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吗。”杨宗闰陡然从后背升起一股冷气来,他要卖给陈家的事,他一个人都还没说,周炎竟然已经知道了。
“当然,做大事的人,哪里能消息不灵通。”周炎把银票放在桌子上,“你若是转给我,陈家还是做不了主,那么,温泉场最后的下场就是大家都赚不了钱,陈老爷就会想着出卖他的股份,那样,你再去把陈家和我手上的股份,买回去,温泉场就还是你的。”
道理真的说到杨宗闰心坎上去了。
说到底,温泉场走到尽头,都是被陈家的人害的。
可杨宗闰对温泉场还是很有感情的。
他当然希望以后想重新买回来。
“你这银票是真的吗?”杨宗闰已经心动了。
周炎说:“是谢家九小姐给我的,真正要买下温泉场的人,是她。你说谢家拿出来的银票,还能有假吗?”
“那就成交吧。”杨宗闰答应了。
“那马上签订合同。”周炎不容杨宗闰反悔的时间,毕竟,时间拖久了就有变故。
于是,两个时辰内,杨宗闰就把温泉场转给了周炎名下,他得到了三千两银子。
比周瑜恒开的两千两价格,足足多了一千两银子。
回家后,杨宗闰特意拐到倪重阳家里,把这事告诉给杨端午,“想不到谢花宝也会想要温泉场。她自己不好出面,就给了银票,挂在周炎名下。”
杨端午说:“谢家财大势大,肯定不是为了钱,难道谢花宝想要和马桐云斗?”
杨宗闰手指轻弹银票的边角,“女人真是可怕,谢花宝根本不喜欢温泉场,却愿意为了斗倒马桐云,而白白花了三千两。如此,温泉场一定会开不下去的。”
杨端午回头看了房间里,正在研究医书的倪重阳,低声对杨宗闰说:“哥哥,我觉得,谢花宝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马桐云。”
“难道她是为了能经常看到重阳?”杨宗闰生气地说,“端午,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卖给她。”
“没事,反正得了三千两银子,哥哥再拿出点积蓄,可以把镇上的房子买下来了。这样,就不必两头奔波了。只怕大嫂也要好事将近了。”
谢宅。
池塘里的荷花谢了,空气中还游荡着余香。
谢花宝坐在池塘边喂鱼。
“小姐,陈夫人求见。”奴婢过来报告。
谢花宝似乎早就料到了,眼睛不离开池塘:“让你进来吧,你们都退下。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马桐云走了进来,“好你个谢花宝,我和你有仇吗?为何你要抢我的温泉场?”
“陈夫人是什么意思,花宝不明白。”谢花宝淡然一笑,“不过,我好像让周炎买下的,是杨宗闰的温泉场吧,并不是你陈家的。”
“本来我派去的人,已经和杨宗闰谈好了,可是你们中途杀了出来,硬是把我的生意给抢走。我知道你谢花宝是不缺银子,三千两银票倒贴小白脸都没问题,可你根本对经营温泉场无意,为何偏偏要和我们陈家作对呢?”马桐云越说越激动,几乎带了脏话。
谢花宝依旧玩着喂鱼,眼睛都不眨一下,“哦,难道陈家就对温泉场有兴趣了?只怕陈夫人是为了多见到杨宗闰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马桐云气得直咬牙,“我可不像你,拿出三千两去贴小白脸,难怪连林安夜都不要你。”
谢花宝的脸色,忽然变地阴沉。她忽然站起,那眼神如刀,吓得马桐云后退了几步。
“你,你想干嘛?”
“啪!”谢花宝一个耳光,打在马桐云的脸上。
顿时,那本就丑陋带疤痕的脸,更是多了一道五指印。
“你——”马桐云害怕起来。
谢花宝竟然打了她!
这里四下都没有人,谢花宝如果把她推到池塘里,或者拿刀杀了她,只怕也是没人解释得清。
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马桐云想到了跑!
