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昨天忘记开例行会议,还有下午两个合作案,需要您出面。”董秘书推着眼镜腿看着似乎格外精神了一些的雷玄,只觉得这位雷总大概是被滋润了,因此连脸色都好看了很多,红光满面的,又似乎是有点儿红光大盛恐为妖物的意思。
更何况沈望舒从神采奕奕成了这个样子,董秘书又觉得这或许是被魔教教主采补太过,叫盛助理的丹田破碎,虽然心里想着漫无边际的神话故事,然而董秘书的表情依旧非常刻板,嘴里也在持续地说着最近雷玄的行程。
她说完了,看了看沈望舒,回头就送进来一杯咖啡和一杯玫瑰花茶。
香气扑鼻,沈望舒感激地对董秘书道谢。
只道谢不加薪,这些资本家最喜欢了,董秘书推着眼镜腿微微颔首,抱着一打雷玄批示过后的文件走了出去。
她不大一会儿又捧进来很多的文件,还有很多的电子邮件需要雷玄过目,沈望舒命都要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学习经验,只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吃着点心,顺便恐惧当雷玄“补好身体”的那一天。
她心里想着未来的恐怖生活,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号码,沈望舒信手接收,却从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很久之后,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传了进来,压抑地冲进沈望舒的耳朵。
“瑶瑶,是大哥啊!”对面恐慌而哽咽的声音传来。
可是就算这样,他似乎都不敢放大声音。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听着盛伦的声音,脸色平淡。
她前天才看到盛伦被雷玄押走抵债了,现在听见他似乎过得很不好,心里就愉悦了起来。
他曾经那样伤害过自己的亲人,曾经对妹妹被毁容觉得是应该有的教训,觉得是妹妹插足别人感情的错。把盛父一辈子的心血都化为乌有,叫两个老人老无所依,叫他们被儿子背叛,从此活在伤心的日子里。
他曾经那么厌恶者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和母亲,也曾经对自己外甥和妹妹不屑一顾,在楚湘云的几滴眼泪里就什么都出卖,既然这样,落到如今的地步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只会觉得盛伦的日子过得不凄惨,而不是同情他如今在受苦。
受苦,至少他还活着,可是楚湘云害死了高希的时候,他却在无动于衷。
什么家人,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这辈子他还没有对楚湘云展开追求,就被雷玄丢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可那有什么关系?
她平静着心情开着电话,却一言不发。
“瑶瑶你救救大哥,我受不了了!”几乎是血泪一般的哭诉在沈望舒的耳边响起,盛伦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一点的高雅悠闲,只不过是一天时间罢了,他却似乎过不下去。
可是这样的艰苦他都过不下去,当初盛父盛母两个老人,在身无分文,从家财万贯变得一无所有都去抵债的时候,是怎么过下去的呢?如今盛伦也只是抵债而已,沈望舒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信手挂断了电话。
她的冷酷,似乎叫对面的盛伦震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心软纯良的妹妹,竟然冷酷无情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好不容易才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拿着偷来的手机来打电话,就是为了想要家人救救自己,可是盛父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了,之后再播就再也打不通,如今到了他妹妹这里,这个妹妹也无情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自己的债得还到什么时候,那是几十万,从前在盛公子的眼里算什么呢?可是如今却几乎能逼死他。他干了一整天最艰难的活儿,那沉重的箱子压在他的身上,他才走一步就差点儿被压趴下。
他一整天都要完成一个巨大数量的工作,没有完成就没有工钱,就不能还债。
他昨天住在一个满是黑漆漆的带着臭味的帐篷里,吃的是最难吃的伙食。
求救无门,仿佛这世上最大的恶意,都被他遇到。
盛伦俊美的脸上全是细微的擦伤,整个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缩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望舒却在放下电话之后就不在意盛伦的死活,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若有所思。
不大一会儿,雷玄的手机响了,他听了片刻,放下了手机对沈望舒冷淡地说道,“盛伦跑了,”见沈望舒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已经被抓回去。”
他手下也不是一群废物点心,既然发现盛伦逃跑,自然会很快就抓回来继续收拾。雷玄同样听到沈望舒刚才的电话,却对她见死不救完全不在意,走到她的身边把一份文件交给她垂目说道,“高氏的动作很快。”
只一天工夫,高森就亲自带着团队去和各处谈判,争取着市中心这片土地的权限。
他几乎是拼了一样,短短时间谈下了很多人,成绩斐然、然而雷氏的动作同样不慢,在高森将一切谈妥之前,巨额的投资已经落进账户,为高森的谈判提供了巨大的底气。
沈望舒觉得很满意。
然而听说高森一夜辗转在五家酒店分别和五家各自谈判的时候,又觉得高总还是蛮拼的。
不过这么拼,会叫自家别墅里默默等待的小保姆春闺哀怨呢。
才睡了一天,提上裤子连家都不回了。
这份幽怨,没经历过的保姆肯定不懂。
楚湘云又独自在别墅里待了几天,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天都塌了。
她才和高森在一起,本应该蜜里调油,说得好听点儿那就是新婚燕尔,可是一转眼,高森就不大回家了。
她也明白,高森是高氏集团的掌舵人,多少人等着他的决策吃饭,也有很多的生意,如果不是高森出面是做不成的。她甚至隐隐地骄傲,自己的爱人是这样被人需要着,充满了魅力和能力的男人。可是一个小女子的心谁会明白呢?
