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陈云起一脸高深莫测看着陈楠，“以前你和马伟豪天天抱着睡也没见你要解释分辨个什么。”
听到这，苏又榆抿了抿唇。
陈楠真是想堵上陈二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又开始瞎掰扯了”，陈楠拿笔敲了敲菜单，对陆晓和苏又榆说，“别理她，她就喜欢乱说话。”
“哎呀，这反应，看来我猜对了。”陈二一张满是风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要不是怕他对象误会，要不是怕你对象误会，其中有个人的对象，或者两个人的对象，必然是……”
“陈二”，陈楠瞳孔一缩，“别乱说话。而且我也没对象。”
陆晓淡然笑了笑，他没想过在陌生人面前出柜，不过也并没有躲闪的姿态。
陈楠有些不满地把菜单递给陈二：“自己点，少说话，多吃。”
“聊聊天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陈二笑了笑，“所以，你是什么情况？”
陈楠一脸毛躁：“什么什么情况？”
“我回来也不陪我喝点”，陈二看了看菜单，没继续刚刚的话题，抬头问苏又榆，“喝点？”
“他不喝酒”，陈楠皱了皱眉，“你开着车，喝什么喝！”
“我问他，你抢着回答什么。”陈云起合上菜单，按了桌上的应答铃。
苏又榆垂着眼：“我不太能喝酒。”
陈云起：“陆晓呢？”
陆晓：“我也不喝，下午还上课。”
“好吧”，陈云起耸了耸肩，转头柔声对着苏又榆说，“别老垂着眼，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苏又榆抬起眼帘，对上了陈云起温柔的笑颜。
陈楠哼了一声：“就你这吊儿郎当的德行，谁愿意正眼瞧你。”
陈二：“诶，陈楠你欠抽是不是。”
“你呢，谈恋爱没有？”陈云起把菜单递给过来的服务员后问苏又榆。
苏又榆摇了摇头，刚想说话，陈楠接过话头：“能别这么八卦吗？”
“又没问你”，陈云起看了他一眼，又问苏又榆，“有喜欢的人？”
苏又榆没说话。
陈楠看他半天没吭声，皱了皱眉：“你有？”
“这不是很正常吗”，陈云起从包里拿出烟，“你们这个年纪不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没有才奇怪吧。”
陈楠挺想追问刚才那个问题，可是好不容易岔过去，陈云起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让他硬生生按捺了下来。
“别在这抽烟”，陈楠有些烦躁地抢过陈云起手里的烟盒，“要去去外面。”
“哟，这桌上有人不抽烟？”陈云起反应过来。
陈楠没理她，低头给小鱿鱼调作料：“早上睡好没有，等会我把钥匙给你，中午再去躺一会”
“睡得挺好”，苏又榆点头，“中午你不和我么一起回去么？”
“他这几天已经被我征用了”，陈云手撑腮，“陈楠，也给我调个味呗。”
“我又记不得你口味”，陈楠把装佐料的碗推过去，“你自己调。”
陈云起问：“小鱿鱼看着比你们小啊，你们一届？”
陆晓：“比我们小一届。”
苏又榆补充：“就小一届。”
“你在在意个什么。”陈楠被他逗乐了。
又问，“对了，小鱿鱼，你会口琴吗。”
苏又榆没想到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嗯，会吹几首曲子。”
陈云起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陆晓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喝了口茶。
吃完饭，陈云起还是把两人给送回了学校。陈楠叮嘱了陆晓一路。
“诶，陆晓，下午你记得带小鱿鱼吃饭啊。”
“诶，陆晓，晚上你送他上车了，给我发个短信吧。”
“诶，陆晓。”
陆晓搞烦了直接说：“你放心不下要不把小鱿鱼也揣上。”
陈云起：“我们陈楠真长大了，居然知道疼人了。”
“陈二你什么口气。”陈楠白了她一眼。
“唉”，陈云起叹了口气，“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对你这么好，连我吃火锅什么口味都记不住。”
苏又榆解释：“我吃的比较简单，好记。”
陈云起笑：“他就是懒得记我的。”
送人回去后，两人开车往天海俱乐部的方向走。
“你要的东西都给你买回来了”，陈云起边开车边说，“前两天大半夜打电话让我买的口琴是送给刚刚那孩子？”
“嗯。”陈楠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
小鱿鱼有喜欢的人？还是没有？刚刚也没机会单独问他，这会等小鱿鱼下车后他又开始琢磨着这事。
是上次那个孙丹，还是上上次那个童童。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他心里一股邪火似乎还夹杂了点其它情绪猛地蹿了起来。
“原来真是我们小可爱啊”，陈云起理所当然地恍然大悟，又喃喃说，“眼光比陈绍志好。”
陈楠没听清后半句，转过头看向陈云起：“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云起只是笑，“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要我买口琴，就觉得你对他着实有些好。”
“有很好吗？”陈楠摸了摸自己心口，里面的拍子有些乱，“怎么你们都这么说？”
“反正我看着都胃反酸”，陈云起笑着说，“听你的话，我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你都从来没意识到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和小孩争宠啊”，陈楠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是觉得这小孩挺让人心疼的，多照顾了一点而已。”