“你想和我斗,根本就是自不量力。”谢花宝的声音响起,马桐云抱头逃跑了。
谢花宝这才冷静下来。
这次她让周炎买下温泉场,是她的主意,银子也是找谢玉拿的。
当然,温泉场是挂名与周炎名下,因为谢家不能经营除了丝绸之外别的东西。
马桐云说的对,她并不想真的经营温泉场,她只是想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倪重阳。
“小姐,杨端午求见。”不一会儿,奴婢进来禀报道。
什么?谢花宝惊了一惊,马桐云今天会来,她是预料中的,可是杨端午会来,完全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杨端午太可怕了,她所做的事,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谢花宝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转头对奴婢说:“让她进来。同样,你们都退下。”
杨端午进来时,谢花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还是一身朴素打扮,连挂饰都没有,洗得发白的黄衫长裙,见到谢花宝,脸上带笑,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是来向谢姑娘道谢的。”
“哦?”谢花宝一怔。
“多谢谢姑娘的七叶一枝花。若不是姑娘出手及时,只怕这次重阳哥哥也不会这么顺利。”杨端午深深一欠身,脸上是真诚。
这抹真诚,谢花宝好久没在杨端午脸上看到了,或者说杨端午好久没给过谢花宝好脸色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花宝倒了茶给杨端午,“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免得笑话我们谢家没有好茶招待你。”
言辞里还是有深深的敌意,杨端午摇摇头,如果谢花宝可以放下执念,她这么能干,家世又好的姑娘,一定会很幸福的。
杨端午说:“既然已经谢过了,我就走了,你的茶,我是不会喝的。”
“怎么,怕我在茶里下药?”谢花宝笑道,“你应该明白,太容易对付的情敌,就没有对付的必要了。所以,我不会这样做的。”
“当然不怕。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是朋友。所以,除了道谢,就没这个必要在聊下去了。告辞。”杨端午正要走。
谢花宝叫住了她:“我们聊聊吧。”
杨端午转身,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如今我是温泉场的大股东,我希望你来做这个管理。”
杨端午苦笑,谢花宝怎么会这么好心,赐给杨端午工作呢,恐怕又是想加害她吧。不过幸好,她也不是找不到工作。
“不必了。谢谢。”杨端午这回,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杨端午,你真的是太挑战我了。”谢花宝气得把倒好的茶都倒进池塘里。
很快,鱼儿喝了茶叶,一到一个时辰,就出现了三条死鱼。
倪里正回到家,贺丽君刚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餐桌上,最让倪里正心烦的就是韭菜。
“这天天吃韭菜,你的肚子也不给我争气!”倪里正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眉毛似乎拧成了一团。
贺丽君看多了倪里正这表情,嘴上不说什么,放下碗筷就生气的回了房间。
这倪里正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贺丽君也是想的很,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贺丽君的肚子,总还是平平的。
为此,贺丽君没少吃药,倪里正也是用了各种方法,就连韭菜也都快吃腻了,也还是见不到半点进展。
“听说倪重阳的名声越来越大了,要不找他看看?”贺丽君试探着问道。
倪重阳先是一愣,端到一半的茶杯停在了空中,然后又缓缓地把茶杯放了下来。
“是应该找重阳看看,再不行都没机会了。”倪重阳重重的押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道。
翌日,贺丽君找到倪重阳,说明了来历后,倪重阳便开始认真的给贺丽君把脉。
脉象沉涩,倪重阳的眉宇间泛起一阵紧,可倪重阳习惯严谨,依旧耐心的给贺丽君的另外一只手把脉。
同样,尺脉依旧又沉又涩。这是有瘀的表现。
倪重阳毕竟身为医者,大大方方的开始询问贺丽君的经带胎产。
贺丽君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还是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才一问一答的说出来。
结合贺丽君的脉象和体征,倪重阳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末了,倪重阳给贺丽君开了一付药,亲自把贺丽君送出门。
当晚,倪重阳把倪里正请到一旁,并告之贺丽君胞宫有疾,几乎不可能再怀孕。
原来,当年贺丽君生产的时候,恶露未尽,以至后来瘀阻任脉,冲脉带脉也皆不通。
倪里正回屋,把倪重阳的诊断告诉了贺丽君,贺丽君当?1 【涂蘖恕?br />翌日,倪重阳刚回到家,贺丽君就拎着一大包药过来,半酸半讽的说:“都说倪神医医术高超,其实也不怎么样,我这病,还是自己看好了!”
