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嫂早已心下惴惴,一听点到自己的名,噗通的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奴婢,奴婢。。。”
秦如薇不看她,又看向其他几个看热闹的,或多或少都点了些问题,可却都是高高拿起,没有半点要罚的意思,众人心里不禁忐忑。
秦如薇是半点不急,急啥,左右有的是时间,她愿意磨着吊着。
抿了一口茶,秦如薇最后才看向刘福,问:“刘总管,听说我与大人的这个正院成亲时重新修葺时,是你负责找的工匠?也不知是哪家工行?”
刘福心里一突,道:“回少夫人的话,是汇记工行。”
“这账是结清了吧?”
“自是结清了的。”刘福想也不想的就回道:“都有收据为证。”
秦如薇冷冷一笑,目光如刀,道:“是么?可我怎么听说这工匠来结这受了伤赔偿的工钱,竟是说没给呢?”
刘福脸色一变,大声辩道:“少夫人,没有这等事,定是那些人造谣生事。”
“放肆。”秦如薇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你竟敢在这信口雌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若不是我差人安抚住了,那些人就要上前边衙门击鼓鸣冤了!你还敢说,这是造谣生事?”
刘福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刘福你确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抚恤费都吞了,若不是我遇着,人家往衙门上一告,你这是要丢谁的脸面?啊?”秦如薇冷笑着。
刘福冷汗吟吟,明明是大冬天,可额头上的汗却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内宅的事,大人向来不理,老夫人心善,你们却是觉得这宅子里的主子都好糊弄了?”秦如薇冷冷地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连抚恤费都敢吞了,你们说,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哦,都说这府里不但是主子的家,也是下人们的家,怎么,给了你们体面,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不成?来人啊,让牙婆子来,将他们都卖了。”
“少夫人,少夫人饶命啊,不关咱们的事啊,咱们可都不是领这差事的啊!”众人纷纷跪了下来,一院子的人头磕在地上,心里恨极了刘福一家子。
“少夫人饶命,少夫人。”刘嬷嬷伏在雪地上。
秦如薇端起茶杯,曼斯条理地抿了一口茶水,半晌才道:“这府里头主子不多,比起其它官邸,可算是人口简单,可也不是你们能糊弄的。”她顿了一下:“我也清楚,这当下人,没有哪一家是绝对干净的,谁都想捞些小便宜帮补一二。但如鸡蛋两文钱一个这样的,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众人纷纷看向刘大宝他们,这一家子涨红了脸,被当众揭了那脸皮,还有什么脸面呢?
“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既然是我在掌家,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秦如薇双手捧着茶杯,淡淡地道。
众人松了口气,不追究就好,但紧接着又提起心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难免会出现大问题,从今天起,每个岗位,也就是每个差事,都要设两人以上,负连带责任。”
底下跪着的人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半点头绪。
秦如薇看向杨柳。
杨柳清了清嗓子,道:“也就是每个差事都必须有两人共同监管,对方若是出了差错,另一方也需负上责任,以做到相互监督。当然,若是两人串通勾搭,蛇鼠一窝,一经发现,重则打死,轻则一家子发卖出去,永不录用。”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的,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处事的,对方做错了事,自己也要受罚,这不是很冤枉?
“除此以外,若是当大管事的犯了差错,则由第二管事顶上,第二的出了错,由第三顶上,以此类推。”杨柳紧接着又道。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但这议论声却是夹杂些兴奋,只要瞪紧了自己头上的那位管事,自己兴许就有机会当管事了,这可是好事啊!
相比于这些处在底层的,那身居高位的就脸如黄土了,这不是时刻都要战战兢兢的?不然一个不察,就会被人顶替了位子了呀!
