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她……奶奶你有什么事吗？”容姒显然不会撒谎，她试图转移话题。
“我啊，没什么事，就是怪想她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老跳，出来就想问问她。是不是又闯祸了。”奶奶的声音非常柔和。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不太机灵，集团的事情都是仰仗你。她啊得亏是找了你，你聪明，又顺着她……”
“奶奶。”容姒的鼻头猛地一酸。“我……手里还有工作。我……”
“好好，你们一个个真是，忙你们的吧。你要多注意身体，锦之我倒是放心，她那个人最会躲懒了。之前在家里就和我们撒娇，现在和你一起，估计是向你撒娇。”奶奶大概是真想这个孙女了。
要是往常，容姒早就要叫程锦之了。可是现在，她叫不醒程锦之。“嗯……她有时候是这样，大概是太累了，所以会躲一阵懒。”
程锦之只是累了一点，等她缓口气，她就会醒来了。
“容姒，你……怎么了？”奶奶的声音有些生疑了，似乎意识到了容姒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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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怀孕
“我没事，大概是最近有点累。”容姒又很快镇定下来。奶奶年纪大，但并不糊涂。那一场大病，虽然让奶奶迟钝了一些, 但奶奶也很快会发现程锦之的事情。程锦之在国内国外享有盛誉，满天飞的通稿, 只要会上网的, 就能看到程锦之现在出事的消息。刚才和奶奶的通话，想必奶奶已经给叔叔阿姨去过电话了。知道或许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他们先不告诉奶奶, 也是不想让奶奶担心。容姒的心里还抱着渺茫的希望，或许程锦之这两天就醒过来了。过了两天, 奶奶果然打电话过来了。“你们、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一向吐词清楚的奶奶，气管里掺了很多杂音，停顿了好几下。似乎从哪里得知了程锦之出事的消息, 早在之前，叔叔阿姨就打点了庙里的情况。这两天，容姒守着程锦之, 心里也跳个不行。她觉得瞒着不是长久之计，这是大事，要是通过意外的情况得知，身边又没个照应的人，难保会出什么事。果然，奶奶还是打来了电话。
“我现在在往山下赶。哪个医院？”奶奶似乎在小跑，喘得不行74 。网上的报道，大多都非常失真。都是些“垂危”“危险期”的字眼。“如果不是听爬山的人说，你们还要瞒我多久？你们真拿我当不行的老太婆了？”
“那是我亲孙女啊。”奶奶的声音有些难过。“她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有醒过来？”
“奶奶，你听我说。你先不要动，我让人去接你。”容姒出了病房，先稳住了奶奶。让奶奶先在山上等着。接着她又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助理派人去接老太太。等助理接上老太太，容姒才告诉程父。程父似乎知道了，刚才奶奶给他们打了电话。温起云留在病房，照看程锦之，容姒和程淮南去和奶奶碰面。奶奶非常焦灼，路上也不停地打电话。挂了儿媳的电话，又打容姒的电话。“出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跟我说。我迟早会知道，路人说，会比你们说更好吗？”
“我们不想让您担心，锦之她……”
“妈……”程淮南似乎想跟母亲说话。然而母亲的声音仍然有些生气。“容姒，你不要把电话拿给他。我前几天问他，他是怎么和我说的。当我是瞎子聋子，看不到听不到。”
奶奶似乎意识到了程锦之这次受伤的严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焦灼。
等接到奶奶，奶奶也紧紧握住了容姒的手。奶奶的手是冰凉的。她现在心慌极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唯一孙女的身边。“司机怎么开车的？就不顾四周吗？那里是能停车的地方吗？”
“老周说，是锦之喊着要停车的。”
“你看了监控？”
“我看了监控，本来车速还好，突然慢了下来。”程淮南说道：“现在锦之没醒，我们都不知道当时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光老周，老何也非常内疚。前两天还说要和我辞职。”程淮南说道。
“那就辞了吧。”
“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我只想等锦之醒了，再处理这些事。”这几天，程淮南温起云也是守在医院，程淮南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耳边还长了一些白头发。
程淮南这么一说，奶奶也没那么焦灼了。她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后颈。“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啊，光顾着自己担心了。却忘了儿子儿媳还有容姒这几天承担着何等的压力。孙女出事，他们全都乱了。
“妈，你放轻松。锦之她……一定会没事的。”程淮南安抚着自己的母亲。
“姒儿，你这又是怎么了？”奶奶拍了两下儿子的手背，转头便看到了容姒的衣领。容姒披了件外衫，将病服微微遮住了。奶奶定下神来，才看到容姒身上穿的病服。
“锦之出事那天，我赶来医院，不小心擦碰了小腿。”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劲？”奶奶说道：“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吗？”
“我休息了。大概是担心的。”容姒确实没怎么休息。
“等会回医院，你就去休息，别把身体弄垮了。锦之身边有我们。”奶奶比任何人都要强硬，比任何人都要柔软，让容姒不得不回自己的病房。闭上眼睛，容姒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梦，她很少做梦，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有程锦之。她和程锦之挨着，坐在她们当初拍戏的小山包里。程锦之手里拿着狗尾巴草，一直在笑，笑累了便靠在她的肩膀上。手中的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她的声音有些清脆。“容姒，我要走了，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陪你。”
