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纪子洋形容那种感觉，卫夕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软弱又安静的孩子，可是她曾经在一个下雨天，见过一个神采奕奕的卫夕，撑着伞从她的身边经过，而且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那感觉就好像与她平时见过的卫夕根本不是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经历只有过一次罢了，她还能记得，也只是印象太深了，尤其是过了这么久，她甚至有点怀疑那次见过的或许只是一个长得和卫夕有点像的人罢了，毕竟那天雨下的挺大的，两个人又都撑着伞，看不清也是说不定的。
“陈老师？”
“啊，”陈老师不好意思的笑笑，“总之…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过我听同学跟我反应过，卫夕有时候会一个人躲在厕所里自言自语的时候。”
纪子洋听这话，眉头忽然皱的更深了，“自言自语？”
“恩，毕竟我也没见过，而且都是别的同学说的，都是孩子话，也不能全当真吧。”
话还是说的有所保留点的好，别给自己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陈老师是这么想的，可是纪子洋的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隐隐的有点不对。
从卫夕对他讲述他和季长思的事情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此时陈老师的一句话，似乎终于让纪子洋发觉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您知不知道卫夕有没有什么朋友？”
“这个我不太清楚。”
“那您知不知道一个叫季长思的学生？”
“季长思？”陈老师仔细的想了想，神色挺认真的，“这个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别的班的学生吧。”
纪子洋点点头，随后又问道，“有可能查到季长思这个人吗？”
“这个…你要看是哪届的，如果是和卫夕一届的，这找起来可就难了。”
陈老师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他后来好像转学了。”“那就更难找了。”
陈老师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抬头，与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打了个招呼，顺道向纪子洋给男子介绍，“这位是教体育的王老师，这位是纪先生，是来学校参观的。”
被称作王老师的男人看起来和纪子洋年纪相仿，是个很年轻的老师。
王老师冲纪子洋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离开的时候，纪子洋还瞥见了王老师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真可惜了那还算不错的长相。
纪子洋心里有事，也没多加联想，只继续问陈老师，“如果我想查找一位学生，您看应该…”
陈老师想了想，“这样吧，我领你去教务处看看。”
到了教务处，所负责的老师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不然你留下个联系方式，我们努力帮你找找，如果找到了会通知你。”
纪子洋无奈，只好将电话写在通讯簿上，最后道了谢。
等到从南中出来以后，纪子洋忍耐不住，刚坐进车里，就拨通了卫夕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萎靡的声音。
纪子洋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难道卫夕一直睡到现在？
“在睡觉？”
“恩…”
“白天睡这么久，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不会的。”
纪子洋想起了上午见到卫夕时，那人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昨天晚上没睡吗？又在赶稿子？”
“没…睡的晚了点，但是有睡的。”
“之前忘了问你，前两天一直找不到你，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啊，怎么了？”
那边的语气更冷淡了，想必是不喜欢纪子洋这种追问。
纪子洋抿了抿嘴巴，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停顿了两秒又说道，“卫夕，你确定，你真的有一个叫季长思的朋友吗？”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之前一直没见过他吗？”
“…怎么会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后来我们见过面了。”
电话那边的语气变得略微轻快了点，像是在笑话纪子洋的莫名其妙。
“我们好歹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一直不让我见他。”
“这样么…那你们都是…怎么见面的？”
“这是什么问题，就普通的见面啊，”卫夕隔着电话轻笑了两声，末了还淡淡的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慢慢的，“算了，就告诉你吧，其实…前两天我就一直和长思在一起啊。”
纪子洋握紧了手机，右眼跳了几下。
“如果你早上来的再早点，说不定还能遇见他呢…”
挂了电话，纪子洋咬了咬嘴唇。
到底是谁有病呢？
他竟然会怀疑季长思是卫夕想象出来的，这到底是科幻片看多了还是病例看多了，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亏了他还是个心理医生。
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打电话想向卫夕求证。
结果不但证明了自己蠢到家了，还被狠狠的刺激到了。
“如果你早上来的再早点，说不定还能遇见他呢…”
卫夕不是说过，他们只是朋友的吗？
可是再想想之前发生的事，卫夕竟然会将亲吻他的自己认作是季长思…
……他们在一起过夜了？
猛地挥起一拳砸到方向盘上，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笛声，吓得前面一位大婶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回过头看了看纪子洋的车，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咒骂着什么。
而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纪子洋则是双眼通红的怒视着前方，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心里涌起。
