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临时起意
次日午后陆续有学生返校,陈启亮率先打破502室的静谧,漫长的7天假期于他而言有点乏味,无非找找旧同学打打球唱唱K,昨晚接到昝三邻打来的电话好生兴奋,差点没忍住直接返校,他醒的晚了,匆匆扒拉了几口午饭就拎着大包小包搭公车返校了。
推门见昝三邻正倚在自己的床上看书,陈启亮挂起灿烂的笑容,高声道:“午饭吃了没?我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回来,特别是我妈做的糯米糕,可好吃了。”一边将零食摆放到昝三邻的跟前,一边打眼扫过上铺,属于昝三邻的床上果真还躺在一人,那就是昨晚昝三邻口中所说的迟来报到的二班学生?怎么睡这么死?
昝三邻捻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真好吃!”他昨晚吃得撑了,熄灯了还睡不着,搬着凳子到门口走廊借着昏暗的走道灯看书,宿管阿姨也没楼层巡查,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蚊子滑动翅膀的声音。在跟蚊子打游击中败下阵之后,昝三邻只好退回寝室,届时鸠占鹊巢的邱粤呼吸悠长,睡得正香甜,昝三邻无奈地躺在陈启亮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何时入了睡,做了几个光怪的梦,醒来已是午时,依旧未觉饥饿感,打定主意晚上再一并解决三餐,陈启亮就带着种类繁杂的零食回来了。
听他一声赞,陈启亮很高兴,道:“这一盒都归你了,快点吃完,不然胖子回来你就吃不着了。”
昝三邻笑盈盈地打趣道:“不留一点给袁天哲吗?”
“留留留!”陈启亮拍了拍另一盒,尔后擦觉到了昝三邻的恶趣,狠狠挠了一下他的痒痒,骂到,“三邻,你跟胖子他们学坏了!”
他拢共带了四盒糯米糕,回来之前也盘算好了,昝三邻跟袁天哲各留一盒,还有两盒给其他舍友。不能怨他偏袒,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其次,袁天哲是他偶像,自然独占一盒,昝三邻过于温和恬淡,素来不跟任何人争抢,偏偏舍友中有个如狼似虎的吃货胖子,不留一盒给他,糯米糕渣都瞧不见一点。
昝三邻没能躲过他的挠痒,吃吃地笑了一通,突然笑声变作了抽气声,原来玩闹时牵动了食指伤口,昝三邻忙告饶。陈启亮这才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一变,连珠炮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很疼吗?看了医生没?”
“不碍事。”昝三邻安慰道,伤口依旧疼,特别是整只手不能使力,伤口一旦拉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则会涌出鲜血,这几天他凡事小心,可日常诸事难免操劳,砂带一天总要换几次。因玩闹而出血,这还是第一回。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去洗个凉水澡吧,汗味都出来了。”昝三邻寻了个借口支开陈启亮,只恐换纱带时伤口的丑陋吓着了他。
陈启亮应了一声,转去洗浴室后又悄声摸了回来,见昝三邻低头熟练地解开染红了的纱带,伤口也暴露在陈启亮跟前,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伤口这么深,是怎么弄的?”坏死的肉翻开约有两厘米之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森然令人头皮发寒,更何况是患者自己?
昝三邻快捷地换好纱带,避重就轻解释道,“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的,伤口看着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结痂的。”借着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啊。”
陈启亮不语,能将一张纸折成千百种花样的手会笨拙地弄伤自己?
见他沉郁着脸,昝三邻又好言宽慰他几句,倒弄得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长在陈启亮手指上似的。
陈启亮勉强牵出一丝浅笑,将糯米糕的盒子推到他跟前道:“你多吃一点,我妈说了,糯米糕很有营养,不够我再让我妈做几盘,下午再回家……”他家离市一中只有大半小时的车程,几路公车直达,回家极方便。
昝三邻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打断他的话:“弄糯米糕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的,你别麻烦阿姨了。”细吃大概有十几种材料,难怪这么好吃。
蓦地,一个黏糊的声音传来:“拿块给我尝尝……”一条黝黑壮实的臂膀自上铺探了下来,不是邱粤又是谁?
