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军照例派人阵前叫骂,耶律涅鲁古一方大肆宣扬自己的仁义理念,做出种种承诺,许以多方位诱惑,而耶律洪基方面军则犀利揭露耶律涅鲁古的残暴阴狠,顺便嘲讽他品行不端,两边骂手各展神通,沸沸扬扬,骂的着实精彩,最后基本打成平手,口干舌燥的各自归队。反倒是叛乱的魁首皇太叔为人保守,竟找不出什么茬儿来。
口头上没分出输赢,就得手底下见真章了。耶律涅鲁古毫不客气的使出小人手段,他将捉到的耶律洪基一方将领士兵的父母妻儿推到阵前,大加威胁,霎时间哭声震天。此等招数虽然缺德,但胜在管用,耶律洪基军中果然人心摇动,有些官兵认出了自己亲人,“爹爹,妈妈,孩子,夫君,妻啊!”两阵中呼唤之声,响成一片。饶是耶律洪基的亲兵再怎么忠心耿耿,不为皇太叔父子的“升官”和“重赏”所诱,但这时眼见自己的父母子女引颈待戳,如何不惊?
本就散乱了的军心在叛军刀斧手横刀作势那一刻彻底溃散了。第一个人奔将出去,被身后飞来羽箭射倒在地,却一时未死,兀向他亲人爬去。,随后,便是数百人纷纷奔出。耶律洪基的亲信将军拨剑乱斩,却哪里止得住?这数百人一奔出,跟着便是数千。数千人之后,哗啦啦一阵大乱,十五万亲军之中,倒奔去了六七万人。
耶律洪基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乘着亲军和家属抱头相认,乱一团,将叛军从中隔开了,便即下令:“向西北苍茫山退军。”中军将军悄悄传下号令,余下未降的尚有八万余人,后军转作前军,向西北方驰去。楚王急命骑兵追赶,但战场上塞满了老弱妇孺,骑兵不能奔驰,待得推开众人,耶律洪基已率领御营亲军去得远了。
萧峰依照段誉指点,单骑匹马跟将上去,他将在耶律洪基心灰意冷欲横刀自刎的关键时刻来一个天降神兵,阻止他的同时引导谈和。而段誉则预备仗着无人可及的绝顶轻功,带着摘星子慷慨赠送的大威力□□夜入皇太叔父子营帐。木婉清和摘星子则按计划各带一队人马,潜到叛军粮草押送队里,制造大范围食物中毒,以削弱皇太叔一方士兵的战斗力,好令双方实力相当,不得不举行和平会谈。
段小誉的计划相当简单,但如实施得当,必将无比奏效。身为一个基本合格的皇位继承人,段誉的帝王心术和策略阳谋都学的很好,更兼契丹也是个民风彪悍但心眼却不算太黑太多的民族,便是皇室里头有些混乱,也远比大宋的勾心斗角干净得多。耶律洪基是个任性的主儿,唯我独尊惯了便受不得挫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却很难做得到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如今有段誉给他设计一条既保得住小命又不算十分丧家之犬的光明小道,由不得他不走。
至于耶律涅鲁古,虽然一直野心勃勃,却从来没有受过相关的系统教育,真把龙椅给他,他都未必坐得稳,属于眼大肚子小的野心家。
皇太叔倒是有些见识,虽不足以成为一代开疆拓土的千古明君,却也能够守成。若当年兴宗真的如约传位给他,说不定比耶律洪基继位来的好多着呢。别人不知道,二世为人的萧峰可是亲眼见过耶律洪基在位后期,大辽政治腐败,国势逐渐衰落的悲哀景象。而且耶律洪基在被忠臣直谏点出问题以后也没有进行改革图新,反倒越发腐朽奢侈,纵得地主官僚们急剧兼并土地,百姓痛苦不堪,怨声载道。最后还因为自己不得人心而妒忌后追封昭怀太子的长子耶律睿民心所向而听信了奸臣耶律乙辛的谗言,诬陷自己的亲儿子谋反,最终残杀亲子,遗臭辽史。
如今,老老实实从了段小世子,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他那未来必掉一地的节操和名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对不住等文的大伙儿,前段时间忙着论文,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怎么开,一直泡在图书馆里了,所以存稿箱用光以后就断更了。现在好不容易交了稿,尽力写一些,放在存稿箱里一日一更。不过考试周也快到了,还要复习,之后是两周的考试,更几章以后可能还会断些日子。不过放假十二天会全力码字的。握拳,鸣谢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73章 一石二鸟
