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将就草草的婚姻,宁愿孑然一身,可如今的怦然心动,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可那样鲜活跳动的心脏,何尝又不是给了他年轻一样的感觉呢?一时间潘岳的神色有些茫然。
顾沫沫没有回到皇宫,而是一路前往太子府。
太子府的家丁看到是皇后归来,一个个都跪着守候。
“太子呢?”她问道。
“太子刚刚匆匆归来,就去了书房!”管家立马回应道。
这太子府过去是她居住的地方,如今的管家也是原来的管家。
这府中的家丁都没有换,顾沫沫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书房。
可能里面是听到了动静,开始砰砰砰的摔东西。
顾沫沫绕开了书房,走到了其他地方,这孩子的脾气倒是上来了,几乎把能摔得东西都摔碎了。
“若是不够摔的话,就让福伯去搬一些过来太子只管摔,若是解了气,本宫一直都会在客厅!”
虽然这孩子似乎动了一些不该动的念想,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潘岳对他的照应,提点没有任何的藏私。
其实顾沫沫无论怎么对待司马遹,终究不是亲生的儿子,他渐渐长大之后,他亲生娘亲那边有微词,其他的堂兄弟那边,会质疑他的血统不够高贵,是否能当得起那个位置。
渐渐地虽然司马遹不提,但是那些质疑却成了他心里头的刺,明知道不应该,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
可他对于潘岳却没有这个方面的顾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身份方面的不对等。
顾沫沫是皇后,始终压制着他一层,未来就算是登上那个位置,碍于孝道,他一辈子都得敬重着顾沫沫。
而潘岳即便是提拔出来,他以后是君,他是臣,他在他年幼时候的照顾和看重就显得格外的亲切。
甚至在司马遹心里头也会想,母后照顾是不是因为她还没有生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这么爱吗?
因为这份爱有了质疑,一切就没有了原来那么的纯正。
所以才会渐行渐远。
顾沫沫回到了客厅,这一等就一直等到晚上,那孩子还没有出现。
宫里头的圣旨倒是下来,催促着顾沫沫快些回去。
顾沫沫还在原地。
红姑看到顾沫沫执意这样,都有些担忧了起来,“娘娘何必如此,太子根本没把您当回事儿。”
这些年来,娘娘怎么对太子的,红姑一直都看在眼里。
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太子却不识好歹,让人心寒。
“他才多大,无妨。”他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若不加以引导。只怕未来又毁了。
这个时候当父母的最是马虎不得,原来顾沫沫还觉得司马遹省心。
结果才发现这孩子不是省心,他只是很多话都不愿意跟她说罢了。
夜里头有些凉意,管家来告诉顾沫沫,太子晚饭没有吃,依旧在书房里头。
“娘娘,您若不回宫就去休息吧!这房间也打扫干净了!”福伯最担心顾沫沫出现什么意外,那就担待不起。
红姑也劝着她,只不过她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别说熬上一夜,就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没问题。
“红姑,你去睡吧!”顾沫沫柔声说道,她打算不在客厅里头等了,就直接去书房的门口等。
若这小子有良知的话,还不至于那么狠心。
红姑不放心硬要跟在顾沫沫的身边,顾沫沫只好叫人多拿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年纪一大,站在外面站一夜,就感觉到腰酸背疼的。
红姑到了半夜的时候,就有些受不住,还是顾沫沫点了她的穴道,让人将她给送回去了。
而她自己依旧站着,司马遹整个晚上是有饿又困的,他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甚至扒拉着门缝来看到了。
看到顾沫沫笔直的站在门外,心里头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是她跟潘岳两个人骗他的,就直接关上了门。
一整夜的功夫,司马遹迷迷糊糊中又被一阵香味儿给吸引住了。
他是真的饿了,外头管家端了早饭过来。
“娘娘,您今天可是必须要回去了,指不定皇上下朝的话都会过来找您的!”
司马遹竖着耳朵听着这话,心里头冷哼,父皇不知道对母后有多好,可是她竟然背着父皇做那样的事儿。
不禁为父皇感到了不值。
“本宫知道了!你把饭给遹儿就好了!”顾沫沫说完之后咳了咳。
司马遹听着这声音有些不对劲儿。
“娘娘莫不是着了凉,还是叫个太医来瞧瞧吧!”管家有些关切的说道。
“无妨,还是什么时候等遹儿出来了再说!”她的声音只是淡淡的。
司马遹的神色有些不好,仔细回想这些年来,她的确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可昨日的事儿依旧叫他不舒服。
外头潘岳回来之后,一整夜未曾睡着。
回来之后,迷迷糊糊的想了许多,这一早上,想来过来给司马遹讲解一下,却发现这边听得下人说皇后娘娘一夜未睡,一直在书房门口等着太子。
下人们不敢随意议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叫太子跟皇后娘娘二人都闹成了这个样子。
只有潘岳知道,这件事儿细细说来跟他是脱不了关系的。
司马遹的脾气太倔,有些东西要花时间让他想明白,可是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跟着孩子这么胡闹呢?
