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在记账,“不知道。”
陈又,“……”
他瞥了一眼何思阳,决定晚上就在这里睡,不回去了。
听到老大这么说,东子跟老余都诡异的想到了,跟丈夫吵架后,气的离家出走的小媳妇。
何思阳等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翻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床铺发出响动。
没错,陈又回来了。
他实在忍受不了东子那被窝里的臭脚丫子味,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屈服。
何思阳的睡眠浅,他清醒着任由男人溜进自己的被窝,手臂环上来。
半夜,陈又迷迷糊糊的,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想看看,又被周公拖走。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那样的感觉,还感到呼吸困难,疑似是被鬼压床了。
陈又痛苦不堪,他撕着有点长了的手指甲,弄出血了。
何思阳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把细尖的小剪子,丢给陈又。
陈又瞪眼,卧槽,你到底带了多少玩意儿进来的?都藏哪儿了?
他背过去剪指甲,用这剪刀用着不顺手,几次剪到肉,干脆用牙啃了,“天花板那么高,是防止犯人上吊的,但是想自杀,还是有法子的。”
“我住进来的这些年,铁栏杆那里死过两个,厕所死了三,外面还有几个。”
何思阳没有表情变化。
陈又去啃另一边的手指甲,“这里不干净。”
他说的更明白些,“有阿飘。”
何思阳一副质疑的口吻,“是吗?”
“老子最近夜夜被压,还能有假?”陈又说,“你这么个样子,女阿飘肯定要惦记。”
何思阳问道,“我什么样子?”
“这么说吧,”陈又,“你随便往哪儿一站,所有人都想跟你发生关系。”
何思阳挑出重点,“所有人都想跟我发生关系?”
陈又不明所以,“是啊。”
何思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下,“哦。”
陈又啃指甲的动作一顿,我刚才说什么了?好像没有吧。
他跟系统诉苦,说自己最近被鬼压,都快死了,系统表示无能为力。
“目标万一被缠上怎么办?”
系统,“……”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陈又的嘴破了结痂,再破,好不了了。
“老大,你这嘴巴怎么不见好啊?”
“别提了。”
陈又脱了上衣,“给我抓抓背,痒死了。”
东子的手臂举到半空,就被阻止了,“我来吧。”
他立即退后,让出位子,“行,你来。”
何思阳问陈又是哪儿痒。
“左边,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就那儿。”
陈又一个劲的喊舒服,他长的是阳刚硬气的帅,另有一番魅力,把不少犯人都听硬了。
没办法,他们已经憋坏了,不受控制,和大小便失禁差不多是一个理。
何思阳的眼皮底下,男人的背部很宽,每块肌肉都充满强硬的力量,有几条很深的刀疤纵横交错,是对方久远的过去。
他的手缓缓往下,指尖划过男人的脊骨,离尾骨那里越来越近。
陈又忽然说,“好了。”
闻言,何思阳把手放下来,手指蜷缩在一起,他去了厕所。
陈又发现何思阳步子迈的大,走的很快,像是在迫切的想干什么,他翻了个白眼,自己要抓,还嫌脏,这么急着去洗手。
不多时,区长把陈又叫去,问了何思阳的事,没提那起案子,八成是没头绪。
“我交代过了,暂时不会有谁去招他的。”区长说,“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陈又说,“我会的。”
区长忍不住问,“你那嘴巴怎么破成那样,馋的?”
陈又停下脚步,“区长,您不说我还忘了,食堂那菜一点油星子都没有,能不能给点肉?这总水煮冬瓜,水煮大白菜,菜叶子烂面条吃着,哪有什么力气干活。”
区长挥手,“走吧走吧。”
第二天就有肉了。
说是萝卜烧肉,要在萝卜里扒拉扒拉,才能扒出来几块肉。
也不错了,犯人们连汤都搜刮掉了。
陈又可以吃很多,但他没要其他人讨好着送过来的,就要了何思阳夹的。
他跟任务目标是你死我也活不了的致命关系,对方必然跟别人不同。
“全是肥肉。”陈又有的吃,就开始挑剔了,“一点瘦的都没有。”
东子吸溜着大拇指上沾到的肉油,“老大,肥肉很香啊,我都八百年没吃过了。”
老余正在卖力搜刮汤汁,只是抽空点个头,都没时间说话。
陈又翘起嘴角,“以后有机会,老子亲自掌厨,好好给你们整上一桌子满汉全席,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菜了。”
噗——
东子跟老余同时喷饭,他俩哈哈大笑。
“老大你连个饭都煮不熟,还整满汉全席?要吹也不能这么吹啊!”
陈又,“……”
他把饭盆往桌上一扣,摆出恼羞成怒的样子,“老子幻想的不行吗?”
