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忧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姐还有族人呢?”说着警惕地抬头四望,士兵们正举着兵器迫近,他扬臂猝然飞扫一圈银针,士兵们又略微退开了一圈。
“都在雷山上……”少仪君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座大山,为了让族人顺利逃上雷山,她只身一人引开敌军,这才沦落到如此惨地。
这时她从怀中探出一卷红绸包裹的东西,挣扎着塞到辰夜手中,“这是为师耗尽心血配制出来的花粉,它拥有最强的致幻效力……你要把握好用它的时机……”
辰夜忍着泪用力点头,将那卷红绸紧紧攥在手中,他已经多久没有使用幻术了,还差点忘记自己也算半个幻术师了。
“你要记住,幻术的要领在于……看穿人心中最惧怕的东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她说着双眼无力地阖上,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一声师父喊得声嘶力竭,他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随后士兵们抓捕了辰夜,带到了村寨内一间大宅里。此刻陈立就端坐在大堂中央,一身金衣战甲熠熠生辉,而他身后则立着几名寒铁衣随从。
羽生和晏西都跪在一旁,等羽生抬头的时候,辰夜才发现他半边脸上有些红肿,显然是不久前被人甩过耳光。二人目光相触,都是百感交集。
士兵将辰夜强摁着跪在地上,陈立遂问道:“正愁捉不到你,你怎么就自投罗网来了?”
辰夜咬唇不语,心中盘算着要找什么理由,才能让陈立暂且不杀自己。
陈立唇边忽的勾起一抹狞笑,操起桌上的剑扔到了羽生跟前,“本座再给你个机会,此刻杀了他,你之前犯的错本座都可以既往不咎。”
羽生盯着跟前的剑,倏然扣紧了双拳。良久,他才迟疑着拾起那把剑,起身走到了辰夜跟前。
“羽生……”辰夜喃喃喊了一声,只见他那对银瞳里柔光轻漾,似泛着一丝恍若隔世的眷恋。当羽生扬起剑的时候,辰夜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现在羽生也是自身难保,就算他要杀自己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只听得剑刃簌响两声,辰夜忽觉身上的束缚松开了,他睁眼一看才发现羽生并没有砍自己,反而还用剑割断了自己身上的麻绳。
这时羽生又转身面对着陈立,挥剑护着辰夜道:“谢主上给我机会,但这把剑除了替主上杀人,我更想拿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那一刻,辰夜怔怔凝望着羽生的背影,心底好像有什么坚硬突然碎裂。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心能为风舜坚定不移,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这颗心却被羽生劈开了一道缺口。
“你好大的胆!”陈立怒叱一声拍案而起,脸色瞬间像铁一般阴沉。周遭的风似乎都在急速冷冻,一旁的晏西也倒吸一口凉气。
辰夜颤颤望向陈立身后那几名随从,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神色冷戾,绝非等闲之辈。若真要动起手来,就算羽生再强悍也很难活着出去啊。
死一般的沉寂,血战一触即发。
陈立微微动了动嘴唇,辰夜急忙抢话道:“等等!你不能杀羽生,也还不能杀我……因为我们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堂内几人全都瞪向辰夜,辰夜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姐带着族人躲到山上去了吧?他们所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所以你们到如今还没动手对吗?我可以跟羽生一起去把她引出来!”
