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宙远有想扶额的冲动,之前安安的表现还能算是乖巧听话,但是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抗拒别人的模样。果然陈老师看见他的表现后愣了一瞬,马上又微笑地点了点头,“安安是吗?安安可以叫我陈老师,我是你的班主任。”
说完她看向任宙远,任宙远一脸尴尬对她笑了笑。
陈老师缓和一下气氛说:“安安和爸爸感情真好呢,现在很少孩子和爸爸那么亲近了。”她一说完这话,突然想到安安的资料上没有写上母亲的信息,猜到了些什么,便很快地将话题掀了过去。
给安安办完所有手续后,看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老师走,任宙远心里不舍极了。可是看到安安今天的表现,他开始反省自己一直以来的教育问题。
陈老师刚才有一点说的没错,现在的孩子多是亲近妈妈,这么说的话,其实她的话也没错。
但是终其他这一生,估计安安也只会有他这么一个当爹又当妈的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活在有话要说的男主的日常小剧场*
列昂尼德:儿子不哭,爸爸在这
任宙远:……
安安:哪里的谁在叫我?
列昂尼德:……QAQ
小米:男主不哭,作者在这
列昂尼德:站住!你别跑!
第4章 接点
安顿好安安,任宙远约了范文锋,打算和他谈一下工作的事情。
范文锋是自由撰稿人,挂靠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两人以前是在约稿时认识的。
那时候任宙远刚从考古队离开,手头上正写着一篇关于中国文字进化的论文,与考古队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便待在家里一心想着先将论文写完。
安安那时候才不到三岁,身上的钱也用剩下不多了,就在他和大学同学打听出版社的时候,同学给他推荐了范文锋。
范文锋也是研究中国古代史的,两人一拍即合,这么多年来也成了好朋友。他知道自己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也没问他孩子妈妈的事,倒是常常帮他的忙,任宙远也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变成了现在像是家人般的互相帮助。
他和范文锋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到那儿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才刚一坐下,范文锋就说:“我帮你点了拿铁了,要吃点什么吗?”
任宙远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口味都被他摸透了,这种被别人关心着的感觉让他心头一暖。
等喝的都送上来后,范文锋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资料,“这里面是最近公司的一些约稿,我复印了一份拿出来给你看,”他一份份解释着,“这张列的是几家公司的约稿,上面有写要投到哪些渠道和大概内容,这一张是最近一些期刊杂志的投稿邀约,你有两个笔名都在邀约列表上,价格一般般,但是都是你专业领域,估计写起来也挺省事的。”
他又翻了两页,上面都是一些寻常的约稿,直到最后他才从最底下翻出一张,上面列了简单的几行字,但是一看内容就能猜出是什么。
范文锋道:“这是这次的枪稿,第一列是大学的,第二列是硕士的,第三列是博士的,最后一列是职称的,题目我都筛过,不会特别难写,”他看了任宙远一眼,“这些都不是急件,能不碰……哎你自己考虑吧。”
任宙远把那几页资料都接过来看了一遍,看到那些稿子上的题目,特别是枪稿上的,一眼就能看出范文锋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知道范文锋爱才,这些年来他就没有停止感叹过当年任宙远没有继续进修的遗憾,虽然任宙远一直没说,但是范文锋大概也猜到他是为了安安才放弃继续念书的。
任宙远今年28即将29,范文锋比他大五年,但是在社会上浸淫的时间却比他长得多。范文锋从刚相识他的时候就一直很照顾他,到了现在,简直就像是他的经纪人一样。
任宙远有几个笔名,他没有用自己的本名公开发表过文章,那几个笔名一开始他是拿来写专题稿赚一些小稿费的,写了几年,在业界也有点小名气,现在全挂靠在范文锋的公司那儿,由范文锋统一管理。
写枪稿是来钱最快的,任宙远最近确实是缺钱,或者说他一直都很缺钱,但是还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打算重操旧业去给别人当枪手。早些年为了生计,他代写过好些日子,但是回过头来,始终觉得那是他人生的污点,虽然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去为这些人代写,可是他接手了,这份责任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挑了一下,他觉得公司的约稿和期刊邀约都挺不错,一些题目甚至还让他觉得很有趣。
他将头两页文件留下,剩下的还给范文锋,随口问了一句:“我另一个笔名最近怎么样了?”
