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可萱丫头对七弟……她那么直性子,提起七弟来,却每每脸红害臊,若非心里有了七弟,哪会露出这些形迹来,她又是个执拗的脾气,我是怕事儿说开了,这丫头要闹个沸反盈天,可是大麻烦。”
魏王冷声道:“她一个未出格的小姐,为个男人闹,成什么体统,若果真如此,当好生管教她才是,婚姻大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说她自己瞧上谁就是谁的,回头你寻个机会好好说说她,别一味任性,于她没什么好处。”
姚氏见丈夫脸色沉沉,知道动了气,不敢再说,忙喏喏的应了,却着实为难,二叔可是最宠闺女,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自己劝了只怕那丫头也不听。
心里倒也纳闷,刚听爷的话音儿,老七府里那个陶家丫头的性子跟萱丫头很有几分像,怎么老七就把陶家的丫头看的心尖子一样,萱丫头这儿却连眼角都不扫,莫非陶家这丫头生的出挑?
姚氏可不大信爷的话,这丫头自己是没见过,却见过老七府上的秋岚是何等美人儿,若说那么个美人的亲妹子长得丑,岂不成了笑话,想来是爷不想老七太着魔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事儿先搁下不急,这丫头既在老七府上,早晚能见着,当务之急得回姚府一趟,跟自己二叔透个话儿过去,老七这门亲就别想了,就着早挑一门好亲事办了,也省的以后麻烦。
想到此,出了书房便叫备车往姚府去了不提,再说陶陶,这一觉睡得倒沉,睁开眼就瞧见对面的男人,正拢着炕几上的犀角灯看书呢,有些清冷的俊脸,在晕黄的灯光下添了些许暖意,愈发的好看。
陶陶都有些看呆了,意识到她的动静,七爷抬起头来,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笑了一声:“醒了,可觉得头疼?”
陶陶摇摇头,睡了一大觉,陶陶也想明白了自己待的并不是原来的世界,这里是古代社会,自有它一套规则,自己既然身处其中,除了努力适应别无选择,人命在这里或许还不如一头牲口有价值。
道理她其实早就明白,只是没见过那么真实而血腥的场面而已,才被吓坏了。
晋王见她有些呆呆的:“可觉得饿?”他一问陶陶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晋王笑了一声,吩咐传饭,看着陶陶狼吞虎咽的吃了半桌子下去,才算放了心。
放下筷子,陶陶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小雀儿想笑可想起爷在,忙强忍住,陶陶见她想笑又不敢,憋得一张小脸直抽抽,忍不住道:“想笑就笑,别把自己憋坏了多不值当。”
小雀偷瞄了王爷一眼,小声道:“奴婢不敢。”陶陶:“奴婢不敢,奴婢放肆,奴婢罪该万死,你还有点儿别的没有,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不理你,我出去消食去。”说着跳下炕套上鞋就往外跑,却给七爷一把抓住:“入夜了风凉,若冲了风可要病了。”
见她有些不耐,摇摇头:“非出去也记得穿衣裳。”
小雀儿忙去把斗篷拿了来,晋王给陶陶披好了,方才走了出去。
小雀本来是在前头挑着灯照亮的,七爷侧头看了看廊外:“今儿月亮大,照的这廊子亮堂堂的,不用挑灯了。”牵着陶陶的手沿着廊子慢慢往前走。小雀收了灯笼跟在后头。
陶陶本是觉得睡了一天,又吃的太多,想出来过过风,不想却有美男相伴散步,心里不免窃喜,虽说美男不是自己的,这样的情境下,心里暂时意淫一下也无伤大雅吧。
不过这样如水的月色,伴着不知从哪儿飘来花香,夜晚,月色,美男,花香,如此暧昧的气氛下,很难收住心猿意马啊,尤其美男的大手还牵着自己的小手,陶陶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的温度,温温的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种感觉有些像梦,以至于陶陶这样的话唠都不想说话,怕破坏了这样难得的美梦。
听不见这丫头叽叽喳喳的说话,晋王反倒有些不习惯,微微侧头见小丫头抿着小嘴一脸傻笑,不禁开口问了句:“怎么不说话?”
