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些情绪叫做回忆（上）
记忆还是铺天盖地的卷来，关于那场高考。
“我以后努力学习，跟你上一所大学吧。”周宇智某天在放学路上无意说出的话却被肖阳刻在心上。
于是高考的时候，肖阳故意把选项填错，步骤乱写。
虽然高三后期周宇智确实多努力了很多，但是和肖阳还是差很大的差距。肖阳当然知道，但是他无比憧憬和他一起上大学，在一起，像高中一样，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不分开。什么身份都好，只是别分开。
于是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傻了一群人，老师傻了，家长傻了，最重要的是，周宇智傻了。
当周宇智看到肖阳一脸淡定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什么。
“你他妈这是在干什么？你他妈说话，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周宇智不由分说的一拳打在肖阳脸上，接着提着肖阳的衣领逼问他。
周围的人都想过来拦着。
“都让开。”一直没说话的肖阳吼了一句。
“肖阳你记着，我他妈不用你施舍。”说完周宇智放了手，转身走了。
留下肖阳一个人默默地站着。
然后直到搭上去上海的火车，肖阳都再没见过周宇智。
报考的那天周宇智故意没来，第二天才来把志愿交了。肖阳也是后来才知道周宇智和杨东一起考去了离家不算太远的城市D市，俩人的学校离得不远。
而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填了上海的某所不知名高校选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这是他在那个时候做的唯一算得上是对得起自己的决定了。
肖阳都不知道那个假期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的脑子里只重复着那一句。
“我他妈不用你施舍。”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了你可以推开一切，你还要不顾一切的推开我。
我只想和你一起啊，为什么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马上就可以一起上大学了，过着我们曾经想象过的大学生活了，为什么只差最后一步了，你却转身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疼，最后，他们还是走上了形同陌路的路，一切就还都没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他记得他后来就无法在聊天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名字了，始终能背熟的一串数字也变成了空号。
这个人，最终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出了他的生命，没留一点余地。
他记得他顶着八月的太阳站在周宇智的楼下，死死盯着那扇没拉开床帘的窗子，他知道他在里面，但是他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了，再也不能轻车熟路的走进卧室把睡眼惺忪的人提到书桌前了，再也不能吃着周妈妈准备的零食看着一脸馋样的他了。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离开了智的楼下，离开了这座拥有他们所有联系的城市。
肖阳叹了口气，招手揽了一辆出租车，带点热度的风打在脸上，为数不多的醉意也清醒了。
似乎年纪大了，就会觉得愧疚，对父母，对当时栽培他的老师。
他回到了高中，见了明显的衰老的班主任，他说了自己的近况。看到他并没有因为当年的高考而让自己的人生低落到谷底，班主任也稍微欣慰了一点，没多说什么。
他在这栋物是人非的教学楼转了转，看着正在上课的年轻稚气的脸庞。
多年前，他和智，也是这样的，穿着一样的校服，揣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高中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嘲笑女生喜欢结对上厕所，后来他们发现周宇智，一个将近一米八的汉子，也喜欢找人结对上厕所，那个被找的人，就是肖阳。