“行行,老大,你接着幻想,我们保证不打扰。”
东子跟老余笑的肚子痛。
一旁没有发出声音的何思阳若有所思,刚才这个男人描述的神情就是他常有的嘚瑟,不像是假的。
那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确和他知道的有很多不同,像是两个人。
何思阳将内心的疑惑全部收敛干净,不动声色的寻找答案。
一周后,楚天出现在16号儿房的队伍里,嚣张凶狠,看不出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
他看见走在一起的陈又跟何思阳,就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朝地上碎了一口,重重的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何思阳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陈又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有意思?别逗我了。”
何思阳似是随口问,“你对他没有兴趣?”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陈又说,“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跟你说说话,唱唱歌。”
何思阳垂下了眼睛。
“不过我觉得……”
陈又挠挠下巴,不假思索的说,“楚天很歧视搞基的。”
“就是男人间的那种事。”
何思阳停下脚步,侧头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陈又说,“上次我不是进医院了吗,我跟他……”
何思阳抬眼。
陈又被看的莫名紧张了,他想了想,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言难尽。”
过了几秒,陈又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说点什么,“楚天那小子嚣张的很,早晚要被人整死。”
目光停在楚天身上,何思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秋天树叶枯黄,即将萧瑟一片。
几个号儿房里的犯人们被组织上山,他们捡枯树枝,烧野草,指甲里都是泥土,口鼻全是浓烟,谁也不敢有怨言。
陈又有特权,他带着何思阳在山坳里吹风,不用干活。
这么长时间下来,何思阳的恶念值竟然一成不变。
那就是说,他的任务进度目前还是零蛋。
也许哪天何思阳会突然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恶念值一下子就直接从10减少到0。
这不是没可能。
熟练的安慰完自己,陈又抓起一把叶子往前丟,他的眼神忧郁,就是搞不懂如何让这个少年重新燃起希望,别再把自己封闭,拒绝甚至攻击别人。
犯人们休息了,有意无意的围着山坳,想听到什么声音。
野外嘛,有蓝天白云,也有枯叶草根,小风吹着,美少年搂着,不止可以看风景,还非常能做点什么。
现在一群人在就着唾沫星子嗷嗷的叫,这戏不演好,是没法收场了。
陈又看着何思阳。
他的目光深沉,平时在房里,都靠水声蒙混过去了,现在不好混啊。
“那什么……弟弟啊……”
何思阳偏头看着陈又,眼神询问。
陈又吞口水,什么眼睛不长,偏偏长了双桃花眼,你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他清清嗓子,凑在少年耳边,低声说,“大家以为我在跟你干大事,你得发出声音。”
何思阳一脸单纯,“发出什么声音?”
陈又不疑有他,酝酿酝酿就喊,“啊啊……喔喔……哈哈……”
“就这样喊个几十次。”
何思阳哦了声说,“你喊的挺不错的,那就由你来喊吧。”
陈又,“……”弟弟你这样玩,真的会失去我这个哥哥的。
第33章 蹲大牢(13)
为了老大的威严,陈又是坚决不能大喊大叫的。
而对何思阳来说,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不想做的, 谁也不可能强迫他。
男人跟少年大眼看小眼,暗暗较劲, 直到东子发出了一声信号,他们才收回视线。
陈又揉着酸涩的眼睛, 小时候跟小伙伴们比眼睛不许眨,他从来没输过。
今天输了。
哥们,我就服你。
何思阳落后两步, 正好是可以将前面的身影收尽眼底的距离,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踩着男人的影子。
“跟着我,别乱跑, 听见没有?”
听到男人的声音,何思阳眉心的阴影淡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山的另一边有条河,有人试图从那儿逃离出这间地狱,不出意料的被抓回来,已经半死不活。
血迹把枯叶染的这红一块,那红一块,像油画大师的精心之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人抱着头被打,嘴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求饶。
这是挥动警棍的那几人有意为之,他们要借此给其他人一个残忍冰冷的警告。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想这么做。
那人被打的面目全非,倒在地上吐血,爬都爬不起来了。
站在人群里的陈又瞪大眼睛,最终还是受不了的把头偏开了。
不管在哪个世界,经历着什么,他就只是一个爱打网游,喜欢泡在网吧的普通大学生。
他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血腥暴力的一幕。
用力掐了一下手心,陈又匆忙后退,到一边干呕。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电影跟看实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电影再血腥,他只会感慨特效多么牛逼,后期处理的多么逼真,那血肉模糊,胳膊腿乱飞,肚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拖一地的,就跟真的一样震撼。
而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就是恶心,恐惧。
陈又抬手擦嘴,他转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你不声不响的站我后面干什么?”
何思阳询问道,“怎么吐了?”
陈又面不改色,“吃多了,胃不舒服。”
何思阳不再多问,似乎是相信了这个答案,“那晚上就少吃点吧。”
陈又嗯了声,心说,看了这么一个画面,晚上我喝西北风都能反胃。
夜里陈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难受,就在心里折磨坑他的系统,来啊,互相伤害啊。
在《双截棍》循环播放了有将近七十次后,系统终于罢工了。
陈又委屈的哽咽,“我被你绑上这么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任务,现在想听首歌都不行了?”