倪重阳一怔,这药怎么可以乱吃,一看贺丽君拿的药里面,尽是些红花,桃仁之类的活血药。
药性峻猛,耗血伤阴。
可贺丽君根本听不进去,每日两碗,一连喝了十余天,期望能把自己的任脉打通。
终于有一日,贺丽君鼻子出血,晕倒在屋子里。
倪里正发现后,赶紧把倪重阳叫了回来。
倪重阳在贺丽君的头上取穴百会,四神聪,又取穴印堂止血。终于,用银针让贺丽君醒了过来。
苏醒后的贺丽君神疲乏力,一派气血虚弱之像。特别是贺丽君出血之后,血虚更是明显。
倪重阳及时给贺丽君开出了生脉饮,用人参补气,让贺丽君的精气能够恢复过来,用麦冬,五味子几味药来滋养心血,填补之前贺丽君乱吃药耗损的阴血。
倪重阳只用了两付药,就把贺丽君的身体又调整到了健康的状态。
“婶娘,以后不可再任性乱吃药了,很危险!”倪重阳缓缓道。
贺丽君虽然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
“麻烦侄儿了,”倪里正见贺丽君恢复了神气,向倪重阳致谢道。
倪重阳拉倪里正到外边,低声说:“叔父,这事不可妄求,全凭天意,婶娘已经错过了最佳治愈年纪,只怕是回天乏术,还请叔父慎重提醒婶娘,不要再一味求药。倒是违反天意,反而有生命危险。”
倪里正听懂了,心下一阵苍凉:“重阳,你是说,你婶娘再不能怀孕,不管吃什么药,都不会好了?”
倪里正失望地拍打膝盖:“若是早些治疗,就好了了了。”
第二卷 金陵城 第215 肃清
谢灵说:“也是林小姐太热情,送了顶级白茶给我们,还带我们观赏了她的院子。所以迟了。娘和嫂嫂还好吧?阿圆吃了吗?”
谢运说:“都好着哩。添儿晚上给阿圆喂了米粉,阿圆吃了很多,还喝了红枣汤,这会儿,正合桂花两个,在床上玩耍呢。”
二丫和谢灵听说阿圆已经吃了,便也放心下来。
谢运顿了顿,看着杨端午说:“杨端午,往后可不要这么晚回来。你不知道,你一回家晚,他就上门了。问这问那的,很挂心你呢。”
杨端午一怔,“谁?”
“还有谁,就是倪里正的侄子,倪重阳呗。”谢运说,“他过来看不到你,等了这么久不见你回来,可心急了。”
杨端午看向房间,纱窗上映出倪重阳的身影来。
谢灵笑了:“是吗?看来重阳这孩子,对杨端午是越发上心了。”
杨端午不满道:“我去哪里晚了,和他有什么关系?横竖和他现在是八字都没有一撇,他还能管着我不成?”
“杨端午,别胡说,他只是关心你,他怎么会管着你呢。重阳这孩子也是宽厚的,你不可冤枉他。”谢灵总是在杨端午面前,为倪重阳说好话。
二丫一声不吭地看了杨端午一眼。
杨端午刚才和林安夜去哪里了,为何回来带着泪痕,姐妹连心,二丫隐隐有点感觉到,杨端午和林安夜之间,不会这么简单。
杨端午刚进屋,倪重阳正要出门,看到杨端午,喜不自禁:“杨端午姑娘你回来了,我正要去镇上寻你呢。”
杨端午冷漠地从倪重阳身边走过去,坐下来看到一桌的饭菜,“怎么大家都还没吃呢。”
“不都等你回来再吃嘛。”谢太婆从内屋走出来。黄添儿扶着她。
“是啊是啊,杨端午,大家都等你呢。”倪重阳接口道。
杨端午白了他一眼,“你等我吃做什么?我们不是一家人吧?”
