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的话就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沈清上紧跟着说：“那么这一部分骨头就应该是禽类身上的一部分了。你们看，这里应该就是鸟类的掌骨和指骨，也就是说这里本应该会有一个这么大的翅膀。”
“那么，这条鞭子似的骨头就是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尾骨吗？”步清善指着骨架上的一部分问。
大家竟然从亡灵君的身上找到了十几种动物的骨架。他们按照那些骨头的样子想象了一下亡灵君的长相，立刻觉得亡灵君的父母实在是太任性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这么奇葩的生物？
亡灵君只除了骨架的身体，就只剩下了一团幽火，被相清水称之为生命之光。这样的它是没法和大家进行良好沟通的，只有相清水能和它用特殊的方法对话。这就是契约所带给他们的一种能力。
于是，相清水非常郑重地就品种问题请教了一下亡灵君。
大家围在相清水的身边，都在等着答案。妖皇的心中最为好奇，他倒不是好奇亡灵君的长相，他只是好奇……亡灵君都已经这副样子了，为什么还那么强大呢？那团幽火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就在不久前，当妖皇和亡灵君互相试探的时候，妖皇所感受到的那一股上古大妖的气势并不是假的，而这种强大的力量应该源于一位妖修的血脉，可亡灵君现在这副样子它哪里还有什么血肉啊！
“它现在还想不起来自己生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没有名字，所以我叫他骨含。”相清水说。
好吧，现在就连当事人都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了。亡灵的觉醒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像骨含这种新生的高阶亡灵，它虽然拥有正常的逻辑能力，智商也和生前一样，但记忆却已经没有了。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它就需要补充更多的能量，比如说吞噬低阶的不死生物。其实，陈艾就是一种不死生物。
被世界的恶意笼罩了的陈艾忽然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上穿过，整个人都有些凉呢。
血婴宝宝是妖皇的储备粮，虽然妖皇暂时不需要了；陈艾又成了骨含的食物链下层，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这一对简直就是多灾多难啊。希望他们还可以开开心心地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对了！骨含说，他很喜欢小猫。这一点和我一模一样呢！”相清水笑眯眯地说。
一直以来，大家都不知道妖皇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所以总是跟着步清善小猫小猫地叫。当妖皇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这么叫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妖皇已经是妖皇了啊，他的人形是一副狂傲酷霸拽的模样，一点都不软萌呢。大家再叫他“小猫”，这里面的反差就太大了，实在是有损他的威名啊！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妖皇觉得是时候告诉大家他妖皇的身份了。
然而，妖皇还没有开口，步清善就淡定地接了一句：“别在叫他小猫了，现在还是叫大猫吧。”
其实大猫比小猫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妖皇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对着步清善的话保持了沉默，似乎承认了大猫这个称呼。百足和涉阳这两只知道真相的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妖皇。
果然，主上对于小妖后非常宠溺呢！步清善在百足和涉阳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无比高大上了。
相清水见妖皇没有反对，就点着头说：“嗯呐……总之，骨含很喜欢大猫呢！”
步清善清了清嗓子，非常严肃地问：“那么，骨含是先生，还是女士？”其实他本来打算问是公是母的，但考虑到骨含那强大的战斗力，他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冒犯这位比较好，就用了文雅的说法。
相清水又和骨含“深情”对望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骨含是男孩子！和我一样的男孩子！”
果然！步清善转过头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盯着妖皇大人。
妖皇有些莫名其妙。他又没做什么，为什么步清善的眼神会这么奇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妖皇看来，步清善的心也和海底针没什么两样了。不，凭着妖皇的本事，去海底捞一根针还是容易的。
步清善瞪了妖皇一眼。哼，这时候装无辜已经没有用了。
骨含是男孩子啊！骨含还说他喜欢妖皇啊，他这是才见到妖皇啊，这不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嘛。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妖皇就是直男收割基啊！太丧心病狂了，竟然连骨架都没有放过！
相清水把骨含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这个动作也是像小猫学的，当初小猫最喜欢待在步清善的头上呢。小师弟终于有了自己的妖宠，觉得自己和师兄师姐们又有了一个共同点，这就更像一家人了。
所以，相清水非常开心。
相清水对步清善说：“骨含还说，薛定谔这个名字不好听，他让我不要改名字。”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玩笑话就让它随风过去吧。”步清善无奈地说。