“走啊，阳子，陪我上厕所。” 肖阳正在趴着桌子睡觉，周宇智上来冲着肖阳的脑袋就是一拍。
“滚，老子不想看你的刁。”肖阳被吵醒还是有点生气的。
“我想看你的行了吧。快点，别墨迹。”肖阳硬是被拽走了。
“你有啥事，说吧。”肖阳走到厕所问他，以为他那么坚持是有事要和他说。
“没事啊，尿尿。”说着就开始哗哗的放水。
肖阳气的翻了个白眼，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接受周宇智拉着他尿尿的事实了。但是他自己尿尿的时候绝对不会拉着周宇智，但是周宇智看见了跟上来就另说了。
有一天，周宇智乐乐呵呵的拿着两张纸来找肖阳。一个画着一个太阳，一个画着一簇小草。肖阳有点懵。周宇智自顾自的把太阳那张给了肖阳。
“来，咱俩打电话。”
“啊？”肖阳还是有点懵。
“我接电话说‘喂，我草’，你说‘喂，我日’。”
卧槽，肖阳真的能被他气死。
“你他妈能不能不总用我的杯子喝水。”第n次想喝水的时候发现杯子里又没水了，肖阳还是怒了。
“你这是嫌弃我么”撒娇，耍赖。
“那皇上你下次喝完能不能给我续上。”肖阳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
“好嘞，小阳子。”嬉皮笑脸。
“滚滚滚。”肖阳骂了一句。接着周宇智起身拿了肖阳的杯子接满水回来，喝了一口，放在肖阳桌子上，走了。
肖阳就知道，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阳是什么时候恍然大悟自己的心动呢。那里还有杨东的功劳。那是高二上学期的时候。
“你说你俩，肖阳吧，听名字应该是个很阳光的人，结果长了一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脸，你呢，你家长给你起的名字肯定是希望你聪明，结果失算啊，笨成这样，你说你俩的名字是不是起反了。”杨东又开始夸夸其谈。
肖阳平时就不是很喜欢跟人斗嘴，被周宇智气的那就另说了，但是周宇智就不一样了，平时有点什么事嘴上肯定不能吃亏。肖阳还等? 胖苡钪欠椿鳌澳闼璨疟磕亍敝嗟幕啊?br /> “你懂什么呀，这样更说明我和阳子是灵魂互补的人，要不我们俩怎么那么铁呢。”周宇智不但没反击还很得意。
砰！砰砰砰砰砰砰。心脏好像突然被击中了，那一刻，那一句灵魂互补，肖阳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陷在了这个叫周宇智的人身上。
第九章 那些情绪叫做回忆（下）
想起这些片段，肖阳不自禁的扬了嘴角。出了教学楼，进了篮球场，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没人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不知道曾经见证了多少少年少女的青春诗篇。
阳光晃眼，曾几何时，他也和周宇智一起并肩在这片土地上撒过汗水。
“智子，你这不是偏心么，我们知道你跟阳子好，你也不能总把球传给他啊。”同学甲说。
“切，你们别说的好像我假公济私一样，我跟阳子就是有默契，阳子擅长无球跑位，他能跑到我需要的位置，你行么？”周宇智得意得比别人夸自己还得意。
“行行行，你俩有默契，我们都是陪你俩玩呢行吧。”肖阳听周宇智这么说也得意，但是怕别人觉得不平衡，依旧没什么表情。
“阳子，我这打球一身汗回家该被我妈骂了，我去你家先洗个澡呗。”周宇智试探问了一句。周宇智在打球的时候默默观察他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因为那些人的话生气了。
“行啊，我妈应该烧水了。”肖阳应了一声。
看他正常说话没有不搭理他，周宇智舒了一口气。
他的反应肖阳都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但依旧一副老子不知道关老子屁事的样子。
周宇智一进肖阳卧室就倒下去了。
“你他妈从我床上起来，你自己嫌脏不回家来我家打滚，赶紧给我起来。”肖阳边骂他边把他拽起来。
“我这打球那么累，你忍心么。”耍赖，撒娇。
“我他妈不累呀。”肖阳骂了一句。
“那一起躺吧。”说着就起身把肖阳拉了下来。
砰。砰。一声是肖阳倒在床上的声音，一声是肖阳加重的心跳声。
妈的，以后不能让这货来我家了。
“你的衣服我穿还挺合适的呢，感觉你比我瘦啊。”说着周宇智就要摸上肖阳的腰要量腰围。