秦如薇看在眼内,心里轻哼了一声,这些人就要互相监督着,才不敢明目张胆的糊弄主子。
“都给我安静点。”杨柳轻斥一声,道:“少夫人体恤咱当下人的,故而这每人每月都能歇息一到两天,不用当值。若是不愿歇息的,则以一天月钱补上,视为当值费。”
此话一落,嗡嗡声更大些,有人道:“敢问杨柳姐姐,那就是说轮着我歇息那天我还当值,就补上一天月钱?我的月钱是五百钱,那就是。。。”
“十六到十七个大钱。”杨柳很快就接了过去:“若是不歇息,那就除月钱外再给你十六七个钱。”
这下人群里爆发出更兴奋的嗡嗡声,要知道,这当下人的,哪有什么歇息啊,如今这新规矩可算是大好事呢!
秦如薇唇角微勾了勾,打一巴掌赏一个甜枣,这点她还是会的。
“这就是少夫人定的规矩,谁若是不愿意遵从或者想要离去,现在就过来我这里登记,回头就结算银钱身契自可离去。当然,这愿意留下来的,只要衷心,少夫人也不会亏待,但谁敢背主,打死了事。”杨柳冷淡地道。
“少夫人,我愿意留下。”
“我也愿意。”
“我,我也愿意。”
这当下人,到哪都是当下人,知县府邸主子少,人口简单,也没其它深门大户那般复杂,动辄就是人命的事,而且,这福利明显就是好的,谁不愿意啊?
没有人想离开,更没有人愿意离开,秦如薇即刻就按着名册和各人的差事,重新编排了岗位,交接上岗,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有刘福一家,他们自然也是不想离开的,眼巴巴的看着秦如薇,求道:“少夫人,求少夫人开恩呀!”
“刘福,你领了银子亲自去那工匠家送抚恤并道歉,可愿意纡尊降贵呀?”秦如薇从来就没打算着要撵走这一家子,一来是看在庄老夫人份上,二来这一家子虽然也有些贪,但做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半点能力,她姑且就再多给一次机会,看这几人经过敲打会不会老实下来,若是老实也就罢了,若不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奴才听少夫人的。”刘福深深地拜下去。
秦如薇这才满意的笑了,借此个下马威,又将徐旺年安排为内院总管,刘福则还管着外院人事,但刘大宝却是跟着徐旺年,而徐大,则设为采办管事了。
对此安排,刘福等人心里虽憋屈,但也不敢有半点异议,只等日后做好了事再来讨主子恩赏了。
而徐旺年一家,接了这新差事,自然是感激万分,对秦如薇自是衷心耿耿,表过不提。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受伤
十月的最后一天,秦如薇终于将送给仁王妃的贺礼以及在宴会上穿的衣裳赶制了出来,丫鬟们将它展在衣架上都啧啧称赞。
“真是漂亮呢,夫人穿上不知是怎样的风姿。”秋兰笑着赞道:“夫人不若穿上一试?也让奴婢们开开眼。”
“就你的嘴会贫。”秦如薇嗔笑。
“少夫人,秋兰说的对,您好歹穿上试试,看哪里不合也好让奴婢们及时改动了。”杨柳此时也道。
秦如薇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这是按着自己的尺寸量的,但焉知会不会有误差?便点了点头,但在此前,她将那块扇面递给杨柳:“速速差人送去致尚斋,让他们连夜把扇子给做好了,不然明日我们去府城就赶不及了。”
“奴婢省得。”杨柳接过,亲自唤来徐大,让他拿着那块精致的扇面去了。
秦如薇让丫头们伺候着穿上了那件改良过的汉服华裳,妃色的锦裙衣领以金银线绣着一朵朵精致艳丽的石榴花,束高腰的腰带则以浅金色缝在上面,针脚细密,腰带并没完全封死,而是结了一个蝴蝶结,两条细金带垂在身侧,随着走动间飘荡。
裙摆处,则是绣了大朵的牡丹花,一只只蝴蝶在花间飞舞,绣功精致栩栩如生,宛如一群蝴蝶在脚边飞动着似的。
秦如薇婷婷站着,她身材本就高挑纤细,束高腰的设计让她更显高挑,纤腰盈盈一握,妃色的锦裙并不张扬,不艳亦不素,完全符合她新婚的身份。
“少夫人好美啊。”糯米双眼冒着红心。
“嗯,真的很美。”秋兰和秋香姐妹俩也使劲的点头。
秦如薇张开双臂转了个身,道:“这一身也就适合春秋穿,若在寒冬腊月里也是轻薄了些。”这也让她想起那个词,美丽冻人。
杨柳这时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这话,上下看了一眼道:“少夫人也不必担心,我记得有一件银灰鼠皮大氅,这一般在屋里头都有火盆也不冷,在外时穿着大氅想来也是无碍的。”
“也只能这样了。”秦如薇点头道。
“少夫人身材本就纤瘦,奴婢看在里头再穿上一件薄袄子也不觉得臃肿呢!”秋兰这时道。
“怕是不伦不类的。”秦如薇失笑。
“我去找找,不是有件鸭绒袄子么?”秋兰想了想便去里屋的衣柜翻找。
秦如薇检查了一番,这锦裙做得是刚刚好,若是换在夏天应该更适合些,不过左右也只是秀一下,而且这去参宴基本都是备上两三套衣裳的,也不怕了。
她看了看沙漏,问:“这天眼看就要黑了,爷怎么还没回来,秋香去门房问问爷回了没?”