“嗨!”陈启亮主动与他打招呼,讶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只着一条裤衩,玩裸睡?
邱粤懒懒地“嗯”了声,迟迟未见昝三邻分食,人也清醒了些许,干脆探出头道,“拿块我尝尝!”
“先刷牙!”昝三邻皱眉道。
“吃完再刷。”邱粤也拧眉了。
“不行!刷了再吃!”昝三邻坚持。
“牙是我的,我爱吃完再刷就吃完再刷!”邱粤心头微愠,这下彻底醒了。
“糕点是我的,你不刷牙就不给你。”昝三邻针锋相对。
陈启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卧槽,什么状况?性情温驯的昝三邻……居然在跟一个陌生人置气?
气氛正胶合,气势正盛的邱粤蓦地服软了,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再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没力气去刷牙……”
昝三邻不理睬他,只将糯米糕吃得啧啧作响,怎么看都显得故意为之。
震惊过大,陈启亮凌乱了,怎么感觉他俩在上演一场没有序幕就悄然落幕的战争影片?而结果竟是一只小白兔战胜一头大黑熊?
将昝三邻比喻成小白兔意外的形象,陈启亮不由乐了,在包里翻了一阵,挑选了几样蔬菜饼干递给他,笑道:“也来尝尝这种口味的饼干,挺适合你的。”
“哪能一下子吃这么多?”昝三邻笑道,糖果饼干他并不太热衷,兴许是从小没吃过多少块,如今对它们也没什么执念。
邱粤冷眼旁观,胸中滋生一股莫名的郁闷,昝三邻待别人笑语盈盈,待自己却冷口黑脸,落差之大,犹似云泥之别。
哪一天只教他心里眼中唯有自己一人方好,邱粤眯着眼睛想。
待他刷完牙,昝三邻果真留了几块糯米糕给他,糕点香甜软糯,十分可口,邱粤心情大好,推着昝三邻道:“吃饭去了。”
草草冲了水就出来的陈启亮问道:“三邻,你没吃午饭吗?”
“我不饿,”昝三邻看了看手腕时间,12点多,午饭供给尚未结束,于是回头对邱粤道,“你去吃吧。”
“我没钱!”邱粤理直气壮地道。
昝三邻无奈地翻开饭卡递给他,提醒道:“记得还钱。”
闻言,邱粤差点捧不住一张小小的饭卡,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吧?有像他这样直接催债的吗?
下午,502寝室除了袁天哲,其他人员已到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将话题集中到时隔一月方姗姗来迟的新生身上。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考来的?”安康率先发问,原本吃东西的时候他只专心对付食物的,奈何这个小长假回家之后,亲朋好友看着他又横向发展了的身体个个询问市一中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问多了,连他父母也烦了,开始勒令他节食,尤其是零食。
“C市一中,”邱粤拆开一包不知谁带来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安康咽了几口唾沫,没能抵抗住诱惑,伸手夺过了整包薯片。
余人惊讶不已,高承业道:“H省的C市?”他常闻外省教育质量比沿海地区好很多,学生也比沿海学生刻苦,如今看来确实真的,否则他怎么考到H市第二名这么高的分数?
邱粤笑道:“以前我老爸在C市工作,这两年调到H市来了,我的户口也跟着变动了。”
陈启亮也道:“我只听说中途转回外省升考的同学,今儿新鲜了,竟遇着一个从外省转来升考的。”内陆省份人员大多到沿海地区谋生,携带的子女却每每要返回原籍升考,此现象屡见不鲜,像邱粤这种情况的却是凤毛麟角。
吴凰问:“那C市的试卷跟H市的试卷哪种简单??”
“都很简单。”邱粤撕了包泡芙,这次他有了防备,轻易地躲过安康的偷袭,控诉道,“胖子,不待这样欺负新生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新生就是用来欺负的!”理直气壮的安康干脆将喜欢的零食悉数扫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父母的三申五令了,胖又不是罪?古人尚且云:能吃是福!