陈立呵呵笑了两声道:“此事不劳你费心,本座已派人去放火烧山,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下山了,算算时辰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辰夜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只听陈立又道:“不过本座倒是可以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着你姐是怎么死的,看着你们巫族是怎么灭亡的。”
“至于羽生,今夜你若能立下头等功,本座会考虑留你一命,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话罢陈立便带着几名随从出去了,辰夜也被士兵押着跟了过去,而羽生则默默跟在最后面。
暮色四合,满山熊熊大火,噼噼剥剥地燃烧着,将深蓝色的天空映成了血红色。树林里不断有鸟雀扑翅而起,其内隐约传来人群的呼号声,而士兵已将山脚下各处道路封死,山里的族人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辰夜就站在队列之间,瞳孔中映着晃动的火光,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凉。
这时一名士兵赶来通报道:“报——在东山脚的溪边发现目标,目前已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好!”陈立应允一声,便带着一队人赶了过去,而辰夜也被一起押了过去。
溪水哗啦啦地流淌,水面映着片片火光,偶尔还有尸首漂过。数十个黑袍族人已被众士兵围困,而被族人护在中间的是一名红衣女子,女子身旁还有一个独眼男子,正是楚决。
眼看已是绝路,巫天宠惨然笑道:“不如你弃械投降吧,也许还能捡回一命。”
楚决横臂挥开镰刀,“我虽是自私自利之辈,但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你我好歹交情这么些年,若要我就这么丢下你,我会瞧不起自己的。”
“有生之年能听你说出这种话,我还真是感激涕零啊。”巫天宠露出视死如归的微笑,然后她发现又有一支队伍过来了。
历经千辛万苦,辰夜终于见到了巫天宠,此刻他心中是百味杂陈。只见那女子脸容绝美,轮廓跟他有七分相似,在他看到她的瞬间,她也注意到了他。
“姐——”辰夜飞奔过去大喊了一声,他心底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巫天宠是自己老姐冒充的,就像自己一样扮演着一个角色。
那一刻巫天宠笑靥如花,“虽然你不是我弟弟,但听你这么喊我很开心。”
辰夜奔跑的步伐顿时僵住,因为一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回头一看正是陈立。
“我们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吧。”陈立望向小溪对面的红衣女子,那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更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感情。
“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巫天宠倒是意外的平静,因为她不仅是他的属下,更是他昔日宠爱的情人。只是她犯了一个错,一个永远都不被他原谅的错。
他恨她,誓要杀她的亲人,灭她的族,而今他终于有了这样的实力。
“求你放我过去,让我跟她说最后两句。”辰夜恳求道,陈立稍稍想了想,便将剑收了回来。
于是辰夜跨进溪内,向对面的女子游走而去,不料走到一半脚忽然被石头卡住了,只得僵站在溪流中央。他记得陈立说过,巫天宠害死了他的爱妻,便冲对面的她问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人.妻子呢?”
如果这个问题对方能答出来,那么她就是真正的巫天宠,辰夜就可以彻底死了心。
巫天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时她觊觎随侯珠后的宝藏,鬼使神差动了偷盗的念头。不料偷珠玉时被陈立的爱妻撞见,慌乱中她推了她一把,致使她从阁楼上摔了下去。这一摔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人也在三月后香消玉殒。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巫天宠看了辰夜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后边的陈立,似乎在用眼神问他,如今我沦落至此你可满意?
那样愧疚而复杂的眼神,蕴含了太多的情绪,而辰夜也终于确定,她不是他的老姐。
这时羽生来到陈立身边,颔首问道:“主上,您想让她怎么死?”
陈立怅然叹了一声,“她是个美人,就给她个漂亮点的死法吧。”
羽生听令向溪对面奔掠而去,化作一道疾风与辰夜擦身而过,脚尖只是在水面一带而过,便轻易落到了巫天宠跟前,潇洒地一剑飞斩而下。
“让我来了结你!”
“要杀我还轮不到你!”巫天宠说着旋转身体,双袖错舞翻飞,眼中盛放出妖异的光辉。
一股诡异的香风扑面而来,羽生眨了下眼巫天宠便消失了,而眼前竟变成了一间灰暗的牢房,地面遍布着斑斑血迹,还有不堪入目的人体残肢。而他手中正拿着一根沾满鲜血的骨头,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血!
