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秦如薇摇了摇头,再放下手,见已经不冒血了,按下心中不安,强笑问:“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糯米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院子里伺候的含香被罚跪呢,老夫人说要把她给卖了。”
含香,是糯米的同乡,才进府两个月,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个三等小丫鬟。
秦如薇皱起眉,庄老夫人自打庄楚然当了官后,架子摆得比以前在十里屯子时高很多,虽对丫头们也有骂声和不满,可也没听说过她要把人给发卖出去啊!
看着糯米踌躇不安的样子,秦如薇将手上的针线放在一边,小心地扶着腰站起。
糯米也没傻到哪去,即刻上前扶着她的手站起,一边说:“少夫人慢点。”
她力气大,就这么扶着,还乘着力,秦如薇顿时觉得轻乏许多,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咱们去老夫人那边儿瞧瞧。”
糯米顿时一喜,在看到她箩大的肚子又有些踌躇,忐忑地道:“可少夫人您的肚子……”
宫嬷嬷说天气冷,外面又下了雪,可不让少夫人到处走动,免得摔了咋的。
“我这是怀孕又不是生病,难道还去不得别的地方不成?”秦如薇失笑,见糯米还欲再说,便又道:“再不去,那含香就真被卖出去了。”
糯米咬了咬牙,便扶着秦如薇走了出去。
眼见秦如薇要去老夫人院子,墨书等人都如临大敌,又要叫撵轿,又是张罗人跟着。
“都快生了,要真是不动,生的时候可就不好生了。”秦如薇看着那撵轿,笑着让人撤了。
贾嬷嬷等人却道:“备着也无妨,要是走累了也能坐上。”
秦如薇见拗不过,也就作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此时已过晌午,午间静悄悄的,极少人走动。
进得庄老夫人的院子,就见含香跪在院子中央对着大门,秦如薇眉头皱了一下,走到跟前停了停。
含香已是冻得脸色发白,见秦如薇来了,忙不迭的磕头请安。
秦如薇嗯了一声,径直越过她进了正屋,糯米欲言又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求情的时候,快快的跟了上去。
含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没了解事实前,她不会贸然的插手或者发施号令,比如叫含香起来,不然的话,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进得屋内,老夫人满面怒容的坐在床上,手边,是一串断了的佛珠,秦如薇瞳孔微缩了缩。
那串佛珠,是庄老夫人常年捻着,已是有些时日,佛珠看上去也极光滑,如今,却散落在一旁。
见秦如薇进来,在屋中伺候的刘嬷嬷等人忙的福了一礼。
“听说老夫人发了大火,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秦如薇坐下来,淡淡地扫了刘嬷嬷她们一眼,又安抚庄老夫人:“娘,可是有什么不尽心的,您和我说,可别因了下人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刘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赔笑道:“是含香那丫头,将老夫人喜欢的那只梅瓶给打破了,所以罚她跪着。”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一个二个都不省心,擦个花瓶也能摔破,这都进年关了,这么不吉利。”
秦如薇即刻道:“回头我就让人开了库房,重新给您送一只梅瓶来可中?趁着快过年了,换一个喜鹊登枝的也好,也是喜庆。”
“再说吧。”老夫人不甚在意,只看着她急问:“这些都不算啥,倒是然儿可是回来了?有没有信来?他是去干什么呀?这都去一个月了。”
秦如薇心里一窒,淡笑道:“他还没回呢。”
“都这么久了,什么事儿要办这久?我这心总有些不安,你说他是不是出事儿了?”庄老夫人眼圈发红,又一指手边的佛珠:“我这佛珠,才换的绳子不久,这就断了。你说,若不是。。。”
“老夫人!”秦如薇的心狠狠地一跳,指甲掐进了手心,截住她的话:“夫君他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事,说不准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别胡想。”
“这怎能叫我不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庄老夫人瞪着眼,看她神情淡定,不由心火来,想也不想的就刻薄地道:“你就半点也不紧张关心?是了,你如今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了,便是他有什么个好歹,你将来也是不愁的。”
这话,可是有些诛心了!
