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歪了歪头,祁靖白比她要高出一个头来,她就这么抬头瞅着他,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祁靖白,你是不是傻。”好一会儿苏卿才轻声道,她眉眼弯了弯,哪还有刚才在大厅里面对祁靖白时的冷然和怒意,轻轻浅浅的笑容柔柔软软的,透着股子春风拂面的娇俏,配上那张娇柔秾丽的脸,有股子如画的惊艳。
“我是苏卿啊。”她说。
“你说过一辈子都离不开的苏卿。”她说。
“你说过会护着她一辈子,永不伤害,永不背叛,以后要一起生一窝可爱的小孩子的那个苏卿。”
她说。
祁靖白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苏卿还是笑。
“忘了吗,你为了护住别的女人而往她肩膀上扎了一刀的苏卿。”苏卿眯眼,轻声提醒道:“死在你怀里的那个,你说你会爱她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够了!”祁靖白脸色狼狈的低吼道:“不可能,不会的,你不要再说了…”
“那你为什么会跟出来呢。”苏卿问他,“你不是说过吗,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第一眼认出我来,可那是第二次见面,你食言了…你看,我又说错了,这又哪里是你第一次食言。”
那一刀子可真疼啊。
苏卿一声没吭,可她又不是石头做的人,一刀子扎进皮肉里,贯穿而出,血都流了半身子了,又怎么会不疼呢。其实苏卿也是个爱面子的,忍痛不吭声也是不想在这对狗男女面前示弱出来,实际上那会儿她疼的汗毛都快竖起来,多想尖叫两声,再抽几口冷气。
更何况出手的还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以至于最后穿心而过的那一记冷刀子都被映衬的没了什么知觉,苏卿撇撇嘴,有些走神。
“我在你房间里放的有一份备用的工具,那是我父亲的,明天拿给我。”苏卿低声道:“还有…”
祁靖白死死的看着她,整个世界颠倒错乱,纷杂的回忆一寸寸涌进脑海里,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折磨的疯掉傻掉再崩溃掉。
可苏卿却停住了话头,只是看着他,慢慢的走近,却不说还有什么。
苏卿离得越近,祁靖白脸色越是僵硬。
“对不起…”祁靖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就那么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的波光越聚越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对不起…”
祁靖白的眼神那样殷切,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三分哽咽,他想伸手摸摸她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指头动了动却又不敢伸出去。
“卿卿…”
走到祁靖白跟前的苏卿突然展颜一笑,一如祁靖白记忆里那人的温润如风,他最爱她这样的笑脸,恨不得能每天都看了再看,藏起来,收到自己的眼前再不给任何人瞧见。
苏卿抬手,“祁靖白,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
祁靖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脖子上陡然一痛!下一秒被他珍藏在衣服里的鸳鸯蓝田玉已经被一双柔软的手闪电般扯了出来!
“不!”
祁靖白的声音宛若受创的巨兽悲鸣,飞快的要去拦。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和那人的定情信物在眼前快速的一闪,地上已经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玉碎声。
“从今以后我苏卿和你祁靖白一刀两断,不死不休。”
淡淡的声音如同噩梦一般再次在祁靖白耳边响起,紧接着他的肩窝处一阵剧痛!一把锋利的刀子已经狠狠得贯穿了过去!
“唔!”
祁靖白脸上痛色一显,疼的弯下了腰去。
“这一刀,还你十二年来的悉心利用。”
“噗!”
一声轻响,刀子又被苏卿连根拔起,接着更为狠戾的一刀朝着祁靖白的另一个肩膀上刺去!
“苏卿…”
祁靖白躲都不敢躲,脸色惨白悲伤的看着苏卿。
“别这么看着我。”刺下去的瞬间,苏卿道:“你让我感到恶心。”
另一头终于看到这边动静的顾一几人面色凝重的快速跑了过来,“顾小姐,不要!”