“你的照顾还真是事无巨细。”陈云起瞟了陈楠一眼，“自己都是小朋友。也没瞧你对马伟豪、对陆晓这样操心操持的。”
陈楠脸突然冷了下来：“陈二，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冷着脸，我就是什么意思。”陈云起把车停在路边，平静地说。
“你能别刨根究底地问我吗”，陈楠捏了捏眉心，“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行吧”，陈云起说，“我就是瞧不惯你这遇事躲躲闪闪，不正面对决的态度。你们这个年纪，什么事儿都写脸上，写眼睛里，语言行为无一不在像人展示，快来看我想的是什么，自己还偏偏不承认。挺难看，真的。特傻逼。”
“陈二！”陈楠突然提高音量吼了一声。
“好久没人治你是吧，自己有气儿别我身上撒，我看着像出气筒吗”，陈云起一巴掌拍他胳膊上陈云起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明明嚣张得只会乱撒气。”
陈楠不作声。
陈云起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想逼你，我就是觉得你该正确认识自己了。行吧，你自个儿再想想。”
“唉，你这次这么突然回来到底为什么”，陈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去之前给老田打电话了没？”
陈云起抓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听说老田要结婚了，回来替他掌掌眼。”
“老田？结婚？”陈楠一脸不信，“不可能，就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这不也正常”，陈云起收起笑容，“他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合适了总不能还像小年轻一样，慢慢熬。”
陈楠：“我操，真是要准备红包的节奏啊。”
“你小孩子家家包什么红包，兜里就陈绍志给你几个钢镚也跳得慌”，陈云起笑，“咱们老陈家给一个就行，他别便宜了他和他媳妇。”
老田没在俱乐部，陈楠和陈云起过去时，正在好吃街的馄钝店吃东西。他和陈云起吵习惯了，过来的时候，两人刚才车内剑拔弩张的对峙已经消失无踪，不过陈楠自己却有些心神不宁。
陈云起一屁股坐下：“田源清，有本事了啊，中午叫你吃饭都不给面儿。结果自己蹲这吃什么破馄钝，什么意思啊。”
“你手拿起来，脏”，老田抽了几张纸仔细擦了擦陈云起跟前的桌子，“放吧。”
“我这继续。”陈楠马上抬起手。
老田看了他一眼：“你个糙爷们这么讲究干什么。”
陈楠一瞬间怔了怔。
陈云起桌子一拍：“回答我的话。”
“陈二，真不是我不来”，老田揉了揉眉心，“我这也好不容易从家里脱了身。”
“哟”，陈云起冷哼一声，“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管上了。”
陈楠回过神凑过去：“老田，你真要结婚了啊。”
“瞎说什么呢”，老田拿起筷子另一头敲了敲陈楠的脑袋，“谁要结婚了。”
陈楠摸了摸鼻子：“那陈二说……”
“听风就是雨”，老田悄悄看了陈云起一眼，“好不容易来了，吃碗馄钝吧，你不是最爱吃了吗？”
“她刚刚吃火锅……”吃得快撑吐了，陈楠话还没说完，陈云起就打断了他。
“姨，这里再来一碗馄钝，多辣椒，不要葱。”
“好嘞。”
陈云起：“那周海怎么发微信给我说你要结婚了。”
“你又不问问我，还真火急火燎赶回来以为我要结婚了啊”，老田笑了笑，“家里人说是在老家给我相了个满意的，我没答应回去看，挨着给几个哥打电话让做思想工作，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馄钝端上来。
陈楠：“姨，怎么放葱了。”
老板娘：“哎呀，刚刚老头子准给忘记了，我给你换一碗。”
“没事”，老田拿起筷子，“我给她挑出来，你去忙吧。”
“这么多小葱花得挑到什么时候啊”，老板娘挺过意不去，“我给换一碗把。”
“没事没事”，老田摆摆手，“以前我挑习惯了。”
老板娘走进去就埋怨正在煮馄钝的老板：“刚刚说好不放葱，聋啦？”
老板挺委屈：“我记得以前这姑娘吃葱啊。”
“老板还记得我呢”，陈云起笑，“第一次给端错了，后来次次将错就错。”
老田一边给她挑碗里的葱一边说：“这次回来呆多久。”
“我挺想一直呆着的”，陈云起看着他，“你不是清楚吗。”
陈楠此时看着老田挑葱的手发着呆，没有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第47章 47

陈云起和老田处过一段，这个陈楠知道。只是后面分开的事儿，他那时也就十岁左右，记不清，也弄不懂。
隐约中记得陈家二老很反对，不过陈云起却没有妥协。后来陈家二老相继去世了，俩人却没走到最后。
这些年陈云起在情场兜兜转转，老田却始终没有过别人。
陈楠倒是没想到，自己小姑对老田，还是有些没放下。
可这其中多少是因为意难平，还是因为实实在在的感情，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你们俩先聊”，陈楠站起身对老田和陈二说，“我去旁边打个电话。”
他绕到巷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听冰雪碧，一口气干下肚，心绪平静了下来，思维却更加活络。
陈云起的话像一把火，把他那还想继续温水煮青蛙的锅顿时烧沸得兵荒马乱。陈楠心里那沉睡已久的东西被陈二直截了的指出刺激得蠢蠢欲动，他一直不敢唤醒心里的这个东西，因为他害怕自己唤醒的是一头野兽。
等沸腾的脑浆归于平静，他也无法否认，今天的心悸、心跳、心慌、心烦、心燥，统统只有一个解释。
他掏出手机，深呼吸了两口气，按下了拨出键。
小鱿鱼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陈楠抬头看了看小巷道上方灰蒙蒙的天空：“在教室吗”