秦如薇气得脸色发白,看着庄老夫人,不敢相信这话会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庄老夫人也知自己失言,触及秦如薇那噬人的目光,便有些心虚。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僵硬和诡异,一屋子的下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您放心吧,他定是好好的,您也知现在也下了几场大雪,怕是因此封了路才耽搁了呢!”秦如薇深吸一口气,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若不是因为这是庄楚然的母亲,她肯定就忍不住要开口骂了。
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庄楚然是她要牵手一辈子的夫君,她难道不紧张?
庄老夫人这时也不敢多言,只闭着眼点了点头。
秦如薇见此也不再多言,道:“娘也是累了吧,刘嬷嬷,伺候老夫人歇息,这佛珠收起来,回头我再寻个高僧重新盘起念经。”又对庄老夫人道:“外头那丫头也跪得差不多了,娘就饶了她这一回如何?”
庄老夫人有些不悦,刚想开口,秦如薇又道:“娘最是慈悲了,您也说快过年了,家里头不能这么晦气不是?这丫头不中用,回头我再给您拨一个来?”
她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庄老夫人不知怎的就想起刚才她的目光,便顺势坡下驴道:“那就依你的饶了她这回吧!”
秦如薇便告辞回去。
强忍着怒火和憋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秦如薇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腹部都有些发紧,不由抿紧了唇,轻阖着眼。
“老夫人怎么可以说那种话,郡主您有多盼着爷回来,谁都看在眼里,老夫人说的这未免太诛心了。。。”墨书有些忿忿不平,看着秦如薇的脸色更是心疼。
秦如薇一把抓着她的手,冷汗从额上渗了出来,咬牙道:“墨书,别说了,快扶我去床边躺下,去请大夫来。”
墨书一愣,见她脸色发白,不由骇得话都说不全了:“郡郡主。。。”
“快去,让贾嬷嬷来。”秦如薇的手死掐着她的手臂。
“来人,来人啊!”
秦如薇动了胎气。
大夫请过脉,肝火郁结,气脉不顺,不能大喜大悲,尤其秦如薇还有些许见红的迹象,否则这动了胎气的后果,很大可能就是早产了。
秦如薇从老夫人的院子回来后动了胎气差点早产,这可一下子传了开去,老夫人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那可是她的金孙呀!
急匆匆的过来看了,见秦如薇脸容憔悴,脸色苍白,便说了几句,到底是心底发虚便又匆匆的走了。
宫嬷嬷收到消息赶了回来,她是去探望一个久久不见的姐妹,想不到才离开一两天就出了这事。听说秦如薇差点早产,那是勃然大怒,顺藤摸瓜的一番查,将糯米狠骂了一顿,罚了她月俸,要不是秦如薇护着,只怕都要降级了。
而罪魁祸首老夫人那,她借着不舒坦不见人,可宫嬷嬷仍然憋不住气指桑骂槐一番,老夫人听着了,这下是真气得病了。
可庄老夫人也是心虚,只得忍声吞气下来,心里却想,这媳妇儿,还是娶个能拿捏的好,这么丁点事,都要受人眼色,这婆婆实在当得窝囊!
!!
☆、第三百零七章 娇客
腊八的冬夜,庄楚然披着一身风雪回来了。
秦如薇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身后一阵热源传来,不禁向后靠了靠。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徒然安定下来,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
”那就好。”秦如薇嘴角扬起,沉沉的睡了过去。
庄楚然见她沉睡的模样,心底也是一片安宁,抱着她,多日来的奔波和挂念仿佛瞬间得到缓解,不由探头过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睡吧!”