他要失去卫嘉乐了。
他的卫嘉乐，可能已经属于别人了。
那是一种又疼又焦躁的感觉，刺激的纪子洋好好一个大老爷们，竟然一瞬间急的想哭。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那是他的卫嘉乐，他不能没有卫嘉乐。
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16章 第 16 章

后来连着好一阵子，纪子洋都没有去找卫夕。
对此卫夕感到由衷地松了口气。
“这样不是很好么？”
季长思凑到卫夕的身边，将卫夕怀里的抱枕抢过来丢到一边，然后自顾自的抱着胳膊躺到卫夕的腿上，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火气，“省的他总是来烦你，弄得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来找你。”
卫夕笑了一下，自上而下的看着季长思，想要伸手摸摸那一头柔顺的呆毛，却又有点胆怯。
如此亲密的举动在两个人之间并不少见，然而卫夕却从来不好敢主动靠近季长思，可能是因为心底的自卑感，也可能是因为季长思在他的心里太过美好，他总是害怕季长思会讨厌他，所以他从来不敢轻易做些什么，来表达对季长思的喜欢。
于是卫夕只能老老实实的将手放在沙发上，好声好气的劝慰道，“你随时都可以过来，不用在意别他啊。”
“我不想见到那家伙，光听你说就够了。”
季长思撇撇嘴，还轻哼了一声。
什么嘛，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发小”，竟然从相遇开始就缠上了卫夕。也不管卫夕愿不愿意，总是要求卫夕这样那样。在季长思看来，纪子洋简直恶劣到了极点，是一个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想法的家伙。
这些还不算，最让他感到反感的是纪子洋竟然可以随心所欲的跑来卫夕的家里找卫夕，这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地盘被流浪的雄狮侵犯了一样，除了把纪子洋轰出去他根本找不到别的办法可以平息自己的怒意。
而且最严重的，那个家伙竟然还对卫夕说喜欢他。
这简直就让人不能忍。
“你也是，从来都不知道拒绝别人！”
季长思愤愤的抱着胳膊，嘴巴抿的直泛白。
“不是说了感觉和他相处很累，为什么还要和他来往。”
越想越来气，季长思忽然翻起身，板住卫夕的肩膀晃来晃去，“你其实也挺喜欢他的吧？”
卫夕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哪有喜欢他了，我…”
“我什么？”
季长思瞪着眼睛等他说下去。
可是卫夕却一下子磕巴了，说道一半的话梗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喜欢的是你啊。
这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说出来，万一吓到季长思的话，他一定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他了，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没什么。”
季长思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卫夕，眼神既严肃又深邃。
两个人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都能洒在脸上，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吓得卫夕赶紧垂下了头，目光也撇向一边。
他不想让季长思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他对自己还有点了解，此刻自己一定脸红了。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你。”
“什么？”
季长思皱着眉头，满脸的莫名其妙。
“真的，也说不上哪里，就是感觉有点像。”
卫夕这样说着，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浅笑。
纪子洋确实有点像季长思，虽然从后来的接触中越发感觉两个人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卫夕一直记得，第一次遇见纪子洋的时候，他在纪子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那气息莫名地像极了季长思。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纪子洋保留了那么多的耐心和迁就。
即使纪子洋的很多做法都让他感到很有压力，甚至总是将他比作过去的卫嘉乐这种做法很让他反感，但是就因为这种莫名的相似，足够让卫夕无法将他拒之门外了。
说来有点自私吧，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愿意和纪子洋成为朋友，对纪子洋来说很不公平。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纪子洋也在他身上寻找着卫嘉乐的影子不是么，所以只能说两个人彼此彼此，各取所需吧。
卫夕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季长思却不这么觉得。
“如果只是因为他像我，所以才会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看着他，这样的目光还是收起来的好。”
卫夕抬起眼睛重新看着眼前的季长思，微微地皱起眉头。
“他是他，我是我，”季长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卫夕闻言心里一紧，胸腔中不断涌起阵阵暖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
季长思对他说，只看着他就够了。
这样的话语是想传达什么意思呢？
想知道的话只要问出来就好，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无休止地做着无意义的揣测，这或许就是暗恋的魅力所在吧。
卫夕的头垂得更低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逃，季长思的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可以被喜欢的人触碰，那份热度已经快要将他融化了。
“说啊。”
可是季长思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卫夕，他将卫夕的头抬了起来，让他可以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想要看着纪子洋，还是季长思？”
卫夕躲闪不开，害羞的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只能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说道，“想要看着你。”