“好啊。不、不行……你要留在这里。”程锦之说道：“我们都去了，爸妈和奶奶怎么办？对了，我还欠苟羽份子钱。”
程锦之站起了身，容姒有些茫然。程锦之背着手，手里仍然晃着狗尾巴草。远处还有些雾气，程锦之朝雾气走去了。容姒想起身，但觉得自己好像被箍住了。她伸手，想抓住程锦之。没有抓住程锦之，程锦之走得越来越远。对方走得很轻快，似乎卸下了一切的重担。
“锦之！”容姒喊出了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眼前只有一片黑，哪有什么雾。容姒喘了好几口气，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出汗了。小腿也有些疼痛，打开灯才发现渗血了。
“容姒，快来手术室。锦之出事了。”容姒刚碰小腿，电话便响了起来。
程锦之是半夜出事的，生命体征突然下降。幸亏发现得早，被父母送来抢救室。现在仍然在抢救。容姒想到了刚才的梦境，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容姒你……”
容姒不能进去，她扶着手术室的门。隔着门，声音非常轻。非常虚弱。“锦之，你别走。”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丢下你。”容姒说道：“你打我，骂我，别丢下我。”
“我只有你。”容姒眼底泛红，紧紧揪住门框，额头挨着门，而后慢慢地跌坐了下来，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
这一场手术，持续了一个晚上。医生们出来已经疲惫不堪了。“程小姐的情况比较复杂，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谢谢医生。医生辛苦了。”
“你们还是要做好打算。”医生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了。
这句话，让容姒整个心神都掉了下去。她就这么晕晕沉沉地站了起来，跟着程家回了病房。她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小腿上的伤口没有再渗血了，似乎凝固了。程锦之的绷带已经去掉了，这几天程锦之的身体一直在复原，容姒还以为就此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现在容姒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程锦之就这样，就这样挺好的了。至少她还有心跳，至少她还以一个生命体的形式存在在这个世上。手术之后，程锦之的气息日渐微弱。
“小心点。”容姒把容湛送下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穿着病服的孩子挤电梯。容湛对孩子的感觉一般，他低头说教了孩子们一句。
等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孩子们朝电梯外的容湛做了个鬼脸。
“嘿？熊孩子。”容湛说道。
容姒看到这些孩子，神情才有稍微的变化。
“要是咱们有孩子，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啊？”
“我喜欢女孩子，男孩子太调皮了，管不住。”
“姐，你要做好打算。我刚才问医生，医生的说法你也听了。”容湛边走边说道。
容姒抬手摸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她答应了我，做我的妻子。”
“姐？”
“她是我的未婚妻。”
“姐，你别吓我。你别和我说，你要陪她。”容湛似乎被吓到了，抬手握住了容姒的手臂。
“她让我留下来。我暂时还不能去陪她。”容姒的神思有些恍惚。“是的，要留个念想给叔叔阿姨。”
躺在手术台上的容姒，承认自己是个懦夫。程锦之的情况很糟糕，或许明天或许后天，程锦之就要离开她了。即便程锦之和她说，让她留下来。她怎么留得下来？七八年前，她的半条命就是她的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给程锦之生个孩子。她们在世上存在过，痛过恨过彼此拥有过。或许也能给叔叔阿姨留个念想，奶奶和叔叔阿姨一直想程锦之有个小孩。等孩子出世，她就能好好地去陪程锦之了。她在世上已经没了牵挂。
容姒是专门了解情况，飞去国外做的手术。手术周期不短，前两次又没成功。折腾了好一番，容姒才得偿所愿。回到国内，容姒便马上来见了程锦之。程锦之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她轻轻拿着程锦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我们的孩子。”
“你要是能再坚持一会，或许能亲手摸摸她。”容姒将程锦之的手贴在自己的肚腹上，又弓身撩了撩程锦之额前的发丝。“你可以的吧？”
容姒现在奢求的，只是程锦之再多活一会。她的心里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了。
要是不可以，也没关系，反正没多久，她也要去陪她了。她可以亲口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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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何苦来
容姒的脸色惨白，这一趟手术并不轻松，前两次又没成功，对她的身体损伤颇大。这次受孕, 是拿了程锦之的冷冻卵子，再取优质的精子进行体外受精, 然后把早期胚胎植入到她的体内。容姒抚摸着平坦的肚腹, 不知道为什么，手术成功以后, 她突然安心了。她和程锦之在世上有了牵系，这是她们的孩子。这个孩子, 会有程锦之的眉眼，会有程锦之的鼻子，这个从她身体出去的孩子, 会长得像程锦之。奶奶大概会很喜欢这个孩子，叔叔阿姨也会很宝贝她。或许这能弥补她失去她们的感受。容姒拿着程锦之的手，让程锦之触碰她们还未出世的孩子。要不是想让对方感受到孩子, 她也不会这么紧赶慢赶。她每天都在问医生关于程锦之的状态，大概是孩子也想感受她的妈妈，第三次终于成功了。容姒在程锦之的身边又枯坐了一会，陪程锦之说了一会话，程锦之的体重一直在往下掉。就跟她之前拍《异形》的那会一样。