冬日清晨,万物皆寂,只有暖阳调皮地从窗子透进来。
秦如薇睁开眼,看着帐顶绣得精致的并蒂莲,有些恍惚,突地想起什么,刷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那处有些乱和起了皱褶,秦如薇坐起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叫道:”来人啊。”
有脚步声飞快地进来,画眉走过来,脆声道:”郡主醒了?可是要起了?”一边伸手去取一旁备着的衣裳。
秦如薇却急问:”画眉,可是爷回来了?”
是他吗?还是她作梦了?
画眉一笑,道:”是呢,爷回来了。”
秦如薇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就要下床,一边问:”真的?啥时候回的,你们也不叫醒我?”
原来真是他回来了,不是她做梦,秦如薇欢喜得很。
”哎哟,我的祖宗,您好歹悠着点。”宫嬷嬷走进来就见秦如薇赤脚站在地上,不由惊呼,又道:”地上这么凉,您怎的就赤着脚呢?”
秦如薇低头一看,当然,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脚,只嘻嘻地笑:”嬷嬷,画眉说夫君回来了,他在哪?”
宫嬷嬷摇了摇头,走过去拿过鞋子帮她套上,道:”您慢些儿,姑爷如今在老夫人那处请安说话呢。”
”那快些伺候我梳洗,我也过去。”秦如薇有些急不可耐。
”您就歇着吧,昨夜下了雪,今天又出了阳,这雪一晒就得融些,地上滑,姑爷说会回来院子里用早饭呢!”宫嬷嬷劝道。
秦如薇吐了吐舌,也就乖乖的任她们帮着自己梳洗。
早饭很丰盛,各色小菜,精致的小点,看着就勾人食欲。
秦如薇不止一次往门口处看过去,那翘首以盼的样子让丫头看了好笑,只是墨书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秦如薇到底是注意到了,笑问:”怎么,可是有啥事?”
墨书迟疑了一会,给秦如薇续了一杯热枣水,道:”郡主,昨夜爷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人。”
秦如薇一怔,看向她。
”如今就安置在客院,是个娇客。”墨书看着她道。
何谓娇客,肯定不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能称之为娇,自然是个女子。
庄楚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
秦如薇哦了一声,并没发表意见。
”爷回来了。”
秦如薇立即站了起来,庄楚然从外头走进,就见秦如薇挺着个大肚子站着,不由道:”怎么站着,也不嫌累,快坐下吧。”说着步子更快了,走过来扶着她坐下桌边。
秦如薇痴痴地看着他熟悉的面容,见他眼底下一圈青黑,不禁心疼地道:”你瘦了。”
庄楚然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倒是胖了,可是这脸憔悴的,我问过嬷嬷她们了,都说你这阵子睡不好,忧思过重。对不住,我回来得迟了。”
秦如薇闻言眼底有些湿热。
庄楚然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秦如薇愣了一下,随即热烈的回应起来。
一吻过后,两人的气息有些乱,秦如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在白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内,幸而伺候的丫头们都极是乖觉,早早就离开,不然可真是丢死人了。
秦如薇嗔瞪他一眼:”孟浪!”
庄楚然笑得开怀,亲自拿过碗舀了一碗鸡丝粥给她:”等久了吧,快吃。”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更大了些了。”
秦如薇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吃,有他陪着,早点比之前些天要用得多,让宫嬷嬷等人欣慰不已。
早饭吃得撑了,架不住秦如薇的要求,庄楚然只好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消食。
”本是月底就家来,只是那边出了点差池才耽搁了,路上又遇着了大雪封路。”庄楚然扶着她慢慢地走,一边解释着自己迟归的原因。
秦如薇听着,问:”事儿都办妥了吗?”