她只希望高森的眼睛都能落在自己的身上,能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去理会什么工作什么集团发展走向,什么盛家二小姐,什么高家小公子的,就他们两个人,这该多快乐啊?
看着眼前一盒华美璀璨的珠宝,楚湘云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她更不明白的是高森的心。
明明是彼此相爱,明明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可是高森的心底却仿佛有一块她永远都不能触碰的地方。
那就是高希的母亲,那位已经过世的盛家大小姐盛嘉。
那个美丽精致的女人,明明已经死去,却依旧叫高森念念不忘,哪怕他的嘴上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自己过世的妻子,可是楚湘云还是明白,高森的心底是想念盛嘉的。
他只是怜爱自己,想要对自己更好,不叫自己多心,所以才对盛嘉绝口不提,宠着她爱着她,叫她得到世上女人最憧憬的幸福。楚湘云想着想着,纤细的手指划过了面前的美丽昂贵的珠宝,眉头紧锁。
她在第一次见到这个痛苦而伤心的男人的时候,就深深地被他身上那充满了忧郁与成熟的气质所迷惑。
为了自己的爱情,她甚至愿意来到高家做保姆,就是为了能够留在高森的身边,处处照顾他,努力想叫他忘记从前的人,只看着自己,叫他知道,一个女人死去不要紧,他还要她在深深地爱着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就是眼前人啊。
如她所愿,高森确实慢慢在相处之中爱上了一心为他着想的自己,然而楚湘云却觉得自己的贪心越来越重。
一开始只要这个男人的眼里有自己就好了,可是如今,她想到却是希望高森的心里只有自己。
没有盛家两个女人,没有高希,没有任何的花花草草,只有她。当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都交付给了高森,当高森狂乱地把她压在床上,叫她陷入了同样的意乱情迷里,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因为高森醒过来,看到睡在他身边的自己,确实露出了万般的温情。
可是楚湘云之后就知道自己错了。当她抱着高森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央求,想要高森房间里一个首饰盒里的钻石手链儿的时候,高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她已经是高氏集团总裁的女人,却一条钻石手链都不能得到。
只因为那是盛嘉过世之前戴过的,留给高森的念想。
楚湘云对那一盒子盛嘉留下的珠宝念念不忘,可是高森却似乎不明白她想要珠宝的意思,一件都没有给她。
他又从珠宝店订购了崭新的首饰,满怀柔情地送给她,夸赞她戴起来很美,可是楚湘云想要的,只有盛嘉的东西。
她已经死了,丈夫都是别人的了,为什么珠宝首饰不能留给别人呢?
空荡荡的别墅里总是会叫人胡思乱想,楚湘云因为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和高森之间碍眼,所以事必躬亲什么都干,只自己一个人就做了别墅里所有的工作,连个佣人都没要。
她得叫高森知道,高高在上只知道使唤佣人的大小姐,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反而不及自己什么都为高森处处妥帖的小保姆。她怀着满心的爱意打理着自己和高森的家,却在这个时候充分地感受到了寂寞。
无法排揎的寂寞。
因此,当别墅空闲了下来之后,她就变得更加想念高森。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高森才醉醺醺地回来。
他身上的西装都皱皱巴巴的了,脸色通红,目光散乱,走路摇摇晃晃的。
楚湘云急忙迎出来把他拖进屋子里去,就闻到高森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子女人的香水味儿,这香水味儿刺得楚湘云眼眶通红,万般的委屈与疑问都想要对他问,可是高森现在明显是不清醒的,只能叫她努力地忍耐住了。
她扶着高森进了房间,一转眼就被喝得头昏脑涨的男人压在了床上,看到身上自己爱人对自己的急切,楚湘云虽然脸红了红,还是羞涩地顺从了他。
他折腾过后,就翻过身睡去,楚湘云的心里却仿佛有了安稳。
她静静地侧头描绘着高森的侧脸,只觉得爱意无法掩饰。
年轻英俊的豪门掌舵人,谁会不喜欢呢?
高森就仿佛城堡里的国王,而她,就仿佛是幸运的从此脱离苦难的灰姑娘。
他们会一直生活在最幸福的城堡里,永远在一起。
想到日后会为高森生更多的孩子,楚湘云就忍不住憧憬地笑了起来。
她心里是对当初劝说高森抛弃了儿子高希有些惶恐的,唯恐高森会在以后对自己不满。可是现在她就想,虽然没有了高希,可是她给高森生下孩子,那不一样很好么?那同样是高森的血脉和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高森可以把宠爱高希的心,都专注在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身上。
一想到这个,楚湘云心里的愧疚都变少了。
她撑起虚软的身体枕在高森的肩头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叫醒。
高森的手机在疯狂地响着,高森翻了一个身,信手接过,之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忽青忽白,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湘云一眼,下床走出去打电话。
楚湘云心里一凛,朦胧的睡意全消,怔怔地看着行动神秘的高森。
有什么电话,不能当着她的面儿打?