几人在东介海的深处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把兽潮的主要原因都干掉了，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一点，就打算先离开东介海。大家决定立刻回御妖门，毕竟相清水终于契约到了自己的妖宠，总要回去让惜花老祖看看。妖皇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已经“吃”得饱饱的了，暂时不需要急着找邪魔了。
回程中，相清水抓紧时间和自己的妖宠培养感情。他们的交流方法特殊，一人一妖聊天的时候，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他们两个在无声地对望。整个过程非常安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交流有多激烈。
“我最喜欢小猫了！皮毛很光滑，手感一定非常棒！可惜我都没有摸过。”相清水遗憾地说。
刚加入御妖门的骨含其实并没有见过妖皇的小猫状态，不过这不耽误他理解相清水的话。毕竟，妖皇的皮毛确实很光滑（皮，就是肤质好；毛，就是发质好）。于是，骨含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小猫更萌的生物了！清善师兄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相清水兴奋地说。
虽然不知道萌是什么意思，但考虑到那美丽而强大的妖竟然是步清善的妖宠，骨含也觉得步清善的运气实在是好。于是，骨含再次点了点头。他觉得相清水真是太睿智了，看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的。
相清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啊，我一直在和你说小猫，你会不会嫌我啰嗦？你放心吧，虽然我很喜欢小猫，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哒。在我看来，你也很漂亮呢！没有比你更漂亮的骨头了！”
骨含谦虚地说：“大猫最漂亮。我们继续聊大猫吧。”
“好啊好啊！”相清水觉得骨含太合自己的口味了。
骨含矜持地点了点头，觉得相清水太合自己的口味了。
所以，这就是两个脑残粉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嗯，比主人和妖宠之间的契约来得更加坚固。

第60章

妖皇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毕竟相清水和骨含的目光就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在脑残粉的激动中，妖皇不得不摆出更加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在妖皇毕竟是妖皇，他曾经既然站到了那个高度，他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假的，装逼技能简直满点。妖皇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崇拜的目光。
不过，曾经妖众的目光并没有这么热切到过分的啊！
反而步清善没怎么看向妖皇。飞行法宝很大，妖皇站在这一头，步清善就去了那一边，仿佛刻意躲着。他拿出一枚储物戒，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腾出来，满满地堆在地上。然后他一样一样整理起来。
“这是清善师兄亲手给小猫做的猫爬架！”随着步清善的整理，相清水一样样给骨含介绍起来。
没错，这一堆东西都是属于小猫的。步清善对小猫真是好到没处说。二十一世纪的家养小猫会有的东西，身在修真界的妖皇就绝对不会缺了。步清善摸索着一样样都给他做了出来，做得还很精致。
什么猫爬架啦，什么猫抓板啦，什么逗猫棒啦……最精致的就是步清善用小猫换下来的毛做的一个玩偶小猫。因为就是用小猫的毛做的，所以味道和小猫一模一样，小猫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抱着它。
秉着“对我主子好就是对我好”的脑残粉原则，骨含在看到这一堆东西后，对步清善的好感度立刻飙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值。当然，如果步清善愿意把玩偶小猫送给骨含，骨含会更喜欢他的。
步清善把属于小猫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放回了储物戒中，然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步清善一直以为自家妖宠是精分的，不过因为大猫猫格只是偶尔出来一下，他心里虽然有些无法形容的不乐意，但多少还能够接受这个状态。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格外不妙，化作人形的大猫还安安稳稳地立在那里，小猫大概不会出现了。那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啊，步清善觉得有些伤感。
说句实话，步清善对于妖皇的情感有些复杂。从理智上来说，他知道大猫和小猫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取代谁，每个猫格都有自己的猫权，对不对？从情感上来说，他又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觉得嗷嗷嗷大猫真是宇宙第一帅啊，这么帅的家伙竟然是他的妖宠？！一部分觉得嘤嘤嘤好想小猫啊。
所以，步清善现在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妖皇哪知道这个呢？他虽然背对着步清善，但辛辛苦苦修出来的神识是用来做什么的？自然是用来（划掉）偷窥（划掉）监视的。所以，步清善那面带伤感整理小猫财产的样子全部被妖皇看了去。
本座绝对不能纵容他。
本座好不容易重新捡起了威严，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本座岂能变成小猫被人抱在怀里？
本座如此威风，自然比小猫更加夺人眼目，大家（尤其是相清水和骨含）都在看着本座。
……
妖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变作了小猫的样子，慢慢走到了步清善面前。
可惜，变成小猫是极限了，让妖皇装作和小猫一样懵懵懂懂的样子，那实在是太考验演技了！
步清善立刻弯腰抱起了小猫。从小猫的眼神中，他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其实还是大猫呢。不过大猫能变成这副样子哄他开心，他自然是领情的。步清善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和大猫好好聊一聊。
