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冷冷道:“别怪我没警告你,在沙漠里愈夜气温愈低,不想被冻死,就别离火那么远。”
若谖置若罔闻,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儿在叫嚣:那么心疼我,那来呀,把我强行抱到火堆旁呀!
她没等到那男子来抱她,却看见他站在湖边一件件把衣服脱去。
这是——
他该不会——
若谖惊得跳起,一副随时夺路而逃的样子。
那男子已脱得只剩一条短裤。
……凭心而论,身材真好,筋骨强健,让若谖忍不住羞答答地装做无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话说,衣服都脱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肯把那泛着寒光的面具拿掉?
若谖正想着,就见那男子手里拿着脱掉的衣服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这什么节奏!
若谖刚想动如脱兔,可眼前一望无垠的沙漠实在让她望而生畏。
她天生路痴,前世生活在大城市里,出门就有路标,可只要离家超过二十公里,她就要靠着警察叔叔的指点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在这看哪都一个样的沙漠里,她更是找不到北。
何况远处还有狼唕声愈隐愈渐,若谖越发不敢轻易涉险。
情急之中,她捡了一根木棍在手,虚张声势娇喝道:“不要过来,否则我一棍打得你脑袋开花!”
那男子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衣服挂在一根树枝上,然后转身阔步走到湖边,扑通跳了下去。
若谖总算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跪坐在草地上。
忽然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是洗白白才欲行不轨呢?
哎呀,危机还没过去!因此仍紧绷了身子严密地注视着湖面。
咦?怎么湖面这般平静?辰哥哥他……该不会淹死了吧。
若谖越想就越觉得心惊肉跳,赶紧跑到湖边,趴下来仔细地观察湖面。
忽然从湖水里跳出来一个东西,向若谖的脸砸了过来。
若谖急偏头,但还是没能幸免,一个凉嗖嗖的东西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往前一跃,落在了湖岸上。
若谖回头一看,一条筷子长的银色的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
她顿时童心大发,爬过去抓那条鱼,一下子就抓住了,正沾沾自喜,那条鱼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用尾巴又拍了她的脸一下,掉在了地上。
若谖准备再去抓,就见又有好几条鱼从湖里到了岸上,正狐疑,就见那男子从水里双手一撑,便上了岸,湿透的短裤贴在身上,若谖不敢直视,也不抓鱼了,仓皇跑得远远的,背对着那男子坐下,脸上的温度飚升。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辰哥哥这么大尺度。
过了一会子,空气里飘起了烤鱼的香气,若谖忍不住回头,见那男子已衣冠楚楚地坐在火堆边烤鱼。
那些鱼烤得金黄金黄的,极有风韵地串在树枝。
那男子扬声叫道:“过来吃鱼!”
若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撅着粉红的小嘴道:“除非你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不然我就不吃鱼!”
那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摘下面具,也没有哄哄她,就自顾自地吃起烤鱼。
若谖赌气侧躺在草地上饿着肚子闭眼睡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忽然一双大手从她身下抄起,把她抱了起来。
若谖心中窃喜,却故意生气、挣扎,一双小小的拳头不停地捶打着那男子的胸膛,叫嚣着:“放开我!放开我!”
那男子实在是,太,听,话,了!一到火堆旁,就立刻手一松,放开了她。
若谖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自由落体掉在了火堆边,虽然落地的高度很低,没有摔出翔来,但也很痛的好吧。
她爬了起来,对着火堆气鼓鼓地坐着,都气成这样了,哪还睡得着!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表示它饿了。
那男子抬眸看了看她的腹部。
若谖有些尴尬,故意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没听过人家肚子饿的声音吗?”
那男子笑了笑,低头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火堆。
肚子有连续的咕咕叫了几声,发出强烈的抗议,若谖饿得有些受不住了,馋涎欲滴地看了一眼那几条烤鱼,讪笑着道:“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那男子仍是微微一笑,眼里有温柔的涟漪一层层荡开:“尝一尝不就知道喽!”