段小世子的计划精细处只在于对时间的把握上。
第一是看萧峰能不能恰好抢在耶律洪基悲愤失意冲动自刎前以过路游侠的身份出面劝阻,而后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透露自己乃太后幼弟之子,与皇上有亲。萧峰有些担心一旦透露自己身份,耶律洪基会软硬兼施迫他去刺杀皇太叔父子,也怕将来他会对他们父子再起芥蒂,心存堤防,乃至暗害。对于上位者的小心眼儿,萧峰算是了解透了,从他恩师汪剑通开始,到那什么大燕王族后裔的慕容博、慕容复,再到大宋、大辽的皇帝,凡是他熟知的久坐高位的人,原先怎么样姑且不论,到了后来,就没有一个不是爱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还老是猜不到正点儿上,闹出一摊子破事儿,最后收拾不得的。他算是怕了,惹不起就干脆躲着好了,离他们远远的,省的两看两相厌。至于他那俩宝贝义弟,虚竹、段誉,一个是大辽皇帝之尊,一个是灵鹫宫主之贵,却是被萧峰屏蔽在“小肚鸡肠上位者“之外了。从这里来看,萧大侠实在是个颇为护短的妙人儿。也万幸,这俩傻瓜弟弟,倒也十分值得相护。
第二则是取决于摘星子和木婉清分头下毒的速度够不够快,殃及范围够不够广。毕竟人数不多,时间不够,□□也有限,只能先挑重点营房的粮草祸害,比如骑兵和重步兵营。摘星子抓阄抽到了骑兵营,带了不到十个初学乍练的晋王府武奴一边坑人一边坑马,忙的四脚朝天。木婉清比他轻松一点儿,但她本身内力轻功毒术都弱于摘星子,行动起来需要加倍小心,这么一谨慎,速度自然是提不起来的。
最后竟是擒贼擒王的段誉最轻而易举拿下了皇太叔父子。仗着他那让人恨不能扒皮抽筋的外挂轻功,段世子踱进叛军王帐如入无人之地,皇太叔父子俩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叫人捏着鼻子灌进一肚子不明液体,霎时间腹痛如绞,却喉头肿胀,连哀嚎也不能的满地打滚。段世子心软,竟不忍看,丢下契丹文劝和手书一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溜达回了自个儿地盘。路上偶遇累的香汗淋漓,娇喘细碎的婉妹,相当有好哥哥风范的抱走一半剩余毒粉,自觉充当辛勤小劳工,获得木姑娘赞赏目光一枚,娇声软语一句,摘星子吃醋吃的脸都蓝了。
三人忙活到将近天亮,听到各营房的火头兵们陆陆续续起身埋锅造饭放抽身而去。这顿朝食吃完,三分之一的叛军都躺平了,一时之间,营里全是哭嚎打滚的人形物体,骨碌的满地尘土飞扬,不知道的还以为叛军内讧起来了呢。规模甚大!
一些没中招的百夫长、千夫长们焦头烂额的挨个扒拉,却谁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飞奔着去通报,却发现上至皇太叔楚王父子俩,下至各路偏军副将,加起来不剩十个还能说能动能下令的了。最为诡异的是,这么多人一起受害,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究竟。联想起昨日霸道通过两军阵前的疑似神仙役,叛军阵营里顿时响起连天的祈祷和忏悔声。就连皇太叔都捂着肚子艰难万分的从肿胀的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痛骂,满心懊悔被儿子煽动招来这场大祸。
这倒霉催的皇太叔,虽有正统名分,却没多少争夺帝位的念头,要不当年兴宗一死他就该反了,那会儿还能落个同情票,比现在更加名正言顺。他既然忍了这么多年,都忍习惯了,突然爆发全都是因他儿子楚王野心勃勃撺掇起来的,昨夜被人探营下毒就已经吓得半死了,今日再见到己方阵营遭到天谴,更是连悔带吓差点儿背过气去。段誉扔下的谆谆劝诫基本已经被认定为神谕了,皇太叔捂着喉咙大力比划着就要撤军回去请罪。倒是楚王十分顽强,还在折腾,由于段誉信中建议他们去跟现任辽帝化南北而治,各据一半,放弃篡位称帝,改为并肩王共治。这建议虽不完全合乎楚王心愿,但好过听他爹的直接回去请罪兼送死。因此张牙舞爪拉着他爹一通比划,皇太叔被他闹的肚子又疼起来,又气又怕,也无心再做什么,直接写了一纸手书,大意是说:他虽身为先皇太弟,当今皇太叔,为君可谓正位,但如今年事已高,便将己身正统传于儿子原南院大王,楚王,连同手中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也一并传了,从今以后百万雄师都听他儿子指挥,有事儿别找他老人家了。
