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薛千景满足地喟叹，“能再抱到你真好。”
叶栀子死死抱住他，头埋在宽厚的肩上发出似喜似悲的呜咽声，“他说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栀子看不到的角度，薛千景紧紧地闭了眼，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痛楚，他用叶栀子最熟悉的语调说道：“栀子，咱们回去，别在这里呆了好不好？”
叶栀子抬头，脸上满是惶恐，“那你呢？”
“我属于这里，那边还有一个薛千景在等着你，回去了你们就能相见。”薛千景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道。
“不，我不回去！你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叶栀子坚持着，她总是觉得，就这样离开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薛千景轻笑一声，仿佛两人不是在谈论生离死别的问题，而是像平时谈恋爱一样，说着温柔动人的情话，“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得回去啊。”
“孩子？”叶栀子愣愣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们有孩子了？”
“嗯。”薛千景点头，“只要你回去，就能和我们的孩子相见，回去吧，嗯？”
“我……”叶栀子面临着纠结的选择，她茫然无措地看向薛千景，“可是……”
“快回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薛千景将叶栀子拉起来，带着她走向白果的方向，“和她一起走。”
白果愣了一下，继而向叶栀子伸出手：“跟我走？”
许久，和她的手一起落在掌心的，是大颗大颗温热的泪水。
“任务完成。”
第二十八章 虚实之间的爱情（九）
自从艾辞获得第一份数据碎片后，白果就再也没经历过这么眩晕难熬的传送,熟悉的身体下沉感让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到了真正的任务位面,躺着闭眼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厚实的玻璃，耳边人声嘈杂，夹杂着惊呼和仪器的滴滴声,白果勉强感觉了一下,自己大概是躺在一个胶囊一样的东西里，既然已经回到位面,也就没什么着急的了，浓重的倦意和疲惫感袭来，白果顺势再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正常的病床·上,白果动了动身子,四肢无力像是很久都没有运动过的样子,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从门外匆忙赶来的小护士连忙给她递了杯水。
“谢谢。”白果向她露出一个有礼貌的笑容,小护士连忙摆手道,“不用谢，我本来就是照顾你的。”
小护士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好奇地问白果：“白小姐，半度空间是什么样子的？”
半度空间？应该就是那个幻想空间吧，白果模糊回答道：“半度空间和主导人的思想相关，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小护士明显有些失望的样子，然后再次鼓舞起来，“白小姐和叶小姐冒着危险愿意做半度空间研究的志愿者，大家都超佩服你们呢！”
志愿者？
“小陈，问那么多干嘛？你先去看看小叶的情况。”门口传来宽厚而不失严厉的声音，白果看过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上了年纪的男性和身后几个相较来说年轻的白大褂们正站在门口，面容是一样的认真和严肃。
小陈背对着白大褂们吐了吐舌头，点着头出去了。
“南教授。”白果点头致意。
将其他几个白大褂打发离开，南教授一个人进了病房。
“感觉怎么样？”南教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道，脸色并不太好。
白果不知其中的细节，只含糊地说道：“还好，”顿了顿，她问道：“栀子呢？”
听到栀子的名字，南教授冷哼一声，“放心吧，她在你隔壁，母子健康。你们年轻人还真是不要命，情爱什么的有命重要吗？怀着孩子都敢乱用仪器。”
白果眨眨眼，还好栀子真的有了孩子，要不然她想振作起来不知道还得多长时间。
“那……我们怎么成了志愿者？”白果试探着问道，又是一声冷哼，南教授脸色非常不好看，“不说志愿者，难道你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一个研究员为了自己的男朋友，私自动用了实验室的仪器导致迷失在半度空间，然后她的闺蜜，又拼死拼活的非得跑到空间里去救她？”
原来是这样，白果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栀子迷失在百度空间里，里面所有人的记忆都是从五个月前开始，然而她属于强行介入的，按照艾辞和南教授的说法，这个位面的科学技术虽然比她所在的世界要高一点，却仍达不到较高水准，能让白果进入半度空间，已经是南教授他们目前的最高水平了，不能定时定点很正常。
“真是对不起，我们给您添麻烦了。”白果知道，教授一向对栀子的研究能力十分看重，发生这样的事件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当时情势所迫，而且两个人在半度空间的经历和探索也是前无古人的，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研究数据，极其可贵，足以抵消她的罪过，用志愿者的名义还能让两个人的安全得到研究团队的全力保障，南教授也是用心良苦。
白果问：“教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知道他们可能会产生时空错乱的情况，南教授提醒道，“距离车祸已经过了十天。”
“十天？那薛千景呢？”白果眼前浮现出离开的最后一刻，站在沙洲上笑得悲伤而安心的男人。
南教授语气莫名，“他早就死掉了，就在小叶用仪器救他之后没多久就死了，现在只是维持着身体机能……让小叶回来再看一眼。”