羽生认识这个地方,这里是困了他三年的蛊牢!他立即把手上的骨头扔掉了,惊恐地环顾四周,害怕那些被他撕碎的同伴复活过来……
“趁现在!”巫天宠一声喝令,身旁的楚决立即挥刀砍了上去。
“羽生——”
恍惚间听到辰夜的呼喊,羽生这才从幻觉中惊醒过来,然而来不及避开楚决的镰刀,胸口顿时被开出一道狭长的血口。楚决趁机一阵疯砍,羽生则忙不迭闪避。
与此同时,士兵们也挥刃对族人大开杀戒,霎时厮杀声和惨叫声叠成一片。不时有人掉到小溪里被冲走,清澈的溪水都被染成了绯红色。
巫天宠就站在那片混乱厮杀间,冲陈立微笑道:“这旁人可杀不了我,还需你亲自动手呢。”
“那本座就亲手送?1 那一刻辰夜似魔怔了一般,从脚边尸首上抽出一把剑,然后横剑挡住了陈立的去路。他也知道这样很自不量力,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毕竟他和她体内流着相似的血,他无法看着她被人杀死。
“先送你上路也好!”陈立说着剑光一转,便向辰夜砍了过来。
第82章 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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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烛光里正坐着一个青袍男子,而他手里竟握着一根白骨,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匕首,正在骨头上刻着什么,发出一阵细细的嗞响声。
辰夜看得毛骨悚然,此刻的晋斯没有一丝表情,眼底尽是冷锐凌厉的光芒,简直跟平日里判若两人。更惊悚的是,他手里的好像是人骨啊喂!
“天呐,这家伙不会有恋骨癖吧!”辰夜不由得退后两步,不料两块玉忽然从他身上掉了下来,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晋斯立即冲过来把门打开了,他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掉在地上这两块玉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难道是小红娘?”晋斯自言自语,但想到父亲已经把它带出去了,他便狐疑地向外边的大房间追了过去。
没过片刻,房门咯吱一声动了起来,辰夜正贴在门后的墙壁上,抬手捏了捏被砸疼的鼻尖。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跑,但他一想自己肯定跑不过晋斯,便机智的躲在了房门后。
临走前,辰夜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隐约看见那根白骨上刻着两个古体字,感觉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到底会是谁的名字呢?
回房后辰夜辗转难眠,总觉得晋侯府有猫腻,还有那古怪的晋家父子,似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越想越在意,最后竟然失眠了……
第二日辰夜照常装病,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晋斯依然抽空过来看望他,与平时一样的温柔体贴。
就在晋斯准备喂药的时候,辰夜随口问道:“晋侯他什么时候回来,明明说要给我看宝贝的,可他还没兑现承诺就走了。”
“大概还要十天吧,等商船返航的时候我带你去找他。据我所知,那块金香玉他总是随身携带的,因为闻不到玉的香味他会失眠呢。”
辰夜烦躁地叹了一声,看来还得在晋侯府赖个十天半月了。等晋斯走后,辰夜便悄悄找到府上的一个老奴,把昨晚看到的那两个字写了下来,然后问老奴这两个字怎么念。
老奴看到那两个字后脸色明显变了,犹豫了片刻才道:“这两个字念晋可,是二少爷的名字。”
“晋斯他还有个弟弟?”
老奴点了点头,似有些哀怨道:“是的,不过二少爷在两年前……或许是三年前就去世了。”
“能说明白点吗?”
“我来晋侯府七个年头了,这件事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说起来,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二少爷突然失踪了。当时大少爷非常着急,疲于奔命地找了好几个月,无奈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半年后,他们在府上一个尘封的杂物间里,才发现了已经化为白骨的二少爷。”
“那晋可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辰夜说着忽然意识到,昨晚晋斯握在手里的人骨,该不会就是晋可的吧?