于此同时一辆纯黑色的跑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街口,风驰电掣的朝着苏卿所在?5 第二刀子拔出来,喷洒而出的鲜血已经洒了苏卿一脸,原主身材不高,比起上一世一米七多的苏卿来说,她甚至可以算得上娇小的可怜。于是站在比她高出许多的祁靖白身前,此刻的苏卿看上去越发和她的气质违和。
温柔缱绻的长相,瘦削孱弱的身材,眉目如画的脸上还挂着温柔的轻笑,巴掌大的白皙俏脸在血迹沾染下没有显出半分狰狞的样子,只是莫名的就让人由衷的感到不寒而栗。
无论背地里曾经筹谋了多少,无论再如何的心硬如石,祁靖白一旦真的正面对上苏卿,他永远都表现不出一丝一毫惯有的强势出来。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你养成一种刻在骨血里的依从,一如苏卿,她习惯了祁靖白的百依百顺,于是从来没有防备过那样温柔的他。
一如祁靖白,从小到大的教条和生活环境让他习惯了处心积虑的算计,可宠了这女人太久,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
“如果你能消气…”祁靖白声音微颤,他是最不肯相信任何怪力乱神的一个人,可只要那人有一分可能还活着,他就算是自欺欺人,就算是蒙蔽了心神,也宁愿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就是她,“只要你能消气,怎样都行,我错了卿卿…”
“闭嘴!”
苏卿闻言却蓦地勃然大怒,轻笑的脸上陡然就是一冷,他怎么敢?他凭什么还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祁靖白忍着剧痛,面上带了些仓皇着急的上前一步,试图碰碰她,再碰碰她,好让自己确信这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折磨到他彻夜难眠的一幕并不是自己在做梦。
“吱!”
就在祁靖白的手即将碰到苏卿的前一刻,一辆纯黑色的跑车突然停到了两人面前,下一刻后座的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顾珏就这么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深邃的面上此刻已经是一片威严和凌厉,他大眼一扫,盯着祁靖白的顾珏语气里已经带了显而易见的冷然出来,“怎么回事?”
苏卿唇一抿,握住雕刀的手终于停了。
祁靖白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又看看低着头沉默不吭声的苏卿,一股奇异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越聚越浓,祁靖白因为失血过多脸上一片惨白,却将那清隽的面容映衬的越发俊秀。
“他是谁?”
祁靖白哑声问道。
苏卿低着头,还是一声不吭,顾珏一皱眉,终于看向了苏卿,“他欺负你了?”
终于赶过来的顾一一行人识相的在离三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去触顾先生的霉头。
“没有。”
苏卿还是低着个头,声音闷闷的,顾珏长臂一伸,直接探向了她的下巴。
苏卿没躲的及,直接被顾珏把脑袋给抬了起来。
看到一脸血的苏卿的瞬间,顾珏蓦地怔了怔,他抿唇拿手给她擦了擦,“真是个蠢女人,当我派给你的人是当摆设用的?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顾珏的反应让顾一几人齐齐一诧,他们原本以为顾先生知道苏小姐闯了这么大的祸,以顾先生的性子绝对是要勃然大怒的,这当口怎么像是没瞧见苏小姐对面的男人身上还有两个血窟窿似的?
苏卿躲了躲,可顾珏的手看似没使多大力气,却禁锢的她动弹不得,巴掌大的脸转瞬间就被粗粝的手指摸了个遍。
“小卿…”
眼前的一幕让祁靖白的声音微微发紧,直到现在他才想到要考虑苏卿的身份问题,瞧着被顾珏强势护住的苏卿,祁靖白的脸色渐渐发冷。
“他是谁?”
祁靖白又问了一遍。
原本还想要挣脱的苏卿突然就停了动作,但比苏卿反应更快的却是顾珏,五官深邃俊美的他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很明显了,强势的一揽,冷着一张脸的苏卿就被他拽到了怀里护住。
顾珏比祁靖白还要高上一些,天生带了些睥睨威严气势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寡淡,“你说呢?”