楚王看完,高兴的对着他爹连连磕头作揖,皇太叔疲劳烦腻的挥手示意他出去安抚军队,就有气无力的趴回炕上哼唧去了。
另外一边,萧峰一路紧赶慢赶,不时偷袭一个跑在最后打狼的小兵,换上衣服,遮住头脸,混在败军之中东奔西窜,漂移前进,赶到前一队里,就再偷袭一人,更衣继续。这么一路跑一路换,终于赶在日落前,八万余军暂驻苍茫山脚下时,移形换影到了耶律洪基身边。天将擦黑,众军士又饥又累,皇上一停,便即在坡上赶造营寨,居高临下,以作守御之计。可是安营毕,左等右等不见叛军追击,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叛军久久不至,到底是不来了呢,还是怎么样,心里没底,便迟迟不敢下令让手下生火做饭,生怕这边一松懈下来,叛军就冲杀到眼前了。于是,这个晚上,耶律洪基亲兵彻夜未眠,忍饥挨饿提心吊胆;皇太叔父子军中则好梦酣畅,却乐极生悲,叫一顿看似非常普通而正常的早饭搅和的昏天黑地。
段世子一刻钟想出来的计划,两柱香布置的任务,三路人马通宵赶工的结果——壮哉!
这日晚间,耶律洪基站在山崖之旁,向南眺望,满目凄凉,心下黯然,久久不语。萧峰远远混在皮室大帐亲卫里看着,他目力极强,便连耶律洪基面上的细微表情也瞧得一清二楚。见这位前世也曾真心相交同甘共苦过的结义兄长落魄神伤,心中着实有些酸楚。殊不知,耶律洪基此时心中却是在惦念他呢。
却原来,耶律洪基今日被叛军击败,千里溃逃,只道已经没有指望,心中大恨,他身为国君,不能受辱于叛,自刎以报社稷的骨气还是有的,可死前不能亲眼看见敌首同赴黄泉却是痛恨万分。他这会儿惦念萧峰,想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心心念念的是,当初皇太后力劝他重用萧家父子的时候详细描述过的萧远山、萧峰二人武功之高强,杀敌之数目,后悔当初没有顺着母后的意思,笼络了这二人来。如果有两个顶尖高手在麾下,不说今日如何扭转乾坤,总能有朝一日偷偷摸摸去暗杀了皇太叔和楚王那对奸佞,他也能落个瞑目。
被寄予刺客厚望的萧峰此时正在四处张望自己认识的北院高官,他知道北院大王和北院枢密使都是耶律洪基的死忠,便不指望通过他们去劝说耶律洪基同意划分南北而治。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主意对于耶律洪基来说,虽然是能在不依靠他盖世武功的情况下保住性命皇位的最好办法,可对于任何一位帝王,也是个极大的羞辱了。凭心而论,若是他当年做丐帮帮主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劝他跟全冠清并肩统领丐帮,他也得把那人扇出去。这时候去劝说耶律洪基跟叛军首领谈和,也确实气人得很。只是一想到日后耶律洪基野心膨胀,挥军南下,意欲踏平中原时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萧峰觉得,羞辱他一个,幸福千万人,也可以捂着良心说这是替耶律洪基做功德了。只是此间事一了,他还是及早抽身,远离大辽,最好是终生不再露面方能好些。
这么晃神的想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累傻了的亲军小头目,此人是北苑枢密使手下爱将,官职虽低,权力却不小。萧峰不动声色靠过去,仗着前世记忆,又天黑如墨,便装作是亲密同僚,低声用契丹语跟他交谈一番,那小头目本就不算特别聪明,这会儿又着实累得很了,只听到有帮助皇帝的良策,哪里还顾得上追问是谁想出来的。只听得连连点头着就过去找自家上级长官,又是一通汇报,长官听了,比他多想了一些,但总体也觉得不错,便又去找上上级,上上级心眼要多一些,对皇上了解也深一些,感觉有点儿不爽,可眼下来看,也真是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便叹了会儿气,找更高一级汇报去了……如此往复,第二日皇太叔父子动向报告抵达之前,终于把话递到了耶律洪基跟前。