白果心中一惊，这种情况……她急忙召唤艾辞：“探测一下，721还在吗？”现在这样，不是和当初721夺舍一样吗？
五秒钟后，艾辞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有非常微弱的能量波动，已经不能支撑他再次附身了。”
白果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721再次用了薛千景的身体，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栀子，就让亡者安心归去吧。
许是心中的怒气和怒其不争已经在这十天中被研究消磨得几近于无，南教授没发什么脾气，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安抚好栀子，顺便配合一下对半度空间的研究，他感叹道：“要不是小叶的意外发生，我们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发现。你们俩既然幸运地安全回来，以后就相互照顾着，别再轻易冒险了。”
对南教授这样严厉而又不失关心的老教授，白果是十分尊敬的，她带着笑意很听话地点头。南教授看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叹口气转身出门：“你有空去看看小叶吧，我就先走了，研究那边估计还得耗一阵儿。”话音落下时，他已经消失在门口。
看来进入半度空间对身体的损耗还是很大的，白果感受下·身体的恢复状况，在艾辞的加持下已经勉强可以行动了，她撑起身缓慢地下床慢慢挪动，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休息一会儿，等气喘匀了再继续，等到她艰难地挪到隔壁房间门口时，在屋子里照看叶栀子的小陈惊讶地迎上来，将她搀到了椅子上。
“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叫我去帮你啊？”
白果哭笑不得，走路还是得自己来才能慢慢恢复嘛，几句话安抚了好心的小护士，她探头看向栀子，轻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还好，就是怀着孩子身体太弱，昏睡的时间长了点儿，教授已经来看过了。”小陈热情地笑着，“真羡慕你俩这么好的感情。”
白果一笑作为回应，艾辞没法加持其他人，她也不着急。伸手握住床·上苍白瘦弱的手，衣袖滑落，白果意外地看到了纤细手腕上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银白色手链，她抬手，果然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看到了同样的手链，果然艾辞出品，轻巧得根本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和束缚。
“所以说，手链现在还可以用吗？”
“当然，灵魂绑定哟~”艾辞的声音带着小得意。
“哦。”
艾辞：……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许是她来得巧，或者是感受到手上覆着的温暖，叶栀子长睫微动，终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下意识地转向最近的温暖，她双眼暗淡，淡色的唇轻喃：“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行清泪忽地就从她的眼眶中滑下，她闭上眼，睫毛不住地颤动，像是一只垂死的白色蝴蝶，“他会开心吧。”
“会。”
“孩子呢？”
“很健康。”
两人恢复之后，以南教授提供的志愿者名义配合研究，功大于过，叶栀子却坚持退出研究团队，那时候她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小腹，语气坚定：“我有错，对不起老师和大家，已经没资格再参与这个研究，而且我已经有了孩子，他会是我的以后。”众人便不再说什么。
白果陪着她看过薛千景最后一面，送他下葬，唯二两个具有非凡经历的人在世间更加亲密。说服了父母之后，叶栀子搬进了白果的公寓，但两个人也不常住，一个接一个国家地发现着从前不在意的美丽，七个8 月后，两人的旅途被迫停止，八月初，在焦急等待了一整个夜晚之后，迎着最明亮的晨光，产房里传出婴孩响亮的啼哭。
叶栀子和薛千景的孩子叫流晨，是个机灵活泼的男孩子。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叶栀子这样说道。
白果陪着她直到孩子周岁，看到叶栀子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阴霾，她微笑着召唤艾辞，“回去吧。”
在传送开始前的一秒，白果看到坐在亲友中笑得淡然喜悦的叶栀子，她似乎察觉了什么，远远地向她的方向看来，白果留给她最后的灿烂笑容。
以后陪着她的，就不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了呀。
这一刻，她突然就了解了离开半度空间时，薛千景那种哀伤但安心的神情。
回到系统空间中，白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完成任务后自愿停留在位面中将近两年时间，这也是头一次了。得了数据碎片并早已完成这一阶段修复的艾辞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上来，一挥手新鲜美味的食物果汁全部准备完毕，笑嘻嘻道：“辛苦辛苦，先休息一会儿，等会我送您回去。”
白果顺势享受了服帖的伺候，她确实得休息一会儿，毕竟可是过了将近两年呢，她真怕自己未老先衰。
抛起一个大石榴，手指轻划几道，落在瓷盘中的的便是饱满多·汁形状完美毫无破损的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白果塞了一勺子嚼得开心——不用一粒一粒小心翼翼地剥真是太幸福了！
“大珠小珠落玉盘！！果果棒棒哒~”艾辞立马啪啪啪鼓掌。
白果斜他一眼：“别拍马屁，说好的加薪呢？”
艾辞立马就苦了脸：“炼魂洗髓的材料太难找，还差一种在仙侠位面的宝贝，而且那过程很痛苦的，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我凑足了材料再开始？”
