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碧玉神女像……
荀玉卿下意识握紧了手,越发感觉是碧玉神女像,心道:这烫手山芋丢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去万鬼窟,要这麻烦来讨人嫌吗?
“他很快就来。”意无涯又道,静静看了看荀玉卿,似是提醒道,“他要来取走他留在你身上的东西。”
留在我身上的东西?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荀玉卿有点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多谢你们这趟操烦,对了,闲儿可还好?”他也算在意家小院住上了许久,对意无涯虽然始终是敬畏加点佩服,但对意清闲倒还算亲近喜爱,不由多嘴问了一句。
“不妨事,是卜旎引我们二人去的。”
意无涯嘴巴里头虽然说着不妨事,表情看起来却完全不像是不妨事,要不是闲儿没事,加上卜旎对他有恩,恐怕现在卜旎应当不会太好过。
说不定要正赶上意无涯怒火沸腾的时候,可能已经领便当了。
两人似乎还有其他要事,坐没多会儿就走了,荀玉卿也不多留,知他们赶着做完快递信使忙着回家去,不过说起来,真是不得不怀疑意无涯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玉家兄妹的钱,这辈子要来还债。
他自己暗暗在心里头腹诽了一阵,这才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那两样东西的包袱皮。
一尊果然是碧玉神女像,另一个匣子里放得却是薄薄的丝绸。
荀玉卿本没在意,但当他展开那块丝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凝住了,丝绸上画了很多很多极简单的小人,只比火柴人要丰满一点点儿,可是每个关节的转折却都很细致。
细致的就好像要你去转变什么机关一样。
万鬼窟,碧玉神女像,丝绸图。
卜旎送来的是一份绝世武功,并不只是碧玉神女像,不过看意无涯受袭的情况,看来其他人还不知道碧玉神女像已经被破解,只是要夺神女像而已……
荀玉卿忽得全身发冷,他只呆了片刻,忽然将两样东西飞快的重新打包了起来,寒意激灵灵涌上天灵盖,他好似烫手山芋似得把手倏然从那两块包裹皮上收了回来,脸色微白。
卜旎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要我同他交换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东西送过来?
他……到底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卜旎终于要上线啦~~~~~~
蓝教主再等等吧=L=
第118章
“怎么了?”
岁栖白刚沐浴过,乌浓墨黑的长发上蒙着水汽,发梢坠着水珠子,晕在深色的袍子上。他好奇的探过头来瞧了几眼, 只看到一个雕琢精致的女子人像, 还有一块丝绸图。
而荀玉卿就坐在桌子前, 静静的看着这两样东西,好似有些失神。
“我问你, 你听过碧玉神女像吗?”荀玉卿忽然叹了口气,他低声道,“碧玉神女像的秘密就在万鬼窟之中, 这件事谁明明谁也不知道,可这会儿却有人已经发现了,还将东西送到了我这里。”
碧玉神女像的秘密无非就是武功。
荀玉卿心神大乱,满脑子都在思考卜旎到底为什么要把东西送到这儿来, 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岁栖白自然也很诚恳且尽责的提醒了他:“既37 “你听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万鬼窟之中有碧玉神女像的秘密。”岁栖白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知道碧玉神女像的来历吗?”这个猜测倒也很合情合理,既然知道它的秘密,自然也可能会知道它的来历。
荀玉卿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知道,我只知道碧玉神女像原是一起的,被分作两个部分,一个就是神女像,一个则在万鬼窟的壁画上,可这件事……这件事应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我不明白卜旎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他知道了,又为什么要把神女像送到我这里?”
既然说漏嘴,荀玉卿倒也没有隐瞒,反倒应了下来,总不见得岁栖白还要再追根究底,就算他追根究底,也只说答应别人不能说就是了。
至于神女像,要按卜旎之前与他提起的想法,把这麻烦东西送到岁寒山庄,好杜绝自己的麻烦,这本应该是很合情合理的。但是偏偏卜旎指明找得是荀玉卿而非是岁栖白,更何况这单个神女像是麻烦,可加上这张图谱,却是实打实的稀世珍宝。
没理由再急着脱手。
岁栖白果真没有追根究底,倒不如说,他听见荀玉卿不知道三字出口后就没有太过在意了,他慢慢道:“我听闻这神女像里藏了一部武林绝学,既然对方连着图谱一起送来,说要祸水东引,未免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也许是向你示好?”