“我靠你是不是有毛病。”被碰到的肖阳一个激灵躲开了。
“你腰上也有痒痒肉呢啊，我就没有，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不信你碰。”周宇智顺势张开双臂。
“大哥，你不觉得两个男生一起挠痒痒肉特别娘么？”肖阳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卧室。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跳已经出卖了他自己了。
以后，这货绝对觉得不能再来他家了。
“我走了啊，诶呀，我球服忘拿了，正好你爱干净，你帮我洗了吧。”走出门口周宇智故意装作刚想起的样子。
“那我去给你拿。”肖阳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诶呀我来不及了啊下周见。”看着周宇智慌张的跑了的肖阳脸上挂了一丝笑意。
这种笑意一直挂到给他洗衣服的时候，直到看到那堆球服中还夹着一条内裤，笑意渐渐褪去。
他当然知道他自己喜欢周宇智，他不知道周宇智是否知道，他也不知道他故意留下这条内裤的意思是什么，是嘲笑，是玩弄，是戏谑，还是警告，他并不知道。那个男孩每天笑嘻嘻的像是没有心思一样，可是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伸手洗了那条内裤。周一又把这些衣服一起交给了周宇智，没多说什么。
从此他仿佛就在靠近和疏远的两难处境之中徘徊，若即若离。
他不知道，周宇智真的只是忘了，他本来想带走那条内裤的，但是着急试肖阳的衣服，吃完饭就把这事给忘了。在周宇智想起来的时候脸就红了，以为肖阳不会理他也就慢慢平静了。
然而在周宇智发现肖阳把他的内裤给洗了的时候，大脑当机，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这个少年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所以在那之后，他也不会拉着肖阳上厕所，不会用肖阳的杯子喝水，对于肖阳的若即若离，他也视而不见，仿佛感觉自己也挺希望这样的。再说也是高三的时候了，也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但是毕竟是年少的孩子，过了一阵就忘了，他继续粘着肖阳，而肖阳，也不再多想，享受着彼此的亲密。
其实肖阳最喜欢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学习的样子，两个人各做各的，但是气氛又是说不出的亲密，在彼此面前最放松又最严谨，特别美好。有时候他想抬起头和周宇智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周宇智有点认真有点为难的蹙着眉的样子，他就不忍心打扰他了，那个样子是他心里周宇智最帅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明里暗里的相互鼓励着支撑着到高考那一天。
“好好看题，你平时就这毛病。”肖阳在进考场之前不忘嘱咐。
“行了，肖公公，皇上不急太监急。”周宇智笑着调侃了一声。
“滚吧你。”肖阳也笑着回了他一句。
只是进考场的时候肖阳并没有他装的那么轻松，他拿笔的手都是抖的，这是一场不能回头的硬仗，他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周宇智的身上，孤注一掷。
最后，周宇智的分数在他的预料中，但是周宇智本身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这一仗，他还是输了，一败涂地。
回忆到底也只是短暂的，和他五年来每天的梦一样，恍然，然后清醒，渐渐成习惯。
回家也是一样，短暂。他尽量快的倒时差，和父母一起坐着看电视，买菜，做饭，什么都好，这种感觉让他很享受，家人就在身边，仿佛那五年的孤军奋战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不喜欢粘着父母，从小就不喜欢，但是这种淡淡的陪伴却意外的很舒服，如果父母的老态没有那么明显，他会更加欣慰。
可能是离家太久，也可能是对于自己以往行为的愧疚，这次肖阳离家格外的难过，失而复得又失去的滋味像把心烙在铁板上一样。所以说周宇智的第二次离开比他们在高考结束后的那次分别更痛彻心扉。