老奴摇头叹道:“没人知道二少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大少爷当年还请人查探过,折腾了很久似乎没什么结果,后来老侯爷便不让他查了。因为二少爷的死,大少爷足足消沉了半年才恢复过来。”
“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吗?”辰夜想起晋斯在白骨上刻弟弟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一个词,叫相思刻骨。
“兄弟俩祖籍都是东瀛,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从小被老侯爷收养的,十几岁时跟着老侯爷一起来夜郎国做生意。但来了夜郎之后,二少爷似乎水土不服,一直都在生病。而大少爷又非常疼爱弟弟,平时都不愿意让他下地走路,明明都是两个大男孩儿了,却总是抱着弟弟到处走,为此还被不少人取笑过。”
“想必看到弟弟的遗骨时,晋斯觉得天都塌了吧?”辰夜的鼻子忽然有点酸,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姐。也不知道老姐是生是死,他忽然惧怕得知任何消息,怕自己像当年的晋斯一样,等来的是天人永隔的刻骨相思。
老奴说着眼眶也红了,抬起头来望着辰夜道:“我还记得,二少爷长得非常俊美,跟公子你有些像呢,去世的时候也正是公子这个年纪。”
听了老奴的话后,辰夜久久不能平静,便给暗中给少仪君写了封信,拜托神通广大的师父去查一下,晋侯府当年的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的日子,辰夜继续躺着装病,这一装就是十多天,再装下去他真的要病了。这一天他在房中等了许久,晋斯却迟迟没有出现。
“算了,他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辰夜心道,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只要一天见不着晋斯竟然就会浑身不舒服。
庭院里的枫树红艳似火,辰夜踩在积叶上心情无比惬意。听晋斯说,这种枫树又叫相思树,一年四季都是耀眼的火红色。
走到半路,辰夜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女音,他下意识闪到一棵枫树后,只见不远处的厅堂里,一个小姑娘正在跟晋斯谈笑风生。那水灵的眉眼和纯美的笑颜,不就是多日未见的竹雪吗?!而她身旁那个抱着手臂的锦衣少年,无疑就是那个护妹狂魔竹阳啊!
更令辰夜目瞪狗呆的是,一名挺拔的红衣男子正立在一旁,那人腰间还挎着黑白两柄宝剑,尼玛竟然是他的死对头风舜!
“挖槽,这是何等的挖槽!”辰夜吓得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肝,想想郎岱城与都城相距百里,晋候府跟竹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啊,他们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发现他偷了夜明珠,找他找到晋侯府来了吗?
“喂,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寇文见辰夜躲在枫树后,奇怪地走上来质问道。由于寇文穿着一身亮丽的橘色袍服,他往这儿一站,堂前那几人登时都望了过来。
辰夜见状赶紧捂住脸颊,撒腿就往厢房狂奔而去,这要是给那些人撞见他就玩完了。
“叶茶!”晋斯追着喊了一声,然后扭头冲竹氏兄妹和风舜笑道:“我这里有位朋友,待会儿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
竹雪莞尔点了点头,而风舜盯着辰夜离去的方向,他怎么就觉得那背影有点儿眼熟呢?
辰夜慌忙回到房中拉上门,然后用背部抵住房门,仰着脑袋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没过一会儿,晋斯就带着客人们过来敲门道:“身体好些了吗,叶茶?”
“我……”辰夜刚开口便立即把话咽了下去,风舜一定听得出他的声音,他这一开口绝逼是要露馅儿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含糊的声音答道:“我正要休息呢!”
只听晋斯又在门外道:“看你今天身体状态貌似好了些,赶巧今日来了几位朋友,大家一起喝杯酒聚一聚怎么样?”
我聚你妹啊!辰夜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心想这小萝莉、菜刀眼还有闷骚君集聚一堂,一个比一个麻烦,我躲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巫族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要是给他们撞见这么个大活人,师父的苦心岂不都白费了?
等了片刻辰夜还不回答,晋斯便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进来看看你?”
“不用……我就是有点困!”辰夜故作虚弱道,还假装咳嗽了两声。眼下情况实在不妙,难道说他要用幻术来伪装自己,可现在是大白天,幻术的威力将被大大减弱。更何况风舜的定力很强,这家伙压根就不会中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