“那好吧。”若谖总算找到了台阶,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鱼,谁知烤鱼那么烫手,烫得她的小爪子立刻缩了回来。
那男子看了好笑,拿起串了烤鱼的树枝递给她。
若谖翻着白眼,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边吃边道:“我不是很想吃,只是看着这些活生生的鱼被你弄死,若是不吃,它们就白死了,所以是迫不得已吃的,不然你这般暴殄天物是会遭雷劈的!”
男子假心假意陪着笑道:“是!是!是!多谢大小姐,大小姐吃鱼辛苦了!”
若谖眼睛朝上,傲娇的哼了一声,很快吃完一条鱼,都差点卡到,然后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几条烤鱼。
那男子又递给他一条,戏谑的看着她:“大小姐,请继续,我和这些鱼全靠你拯救呢!”
若谖故做漫不经心的接过来,问道:“你给的什么佐料,这些鱼这般好吃。”
那男子答道:“什么佐料都没给,这湖里的水是雪融化而来的,湖里的鱼特别耐寒,生长缓慢,因此肉质极为鲜美,所以才这么好吃。”
不知不觉,若谖觉得胃有点胀,一看,鱼都被她吃光了,有些不好意思,忙躺下来装睡。
那男子加了些树枝在火里,也在火堆那一头躺下。
若谖翻来覆去好久,才渐渐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树林间小鸟叫得格外清脆。
若谖一扭头,看见那男子把面具放在身边,正蹲在湖边洗脸,心中有了坏主意,起身悄悄地走到了男子的背后,抬脚对着他的背踹去,暗想,等你掉到湖里再探出头来,我就能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那男子早借着湖面的倒影,把若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见她一脚踹过来,身子一侧让开。
若谖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哇呀呀大叫着一头栽进湖里,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
她故意在水里挣扎,大叫着:“我快淹死啦,快救我呀!”
那男子先抱臂站在岸上嘴角微扬的看着她,但越看越不对劲,若谖在水里慌乱地扑腾,探头的时间越来越短,不由心中发慌,忙跳了下去,在水里握住若谖的纤纤细腰,把她带出水面。
若谖双手搭在他的宽肩上,一双如水美眸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惊喜:“你是辰哥哥!你真的是辰哥哥!”
子辰已经明白自己上当了,极无奈地看着她:“好了,你赢了,赶紧上岸吧,湖里水凉。”
若谖调皮一笑:“等你抓住我先。”说罢,松开子辰,身子一沉,没入水里,如一条美人鱼在水里畅游。
子辰有些瞠目,他竟不知她水性如此之好,稍一犹豫,他也潜入了水里。
清晨的湖水最冷,犹其是女孩子在这样冷的水里,冷气浸了五脏六肺对一生都不好,谖儿杂学,竟不懂这点,还是太小的缘故。
子辰在水里捉住若谖的一只手,她在水里转身,一头长而黑的秀发在水里张扬波动,再配上她娇美的小脸,恍若仙子一般。
两人在水里对视良久,若谖不是练武之人,在水里憋气不了多久,挣脱掉子辰的手,嫣然一笑,如游鱼一样游到岸边,却娇弱的无力上岸。
子辰从后面游过来,揽住她的腰扶她上了岸。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湿衣服,若谖笑着道:“想逃没逃掉,还是被我遇上了。”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子辰本来脸上有几分笑意,此刻却烟消云散,低声道:“有些事你别打听。”
若谖笑容微僵,但很快就翻过那一页,娇蛮道:“你不肯认我,害我伤心了好久,不管,你要补偿。”
子辰询问地看着她,不知怎么个补偿法。
若谖坏笑着伸手抬起子辰的下巴,学着青楼恩客的口吻道:“妞儿,给爷笑一个,爷就不生你的气了。”
子辰啼笑皆非地拿开她的手,道:“谖儿,你学坏了哦。”
若谖有些扫兴道:“我都这么大了……”四月衣衫本就轻薄,被水打湿,全贴在她身上。
子辰扫了一眼若谖,不知不觉,她的身材也渐渐玲珑有致了。
他忽然把她按在身下,笑着道:“我马上就让你知道谁是妞儿,谁是爷!”说着,就要吻上她的唇。
若谖并未挣扎,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带着点乞求道:“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子辰陡然僵住,然后坐了起来。
若谖也坐了起来,低着头弱弱地问:“怎么不亲了?”