陶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时候哪能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晋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我还当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生意经呢。”
陶陶撇撇嘴:“你可别小看我哦,虽然我不如你字写得好,也读过许多书的,诗词歌赋也知道一些。”
晋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诗词歌赋,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陶陶琢磨不能让这男人看扁了自己,以为自己说大话呢,搜肠刮肚的想出了几句,开口道:“今儿月亮大,就背几句月亮的诗词来给你听,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有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还有还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说着说着忽有些伤感涌上心头,便再没有背诗词的心情了,一屁股坐在廊凳上,瞅着廊外的月亮发呆。
晋王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怎么想家了?如今正是南边最美的时候,若能去走走也好,只可惜皇子无谕不可出京,倒可惜了大好春日,不过也?0 谢幔麓斡心媳叩牟钍拢胰デ胫迹绞焙蚧啬慵蚁缱咦咂癫徽谩!?br /> 陶陶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想起陶家南边的老家,才如此安慰自己,虽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他能这么说,也让陶陶颇为感动,这男人对自己实在不错。
想着忍不住问了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下面那句想问是不是因为陶大妮?却终究没问出口,陶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问陶大妮的事儿。
更何况,便自己问明白了又如何,她自己都不知怎么会脑抽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想来是夜色太好,气氛太过梦幻,连带自己的脑子也糊涂了:“我困了想睡觉,回去吧。”陶陶说着站起来往回走。
进了屋一头扎在床上,蒙着脑袋提醒自己,陶陶你个花痴,这男人对你好那么点儿,你就找不着北了,琢磨什么呢,他是皇子,是晋王,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权力阶级,别说你这样儿姿色平平的小丫头,他看不看的上,就算真看上你,你还能嫁给他不成,老实做你的生意,存你的银子,将来过你自己的小日子去吧,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你没干系。
陶陶一晚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警示,绝不能跟这些皇子扯上关系,这些人看着再好也没用,自己只要远远的欣赏,偶尔意淫一下就成了,靠太近了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明白了,就开始琢磨开铺子的事儿了,陶陶本来想的挺好,转天一早就去小安子说的那个国子监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不想,吃了早饭刚要提,洪承就进来说:“许太医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廊下候着呢。”
晋王挥挥手:“进来吧。”
陶陶纳闷:“叫太医来做什么,你病了吗?”瞧着不像有病的样儿啊。
晋王摇摇头:“不是我是给你瞧病。”
陶陶忙摆手:“我没病啊,昨儿就是吓住了,睡一觉就好了。”
晋王却道:“许长生的脉科极好,让他给你底细瞧瞧,你年纪小身子弱,别落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就不好治了。”挥手叫洪承出去请人。
不一会儿跟着洪承进来一个三十来颇儒雅的男人,陶陶倒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太医都是老头,留着山羊胡,说话的时候先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背上一段晦涩的医书,若问什么症候,更是什么阴阳,什么脏腑,说上一大套云山雾罩的话,可这位许太医却极直接,号了脉就问:“吃了什么药?”
小雀忙道:“昨儿晌午吃了安神汤,睡前又把三爷府送来的安神定志丸,用水化开吃了一丸。”
许太医点点头:“姑娘的症候是由惊吓而起,这安神定志丸正对姑娘的症,如今已是大好了。”
原来昨儿晚上,小雀死活逼着自己吃下去的那碗苦药汤子是什么安神定志丸,怪不得那么苦呢,这会儿想想都犯恶心,不过怎么是三爷府上的送来的,难道偌大的晋王府连安神药都没有……
☆、第31章
陶陶生怕再吃那苦药汤子忙道:“你看吧,我说好了,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清楚吗。”
晋王却未理会她的话而是道:“前些日子她病过一场,虽说好了却不大记得以前的事儿,只怕是没好利落,遗下了什么症候也未可知。”
许长生听了遂又瞧了瞧陶陶的脉,摇摇头:“姑娘身体康健不像有什么症候,若说不记得事儿,倒奇,姑娘是一点儿都不记得,还是模糊有些影儿?”