范文锋放下咖啡道:“一如既往,很多约稿,但都被我拦下了。”
“质量如何?”任宙远点了点头,问道。
“怎么说呢,有一些一看就是想借着你的头衔去卖广告的,倒是这一类价格开得都特别高,但广告痕迹太明显了,所以我都拒绝了。有几个质量还不错,都是一些高端学术平台的邀约,但是这些都有点类似刷名气的,抬高一下名声是可以,可你现在的名字已经不需要再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任宙远感觉到他语气突然有点小激动,“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我觉得非常好,发过来的题目大概是研究外国文化进入中国是否要导入文化元素,建议从正反两方面各写出一篇。这个题目有点广泛,但是能写的角度很多,近来不是有那个STEAM和ASTEM之争吗?我觉得从这个热门题材切入就挺好。”
范文锋本身也是研究中国文化的,但是他对外国文化也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当他见到这个题目就自然而然地记下来了。
范文锋说:“从正反面各写一篇,我猜对方就是想用利于他们的那一篇做公开稿件,但是我查了下约稿的人,对方只提供了一个联系方式,没有更多的资料了,所以尽管他们给的价格也不低,最后我也没接下来。”
他语气中透露出非常明显的遗憾,任宙远有点哭笑不得。
说实话这个题目确实挺具有挑战性,不是说题目本身难写,而是如果要让他来写,他一定不会按照对方的要求提供两篇,而是在文章里融入两个角度,但是却导出唯一的一个观点。
但有趣归有趣,就如范文锋说的,来历不明的约稿人,他现在也没这个心思去帮人家做嫁衣。
在剩下的两页纸上标注了一下,突然任宙远的电话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个没保存的号码,对范文锋摆了个抱歉的手势,任宙远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任宙远先生吗?这里是维奇科技教育有限公司的人事主管,我姓郑。”
任宙远愣了一下,答道:“是的,您好。”
“很高兴通知您,经过第一轮面试,您初步符合我司的录取条件,特此邀请您本周五下午两点到维奇进行复试。”
任宙远闻言皱了皱眉,范文锋坐在对面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他有点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决定不去你们公司了。”
范文锋一听,马上猜到是谁的来电,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电话那头的人事主管似乎没预料到他竟会拒绝,出现了两秒的静默,然后说:“可以了解一下为什么吗?”
“我已经找到别的工作了。”任宙远撒谎道。
闻言郑主管有点客气又带了点的傲慢道:“这样,那祝贺任先生工作顺利,再见。”语毕很快地便挂了电话。
“怎么样?”范文锋等他一放下手机马上问:“是维奇吗?他们叫你去上班?”
任宙远轻笑一声,“哪有那么简单,只是叫我去复试而已。”他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但范文锋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又开始了游说的行为。
“维奇真的挺好的,朝九晚五的班,现在没有多少家公司能做到了。安安今天上幼儿园了是吧?如果你去维奇,我帮你找的那家幼儿园离那儿也近,下班过去接孩子,多好呀。”
任宙远摇了摇头,“都拒绝了。”
“这么好的机会,”范文锋一脸为他觉得可惜,“我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要说人家拒绝了也还好说,人家现在都找上门了。”他叹了口气,“我听我朋友说,这公司的老板长期驻扎海外,估计不久就会发展到全球去了,不过他们家本来就是外资企业……哎你说这多好的机会啊!”
范文锋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对他没去维奇实在扼腕。任宙远听到他说那人长期在外,有点意动,但马上就被自己否决了。
见范文锋还想说,任宙远晃了晃手上的文件,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今天谢了啊,本来还想说请你吃饭的,还是等下次好了,这回我请,下次再补给你一顿,我先回去看看这些资料。”
范文锋脸上显露出一点不舍,难得两人这么久没见了,他为了今天的约定,还推了几件工作。但任宙远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拿着账单站了起来,范文锋忙伸手压住他的手,任宙远低头看了一眼,范文锋又像是触电般松了开来,想了想,又拉住了他。
“咱们都什么交情了,还说这些,”他慢慢地将压着任宙远的手移到底下的账单处,使了点力抢了过来,“这次就不用你请了,等下回带安安出来你再请。”
任宙远顿了顿,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当他触及范文锋和善的笑脸时,那股感觉随即消失。他轻轻扯了一下账单,却被范文锋压得死死的,只能无奈笑着耸了耸肩。
和范文锋分开后,任宙远回到家里,将早上来不及清洗的餐碗瓢盆都整理好后,才坐到书桌旁,拿出范文锋给的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邀稿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涉及语言文字的,大多都是以文化传播为主。他在每一个题目后面都备注了自己的思路,两页A4纸看着不多,等他全部写完后,几个小时哗的一下就过去了。
等看到最后一个题目时,任宙远笑了。
虽然范文锋说人家来历不明,但是还是将那个题目放到里面了。
“外国文化进入本土是否需要入乡随俗……吗,”任宙远轻摇着椅子,咬住笔头不由自主地低语念出题目。
初夏的午后,炎热中带着一丝恬静,任宙远伏在案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
以欧美文化进入中国为例,举证说明外国文化必须接受中国文化“改造”。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吃醋的男人剧场*
列昂尼德:什么叫口味都被摸透了,你全身还被我摸透了!