子辰起身,重新戴上那个冰冷的面具,低头对若谖道:“我送你回去。”
若谖瞪大眼睛像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他脸上的面具一下把他和她分隔开来。
她现在,既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透他的心。
若谖站了起来,伸手想取下他的面具,?0 灰阉成系拿婢呷恿耍蔷陀挚梢曰氐酱忧鞍伞?br /> 子辰把脸一偏,拽着她的袖子把她拖到大黑马旁,扶她上了马,然后他也飞身上了马。
一骑两人在如海般浩瀚无垠的沙漠里行走。
若谖和子辰谁也没有说话,正是人不欲语,马蹄无声,异样的寂静、异样的孤独。
走着走着,若谖忽觉眼前一暗,好似傍晚暮色四合般。
她诧异地抬头向远方天际看去,只见一排龙龙乌黑的长云,犹如空气卷浪一般,直向头上涌来,正惊疑,又见地平线远处涌起一排滚滚黄尘,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向他们这边倾来。
若谖正惊奇不解,张惶四顾,就听子辰呼道:“快下马,黑风来了!”
若谖还未作出反应,就被子辰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又迅疾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她,直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峦沙丘奔去。
两人刚到沙丘旁,若谖便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呼号,如地震,似海啸,又似山崩地裂。
子辰已将若谖拉到怀里,他以背向前,紧护着她,为她挡着即将袭来的巨大灾难。
他不断地轻轻在她耳边温柔耳语:“别怕,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就在你身旁。”
若谖从子辰的紧张程度已经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一场连子辰也无法抗衡的天灾。
若谖想从子辰怀里探头看看周围的情景,却被子辰护得更紧。
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已逼近身来,紧接着是股巨大的暴力猛袭过来,若谖只觉眼前一黑,全身有如碰壁一般,一瞬间,挡在前面的大黑马倒在了地上,她和子辰也被震得分开了。
子辰急将身一滚,又抱着她坐起身来,依旧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弯下腰背迎着风将她紧紧护住。
吼声阵阵,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狂风巨浪,铲地而来,又刮地而去,沙迷了眼,风闭了气,一片黑昏,已分辨不出天和地来。
若谖已是晕头转向,只感一阵窒息,她张大了嘴也吸不进一点气,呼不出一点气来。
渐渐的,感到紧紧搂抱着她的那一双手在松驰。
若谖心中一惊,想扭身看子辰,她刚一挣扎,那双松垂的手立刻又变得紧紧的了。
又一股飓风袭来,再次将她二人掀开,若谖被飓风吹得在地上直滚。
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永远是微不足道的,子辰一身好武功,竟无半点作用不说,刚才以血肉之躯硬接了几次飓风凝成的涛天暴力袭击,已然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踉跄着追赶若谖,却被飓风一次又一次弹得远远的。
眼看若谖就要滚进一片流沙里。
☆、第三百六十章舍生
沙漠里最可怕的就是流沙,就如森林里的沼泽一样,吞噬人尸骨无存。
子辰急了,忘了生死,拚力突破飓风,一把抓住若谖的一只脚,硬生生的把她从飓风眼里拉了出来,可后面的飓风马上接踵而至,子辰已无力把她抱坐在怀里,于是紧紧把她压在身下,抵死护住她,任由飓风一下一下拍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住了,云开了,若谖在子辰身下用力蠕动,子辰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连吐了好几口血。
他忙用沙把有血的地方掩埋了,这才从若谖身上下来,扶起她往沙丘走去。
大黑马也站了起来,正在嘶喊,召唤主人。
若谖惊叹道:“我们竟被飓风刮了这么远了。”
子辰没有回答,将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响哨,大黑马听到哨声,撒欢地跑了过来,拿头蹭着他们俩个,马和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人骑着马又行了约一个多时辰,隐隐看见人烟,子辰下马,伸手来抱若谖。
若谖犟着不肯下来,因为一下马,就意味着两人要分手了,可一看子辰的眼神,她就不敢违逆,但还要赌一口气,悻悻道:“我自己下来。”
子辰待她下到一半,把她接住,轻轻地放到地上,看着前方道:“往前走,到了集市,随便一打听就能问到方将军府。”
若谖不想与他这么快分别,撅嘴道:“你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子辰踌躇了一会子,道:“我想你的家人定然在四处寻找你,不如我们就在旁边的那棵树下坐一坐,肯定会有你家的探子发现我们俩的。”
他俩才在树下坐了一会子,没等到官兵,却等到了靖墨只身前来,若谖雀跃地站了起来,叫了声:“大哥!”