小鱿鱼：“嗯。”
“今天中午那个问题”，陈楠的脚在地上呲拉着，“就陈二问你没回答那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
小鱿鱼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是童童？还是孙丹。”陈楠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不是。”小鱿鱼说。
陈楠屏住呼吸，深怕下一个字就是自己不想听见的。
小鱿鱼：“谁都不是，我只是当时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
“那就好”，陈楠突然对着话筒轻声笑了起来，“我挂了，好好上课。”
回去的时候老田已经走了，他还要上课，吃了馄钝就去了俱乐部。
陈楠又买了两罐啤酒喝陈云起坐在馄钝店外的小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他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陈二叫了他几声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陈云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该走神的是我吧。”
“没”，陈楠摇了摇脑袋，想理清自己的思路，“就觉得老田对你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愣了愣。这话倒换成他对别人说了。
“是吗”，陈云起深深吐了一口气，“怎么说。”
“就一些细节”，陈楠说，“你自己察觉不出，别人看挺明显。对旁人和对你不一样。”
“诶，陈楠”，陈云起又掐住了话头，“算了，你自己的事儿都没明白。”
“陈二”，陈楠侧头问她，“你真还惦记着老田啊？你这些年也没少谈恋爱啊？怎么就放不下了。”
“不一样”，陈云起摇了摇头，“人家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叶障目，全世界只有自己看不清。可是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就这事儿，你没法骗过自己。”
“我挺自欺欺人的。以前以为瞧不见，听不到，自己也就慢慢淡忘了，心如死灰了，可是，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马死灰复燃。”
“陈二，别装”，陈楠拿啤酒和她碰了碰，“你这风风火火回来了，我就压根不信你会没点作为。”
“还是你了解我”，陈云起露出洁白的贝齿，“不过，你也得多了解了解自己。”
“陈二”，陈楠面色平静，“我没想过自己表现出来的是什么，可是刚刚突然发现，我对他和对其他朋友是不太一样。”
陈二看了他一眼：“你都说对他和对其他朋友不一样了，那肯定不是把他当朋友对待了。”
就那一瞬间，陈楠忽然觉得有一种拨开云雾的了然：“是啊，不一样。
一直都不一样。”
“先说好，作为家长我不支持早恋。”她从包里拿出烟，又递了一根给陈楠。
“你乱说什么呢？”陈楠看着她。
“刚才的话还给你”，陈云起自嘲地笑了笑，“别装。”
陈楠兀自笑了笑，没吭声。
陈云起挑了挑眉。
过了好一会，陈楠才说话：“其实我以前没这概念，或者说也许我很早就有了苗头，只是不想往哪方面去想。好像不去思考，这事儿就不存在了，可是它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能就像今天，情绪控制不住，心思也瞒不住。全都跑了出来。”
“然后被我抓了个正着”，陈云起笑，“你知道，你只是没敢往那方面想。你那个叫陆晓的朋友，我一眼就瞧出来了，他不是有对象吗，你就没从他们身上想明白点自己的事。”
陈楠深深吸了一口烟：“陈二，我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接受陆晓的事，我都做了好久心理建设。”
“老陈家的人，都爱恨分明，喜欢了就喜欢了，多大的事，就学着陈绍志的牺牲奉献了，他的魄力坦荡你也学学。”陈云起笑。
“没什么坦荡不坦荡的”，陈楠抖了抖烟灰，“你说我现在有什么心思，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从前也没对谁，或者对哪个同性有过这种感觉。可能就对这个孩子不一样吧，顺其自然吧。想对他好，想和他靠近，想看他开心，想和他多点时间在一起，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
“这还叫没想那么多？”陈云起笑着摇了摇头，“陈楠，你们这些学生时代的小悸动我就不予置评了，可是有件事儿，你必须明白。”
陈楠直直看着她。
“你对这个人心动，是偶然，也是必然。”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话里还是在下意识拒绝这个身份，没人愿意被标签，被定义，可是在这个社会，你作为一个社会角色，被评价被定义，是避无可避的。像我们这种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别人的看法算什么，不管你以后是要选择去其他国家，还是选择公开或隐藏，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始终要要面对自己，如果你自己都认清不了自己，怎么去获得自己的尊重和理解。”
“你说我是……”陈楠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后面的话。
“陈楠，你从小就没对那个女孩子有过哪怕一丁点小心思吧”，陈云起灭了烟，“这就是一个自我认知的过程，别想那么复杂。也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