那次程锦之入戏，她去看了她。她不知道程锦之知不知道。这些年，她好像从来没有和这个人说过喜欢，她是多么，多么地喜欢她。或许说了，但总觉得不够。
“容姒，这些天不见，你是不是想我了？”仿佛还能听到清脆的玩笑声。
“容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人抱住自己的后颈。
容姒轻轻将程锦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现在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非常清楚。很快，程淮南和温起云也来了病房。他们得知容姒的消息，就从休息室赶了过来。他们把容姒拉出了病房。“你……”
“你们别动。”奶奶也是小跑过来的，她有些喘，拉开了程淮南和温起云。“好不容易成功了，你们轻点，别让我的小曾孙不见了。”
之前，容姒和奶奶商量了。中间，程家父母也来看过她。容湛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非常跳脚，第一是姐姐的身体，当然最主要的是姐姐的身体。第二的话，就是他不想要姐姐怀孩子，怀程锦之的孩子。他仿佛从姐姐的坚持中明白了什么，如果程锦之的病情持续恶化直至死亡，那么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就是他和姐姐的永别。
“好的。”奶奶的手轻轻放在容姒的肚子，她的神情有些动容，再说话已经潸然泪下了。“好的。”
世上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奶奶已经很多年不像现在这样，悲痛欲绝。“姒儿，辛苦你了。”
“容姒，你这又是何苦来。”温起云看着脸色苍白的容姒，她眼眶通红也叹了一口气。
“你回国怎么不和我们说？我们好去接你。”程淮南眼底也有点红。他轻声和容姒说道：“既然成功了，你就好好休息。锦之交给我们了。”
程淮南和温起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姒，面对怀着他们女儿唯一血脉的容姒。
“我会注意的。毕竟这是我们的孩子。”容姒一直以来都是清冷的，或许是刚怀上？她抚摸肚子，神情并没有柔和。只是在说到“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才稍稍柔和一些。容姒对孩子的感受一般，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有程锦之的骨血。
看着容姒“痴迷”的样子，温起云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容姒现在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的状态很放松，不像锦之刚出事那会。医生那里也说了，锦之她……就这几天了。难道……容姒想去陪她？容姒去筹划这个事情的时候，温起云也没有太反对。她想着，给锦之留血脉是好的。容姒这些日子来，都是萎靡不振的。她反对的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容姒的身体欠佳。
“我觉得锦之今天好了一点，大概是我让她摸了我们的孩子。”容姒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容姒，你去休息吧。”一向“不关心”容姒的温起云开口了。“什么都不要想了。”
“好的，叔叔阿姨你们去照顾锦之吧。我先回病房了。”
奶奶陪容姒回了病房，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出病房的时候，还帮她把灯关上了。容姒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肚子上。这么多天的劳累，总算把这一个小生命放进了肚子里。现在就安安心心地等她降生吧。“孩子，你要乖乖的。等会我就带你去见妈妈。妈妈是喜欢你的。”
车祸的那一刹那，程锦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无名指。她的无名指上还有容姒给她的戒指。车祸是猝不及防的，程锦之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疼，非常疼。她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球，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脑袋，还有没有在身体上。很快，程锦之疼晕了过去，或许是失血过多。她躺在担架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车祸。程锦之咳了一声，咽喉的血便涌了出来。血流得多了，眼前便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了容姒。这下糟了，她又出事了。“容姒……”
幻影中的容姒，就这么看着她。
容姒，你别走。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受伤的。
程锦之想抬手，想去抓容姒。没有抓到，眼前一片昏黑。这一次，比道具事故那一次来得更痛。程锦之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撞出来了。疼死了。疼得她血哗哗地流。或许，这次她真的要死了。她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她看到了自己。更准确地来说，是四十岁的自己。
“天，这个老女人是谁？”她听到自己在尖叫。她看着自己从医院的卫生间跑了出来。“我怎么这么老了？”
真奇怪，看着自己的肉身在上窜下跳。装的是谁的灵魂？不行，她要夺回自己的肉身。程锦之的灵魂刚飞过去，情景便切换了。她穿过了自己的肉身，只见自己的肉身穿着更加艳俗的礼服。
“咦？容姒怎么变这么厉害了？没道理啊，这二十年我混得这么差，她居然混得这么好。”程锦之听见自己的肉身在念叨。
当肉身对着镜子，痴呆地说着“这二十年，你居然混得这么差”的话时，程锦之就意识到了，当年四十岁的她，重返二十岁。而当时二十岁的她，也穿到了未来。同一个灵魂，在扭曲的时空里发生了对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