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吗?
叹息了一口气, 便也跟着过来了。
本来司马遹都打算开了门出来了,可是潘岳这一到,却让他再一次重重的把椅子都给摔了。
砰的一声响,里头的孩子是真的闹腾起来了。
顾沫沫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看到潘岳的时候也有了几分的迁怒。
“你为什么也过来了?”她言语之中,有些恼意。
他却道:“我进去劝劝他,若不听的话,我便离开洛阳!”
十年前那件事儿,他不要走得干干脆脆的,如今若因为他的存在,而让太子跟皇后起了嫌隙的话,那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这句话,却让司马遹听着很是不舒服。
当年他走的时候,他以为他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因为谣言。
也不顾他当年那么不舍,第一次哭得那么绝望跟伤心,他却不管不顾,走得那么干脆。
如今也要走,却还是因为顾及到她,怕自己会说出去吗?
司马遹一下子就打开了门。眼眶之中布满了血丝。
顾沫沫十分欣喜地喊道:“遹儿……”
“都进来吧!”这外头人来人往的,有什么话也会往外传。他眼下还不想这些东西被父皇知道了。
顾沫沫跟潘岳相视了一眼,就走了进去。
书房内,书籍洒落遍地,花瓶砸碎了,碎片到处都是,那十二扇的花鸟屏风倒在地面。
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进来之后三个人也都是站着的。
“你们两个是有什么话要说吗?快点说!”司马遹背对着二人。
潘岳想要开口,又望了望顾沫沫,昨天那个是意外。
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是思绪又那么的清晰,可见根本就不是梦。
他也不知道顾沫沫为什么会这么做?
“遹儿想要哪种解释?如岳所说的那般,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他远走他乡,若是遹儿心中不满,也可即刻砍了他的脑袋,我回宫之后,也好悬三尺白绫!”
顾沫沫的话,让司马遹的心头闷闷的。
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他们两个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根本就下不了手。
如果能够告密的话,他如今还会把自己困在整个书房内吗?
“当然,若是遹儿有心也可成全我二人。”顾沫沫的话不但让司马遹愣住了,就是潘岳整个人也有些不大明白。
什么叫成全他们二人,搞得好像他们两个有私情一样。
可实际上,这么多年,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
“皇后娘娘……”潘岳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其实他自己想过了,如果怦然心动的对象不是皇后,而是其他人的话,或许他会去寻找自己的第二春。
但那个人的地位注定了他们二人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安仁,我心悦你!”顾沫沫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明明她的容貌不是很好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透过这个笑意,他却想到了北方有佳人,遗世独立,倾国倾城。
似乎记忆之中也潜藏着这么一个女子,有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沫沫……”他不由自主地念叨起了这个名字。
顾沫沫原来的笑意只是装出来的,那么此刻却忍不住喜极而泣。
“风,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脑海之中一片虚无,刚才的一切,他一直都只是冷眼旁观。而脑海之中的记忆,却好像凭空被塞入了一样。
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等我以后带你回去,你就都想起来了!”顾沫沫喃喃而道。
而司马遹却看到了他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相互交缠。
“你们两个是认定了我什么都不会说吗?”他发现自己心中的愤怒大大的减少了。
也对,昨天那样的一幕发生到现在,他不也一直都很淡定吗?
所以现在也就看开了一切。
他从来没有见过母后那样笑过。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高贵,永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端庄而贤淑,世人都夸耀她是一个好皇后母仪天下。
谁又能想到她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这样的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可她那样欣喜若狂,恍若少女的模样,却又让人不忍拒绝。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做自己皇后的本分,照顾父皇,照顾自己,约束着娘家。
她并没有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因为他不是亲生的,就疏远了他。甚至教导的更加的殷勤。
或许,如今,她觉得她所有的职责都尽到了吧。
“遹儿说不说在你,但是我跟岳之间的感情,是我二人之间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因此而感到难过。瞒了你这么久,是我二人不对,但这些年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做过任何逾越规矩的事儿。这一点儿,也请你放心!”顾沫沫在面对司马遹的时候依旧是恢复到了原来淡然的模样。
潘岳:“……”
为什么感觉她说的每个字都都听懂,却听不明白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私情啊?