他跟父母最后挥了一次手然后转身检票进站。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他的心，疼的要命，像被什么死死攥住了一样。但是终究，他还是要把生活过到正轨上。
第十章 初次见面
魏嵩入职的时候肖阳还没回来，他就是打算比肖阳提早一点来熟悉一下好能照顾他。
“经理，你找我。”魏嵩敲开了经理郑松的门。
“我比你大点，你叫我郑哥松哥都行。”郑松瘫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笔。
魏嵩看着眼前瘦小又有点童颜的男人，不禁抽了一下嘴角，“松哥。”心里却想你叫我嵩哥还差不多。
“我看了你的简历，以你的资质在我的位置上应该不难，在我手下屈才了吧。”郑松眯着眼睛问他。
“要是觉得屈才我就不会来了，你放心，份内的事我肯定能做好。”魏嵩知道经理在想什么，这一回答一箭双雕，我既会做好份内的事，份外的事我也不会插手。
“你挺不错的，小嵩。”郑松眯了一下眼睛。
魏嵩的嘴角又抽了一下，“叫我嵩子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的。”
郑松也笑了，拿起一个文件夹，“你先和张斌一起写这个策划案吧，虽然你自己就可以。”
魏嵩接过文件夹，没说话，转身走了。
郑松在座位上眯了眯眼，抿了下嘴唇。
其实魏嵩挺喜欢这种工作的，比直接和客户打交道让他放松的多，把以前熟悉的工作流程再熟悉一遍，颇有当时去蹭肖阳的课的感觉，有肖阳在，他就很喜欢这种感觉。
肖阳来的那个周一上午，郑松兴冲冲的在开会的时候部门介绍新同事，把留学归来的肖阳狠夸了一番以激励员工。要不是魏嵩喜欢肖阳，真就得气坏了。当然这也是郑松的策略，你以前那么厉害，在我这还是不如留过学的受重视。
肖阳还是一副不好亲近的脸做自我介绍，而魏嵩就只顾着盯着肖阳看了，被刘成辰暗挫挫的瞪了几眼才装模作样的听郑松开会。
“你好，我叫魏嵩，我跟刘成辰是大学室友，也算是你学长了，我经常听他讲起你，早就想见你了，这回我们又是同事了，真巧。”郑松一散会魏嵩就跑过来满脸堆笑的拉好感。
“你好，我叫肖阳。”肖阳向来不喜欢巧言令色的人，所以压根没什么好感，冷冷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叫肖阳，我还听说过你的不少…”魏嵩显然并没有被泼冷水。
“刚刚郑哥给我的资料我还没看，先失陪了。”肖阳压根也不想知道这个人听到过他什么。当时和刘成辰和周婉扬也比较熟，关于智的事和他们说的也多一点，估计这个人应该也是听过一点。虽然自己也没有刻意掩饰什么，但是上班第一天就听到关于前任或者性向的话总是不太舒服，所以本能的逃了。
如果魏嵩知道肖阳怕的是这个估计头上就要冒烟了，他还没傻到要一出场就让肖阳想到前任的地步，他只是想说一些他在学生会辩论赛的事迹来说明自己很关注他，拉一下好感。谁知道就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在几次强行搭讪刷好感被无视被忽略之后，魏嵩就只能泄了气的趴在办公桌上偷偷瞄着着肖阳看。
泄气是泄气，但是他终于以一个能被记住的方式进入了他的生活。
故事已经开始了，他不会轻易退出。
他和肖阳的办公桌的位置可是刘成辰特意帮他安排的，他知道魏嵩那副偷窥狂的嘴脸，特意安排了个正好可以看见肖阳的位置。但是美中不足的就是，不是明目张胆的偷窥，毕竟光是可逆的，肖阳也能看到他，所以只能偷偷瞄，不能直勾勾。但是显然也是多虑了，毕竟肖阳是不会想看他的。
其实虽然魏嵩乐意偷窥，但是多年的工作狂体制已经让他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忘了肖阳是谁，忘了他自己是谁，他认真的时候，不得不说，也挺勾人的。
郑松在办公室拉下窗帘看了两人一眼，颇为满意。
“好了，为了迎接新同事，晚上聚餐。”随着郑松发话，大家欢呼一片。
而魏嵩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幸好老子今天开车来的。
随后郑松把刘成辰拉到一边说“小辰啊，这两个都是你朋友，也是你介绍来的，今天晚上就你请了吧啊，我就不露面了。”随后拍了拍刘成辰的肩。
我靠郑松你这是想我死啊，感情回家跪搓衣板的不是你了，你才比我大不了几岁，装什么长辈还拍拍我的肩，我靠我给你招员工我还得自己掏腰包，妈的都是魏嵩那个贱人非要挤进来，现在又让我搭钱，气死老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