陶陶:“呃,有些模糊,有些记不得了。”
陶陶本想含糊着糊弄过去了事,不想这太医却是个较真儿的性子,接着又问:“记得哪些事?”
陶陶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道他要刨根问底,刚才自己干脆说都不记得多好,省的还要搜肠刮肚的应付,自己要说记得实在不妥,如今在晋王府住着,近来听周围人的话音儿,她姐陶大妮在晋王府颇有些体面,故此各府里主子奴才,大都认得,以后自己也短不了跟他们接触,若露出马脚来可麻烦。
这个时候的人大都迷信,不能自圆其说很可能被当成妖孽,到时候说不准架上火堆把自己烧死。
说不记得已是晚了,陶陶脑袋瓜飞快转着,侧头见晋王盯着自己看,生怕给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忙道:“近些时候的事儿都不记得,倒是小时老家的事儿记得一些,我记得我家好像住在一个很旧的房子里,有个高高的天井,我常在天井下的院子里跑着玩,其他就不大记得了。”
陶陶说的都是自己照着陶家的境况大略猜出来的,陶家的老家是南边的,陶家姊妹都识字,这足以说明陶家并非柳大娘家那样种地的农人。
而南边陶陶去过不止一次,古镇溜达的更多,遗留下来的古民居大都差不多,且,一个村子里往往就是一个宗族,有祠堂,有族长,也有族学,像是一个大家,也像一个独立的小型社会,陶家既是南边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再说,前儿小安子不说是五爷把陶家的宗谱户籍案卷拿出来,才证明自己跟那些邪教之人并不牵连,方开脱了自己,不然估摸这会儿自己还在刑部大牢蹲着呢。
从这些已知的因素推论,陶家至少是有宗族的,既有宗族就都差不多,自己又没提人,只说天井,南边的院落哪家没有天井。
虽觉这么说能混过去,到底有些心虚,下意识低下头,手指头缠着自己腰上的荷包穗子:“就记得这些,其他都想不起来了,怎么来的京城也不知道,只是后来听邻居大娘说过几句。”
旁边小安子眨了眨眼,心里别提多佩服了,合着这位什么都不记得了,亏得昨儿在李全跟前还一口一个李伯伯叫着,说她姐常提起得过李全的照应云云,把个自来不爱多事儿的李全给哄的心里那叫一个美,这才叫自己回来给爷送信儿,及时赶到把她带了回来,不然以昨儿的情形,还不知出什么事呢。
闹半天都是假的,这位真行,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的,张嘴就来,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这么想来,这会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就难说了。
小安子觉得这里头不大通,怎么可能病了一场就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小时的事儿,更何况,就是这小时候的事儿,姑娘说了也等于没说,实在有些蹊跷?