庄楚然看了一眼周围,丫头婆子远远地跟在后头,便低声道:”也拿下了两三个错处,具体怎么做,就看王爷了,想来明年,那边就会有一番动作。”
秦如薇了然,也知隔墙有耳,便岔开了话题。
”娘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薇儿,对不住。”庄楚然握着她的手道:”苦了你了。”
秦如薇笑了笑:”没事,我都忘了,她也是关心则乱。”
她的大度,让庄楚然更觉愧疚,不由将她拥进怀中,头抵在她的头顶上:”幸好你没事。”
秦如薇环着他的腰,贪婪地吸一下他的味道:”你回来了真好。”
跟着的下人看着那相拥的两人,都静立不前,目露艳羡。
”郡主和姑爷看着可真般配啊,墨书,你说是不?”画眉撞了撞墨书的手肘。
墨书的眉却是拧着,似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画眉向来和她交好,见此悄声问,脑海闪过一丝灵光,不由一惊,忙的拉着她到一旁,压低声道:”你该不是跟秋兰那样有了那等糊涂想法吧?”
墨书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那你?”
”我是想着客院里头的那个娇客。”墨书没好气地道。
画眉眨了眨眼,她向来聪颖,略想一下便明白墨书的意思道:”你是说?”
”最好不是吧。”墨书哎了一声,眼角瞥到廊下花丛有裙角一闪,不由轻斥:”谁在哪儿?”话未落,便快步走了过去。
庄楚然陪着秦如薇逛了小半天,他离开已久,衙门上也积着许多公务,又是快过年了,只得先行去忙活。
秦如薇心疼他,亲自到厨房,想要动手煮上些好吃的犒劳他,可贾嬷嬷等人又怎敢让她动手,秦如薇争不过,也只好站着指点,等菜式都点好,才回到屋里歇着。
墨书走进来,道:”郡主,那林小姐差了下人来,想给您请安,您看?”
林小姐?
秦如薇有半点怔忪,捏着茶杯盖的手顿了顿。
”是姑爷从平洲带回来的那位娇客,闺名叫林代玉。”墨书提醒一句。
林代玉,秦如薇嘴角抽了抽,这名字还真是起得,嗯,柔弱无依啊!
墨书却是有些不屑,早上郡主和姑爷散步的时候,人家小夫妻多日未见,正是你侬我侬亲热的时候,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也不长点眼色。
想起那叫红袖的丫头说自家小姐想来拜见秦如薇的意思,墨书就好一阵不爽,直觉的认为这对主仆来者不善。
秦如薇想了想道:”我还没问爷要如何安置这林小姐,等午饭时我再问问,到时候再见不迟。倒是如今她安置在客房,你且领人去看看,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别怠慢了客人。”
不清楚来人的来路,秦如薇也不会胡乱猜测她和庄楚然的关系,她相信,庄楚然既然能将这人带回家来,定然是有他的用意在。
墨书虽有心想要秦如薇提防,但也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有主意,便应了下去。
客院那边,林代玉也正听着丫头的回报,黛眉轻蹙起来。
”小姐,庄大人不会是过河抽板吧?”红袖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要胡说。”林代玉娇斥一声:”庄大人是谦谦君子,断然不会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他既然答应了父亲,定会。。。信守诺言的,你休得要胡说。”
红袖看着自家小姐那张苍白却不显娇媚的脸呈了羞色,不由暗叹一声,只怕小姐是打错算盘了,就那么远远看着,庄大人对他的夫人爱护有加,而且又是郡主,又怎会?
”你打点一下,我去给郡主和老夫人请安,我初来乍到,既是客人,总该去拜访主子才是。”林代玉又道。
红袖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就想起那叫墨书的大丫头姐姐冷淡的话,正欲说话,外头就响起一道声音:”林小姐可在里面?奴婢墨书,奉我家郡主的令来问候小姐了。”
林代玉愣了一下,忙的整了整衣裳,让红袖去迎人。
对于林代玉的到来,有人好奇八卦,有人却冷眼以对,有人却是惊喜莫名。
这惊喜的,自然就是庄老夫人了。
”你可是看清了,真真是个美人?比起少夫人如何?”庄老夫人十分好奇。
”确是个美人,奴婢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美的人儿呢,奴婢看着,那颜色比少夫人更胜一筹呢。”夏荷脆声报到:”那声音就跟黄莺叫那般好听,可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