干什么?”一一语气很是不耐的问道,若是可以,此刻她恨不得撕了姚媚儿那张艳丽招摇的笑脸。
姚媚儿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此刻心浮气躁的一一,轻声嗤笑道:“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嫡母,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个梅氏见到我还要行礼呢。”
“云夫人,庶子给您请安,您来这有何事?”彦少爷走到一一面前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后,俯身行礼冷声道。
姚媚儿直直的盯着彦少爷,想要把他撕裂般,再次嗤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姚媚儿,你这样是何意?我可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她这是不承认我的身份呢?还是对圣上的话有所质疑?还是你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
一一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这姚媚儿今天是来示威的,竟然用身份压她,她不是想要自己行礼吗,那就成全她,不等彦少爷再次开口,一一走到她身前,端着假笑俯身准备行礼道:“是儿媳不懂规矩,让母亲您...”
一一话还没说完,三宝齐跪在姚媚儿面前大声喊道:“庶孙给祖母请安!”
“呦,这咋回事?云家的你快跟俺走,地里的番薯长势有点问题呢?”牛婶子伸手拉起一一,拉着她直接冲出了云家小院,看着好像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似的。
“起来吧。”姚媚儿冷哼道。
三宝应声起身,然后散开不去理会她,彦少爷站在一边,低着头好似在想事情,还有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姚氏(前任姚夫人),也低着头站在姚媚儿的身后,从她自以为傲的夫人降到妾,不知她此时心里是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