正想着却听爷开口道:“也怨不得你不记得,你们一家来京的路上,想是长途奔波,你年纪小身子弱,病了一场,后来好了便不大一样了。”
陶陶心说这话说的真含蓄,什么不一样了,直接说自己病傻了不就得了,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怪不得柳大娘总说自己之前有些呆傻,原来是老病根儿,估摸陶大妮也是见妹子成了傻丫头,她自己又进了晋王府不得照顾,才叫人按时候送柴米过来,想着妹子虽有些傻,到底不至于饿死,哪想这丫头就真死了。
陶陶不知这丫头是不是饿死的,或许陶二妮自己也不想活了,想来是没傻透,要真傻透了,没了烦恼,也就不会想不开了。
陶陶一直认为,如果求生意念够强,是绝对不会死的,人的生命有时脆弱,有时却又格外坚强。
既然晋王给自己背书了,还怕什么,陶陶终于松了口气,倒有些好奇这刨根问底儿的太医怎么说。
许长生略沉吟片刻方道:“医书中倒是见过这样的病例,乃病邪入了脑,便可能出现忘事儿的表征,症候轻些有忘了一些事儿的,重的也有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再若重些还可能呆傻,从此成了痴儿,若姑娘记的一些小时的事儿,该不是严重的症候。”
晋王:“既有此病例,就该有治法才是,上年里三哥头疼的那样厉害,你施了两回针便大好了。”
陶陶一听吓的一激灵,眼睛一下子瞪了老大:“我,我不扎针。”开玩笑,针灸她可是见过的,半尺长的针又细又尖,全都扎进肉里,她看着都瘆得慌,这要是扎自己脑袋里,还不把自己的脑袋扎成筛子啊,自己的小命能保住着实不易,两回都差点儿被砍了脑袋,这好容易脱了牢狱之灾,要是给这什么许太医扎死,岂不冤枉。
晋王见她那样便安慰她:“并不疼,是治病的法子。”
陶陶摇着脑袋:“反正我不扎针,我,我晕针,对了,晕针,再说,就是忘了之前的事儿罢了,病好之后的事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想来是之前进京的时候,病的有些重,后来一病便成了以毒攻毒,反而把之前脑子里的病邪赶跑了,所以我现在才这么聪明,更何况,以前的事儿虽不大记得了,念过的书,写过的字,还有画画却都记了起来,这不正是好了的表现吗,既然好了还治什么,回头弄巧成拙再治傻了怎么办。”
晋王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哪有治病治傻的,既有些事儿记不得,必然还有病邪藏于内,及早祛除总比拖着好。”
陶陶见说不通,也有些没辙,不想许长生却开口道:“举凡症候都有起颓消长,病发势起,病去势颓,起颓之势端看其间正邪消长,从姑娘先时的症状来看,病更重些,如今却记起了些事儿,可见是邪消正长,正是痊愈的趋势,既如此,不用治也可自痊,医书上曾有这样的例子,歇养着慢慢就想起来了,便想不起来也无妨。”
晋王:“你是说并无大碍。”
许长生:“从脉象上瞧并无什么大症候,只是有些……”说着顿了顿方道:“有些食火旺,可用莱菔子陈皮煮粥,吃个一两回也就好了,用不着吃药。”
许长生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都变了有些怪,一个个都强忍着笑,陶陶估计要不是晋王在这儿坐着,这些人肯定会笑出来,侧头瞧了瞧,发现晋王的脸上也隐约有些笑意透出来,不免有些下不来台,等太医退了出去便道:“许太医走了,我也能出去了吧。”
晋王:“昨儿不是刚出去溜达了一大圈,怎么今天还要出去?”
陶陶:“昨儿虽出去了,可没办成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把我的东西搬了来,开铺子的门面还没找呢。”
晋王:“好的门面都在中人手里捏着呢,得寻门路才行,哪是你满街溜达就能找着的。”
陶陶不禁道:“原来你们这儿也有中介。”
“什么是中介?”晋王好奇的问了句,这丫头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两句自己听不懂的新鲜词儿,不知什么意思。
陶陶嘻嘻笑道:“就是你刚说的中人,这么说我也得找个中人了。”
晋王:“何用如此麻烦,洪承去找个中人来。”
陶陶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好。”
晋王:“你又摸不清这里的门道,自己怎么找?”
陶陶:“若是洪管家去找,那人一听是晋王府,哪还敢要钱,只怕会巴不得奉承你,把手里最好的门面拿出来还嫌不够呢。”
晋王有些不明白她的话:“你不是要开铺子吗,难道不想找好门面,这般岂不省事,做什么非要出头跟那些人打交道。”
陶陶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还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啊,不过本来人家也不是平常人,人家是皇子,生来就是爷,就是被巴结奉承的,所以怎么做都是理所当然,自己可不成。
陶陶虽然住进了晋王府,可没打算长久的住下去,也就暂时落脚,以后还得搬出去自己过日子,所以必须自立,打着王府的旗号,算是自己买卖还是晋王府的,到时可掰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