任宙远:……也就那么一次
列昂尼德(不耐烦):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小米:(暗搓搓顶锅盖逃走)
第5章 重逢
任宙远每天早上起来,将安安送到幼儿园后,又回到家里,仔细研究范文锋给他的题目,到了下午,又到幼儿园将安安接回来,如此也过了好几天。
安安从一开始的不愿意,渐渐也变得没最初的时候那么抗拒,就是在和任宙远说再见的时候那样子特别别扭,想和爸爸道再见,又拧着一股劲不想说,每次任宙远都只能尴尬地看着陈老师将他牵走。
这期间任宙远也在一些招聘网上上传了自己的简历,倒是有几家公司找过他,可不知道是因为维奇在前有了对比,还是那些公司真的不怎么样,任宙远挑来挑去,也没有觉得哪一家比较好。
这段时间他也上网重新看了一遍关于维奇的资料,然后到了现在才知道当年那个和他那啥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列昂尼德·伊戈尔·斯塔谢耶维奇……
任宙远想,不知道他小时候念书写自己的名字,会不会累得摔笔不干,毕竟在他印象中,那是个冷漠又没有耐性的男人。
他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是在认真看了维奇的资料后,说实话他确实被这家公司吸引了。
范文锋之前说的那些并没有夸大,甚至说他有点低估这家公司的厉害了。
维奇从建立到现在不到三年时间,它的总部设在美国,而中国则是它进攻的第一个外国市场。
维奇的建立是趁着目前美国最近热门的STEM潮流而起的,指的就是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的教育。而它的老板,即列昂尼德,和提出整合这个STEM概念的其中一位科学家彼特既是合作,又是好友的关系,于是在公司建立之初,就受到了极大的支持。
STEM在中国还是一个很新的话题,然而在美国已经是各大高校评价学生的一个指标,甚至是录取学生的其中一项重要参考依据,但是像维奇那样单独以这个为主打产品推出市场的,却少之又少。
可任宙远却无法从简单的文字介绍中得知这家公司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或者浅显一点地说,他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赚钱的。
一个课程收费少则几百,最多也就几千块,在中国目前还不太热门的情况下,舍得花大笔钱让孩子去学这个的并不多,而看他们最好卖的课程,也就一千来块的课程套餐,就这么一点在企业家眼中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钱,实在无法支撑起这么大一家机构。
他还记得范文锋当时跟他说的入职后可能拿到的薪资数,在市中心能租下这么一栋大楼作为办公和教育基地,养活那么多高新技术人员,就靠这么点课程费怎么也不够看,实在让他很好奇这家公司的经营秘密。
然而这一切都只建立在他进入这家公司的基础上,想起那个人事主管,以及他最后表现出的态度,就他那样不知好歹拒绝了面试机会,现在即使后悔,人家也不会想要他了。
他叹了口气,关上电脑页面,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他有点心动,特别是当他听到范文锋说列昂尼德常在国外时,他就狠狠地动摇了一把。这家公司实在太诱人,如果不和那个男人打照面,或者说,如果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话……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弹坐起来。以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会记得那个男人,纯粹是因为每天对着儿子那张酷像他的脸,想忘都忘不了。但是对于列昂尼德来说,自己之于他就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更别说那天晚上他们还喝醉了……
任宙远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本来在外国人眼中,他们亚洲人都长一个样,更别说他们也就在那一晚上见过,距今都有多少年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血液都沸腾起来,重新打开了维奇的官网,寻思着该怎么把一度失去的机会争夺回来。
原本以为事情没有多大转机,毕竟维奇是一家那么有名的大公司,自己又曾拒绝过对方,但是当任宙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硬着头皮打给那时候通知他面试的HR时,对方竟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说辞,并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进行二面。
挂上电话后,任宙远还有点恍惚,听那HR的声音,似乎对方还……挺激动?
但是不管怎么样,几经波折,他最终还是重新站到了维奇的公司门口。
他没有将这次的事情告诉范文锋,虽然他是获得了面试的机会,但是这并不意味他一定会成功,他可不希望再让他失望一遍。
理了理自己的仪容,任宙远走进了维奇。
迎接他的仍然是那天面试的HR,那人姓何,是人事部经理。说实话任宙远有点害怕见到那个郑主管,那天郑主管带点傲慢的语气经过这段日子的沉淀,已在任宙远脑海里无限放大,让他几乎能脑补出对方说这话时的表情。
二面的过程与任宙远想的有点不一样,虽然他以前未曾试过比较正式的面试,但是也知道第二次面试一般都是和部门经理会面,可是这次面他的,仍然是人事部的人。
对方给他一个题目,让他在规定时间内写出一篇心得。任宙远一看到题目就乐了,试题内容是关于STEM引入中国后的发展分析,这和他最近研究的内容有点像,几乎只用了半分钟时间,他已经在脑海里拟好大纲,动手写了起来。
他很快就写完了,停笔时面试的人还没回来,他又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别字,百无聊赖只能四处张望起来。
这个房间是个小型会议室,但是和一般会议室又不太一样,没有印象中的严肃和拘谨,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青春气息,倒是和维奇针对的客户人群挺吻合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