“哎。”
庄楚然为了这民生私服下了乡,已是走了好几个村子了,往日都早早回了,今儿怎的这般迟?
秦如薇有些担心,连秋兰找来了那鸭绒袄子换上也显得兴致缺缺的。
知道这衣裳合身了,杨柳和秋兰也没再折腾,只给她换了一杯热茶,而糯米则是变着法儿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乡间趣事逗她笑,心里倒也开朗不少。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秋香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秦如薇心头一跳。
秋香跑了进来,杨柳脸色沉着,轻喝道:“大呼大叫的成何体统?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惊着了少夫人仔细你的皮。”
秋香脸色微白。
秦如薇挥了挥手,问:“怎么回事?”
“是大人,大人他受伤了。”秋香喘了一口气道。
秦如薇手一抖,手边的茶杯被她拂落在地,腾地站起来向门外冲去。
杨柳几人也是变了脸色,跟着走了出去。
秦如薇走到院子门,就见庄楚然被钟忠扶着走来,头上缠了一圈白布,那布上已是渗出了红,不由脸色傻白,小跑着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般重?”秦如薇颤着声问,又吩咐杨柳她们:“快,快去请大夫。”
院里一阵忙乱。
回到屋内,庄楚然笑着道:“不必担心,只是伤着了额头,并无大碍。”
“这怎么无碍,头可是最重要的,这血都要渗出来了。”秦如薇急得眼圈发红,又瞪向钟忠厉声喝道:“钟忠,你是怎么伺候大人的,好好的出去怎么伤到头了?”
秦如薇当日接过管家权是很是给府里头的下人一个下马威,谁都知道这少夫人的威信不比大人差,如今满脸厉色,自是不怒而威,钟忠一下子跪了下来请罪:“奴才知罪。”
秦如薇还欲再说,庄楚然出言道:“不关他的事,是几个村民起了冲突,我前去劝架,不小心才被误伤了,只是小伤,没事,别担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秦如薇却知没那么简单,眼圈红红的道:“这脸都几乎跟外头的雪一般白了,还说没事,你……”
“大夫来了。”
丫头掀起帘子,一个年约五旬的大夫走了进来,正是平素来府里看诊的王大夫。
“王大夫,你快给大人看看。”秦如薇连忙让开位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还不忘吩咐杨柳她们准备热水。
丫头们各自去忙活,屋子安静不少,王大夫亲自拆开庄楚然头上的纱布,赫然露出一个血糊糊的伤口来,那血都把那白布染红了半块,显然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
秦如薇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血色褪尽,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这可得流了多少血啊?