谢灵呵斥道:“杨端午,不得没礼貌。”转头对倪重阳笑脸灿烂:“重阳,快坐下。我去给你拿双筷子。”
“谢谢伯母。”倪重阳坐下来。
谢灵去厨房折腾了一下,对黄添儿说:“多谢嫂嫂替我烧的饭菜。”
“应该的,你若觉得好吃,以后你忙起来,饭菜都我来烧。我这个人哪天生劳苦命,这一闲下来就闷得慌。”黄添儿憨厚地说,她矮矮胖胖的,好像个傻大姐。
一家人都坐定,开始吃起来。
“重阳,来,这块红烧肉给你。”谢灵往倪重阳碗里夹了一块肉。
倪重阳谢过,看杨端午碗里是空的,忙把肉夹到杨端午碗里:“杨端午姑娘最喜欢吃红烧肉,给。”
杨端午看着这肉,心想,哼,有你的口水我才不要呢。
谢灵很高兴,倪重阳对杨端午多好啊。
大家吃了一会儿,谢太婆说:“对了,重阳刚才说了,这几日村里要举办什么抢蚕火比赛。也是马大正提议的。”
“何为抢蚕火?”杨端午不解。
谢灵说:“这是村里三年一次的比赛。每户人家都可以参加,把蚕火藏在山上,谁第一个找到了,谁就可以得到一包最好的蚕种。不过往年,都是桑蚕种,也是镇上谢家出的蚕种。”
“今年可不一样了,马大正毛遂自荐要出钱出力举办这次抢蚕种比赛,还从谢家买了新蚕种天蚕。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蚕种啊。”谢太婆感叹道。
“天蚕?”杨端午一怔。
懂蚕的都听过天蚕,据说只有谢家有这种蚕。天蚕非常珍稀,虫子是黄绿色的,吐的丝也呈淡绿色。柔韧度比桑蚕要好很多,因此,每个养蚕的人家,都想可以养天蚕,可天蚕哪里这么好找的。
就算找到了,天蚕对环境的要求非常高,比普通的桑蚕要高很多,养也会养死掉。
谢家世世代代养蚕经商,所以什么种类的蚕都有,也很有经验。但是他们养的天蚕种,一般的人家却是买不起的。
马大正这次应该是下了血本,去买谢家的天蚕种,来支持村里三年一度的抢蚕火比赛了。
“那这次咱们一定要抢到啊。这天蚕可是何其珍贵的蚕种,天蚕吐的丝都是宫中娘娘们做丝绸用的哩。”谢灵说着看了看杨端午,“好在逸辰就要回来了,家里跑步最快的就是逸辰。”
杨端午认同,逸辰可是全村跑步最快的,可是逸辰不懂蚕啊。能不能抢到天蚕,也不是确定的。
“村里会不会做手脚呢?比如,事先告诉某个参赛者,天蚕藏在何处。”二丫问,这次她去了县太爷告状,看到了这么多潜规则,她真的是怕了。县太爷那里会,村里就不会吗?这天下乌鸦,可是一般黑的哦。
“这个我都给你们打听到了,本次活动虽然谢家让给马大正举办了,可还是由谢姓本家监督的。谢家人根本不在意这点银子,他弄这比赛是为了名声。所以,端不会为了马大正,或者为了某个参赛者,把他们辛苦积累的一世英明给毁了的。”谢运是个消息通,村里有什么消息,他都能第一时间打听到。
“我想镇上的谢家,根本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马大正而这么做的。我们只要齐心协力,这次必可以把天蚕拿到手。”杨端午坚定地给大家鼓气。
谢灵举杯:“来,大家先干了桑葚酒!自家酿的啊!自家酿的啊!”
气氛如此活跃,人人充满斗志。杨端午就是可以振奋大家的信心,倪重阳深深地凝视杨端午。
杨端午却豪爽地和大家喝酒,并没看到倪重阳。
敏感的二丫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吃完饭,倪重阳走了,谢灵让杨端午送他出院子门。
杨端午打着灯笼,一口酒气地走着,倪重阳跟在后面,“杨端午姑娘慢些走,天黑小心路。”
“走吧走吧,婆婆妈妈的坐什么。”杨端午头也不回。
来到门口,倪重阳看着杨端午,杨端午说:“你还不打算走吗?你大娘又会骂你了。”
“大娘不在家呢。”倪重阳说。
“哦。你这么大了,去哪里还要先通知你爹娘,他们同意了你才去,你也太没主见了吧。”刚才的桑葚酒喝下去,酒力现在涌上来,直灌脑门,杨端午的胆子一下子大了很多,“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可是看你做事实在是婆婆妈妈,今日我又喝多了酒,所以提醒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