子辰也跟着起身。
靖墨审视地打量了若谖一眼,跳下马来,走到子辰身边,刷地拔出寒光四射的宝剑,指着子辰的胸口。
“大哥!”若谖心惊地叫了一声。
靖墨没理会,冷声问子辰:“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子辰冰冷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希望我对你妹妹做什么?”
靖墨微愣:“你是子辰!”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冷,“不论你对谖儿做没做什么,今儿都是你的死忌!”
他刚准备动手,就听若谖决然道:“辰哥哥要是有个好歹,明儿今日大哥别忘了在我坟上添把土!”
两个人齐回头,看见若谖用一根金簪对准自己咽喉刺进一点,流出血来
靖墨失色大叫:“谖儿!你疯了!”
子辰也急喝道:“谖儿!住手!”
若谖凛冽地盯着靖墨,冷声命令:“放了辰哥哥!”
兄妹俩正在僵持,忽然一匹火红的骏马驮着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红衣女郎风驰电挚般奔策而来,在若谖兄妹两眼前一掠而过,子辰便已上了那女郎的马背,两人骑着马很快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若谖这才放下手中的金簪,往靖墨骑来的马马背上爬,爬了几次也没有爬上去,正准备再爬,靖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踌躇着问:“你跟子辰……”
若谖微扬着下巴,有些看不起地藐视着他,冷冷道:“我倒想跟辰哥哥有些什么,可惜人家看不上!”说罢,用力甩脱掉靖墨,也不上马,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靖墨牵着马追了上来,拉了若谖几把:“别赌气了,上马吧。”
以前若谖在书上看过,沙漠天气温变话巨大,“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炉吃西瓜”,现在她是深有体会,只在骄阳下走了几步,她就热得走不动了,何况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肚子又饿,越发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般重,听靖墨叫她上马,当然求之不得,高傲冷艳地由着靖墨把她扶上马去。
靖墨哭笑不得,这死丫头,还真摆起了公主的谱儿。
若谖在马上坐稳,见靖墨也准备上马,伸脚碰了碰他,报复道:“本公主不喜欢与人共乘一骥,你就给我牵马带路好了。”
靖墨瞠目结舌,但又无可奈何。
走了没多久,就有一队士兵迎了上来,原来是许夫人听说有了若谖的下落,靖墨只身去接,怕他兄妹两个有闪失,于是派了卫总管带了人来接应。
卫总管见了若谖立即滚鞍落马,跪了下来:“小的参见公主,小的护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他身后的卫队也全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公主千岁,千千岁!”
若谖赐了他们平身。
卫总管略有些惊诧的目光在他兄妹两个身上划过,暗想,公主并非以势压人之人,便是家里的奴才她也不要他们把她当公主看待,见了她就三跪九叩的,可现在怎么让她的亲大哥给他牵马拉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