“嗯，可以。”白果很利落地答应了。怕疼什么的绝对不能说出来，能拖一时也好。
“对了，那个721呢？”白果突然想起那个自从回到真实位面就没什么存在感的721，刚开始她还提防着，后来时间久了不出现难免就有些忘了，还是艾辞一直在盯着。
“我说，那个人不是好人！”艾辞气鼓鼓，“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没能检测出他的数据身份，而且能占据别人的身体，他肯定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有你高级吗？”
艾辞信心满满：“当然没有！我们岂是他这种游离的数据能比的。”
“那不就好了。”白果不甚在意，只要不会对她的现实世界有什么影响就好了，数据那么多，管他作甚？
嗯，还是那种欠揍的数据，更不要管了。
速度很快地消灭完一盘石榴，白果心情舒畅，她拍拍艾辞：“好了，送我回去吧。”
“好嘞。”
熟悉的下坠感过后，白果睁眼，余光正看到身侧沙发上靠着的黑影。
这是要干嘛？
第二十九章 三分钟傻萌白果
陆长明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的时候，整个单人公寓里静悄悄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一双眼睛由于宿醉酸痛得几乎睁不开，脑子里一片混沌。昨晚他们出去聚餐遇到了独自喝酒的路梦河，他因为白果和秦昊打了一架，遇到了昨夜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潇洒凌厉地收拾了好几个人的白果,回来之后他还……
白果？脑子里一激灵,他猛地清醒过来，那些朦胧模糊统统不见,想起昨晚自己那酒壮怂人胆又痴·汉的行为，他哀哀地呻·吟一声，以手掩住生无可恋的表情，猛地向后倒去。
真是太丢人了啊……
“嘭！”
“啊！！”陆长明动作因为雕花床头定格在半空,他脸上的生无可恋更加浓重了,手指微微颤抖着摸向自己后脑,“痛死了——”
“怎么了？”门外传来白果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询问声，陆长明连忙回答：“没事没事。”
“哦，那你快些,我去买了早餐。”
“好好。”
白果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便去喊沙发上睡得安稳的路梦河，等到两人都洗漱完，白果将出去买的油条包子和自己煮的粥摆上四方餐桌，三人就这么简陋地准备吃早餐。
吃饭时候，白果敏锐地感觉到身边两人一直看似隐秘地偷看自己，让她吃饭的动作一顿——难道是陆长明知道自己昨晚把他公主抱进卧室了？还是路梦河觉得由于她间接的让别人非议自己，对自己抱有愧疚？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想表达什么自然会说出来的。
抱着这样一种不怎么负责任的想法，白果淡定地吃完饭，陆长明很自觉地去收拾餐具，索性三个人而已，收拾起来也没有多麻烦。
“我帮你们都请了假，今天一天不去上课也没问题。”白果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明显有些不在状态的人，叹了口气，给两人分别倒了热茶，“大晚上的喝什么酒，第二天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路梦河捧着自己的茶杯，明明是夏天，她却似乎想要从茶杯上汲取温暖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果果，昨晚真是多谢你了，是我喝醉说错了话，我再替秦昊给你道个歉，果果你不要太生气，实在不行你再打他一顿……”
白果噗嗤一声笑了，她摆摆手毫不在意：“咱俩认识那么久，你能说什么错话？长明跟我说了，是那糙汉子自己打翻醋缸子，再说他那么说我早就揍回去了。”
提到陆长明，路梦河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视线刻意避开了那个方向，她松了一口气似的腼腆笑道：“那就好。”白果是她崇拜喜爱的人，她对白果没有一点点恶意，昨夜也只是醉后表白失败一时失语，而且不管怎么样只要想到这样好的她有可能讨厌自己，就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啊。
陆长明看着白果的线条优美的侧脸，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晚月光下睡着的她，他脸色渐渐泛红，幸亏镜片挡住了一部分，看起来才不会太可笑，他轻咳一声：“那什么，既然都请假了，今天你们有什么事要做吗？”
白果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回宿舍去，好久没见爸妈了，去打个视频电话。”
“咦？你前两天不是还跟我说家里阿姨跟你聊天的吗？”路梦河疑惑道，两人平常也会有些交流。
“是吗？”白果打哈哈，“那再打一个呗。”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也好，回去好好休息。”
陆长明低头扶了扶眼镜，用反光的镜片遮住眼中的些许失望，他迅速挂上一个儒雅的笑容，“这样啊，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你也在家休息吧，我们俩打车回去就好。”
白果说着，就准备往门口走，没走两步就停下来转身看向陆长明，陆长明暗自激动，是不是准备留下来一起出去玩儿？
“你能借我点车费吗？出来的急，没带钱。”白果一脸真诚。
陆长明：“……哦。”好失落。
路梦河看着两人的互动，羡慕又心酸，看着白果像是乞食的傲娇猫儿的样子，她笑道：“别忘了还有我，我身上带有钱的。”
白果恍然：“对哦，你又不是半夜跑出来的。”随即摆摆手，“谢啦，不用啦，再见。”然后带着路梦河就出了公寓门。
陆长明：“……哦。”怎么办更失落了。
不过，她开心就好。将钱包重新丢回沙发上，他这么想。
***
坐在出租车上，路梦河一直偷瞄着白果的脸色，直看得她浑身发毛。白果向后微微蹭了蹭：“你看我·干嘛？”
“你真的不怪我吗？”路梦河还是有些担心，不是她多想，只要是白果明确过不喜欢的人，她就真的没见过白果会想起那个人，真真正正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