系统,“换一首。”
陈又任性起来,自己都想抽自己,“不换,我就要听《双截棍》!”
系统表达简短,又清晰,“换一首,有的听,不换,没的听。”
陈又,“……”
他最后还是换成了《最炫民族风》,心情低到谷底,只有节奏欢快点的东西能救到他了。
听了一会儿,陈又想起来了,节奏欢快的不止是歌曲,还有动作类的电影啊,他立马让系统给他来个十部八部。
系统,“没有。”
已经调整好状态的陈又,“……”
特么的你在逗我玩呢?小菊花和一堆同类产品都在平台上大量售卖,怎么可能没有动作电影?
陈又碎碎叨叨,一通威逼利诱,终于得手了。
连续看了几部有剧情,也很激烈的电影后,他感觉自己大病一场,肾虚了。
何思阳发现男人变的无精打采,注意力还不集中,他问是不是病了。
陈又说是。
何思阳皱眉,“什么?”
陈又摆摆手,唉声叹气,“当我放了个屁。”
盯着男人看,何思阳的眼眸眯了眯,突兀的就说,“有的事不能过度了,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陈又哎道,“我会控制的。”
何思阳的面色骤然就是一寒,他呵了一声,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讽。
陈又一脸懵逼,怎么了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你哥看个电影也挨着你了?
何思阳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摩挲手指,他跟这个男人同吃同住,几乎是形影不离,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谁?
既然都过度了,那就说明不是一次两次,他竟然毫无察觉。
何思阳问陈又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陈又说,“就这两天。”都怪系统,要么一部不给,要么就是给几排,他又是个自制力差,好奇心强的人,不一次性全看了,就觉得不爽。
于是何思阳晚上一夜没睡,而身旁的男人倒是伸展着手脚,呼呼大睡。
他过了一周睁眼到天亮的日子,一无所获。
这回精神萎靡的人换成何思阳了,操心的那个人变成陈又。
俩人谁都不知道,压根就是一个不太美好的误会引起的。
我以为你知道,我也以为自己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冬天一到,日照就短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说的就是陈又的现状。
凄惨又可怜,还看不到头。
他终于能体会到这里的人那种绝望了。
所以说还是应该做一个好人。
被子发了一套新的,很快就又脏了臭了,这样连空气都被污染了的环境之下,就没有干净的可能。
陈又不用收拾床铺,何思阳会顺手给他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非常标准,教导员亲自表扬过的。
往往这时候,教导员都会对陈又投过去一个暧昧的视线,混合着羡慕嫉妒。
有人给暖被窝,还管收拾,多好。
陈又也觉着好,他兄弟似的把手臂搭在何思阳的肩上,往自己那里一勾。
弟弟贤惠的跟老婆一样,也是没谁了。
早上六点,天还没亮,犯人们排队漱口,一口带冰渣子的水进嘴巴里,冻的牙齿打颤,灵魂抖动,瞬间打通奇经八脉,口鼻喷雾,离上天不远了。
“卧槽卧槽卧槽,好冷啊!”
陈又在原地蹦跳,他特地把一个犯人上交的羽绒马甲塞囚服里面了,还是冷。
他那些年过的冬天跟这里一比,都不叫事了。
哗啦的声音落入耳朵里,陈又扭头看,一哥们在随地小便,冻的直? 何思阳洗完了,见到男人在搓手哈气,他挑了挑眉,“有那么冷吗?”
“把吗字去掉。”陈又吸一口冷气,五脏六腑都凉丝丝的,他不小心碰到何思阳的手,是热的,顿时一阵羡慕,“年轻就是好。”
何思阳说,“我给你点热气。”
陈又一愣,这多不好意思啊,下一刻,他就攥住少年的手,脸先不要了,明年春天再要。
何思阳把另一只手放进裤兜里,等陈又觉得他的那只手不暖和了,又有热乎乎的可以捂。
东子跟老余吸吸鼻子,他们没这待遇,算了,还是左手捂右手吧。
出去时,15号儿房跟隔壁打了个照面,还一同跟在大队伍后面。
陈又扯扯嘴角,他跟何思阳说,“楚天那小子在偷看你。”
何思阳一言不发。
陈又说,“你别搭理他就行了,他要是敢搞事情,我来对付。”
何思阳知道楚天的视线其实是在他旁边的男人身上,这已经是一周内的第五次了。
但他是不会对男人说的。
他还知道,以楚天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
这件事会变的如同没有发生过。
来了快两个月,何思阳除了那次被带去调查,就没别的麻烦。
谁晓得今天C区的刘监会隔区派人过来,把何思阳叫去了。
那刘监早就把人给惦记上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有动作,已经刷新了记录。
何思阳一走,陈又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把坐立难安这个成语表现的淋漓尽致。
“老大以前都是走肾,这回竟然真的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