示好?
荀玉卿想起自己与卜旎的最后一面,他们俩的确是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他当时情绪本就不好,加上意无涯被放血,卜旎又向来嘴快,但这些事总没到要送神女像的地步,人家都是礼轻情意重,这份礼重的快能泰山压顶,之后上门的情意怕是更要来势汹汹。
“意先生说对方是要与我交易一样东西,可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我身上有什么能与这碧玉神女像能交换的贵重东西。”荀玉卿轻轻吐出口长气,夜间寒气颇浓,他往后稍稍缩了缩身子,皱眉道,“我与他虽是朋友,却还没有到能送神女像的份上。”
岁栖白不紧不慢道:“有啊。”
“什么?”荀玉卿下意识应了一声,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拿来换神女像的东西。”
岁栖白慢慢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图谱,这神女像不但是招式,还是一本内功心法,你习武时间不长,武器迥异其他,招式方面出奇制胜不难,最缺的便是经验与内力,若有了这本心法,只要静心修行两年,按你的年纪而言,也许内力就并非完全无法弥补的短处。”
“他很清楚你武学上的缺点。”岁栖白淡淡道。
“所以呢?”荀玉卿无奈道,“他要换什么?”
岁栖白抿了抿唇,平静道:“你,神女像是聘礼。”他很快直起身来,从桌子上收回手来,既不生气,也没有什么烦恼的样子,仿佛完全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我?”荀玉卿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随手抄过桌上夏日用的蒲扇摇了摇,结果被寒风打了个冷颤,赶紧放下来,眯着眼睛瞧岁栖白的背影,戏谑道,“这要真的跟我有关系,你难道不比我还急?”
他自然没把这话当真。
岁栖白没有吭声,他背对着荀玉卿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荀玉卿连声催促,然后才道:“我不着急。”
这话说得平淡,荀玉卿的笑脸一僵,忍不住有些伤心了,他脸上的肌肉稍稍抽动了下,然后才缓缓道:“你一点儿也不着急?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人家倘若向我求婚,你竟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又不会答应他们,我何必着急。”岁栖白没听出荀玉卿话语底下的暗潮涌动,只是微笑道,“我相信你,无论人家待你怎么好,怎么喜欢你,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那么我又何必为没影的事情着急呢。”
荀玉卿本已有些生气了,可一听岁栖白的话,却又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便沉默不言的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岁栖白听他毫无反应,反倒转过身来问道,神情有些疑惑,“玉卿,你不舒服吗?”
“不是。”荀玉卿歪头思考了下,含蓄道,“岁栖白,我知道你这人光风霁月的很,也知道你没有什么朋友,喜欢一个人大概也是第一次——如果没有意外应当也是最后一次了。”
岁栖白也耐心的听他讲废话。
“所以你大概不是很清楚,吃醋是怎么一回事。”荀玉卿很诚恳的说道,“简单来讲就是……嫉妒,你知道吗?”
天可怜见,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让岁栖白吃醋,但是这种态度真的很奇怪,荀玉卿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怀疑:是岁栖白先喜欢我的,对吧?