顾一几人齐齐转开了视线,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看眼前这太过大不违的一幕…苏小姐可是傅少的女人,顾先生这样的做法似乎是有些…不妥。
祁靖白死死的看着苏卿,她却真的在眼前男人的怀里安静的依偎着一动不动,祁靖白的身子登时晃了晃,眼中泛了些血丝出来。
这下倒是顾珏开始不满了,他瞧了瞧怀里装鹌鹑的女人,“这人是谁?你从我身边带人出来就是为了他?”
顾珏的语气很平和,平和的不得了,那双灰眸里的神色却有些危险,苏卿头又低了低,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走吧,回去跟你解释。”
顾珏冷哼,明显不愿意善罢甘休,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奇迹的没有再说苏卿什么,一双威慑力十足的灰眸慢条斯理的瞧了祁靖白两眼,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竟当真按照苏卿的意思转身走向了黑色跑车。
顾一几人这才真正的震惊起来!
顾一之所以吩咐了顾二联系顾先生,正是因为瞧着苏小姐十分不对劲,顾先生身边从来都不缺乏图谋不轨的人,忠心耿耿的顾一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苏卿其人有问题。
可苏卿前后表现反差这么大,顾先生为什么就像是没瞧见似的…
苏卿上了车,顾珏却仍旧没有松开她,长臂一伸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修长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有实质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一片狼藉的脸上。
顾珏眼一眯,慢悠悠的提醒道:“早上说的话,可别忘了。”
苏卿以为顾珏会兴师问罪,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却只说了这么一句,摸不准他在想着什么的苏卿低低“恩”了一声,神色温顺的她戒备的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盘问。
自从决定不再闭着那些人开始,苏卿就已经做好了前路越发艰辛的准备,如果想要对付祁家和廖子鱼,在傅岑身边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人的掌控欲太强,又和苏家有仇,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不再藏拙贸然出手后傅岑会有的反应。
无非两种,要么掘地三尺的调查出她真正的底细,然后毫不犹豫的挖掘出她最大的潜在价值,利用完后再铲除掉她这个心腹大患,而且为了掌控住她,傅岑是绝对不会让她真正的扳倒祁家的,她可没忘了傅岑和祁家还有着某种她不清楚的合作。
要么就是像鲁清远当初说过的,最厌恶怪力乱神的傅岑直接提溜着她送进研究所去,一寸寸的把她这个异类给解剖到一清二楚,也圆了他将苏家赶尽杀绝的念头。
而虽然表面上看去亲近,默默观察过的苏卿已经察觉到在傅岑眼里顾珏是他最为忌惮的敌人,顾珏显然也意识到了傅岑的不对,只是还没查出来,这就给了苏卿可趁之机。
如果能利用上顾珏…最起码现阶段傅岑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吩咐了她去接近顾珏的他,已经算是有了把柄在苏卿手上。
怪只能怪傅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苏显女儿的身体里早已经换了个灵魂,苏卿不是圣人,苏家人的死活她是真的没看在眼里,那群被傅岑亲手送进去的人能不能出来,她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在乎。
只要苏卿想,傅岑手里是没有能拿捏住她的把柄的。
至于祁靖白…苏卿的眸子冷了冷,即使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即使他相信了这惊世骇俗的借尸还魂,联手廖子鱼杀了她的他,才是最不敢把事情声张出去的那个人。
只是凡事总是得付出些代价的,想要得偿所愿,绝对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眼前的男人才是最大的一个变数。
可苏卿浑身戒备的等了好半晌,脑子里已经将退路说辞想了个全,这男人却没有一点想要发问的意思,就只拿那双烦人的手不停的摸她的头,从发顶摸到发梢,再卷着她的头发玩一会儿,又从发梢摸回发顶。
摸的苏卿心烦意乱,恨不得他赶紧发难了事,这样不上不下的悬着太让人心慌意乱。
可顾珏就是不吭声。
从薛家门口一路摸到了住处。
苏卿的头都快被他给摩挲秃了。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还是苏卿先忍不住,缓缓抬起来眸子看向顾珏。
顾珏冷肃的面上一派慵懒,唇角优雅一勾,视线已经落到了苏卿的腿上。
“小卿知道和我做交易,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苏卿脸色一紧,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对视回去,“我们早上已经谈的很清楚了,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那些墨盒解开…”
顾珏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你要做我的女人。”
苏卿眉心一跳,她早上就这个问题已经跟他解释了很久,两人公平交易,所谓的做他的女人也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
“我…”
顾珏食指一身,微微掩住了她欲图张开的嫩唇。
“我得女人,没有假装一说。”顾珏灰眸温和,里面的凉意却让人汗毛四起,“话已经说了出来,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苏卿正要说话,车窗外却传来了顾一僵硬的低唤声,顾珏一蹙眉,缓缓摇下了车窗,“怎么了?”