然后季长思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垂下眼睛得意了一下，然后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卫夕的头，接着翻过身重新躺到卫夕的腿上，又拽过卫夕的手盖住自己的脸，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你困了？”
“恩，陪我睡一会吧。”
“好。”
卫夕靠着沙发，轻轻碰触着季长思的脸颊。
而季长思也将手指顺着卫夕的指间绕了进去，握紧了他的手，末了，还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卫夕的指尖。
他真的好想能够一直一直握紧这只手，永远也不放开。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卫夕再醒来的时候，季长思已经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卫夕不知道也没在意。
他只知道天已经亮了，桌子上摆着做好的早餐，阳台上晾着洗好的衣服，走进厨房，冰箱里还堆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又足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季长思总会做些类似的小事来照顾他，他本来早就应该习惯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想过制止，他怕太麻烦他了。可是季长思总会以“你太笨了，而且我也只是顺便而已”这样的话作为借口，继续若有似无的关照着他的生活。
明明是个挺爱闹小脾气的家伙，可是卫夕一直知道，这样的季长思其实是最温柔的。卫夕老老实实的坐到椅子上，除了早已餐以外，旁边还摆着一个鸡蛋和一盒牛奶，典型的季长思作风。
牛奶盒子上还贴着一张小字条，将字条取下来才发现，盒子后面还藏了一支棒棒糖。字条上面写了些什么逗人的话也看不清，只知道卫夕看了就一直在笑，那笑容甜甜的，想必这字条上字迹，一定比那支糖果来的甜。
虽然并没有什么饥饿感，但是碍于是季长思为他准备的，他还是吃了少许。
接着卫夕来到画室准备开始工作，他的心情不错，只是在打开电脑的时候，原本愉悦的心情忽然沉了一下。
右上角的日期显示的是周日，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为什么，明明他记得上次在手机上看到日期的时候，还应该是周三呢。
他有过了这么多天都没发觉么？
卫夕努力的回想着之前的事，一件一件的将事情往前推移，除了季长思来看他以外，再能想起来的事，就是他的编辑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可是在那通电话之后和季长思来之前的事，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而在这段记忆空白的时候，日子竟然过了这么多天。
卫夕揉了揉眼睛，忽然一阵困意袭来。
明明昨天睡得很早的，他记得季长思让他陪他睡一会，那时天还没有黑呢吧，怎么现在竟然又困了。
卫夕的脑子又乱了，他很不擅长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
反正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也不是很在意，只要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就好。
于是卫夕走出画室，想要休息一下。
却在这时，又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了脚步。
纪子洋站在门口，冲卫夕笑了一下。
有一阵子没见了，这人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消沉了许多。
“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了，可是一直没人接。”
纪子洋坐在沙发上，连语气都多了几分疲劳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有精神。
“抱歉，没看到。”
“没事，忙什么呢最近？”
“没忙什么，还那样。”
卫夕垂着眼睛坐在一边，也不看纪子洋。
纪子洋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一直没来找过卫夕，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在冷静的同时，还不忘用不理会卫夕的方式“惩罚”他。不过显然，这种年少时期的做法对于现在的卫夕根本没有半分效果，自我纠结了一段时间以后只赢来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接受了一个不想接受的事实，他爱的人根本不爱他。
所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看起来除了认命，似乎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可是纪子洋却还是不能放手。
他已经放开过一次卫嘉乐的手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实在做不到再来一次。
虽然这一次，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罢了，但是他却还是想要坚持到最后。
“你还记得之前跟你说的，帮助你恢复记忆吗？”
卫夕闻言一愣，转念将目光瞥向别处，“不是没效果吗？”
“上次来其实就想跟你商量的，结果发生了不愉快的事，”纪子洋想了想，继续说道，“恢复记忆是一个过程，我们才刚开始。”
“可是…我已经不想那些了。”
卫夕想了一会，又补充道，“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能不能记起过去…其实对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可是对我来说有影响。”
卫夕略感惊讶的看了看纪子洋，而纪子洋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其实今天来，我是想跟你说一些事，”纪子洋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着该从何说起，“上次我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对不起。”
卫夕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纪子洋赶紧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只是即使这样，有些事我也还是想对你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