“这么凶悍的老师?我可是新生中的新生,岂不是死翘翘了?”邱粤状若惶恐不安的模样,嘴边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们三班的!”吴凰小声嘀咕道,火箭班是按照成绩分配的,1至5名分别去到1至5班,6至10名又依次分到1至5班,所以2班总成绩怎样都比3班的强,谁会舍强求弱?
偏偏有个另类的,邱粤笑道:“我去申请调到3班来,你们不反对吧?”
陆杰高兴地道:“好啊好啊,诶?你该不会也要调来我们寝室吧?”他虽然还有小孩心性,却是个好强的,袁天哲昝三邻这样的高山就是他要征服的,再来座更高的山,他只有高兴的份,故此最新接受邱粤的进驻。
“正有此意。”邱粤一笑,原本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如此一想,貌似更有趣,于是打定主意,3班,502寝室,他志在必得。
“2班的班主任会放行吗?”高承业问,心里挺同情这个班主任的,终于盼来了全班第一的学生,结果这位学生却生了二心,要叛逃到3班。
邱粤揉揉鼻子,这确实是个难题,哪个班主任争的不是尖子生?得想个法子……
“调班调班,我们都喊你二哥!”陆杰大放福利,全校第二号人物,喊声二哥不为过。
“千万别!”邱粤忙制止道,“二”这个数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洪水猛兽,男生们总对它避而远之。
陆杰却是个不听劝的主,高兴地道:“二哥来了,咱们寝室可以正式排名了!”
邱粤黑线。
“那个,你睡觉打呼噜吗?”陈启亮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问。
邱粤满额黑线。
只有一人在窃窃偷笑,眉角眼梢全是幸灾乐祸,不是昝三邻又是谁?
第26章 天才(抓虫)
10月8号,各校恢复上课秩序。
早读课换成了升旗仪式,原本的领导发言也换成了红旗下学生誓言的演讲,首先上台是的学生会正会长,她长发长腿,小坎肩短裙子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声音通过麦克风而显得愈加清脆明亮,感染力十足,瞬间虏获了一批御姐控的高一男生,他们紧握双拳,意气风发地响应会长的号召,招新如同囊中之物,幻想一朝入会,深得会长大人的青睐,继而攻陷学生会其他美女……
其次上台发表演讲的是新生届的代表人物金鑫,他没有携带演讲稿,正气凌然地站在麦克风前声情并茂地抒发自己的理想,激动时甚至手足舞蹈起来。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里,可是三五分钟之后,他还在滔滔不绝,便有学生开起了小差。
而原计划第三位登台演讲的学生,还傻傻地等候在红旗台下仰望。
待广播主持人如梦初醒急忙上台暗示金鑫可以退场时,金鑫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谢谢”结束了短暂的演讲,此时下课铃声大起,红旗仪式也宣告结束,那位尚未来得及登台演讲的学生只得陪他遗憾退场了。
上课前,昝三邻抱着收集上来的厚厚一大叠作文本送至严老师办公室,意外地看到邱粤端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做试卷,周遭人声鼎沸,有班主任训责学生的叱骂声,有师生温馨互勉的欢笑声,有教师间相互虚与委蛇的吹捧声……唯他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将一切喧嚣繁杂狠狠掐断,置若罔闻。
昝三邻稍觉诧异,路过之际张望了一眼,邱粤做的正是半月前新生摸底的数学试卷,彼时已答至最后那道几何题,这道题昝三邻空着没写,毕竟属于下学期的知识,别说答题了,便是题型也不曾见过,据说全年级能分析做法的只有一班的金鑫,可惜14分没拿全。
一旁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打印机坏了还没修好,上次考的物理试卷也没剩多余的一张,这里有一份从高三那边拿来的复习卷,没问题吧?”