岁栖白沉默了会儿,缓缓道:“可是我不想对你生气。”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对我生气。”荀玉卿长长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因为我是个俗人,还达不到你这种心中澄澈的境界,反正,要是有人给你送来这种东西,我又猜测对方也许是对你有意思,倒先不要管是不是真的,我一定会很不高兴。”
岁栖白想了想,总算说了句好听的,他乖顺道:“我知道,因为你很在乎我。”
“是啊!就是啊!”荀玉卿转过身来,半边身子压在椅子的握手上,忍不住道,“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知道我在乎你,难道你就不能也这么在乎一下我吗?”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不由得有点不痛快,倒不是针对岁栖白的。
不知为何,岁栖白好似忽然有点为难起来,他走了过来,半蹲下身仰头看着荀玉卿,他轻声道:“可是,那谁来疼你呢?”他低头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你一辈子快活的,要是别人喜欢你,我就要生气的话,那你这么好,我只能忙着生气了。”
荀玉卿微微抽了口气,心道:我当初还说岁栖白不会说话……他要是还不会说话,我岂不是个笨蛋了?
实在有些不自在,荀玉卿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好了,你当我是银子么,人家见着就喜欢,有什么好生气的,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他挥了挥手道,“也是好笑,人家指不定是送这东西来做什么的,还真说得好似下聘来了似得。”
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觉得有点糗大,无地自容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是。”岁栖白淡淡道,不知为何,他格外坚持这个听起来有点荒谬好笑又恋爱脑的意见,然后说道,“我见过他,也还记得他的模样,也记得他看你的眼神,同我是一样的。”
除了卜旎,还有秦雁。
岁栖白站起身来,舒展开筋骨,仰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慢腾腾道:“你待这些事向来不以为意,我明白,你对他无意,我也清楚。”他的双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他若亲自送你,你绝不会收下,便找人换个法子给你。”
“可是他到时候来问我,我依旧是要拒绝的,把东西送还给他的。”荀玉卿哭笑不得,无奈道,“何必多此一举,这般麻烦,还浪费一个人情。”他心中还是不太信这个可能,甚至觉得有点无稽之谈。
“你收下了之后,无论是因为什么,心中多少有些底气。”岁栖白微微笑了笑,道,“情爱之事,人难免都带几分软弱迟疑,并不奇怪。”
荀玉卿见他咬死了这个可能性,不由得哭笑不得,无奈摇头道:“岁大情圣,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还当你风花雪月尝了个遍,历经沧桑,是个不可多得的多情人。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想。”
岁栖白见他始终不信,倒也没有多话,只是轻轻笑了笑,将架子上的外袍拿来给他披上,提议两人一道出外观梅赏月。
荀玉卿自无不从之理,欣然应下,大步跨出门去。
岁栖白瞧着他的背影,慢慢踱步跟了上去。
我虽然不是他,可那时却也想着借公事多去见见你。
情之一字,人心约莫皆是差不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再吃点狗粮吧。
我觉得2月份能完结这篇文,仔细想了想,这本来就是个谈恋爱加点迷之反派的文
恋爱都谈得差不多了,把唯一的谜题写一写,差不多了。
=-=大家可能要开始强行掉一波智商了
第119章
卜旎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
雪下得有些散漫,好似不太急迫似得,但连着下了几日, 积雪便也厚了起来, 冬衣冬靴都是新添置的, 荀玉卿不太想缩在屋子里头烤火,就跟着岁栖白一道出去, 哪知岁栖白心疼刚开不久的梅花,老老实实的铲雪去了。