可惜顾沫沫不让他开口说话,而司马遹也是死心了的模样。
“我知道了,这件事儿让我想想吧!”一夜之间他感觉自己长大了一样。
他闷闷的走了出去。
☆、第225章、依稀记起了
“岳,我知你现在心中有诸多的疑团未曾解开,但我有一事相求,恐会伤及到你的性命,所以这件事儿,也必须要同你说清楚才好!”她神色肃然,先是朝他一拜,而后才缓缓而道。
身为一国之母,朝他行礼,本就于理不合,他微微侧身以示不受。
不过听到顾沫沫柔婉的言语,心中并不惊奇,甚至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叹。
他们二人说到底都是同类人,克制,紧守本分,懂得审时度势,又怎么可能会见她失去了理智突然强吻自己。
又在太子面前说起,这些本就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娘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岳能帮到娘娘的,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他如山中修竹,迎风而立,又似谦谦君子,如琢如磨。
顾沫沫反倒踌躇了起来,前世有帝梵晨为她善后,所以走了之后,一切还算顺畅,男女主都平安无事。
可这一世,若她真要了他处于生死一瞬之间,取他的元神,若有差池,他就性命难保。
这样,她倒是害了他。
“岳是重生归来之人,也知道这天地之间有借尸还魂之说,实不相瞒前世,我本不是贾南风。借尸还魂到了这个体内,是为了寻找我的逝去的爱人身上的一缕孤魂。我遍寻十多年,如今才确定是在你的身上……”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潘岳的眼睛却骤然变得豁亮。
怪不得,许久未变的心,突然怦然心动。按道理,他同贾南风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他对她有欣赏的意思,但一直都恪守着本分。
还不至于到喜欢的程度上。
听她解释完之后,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我听茅山一代有道士,不如请他们让我灵魂出窍,你好找寻你的爱人。”其实乍一听闻的时候,他也想要去找回他的爱人。
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不大可能,杨氏逝去多年,尸骨早寒。
除非能够修的来世相遇,相知……
可像他这样的人,还会有来世吗?
顾沫沫没有想到,她的解释之后,他竟然接受的十分坦然。
“你,这是同意了?岳,我事先说明,这生死一瞬,是十分危险的。据我所知,如今的道士也没有强到可以逆天改命的程度!”
这不是神话的世界,一些道士不过只是会抓抓小鬼,就算不错了。
谁敢让灵魂离体?谁又能保证平安无事。
潘岳点了点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能重活一世,已经算是赚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想要看到太子在朝堂站稳脚跟的一天。”
他能够同意,她已经是感恩莫名,刚好为了增加成功率,她也要抓紧时间修炼。
“多谢先生了,这是自然,太子若他日能够继承大统,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心愿。只不过我今日之言辞,有坏了先生的名声,还望先生见谅!”顾沫沫再三谢道。
话已至此,两个人之间再无此前的暧昧流转,又变成了原来那样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相处模式,恰恰是顾沫沫跟潘岳二人喜欢的。
潘岳想到顾沫沫能知道重生之事儿,也不是一般人,况且她能知道元神出窍,又能够灵魂分离,这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
想到这里,有句话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问,顾沫沫见他好像忍得很是辛苦,不由得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啊?”
她这句话说出来,潘岳的神色才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娘娘前世是仙人吗?不然怎么会动的这么多?”他神色之中隐含着期待。
顾沫沫早就听闻潘岳为人用情专一,无论今生前世在妻子死后都不曾续弦,那些悼亡诗也是他悼念自己亡妻时候所写,至今读来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我知道想问你的妻子,但她应该早已经投胎转世了。”今生注定是无缘了。
只是这句话顾沫沫没忍心说出口。
果不其然,他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其实,若她能投的一个好人家也好!”好在最初那段痛苦的时光早已经过去了,如今固然遗憾,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顾沫沫心中有愧疚,可惜她联系不上夜。
两个人从书房走出之后,没有多时,就看到了司马衷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刚上完早朝,立马就来了太子府。
一见到顾沫沫的时候,双手就紧紧地将她握住了。
“皇后,是不是太子惹你生气了,朕就让人把太子给关起来。昨夜,你不回宫朕很是忧心。”司马衷如今的眉眼里头只看到她的存在。
四周的下人看到了都不由得感到羡慕非常。
顾沫沫微微一笑:“太子没有惹我生气,我们回宫吧!”
刚好,她跟潘岳也约定了时候,也许以后就不会过来了。
太子他有小情绪,但若是潘岳开导的话,他应该能够很快的走出来。
顾沫沫眼角的余光看到潘岳,潘岳亦微微点头。
而司马衷没有看到这一幕,他有些慌乱,“皇后,朕听说你昨夜在书房门口站了一夜,现在还没有休息,米粒未进,不如先用完饭再走吧!”
昨夜几道圣旨下来,顾沫沫没有离开,但司马衷也没有来寻。
今日他倒是来了,却反而不让她回宫了。
顾沫沫本能地有些狐疑。
“无妨,回去再说吧!”顾沫沫执意要走。
司马衷却拉着她的手,“皇后,我们去教训一下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