“打水来。”王大夫诊了脉,又要重新替他包扎。
秦如薇忙让人取来热水,也不敢打扰王大夫的动作,见庄楚然血色全无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老夫人到。”
秦如薇皱了一下眉,迎了上去,帘子一掀,庄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口里惊呼:“我的儿……”
“娘。”秦如薇上前扶着她,被她紧紧地抓住手臂,那指甲都快透过衣裳掐进肉里了。
此时,王大夫刚巧以水擦拭好庄楚然的伤口,庄老夫人一看那口子边上的肉都翻起了,双眼一翻,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秦如薇只觉手上一重,连忙扶住她,惊道:“娘!”又瞪了刘嬷嬷一眼,怎么就惊动她了。
“我没事。”庄老夫人稳了稳身子,死死地掐着秦如薇的手臂,喝问:“这是怎么回事?钟忠,让你平时跟着少爷仔细伺候,你是吃干饭的不成?”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钟忠又跪了下来磕头。
“去,将这奴才拖出去卖了,不顶用的奴才要来作甚。”庄老夫人气得不轻,庄楚然可是她的命根子,从小到大,那就伤得这么重了?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
“还不快去。”庄老夫人瞪向秦如薇。
“娘,不关他的事,您别恼了。”庄楚然这时劝道:“不过是小伤,莫要慌,钟忠也是切身护着我的,只是他的伤伤在您看不着的地方罢了。”
“但是。”
“没有但是。”庄楚然强硬地道:“儿子已是习惯钟忠伺候,娘您要撵他,不是要断儿子的手脚么?”
庄老夫人眉头一皱,道:“我的儿哎,你快莫再说了,先让大夫替你包扎好吧!”说罢又狠狠瞪了钟忠一眼:“一边儿跪着去。”
王大夫手脚麻利,很快就替庄楚然将那伤口包扎妥当,又开了两服药,嘱咐道:“大人是外伤,注意这伤口莫要沾水,晚上兴许会发热,得要仔细伺候。这里两服药有助伤口复原,辛辣的东西暂时就莫要碰了。”
“王大夫,我儿他无大碍吧?”庄老夫人听了仍旧不放心,紧张地道:“要不,你在这住两日瞧着?”
“老夫人且放心,我瞧着大人这伤口也是被石头给砸了,口子虽大,但也并没伤着筋骨,只要仔细护理便是。”王大夫笑着安抚。
“王大夫,你也给钟忠看一下。”庄楚然对他道,又让杨柳带着钟忠下去。
“这等护住不力的奴才,偏你还护着。”庄老夫人很是不悦,但见庄楚然坚持,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看他脸无血色,心痛不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哟?好好的,怎么就伤得这样重!”
庄楚然见她和秦如薇都满脸忧色,便将今日之事捡简便的说了,也就是其中一个村庄子有人家屋顶被大雪压破了死了人,那些人闹到了保头那里,两边打了起来,庄楚然也是倒霉被误伤了。
“这些个不识好歹的贱民,我看就应该将他们全部都锁回来下大牢。”庄老夫人恨得牙痒痒的。
秦如薇敛了敛眼皮,庄老夫人怕是忘记了,他们也是寒门农户出身呢,又见庄楚然面露疲色,便道:“娘,我看相公也是累了。”
庄老夫人一看,果是如此,便道:“那就去歇着,媳妇你晚上可要警醒些伺候。”又看向杨柳等人,叮嘱道:“你们也是,都在外间伺候,不可睡了。”
众人自是应下,秦如薇也知她紧张,便也没有多言。
庄老夫人好一阵心肝肉的叫,让庄楚然回房去歇着,这才急忙忙的说去佛堂上香求神保佑。
自回到房里躺下,庄楚然才道:“这下耳根总算清净了。”
秦如薇看着他,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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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府城贺寿
庄楚然鲜小见秦如薇哭泣流泪,尤其是成婚以来,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只升不降,更没有争吵和闹别扭,怎么突然的,就掉起金豆子哭起来了呢?
庄楚然狠实被吓了一跳,腾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却因为起得太猛头又晕了一晕。
“你这是作甚?还不快躺着。”秦如薇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躺下,连掉眼泪都忘记了。
庄楚然虚弱一笑,道:“我才想要问你,好好儿的,你怎么就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