邱粤因他的打断而笔下一滞,微蹙的眉很快展开,简略地说了一句“给我”,抬头接试卷时正巧碰上昝三邻的目光,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身西装礼服的昝三邻与平时气质有太大的区别,邱粤竟一时未认出是他,待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时,昝三邻径直走过,放下作文本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邱粤咬咬牙,将手中的物理试卷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在场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吵杂的办公室像掉入真空中,一点细微声音也听不见了。
第四节是严老师的课,她乐滋滋地摆弄好投影仪,将一张打了个58高分的作文卷子铺列其上,众人哗然,有感慨分数之高的,有赞赏字迹遒劲有力的,有钦佩字里行间文采斐然的。昝三邻叹服良久,同一作文题,半个月前他也仅得45分而已,蓦地他心里一动,这份试卷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吧?
果然听到严老师兴致盎然地介绍起答卷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姗姗来迟了一个多月的新人,9门科目的试卷,大家按部就班耗了两天时间才考完,他则只需一个早上三四个小时足矣,目前正在办公室答最后一科的化学试卷,放学前总成绩便会出来,估算将名列前茅……
不吝称赞之词大肆点评完这篇佳作之后,严老师喟叹道:“从教这么多年,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这篇作文了。”
昝三邻握紧双拳,严老师私底下也点评过他的这篇作文,称誉有之,毁损有之,无非就是遣词造句不够一气呵成,立意角度太过刻意,一言以蔽之,生涩!
是的,生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他的课外书籍贫乏得匪夷所思,只有六本减缩版的世界名著,这还是初中每一学期为了“名著阅读”而买的,此外便连一本作文选也不曾有,若非平时积累的辞藻词汇,作文将是他一大瑕玷。
大概十分欣赏邱粤,严老师忍不住津津乐道地分享邱粤做题的趣事,诸如考政治前一目十行地翻政治书,考英语听力时,嫌弃磁带播得太慢,循环两遍的阅读只播一遍后他自动按快进键……
底下一片议论时,宋俊楠举手大声说道:“老师,这些试卷的答案早已张贴出来了,我现在也能拿高分啊。”
“如果你知道物理跟化学都是高三的复习试卷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老师看了他一眼,干笑道:“少年人就是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些想法我们老师就没想到吗?”
又有人问:“高三的复习试卷还有初中题吗?”这次的摸底试卷里,初中知识占百分之八十,一些提前温习过高中知识的学生脱颖而出,一些未接触过的学生则寂寂无闻。
昝三邻也是领到新书之后才接触高中知识,与那些家境优越有请家教的学生不能同日而语,兼且他考化学时中途退场,总成绩排上96名已属难能可贵了。
严老师笑道:“既然是高考复习试卷,当然是高中的知识了,所以理论上而言,高二生做复习试卷尚且有难度的。”更何况是刚升考上来的新生,而且还是一节正规的高中物理课都未曾上过的。
“不过,”严老师压下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鼓励道,“我相信以在座诸位的实力,凭自己的努力,他日一定可以超越他,毕竟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位深谙考试之道的学生罢了。”
陈启亮嘀咕道:“明明就是一台考试机器嘛!怎么可能超越得了?”
昝三邻听得真切,忍俊不禁,考试机器说得还真贴切。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大家鱼贯而出,安康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可惜教室设在六楼,他又受身形约束之苦,跑不过人家更挤不赢人家,索性不跑不挤顺其自然地走去食堂,还非得拉着同寝室的哥们一起,有一次高承业跟陆杰两表兄弟脱队跑去吃午饭,被安康念叨了一周,自此502室连吃晚饭都要约上一句,否则总觉得吃得不安生。
502室一众浩浩荡荡走出教室,候在二班后门的邱粤扑了上来,一把勾住昝三邻的肩膀怒道:“你小子干嘛不搭理我?”
昝三邻拍开他的臂膀,冷声道:“活该!”
“哎,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不还钱啦!”邱粤威胁道。
威胁果然生效,昝三邻顿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早上,办公室!”邱粤全然不将他的抗拒放在眼里,这种又拍又掐的力道连挠痒都不上,他故意加重了力度,果然听到昝三邻一声闷哼,他才气哄哄地减轻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