妖皇曾经误入过一个幻阵。那个幻阵是一位已经飞升了的大能留下的，叫阳阿八方阵。这是一个炼心阵。一般的炼心阵并不具有攻击性，通过了炼心阵则一段时期内心魔尽散，通不过则从此被心魔所惑。但阳阿八方阵不同，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通过了则从此心魔尽散，通不过就是一个死。
为什么阳阿八方阵的效果会如此明显呢？
以前妖皇并不十分清楚，现在的他却忽然明白了。因为别的炼心阵制造的只是幻觉，哪怕一个人在阵中过了百年、千年，幻觉一直都是幻觉。可阳阿八方阵所带来的却是一段真实的人生体验。
在阳阿八方阵中，妖皇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的身体很不好，都说他的寿命不足十年了。那个小孩子的处境很不好，都说他的身体中封印着一个宝贝。两个小孩子的日子其实很艰难，尤其妖皇从一开始就没有身为妖皇记忆和修为。
不过，最终妖皇活了下来，那是以命换命。在他确定活下来的那一刻，心境波动，阵破了。
一直以来，妖皇都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但是他偶尔还是会想念那个孩子，那个总是有着奇思妙想的孩子，那个负尽天下人却护着他活下来的孩子，那个眼神坚决眉目清秀的孩子……
在遇到步清善以后，妖皇偶尔能在步清善身上看到那个孩子的影子。所以，即使步清善总是拿着妖皇的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妖皇虽然都记在了小账本上，但到底没有真的气急败坏。妖皇只当那个孩子是不存在的，所以就一直没有往深处想，直到步清善说起了他自己其中一世的经历。
那一刻，妖皇心中立刻涌现出了一个念头：他终于找到他了。
如此，妖皇觉得自己应该纵容步清善一些。毕竟，步清善那么喜欢他呢，甚至愿意为他而死。
可惜，如同妖皇不知道步清善心里的复杂想法，步清善也不知道妖皇心里的复杂想法。步清善抱着小猫样子的妖皇走到了角落里，问：“你和小猫……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小猫还会存在着吗？”
步清善不曾读过心理学，所以不知道不同的人格之间是不是能够互相吞噬。
对于妖皇来说，这个问题很有些莫名其妙啊……当然，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应该要纵容步清善一些，就算步清善问的问题相当白痴，他还是要认真地回答。于是，他说：“小猫是我的身体。”
妖皇说得没错，但是在步清善的理解中，这句话的意思就变成了：大猫其实是夺舍的，他夺舍成功以后，小猫的身体自然就变成了大猫的身体。原本以为是精分都很纠结，结果竟然是夺舍的吗？！
这要是夺舍，那不就是仇人了么！
亏得妖皇反应快，见步清善的表情不对，就赶紧把自己之前的状态解释了一遍。
步清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步清善心里又有了新的纠结的地方：“所以，你以前就像是一个背后灵一样，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这不就意味着，不管他做了什么，大猫都是能看见的吗？还能不能有一点隐私了？！
妖皇矜持地说：“非礼勿视，你沐浴的时候，我往往都是闭眼不看的。”
“呵呵。”步清善说。这两个字完美地表达了他现在的一种日了狗的情绪。
“你若是觉得清白有损了，本座是可以负责的。”妖皇继续矜持着。当他用“本座”来自称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往往很大，比如说过于兴奋，过于愤怒，过于纠结等等。当然，还有过于复杂。
步清善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来着？”
“负责。”妖皇强调了一下。唉，步清善是一定爱惨他了，所以才喜欢听他把誓言一遍遍强调。
步清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猫。
妖皇一脸“你赚到了你绝对是赚到了快来跪舔本座吧”的欠揍表情。
“呵呵。”步清善又说。这已经不是日了狗了，这是日了热狗了。
心情很不美丽的步清善抱着小猫三两步走到了相清水身边。相清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和他怀中的猫。步清善用一个气泡装着小猫，这可以在一定时间里让相清水免于过敏。然后，他把小猫放在了相清水的身边，还把那个装满了小猫“财产”的储物戒也掏了出来，同样也放在了相清水的脚边。
“送给你了。”步清善说。
相清水受宠若惊地问：“真、真的吗？”
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百足赶紧过来拎起相清水就跑。在家务事面前，外人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我应该给衡康留个口信。”步清善自言自语说，“对，我这么忙！我哪里还有时间和一只猫胡说八道啊。并且，我还这么直。嗯，重点在于我这么直。我就是一个无比正直纯洁的好少年！”
步清善给衡康留的口信就是告诉衡康，他已经回御妖门了，有缘再见，再无别的废话，也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毕竟，修真无年月，往往一闭关就是数十年上百年，所以真的只能是有缘再见。
除了衡康，步清善也给宇文公主和净明老和尚留了口信，再一次强调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让他们不要在他身上寄予希望，也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这个口信不留不行啊，尤其是宇文公主那里，步清善看得出来，宇文公主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他要是不明确拒绝她，大概会加重她的负担。
几个传讯符散出去后，步清善干脆又给师门传了一道信。
步清善忙着的时候，妖皇就蹲在气泡中。凭着他的能力，这个气泡自然关不住他。
但是，他很火大！他偏偏就不自己戳破气泡！他就是要让步清善看清楚他干得好事！
要是步清善不痛哭流涕地表示悔改，他就不从气泡中出来了！
妖皇的头上顶着乌云，乌云中电闪雷鸣。

第61章

步清善和妖皇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怪异。
百足拎着相清水走到涉阳身边，用一种骗小孩子的口吻说：“小师弟，你一定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