莫非是……高希?还是那个盛家二小姐?
这两个人似乎阴魂不散,总是在楚湘云和高森的生活里出现。楚湘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打碎这平静的幸福。
高森并没有亏待他们,虽然高希被转移了监护权,可是高森却付出了大量的高氏集团的股票,还有很多的地产现金,楚湘云是亲眼看到的。这些都落在高希的身上,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除了没有了爸爸,高希其实并不吃亏。那位盛家二小姐也是,日后抚养高希,高希的钱,不就是她的钱?
已经得到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贪心地想要纠缠高森呢?
楚湘云柔弱纯良的脸上,露出淡淡的伤心。
她披上一件柔软的衣裳走到门口,听到高森低声在说着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等着我……”这样的话,顿时心神剧痛。
她踉跄了一下,浑身血液冰凉,哆哆嗦嗦几乎站立不住。
心口的剧痛,叫她透不过去,仿佛死掉了一般难受。
高森什么时候会用那样轻微温和的声音说话?这个从来自信的男人,对人说话总是充满了沉着和淡定,可是方才却有不容错辨的担忧。
“阿森?”自从和高森有了肌肤之亲,从保姆房搬到他的房间,楚湘云就再也不叫他高总了。
“没事,公司打来的,我回去换衣服,你也别凉着了。”高森似乎心神不定,多了几分怔忡,然而看到楚湘云担忧地看着自己,脸上却露出一抹温柔,拍拍楚湘云的肩膀,充满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进去换衣裳。
楚湘云慢腾腾地走回房间,看到高森正在挑选西装,正在为用哪条领带感到犹豫,急忙怯生生走过去指着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小声儿说道,“这条合适一些。”
“可是嘉嘉从前从不用银灰色配这个颜色的西装的。”高森迟疑了一下。
楚湘云的脸顿时就白了。
这明显是高森看不起自己的审美,更相信那个死了的盛嘉了。
高森却顾不得看她的脸色,把银灰色的领带放在一旁,提了一条另外一种颜色的打好,对楚湘云笑着说道,“如果在家寂寞,你就出去转转,在家里憋着不好。”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就走,头也不回,仿佛回到家里就是为了和她上个床释放一下似的。楚湘云无力地跌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那条领带,清泪不由滚落在脸上,默默地抽噎。她得到了这个男人,还住进了他曾经和盛嘉的房间,睡在她的床上,睡着她的男人。
那高高在上的豪门淑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可就在这一刻,楚湘云却突然感到盛嘉的那高高在上,就算死了也影响着自己生活。
她确实睡在盛嘉的床上,这个房间也确实属于她了,可是这个房间里整面墙的婚纱照,那里面幸福微笑的女人,却不是她。
楚湘云日夜地看着,又觉得无比的痛苦,比从前睡在保姆房里还要痛苦。
她知道高森只怕是外面有人了,不然不会有那么重的香水味儿,还偷偷儿打电话。可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一旦叫破,如果高森要把外面的女人给接回来可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她也想离开高森叫他紧张一下,可是却没有帮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想要有人帮助却都没有办法。想到这里,楚湘云不由想到那天在盛家见到的那位盛家的公子,目光恍惚了一下。
女人总是对谁在注意自己有着天然的洞察力,盛家公子对自己有好感她是知道的,可是一转眼,这位盛家公子就没有了消息。
听高森说,是被赶出家门了。
如果他依旧是盛家贵公子,想必会对她很照顾吧?如果有他帮忙,楚湘云觉得自己可以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叫高森吃一点醋紧张自己。
然而如今不行,她只能胆战心惊73 地留在家里,由着高森在外做一些事情。
可是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和守住自己的男人,她咬了咬牙,开了网页不停地搜索着如何嫁入豪门的信息。
她在这里忙碌,沈望舒这几个月也没有闲着。她大清早地起床,先艰难地把沉重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给推开,起身坐在床边穿着衣裳,就感到身后温暖坚硬的身体纠缠不休地凑了过来,把她完全地抱在怀里。
雷玄闭着眼睛把脸搭在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再睡一会。”他身上的衣裳早就散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袒露自己强壮得令沈望舒胡思乱想的身体,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沈望舒脸色抽搐了一下。
打从盛母撞破了自己和雷玄之间的事情,盛家老两口就不再在意雷玄究竟睡在谁的房间了。
只是这两位开始频频地提及结婚的事情。
沈望舒被唠叨得头疼,然而盛父盛母的威严不能打破,她已经点头,叫雷玄赶紧预备结婚的事情。
至于两个小孩儿,如今有雷玄的大哥雷泽天天没日没夜地带着,左右有了这个保父,沈望舒就不必每天晚上苦逼地去给讲童话故事了。
她推了推雷玄沉重的大脑袋,眼睛里就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就算我爸妈不说什么,你都不会脸红么?”雷泽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古怪极了,沈望舒是个腼腆的女孩子,当然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就连亲热,都只会拖着雷玄回房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