荀玉卿陪着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有什么趣味。就只管自己到梅林外头去了, 刚凿开的池水已结了冰,覆着薄薄的雪花,不过冰层不厚,荀玉卿用脚试探的去踩了踩, 冰块承受不住重量, 破裂了开来,露出底下清澈的池水。
外厅与后院都堆了一对雪人门神,岁寒山拿着刻刀对雪人精心雕琢,身边摆着一堆胭脂水粉,荀玉卿看了下那些雪人,想不出岁寒山居然还是个文艺青……中年,他也不太敢上前问要不要搭个手,怕自己帮倒忙。
雪很厚,浅浅没过靴背,荀玉卿到厨房里头找了瓶温好的热酒,揣在怀里格外暖和,他裹了裹冬衣,往岁寒山庄的天阁走去。天阁是个开放的小亭,建在最内里的二楼上,大门出外是山道,而天阁底下则是悬崖,偏偏天阁位置颇好,无树无石,夜间坐在天阁处,可以观星揽月。
这会儿虽是白日,但不知为何,灰云压压,看起来有几分阴郁,约莫是因为下了雪,荀玉卿喝了口酒,半靠在长椅上,探身往悬崖下瞧。
雪下了好几日,连绵的山脉都覆盖了一层白意,倒是有几处树木山石未被掩盖,看起来像是一幅画。不过荀玉卿倒也没有太大的雅兴吟诗作画——再者他也没有这个文化,酒很香,也很醇厚,只是稍稍有点辣口,荀玉卿喝了两口,只觉得热气从身体里发出来,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
荀玉卿把腿往椅上一搭,头昏昏,人熏熏,虽是一个人,却也觉得格外惬意,他歪头靠在支撑亭子的红柱上,晃了晃手中酒壶,酒水还剩半壶,滴咚沉响。
这两天天气越发寒冷,新年时近,苏伯在山庄里忙前忙后,带着十几个仆人将整个山庄清洗了一遍,又把器具都擦洗一番,每样兵刃取出打磨一番,前不久太阳好,还把岁寒山的藏书全拿出来晒了晒。
荀玉卿抬头看了看灰云,叹了口气。
苏伯那么精明勤恳,怎么就忘了把岁栖白也放到书架上晒一晒,免得他长虫子。
诚然,岁栖白实在是讲情话很有一套,不知道是不是洗点重来了,荀玉卿很快发现,岁栖白话是讲得很真心,但是人也是照样木头的不行,红梅白雪,这年头就算没有电影跟游乐园,也可以赏月赏梅嘛。
只会关键时刻才讲好听话,但是平日里头该木头还是木头。
荀玉卿趴在栏杆上叹了口气,懒洋洋的想起岁栖白拿着小铲子铲雪的模样,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悄悄侧过身子想:罢了,谁叫我喜欢他呢,他是个木头,我本来也就知道的。
这一日没什么太多的事,荀玉卿随手将酒壶放在小桌上,长腿一抬,便要躺下去时,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玉卿。”
这声音实在有些耳熟,但与荀玉卿记忆中的那种欢快雀跃,却大有不同。
卜旎天性是个自由奔放的人,他许多时候做事情只看心情,不看结果,可是每每在荀玉卿的面前,他却都觉得自己像个呆子,还是个笨拙无比,没头没脑,连话都说不好的笨蛋。
“你……”荀玉卿侧过身来看见卜旎,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荀玉卿自然是知道卜旎要来的,本来意无涯就已说过,但是这会儿下了大雪,雪厚路险,岁寒山庄本就是在山上,他还以为会过了年才见着卜旎,或是雪浅一些后再来。纵然来了,也应当是递过拜帖,有弟子先来禀报。
这样无声无息来了,定然是没经过前门,那就等于私闯民宅。
“我……我让意无涯告诉你,我要来找你。”卜旎看起来有点惊慌失措,他茫然道,“难道,难道他还没有来吗?”
荀玉卿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得底下喧哗吵闹,便走到长廊上看了看,发现是许多弟子在底下巡查,他便知定然是卜旎的潜入惊扰了人,心下一动,当即有了决断,转头道,“你在这里等我。”
卜旎自然乖乖点头,老实的坐了下来。
没等荀玉卿走下楼梯,岁寒山已来了,他将弟子们驱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荀玉卿,微微笑了笑:“酒还有吗?”他好似永远都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叫任何人难堪,“朋友来了,应当要好好招待。”
“岁伯父……”荀玉卿的声音有些发哑,他知道岁寒山定然已经知道卜旎的到来,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大度,不由得尴尬起来,“他……他……我的朋友是个苗人,他不太懂中原的规矩。”
这句话说来,荀玉卿都觉得没有底气。
岁寒山抬了抬手,从他袖中游出一条雪白小蛇来,盘在他的手腕上,温顺可爱的像是只宠物。荀玉卿对这条蛇很熟,在他跟卜旎因为神女像躲避追杀的时候,这条小蛇实在是出了不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