顾一一看到坐在顾珏腿上的苏卿,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只是那声音却越发僵硬了。
“顾,顾先生,傅少回来了。”
第40章
傅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陶红菱正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衣着艳丽的贵妇人。贵妇人有一头深褐色的长卷发,e国人特征明显的苍白肤色,瘦削的脸颊,鼻高目深,一双灰色的眼珠像是最清透的琉璃,将那张性感美艳的脸庞点缀的别样华贵矜傲。
这是一个美丽到让人分不清分辨不出具体年龄的女人。
鼻高目深顾夫人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动作疏懒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的她觑了鲁清远一眼,“小岑不是说让你在这里负责看顾一位姓苏的小姐吗,人呢,带下来我看看。”
她的语气里有着习惯性的高矜,吩咐起来就像是要屈尊召见臣民的女王,连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施恩出来。
只是竟也不让人觉得违和,毕竟除了顾珏以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忤逆过她的意思。
傅岑也不成。
顾夫人和傅岑到晋城前谁都没有接到消息,连鲁清远都是刚得了信儿赶过来,还没来得及私下里和傅岑见过面的他闻言恭敬的垂了垂头,沉思了一瞬才谨慎道:“苏小姐去薛家拜师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顾夫人不怎么在意,接着问道:“阿岑呢,怎么没见他,还有顾一他们几个,不是说最近都在这里住着,怎么一个人影都没见?”
鲁清远的头又垂的低了些,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顾先生的行踪我们不好过多过问,我不是很清楚。”
傅岑挑眉看了鲁清远一眼,鲁清远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有没有在说谎他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的样子…
傅岑低声道:“母亲也该累了,不如先去房间里休息,等苏卿回来了我带她去见您。”
顾夫人等了好一会儿,也等的烦了,闻言也不推辞,径直站起身来,“不用了,我不住在这里,等明天你把人领去给我瞧瞧,合了眼缘了就赶快定下来,咱们家族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了,早点生几个孩子出来。”
听了顾夫人的话,傅岑也没多劝,众人也都是一副早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顾夫人为人风流,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留下一段韵事,这约莫着是又看上了哪位,急着赶去见面恩爱一场。
不然顾珏也不会在那些年里从外面捡回来这么多个私生子回来了。
傅岑闻言唇角微翘,“母亲会喜欢她的。”
站在傅岑背后的鲁清远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出声打断傅岑的话,鲁清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不住变换,已经复杂到难以笔描。
直到确定顾夫人已经坐上了车走远了,傅岑才从别墅外返身回来,刚才面对顾夫人时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鲁清远一脸的欲言又止,傅岑蹙眉问道:“有什么事,说吧,顾珏人呢?”
这边问着鲁清远,傅岑还不忘对着鲁清墨吩咐道:“备车,去薛家。”
鲁清远本来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就因着傅少的这句话再度给憋了回去,整张脸再次变得清白相间,精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