耶律洪基意料之中的大发雷霆,又打又骂,又摔又砸了好半天,可架不住己方势弱,外加天亮忠心耿耿的北苑枢密使忙着跟北院大王计算得失,推演可能,精力不能两处放,竟没拦住他手下一万五千兵马因担心被叛军俘获的父母妻儿,冲下山投敌去了。耶律洪基也知道罪不在北苑枢密使,可到底也是一大打击,因此,他闹腾了半天,又收到了皇太叔派人送来的议和书,痛苦半日,到底憋憋屈屈的同意了。
第74章 石破天惊
谈判的过程一如段誉所料的波折不断。
首先是楚王耶律涅鲁古,在药效减退之后嚣张的要求耶律洪基退位。他认为不灭掉耶律洪基已经算尊重“仙人”的旨意了,既然要划分而治,那也应该是他来当皇帝,然后假惺惺的给耶律洪基封一个并肩王或者摄政王之类的虚位,再远远的赶到辽东之类的荒凉之?5而耶律洪基可想而知不会同意,他把自家江山丢了一半已经是一肚子火一肚子恨了,怎么可能同意直截了当的退位让贤?何况那耶律涅鲁古算个屁的贤?若是让位给耶律重元,他还能找出一丝丝理由,但是耶律涅鲁古简直就是不能容忍了。耶律洪基双目通红,一副想要同归于尽的样子震撼到了依旧定时肚子疼的跟要生猴子一样的耶律涅鲁古,又恰逢药效发作,耶律涅鲁古勉强同意了稍后再议便飞奔回账内打滚去了。
两方人马扯皮了好几天也没个结论,最后还是耶律重元抱着肚子出来调和,达成一致回京再议。耶律洪基有臣子拥护,耶律涅鲁古有宗室支持,两人也觉得回去了比较有底气,便悻悻同意了。至于耶律重元,他连造反都不怎么热心,这会儿对于谁当皇帝谁当大王都是没有兴趣,索性兵符也给了爱作妖的儿子,就愈发万事不管了。
耶律涅鲁古想着,回去了有大批宗室的支持,对他也算有利,反倒是支持耶律洪基的大臣们,只消多多许以重利,想来也能收服一些,这么一盘算,就痛快的答应了。反观耶律洪基,他深知自己上任以来对宗室压制过度,并且抬举寒门子弟过甚,招致了贵族们的大量不满。原本他大权在握,也可以置之不理,但如今受人所制,被动分权,这群宗室怕就要跳出来落井下石了。这样一想,他反而不乐意早早回上京了。
耶律涅鲁古自以为稳操胜券,便一力逼着耶律洪基赶紧回京。耶律洪基憋着一肚子爆碳跟他讨价还价,北院大王本来想为主子分忧,却被耶律涅鲁古一句“此乃皇族家事,奴才秧子没权发言”给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耶律洪基脸都黑了。皇太叔则是铁了心把低调进行到底,是打死不露面。耶律洪基企图去打亲情牌,却连帐篷门都进不去,他又拉不下脸来站在外头表演哭哭啼啼,最后只好被耶律涅鲁古强拉着返回上京。
刚到城门口,风水就转过来了。皇太后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英姿深深印在了上中下三代大辽官兵们的心中,像阴魂不散的噩梦一样潜藏在心底,经久不消。老远儿的一棵大树后头,萧远山心惊胆战的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一株无辜的小草,瑟瑟发抖的忏悔自己不该因为看多了大宋女人的孱弱就脑子发昏的把大辽悍妇也一视同仁。
萧远山咬着拳头,遥望城门处杀气四溢、血光漫天的惨烈场面,默默的、默默的,做出了和儿子一样精明的决定——还是离开上京避避风头吧,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待定。
托威武彪悍的皇太后萧大姐的福,耶律洪基不但成功保住龙椅还在把耶律涅鲁古发配远东之前暴揍了他一顿好生出掉一口恶气。皇太叔一把年纪了也没有优惠,被皇太后亲手削了个五颜六色。萧皇后第一时间就回家搬了诸多强力后备,在上京城中耀武扬威的硬抢出一大批随行将士的眷属,正准备长距离拉练到战场附近,以定军心。捎带的,秉承萧氏家族团结对外精神的萧皇后还顺手拎出了萧贵妃和她家小弟,外带后宫里另外两个萧姓旁支的小嫔妃,至于萧家女性共同的大敌——穆贵妃则惨遭俘虏,谁叫耶律洪基把她捧得高调到举国皆知。这么好的大鱼饵,耶律涅鲁古会放过才怪呢。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细胞的皇太叔父子俩一路横拖竖拽着穆贵妃就冲上前线,预备要挟耶律洪基。只是被段誉一行人给搅和的没来得及出场就被删掉了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