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完本[gl百合]—— by:司晨客
司晨客  发于:2017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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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静听了这话,却也是心中一动。她同孙穆替宝钗策划嫁给冯渊的事情时,就一直想着该知会黛玉一声,只是先前没想到薛姨妈会是这般态度,等到想遣人通知黛玉时,却已经没那么容易了。此时王熙凤既然提起,姚静心思微动,盘算着用这个当口,让宝钗再见黛玉一面,有什么原本难以出口的衷情,此时也该说出来了,否则将来天各一方,岂不是人生憾事?
王熙凤见姚静不再反对,高声笑着说道:“老祖宗的这个法子真真又新巧又好玩。即使如此,我还得命人拿个笔来,将各位的数字记下才好。”
王熙凤说这话就是在催着其余诸人表态了。王子腾夫人想了一想,说道:“既是如此,我随着老太太,也是五十两。”心中却难免肉痛,心道五十两银子足足是她几个月的月钱,想不到贾母一个心血来潮,就这般没了,暗中把薛姨妈翻来覆去骂了无数回,嗔怪着若不是她眼皮子浅,也不至弄出这许多事来。
王子腾夫人这般说,王夫人想了一想,斟酌道:“媳妇儿不敢跟老太太比肩,就出二十两吧。另外我再寻些珠宝首饰给宝丫头添箱,虽则她离了薛家,从此大家不再是亲戚,到底也在贾家住过一段时间,不能太过寒酸了。”言语间已是同宝钗划清了界限,免得贾家姑娘的声誉受损。
王熙凤一向爱财,心中也不愿为了做这个人情,白白拿出太多银子,想了一想,笑着说道:“如此已是一百二十两了。也堪堪做得一份嫁妆了。想来老太太的意思,不过让我应个景,凑个整。我就拿出六两银子吧,剩下四两银子,却是林姑娘和三姑娘的。想来她们跟宝丫头姐妹一场,必是愿意出的。”
薛姨妈听众人如是说,早就黑着一张脸,若非这是在薛家,她是主母,简直就想拂袖而去了。
贾母听了王熙凤的话,目光闪动,皱眉道:“这是林丫头的意思?”见王熙凤微微冲她点了点头,贾母便又道:“既是如此,索性问问看,贾家的姑娘和下人们,还有谁愿意送宝姑娘一场的,一并凑了数吧。”
第147章
贾母此语原是不满黛玉和探春在这种事情上出头,担心她被带坏了名声,只是她也知道自家外孙女喜欢耍小性子,黛玉既是暗中求了王熙凤的,她就不好十分相强。没奈何之下,只得发动群众,号召其余的姑娘以及下人们也替宝钗凑份子,将黛玉尽量从背景里冲淡模糊了去。
王熙凤应了一声,忙遣了平儿去问话。这边鸳鸯也颇为体恤贾母用心,请了贾母示下,也自去寻丫鬟凑份子了。
贾母原本只想胡乱凑几个人充场面,谁知众人皆十分踊跃:
邢夫人家境略差下,平日把银子看得重,原本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面的,但贾府里的人个个都是富贵眼睛,惯于听风就是雨的,因打探得王夫人抢在头里,她为面子计,不得已也咬牙拿出二十两银子,私心里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李纨本是个不问世事的,平儿原本也不欲惊扰她,谁知她打探得风声,竟主动出来,也同王熙凤的规格比肩,凑了六两银子,聊表心意。
探春正在和迎春、惜春等人玩耍,见平儿走过来,将这其中的情由略略一说,探春那生性豪爽的脾气就上来了,她这些日子借助宝钗之力私下卖了不少绣活,心头颇为宽绰,当下就要取出五两银子来,平儿忙笑着劝住了,这才依了每月的月例,凑了二两。迎春、惜春二人听说了,惜春本是极佩服宝钗才华的,听说她被薛姨妈逼迫至此,心中却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也寻出二两银子来聊表心意。便是迎春,平日里最谨小慎微的一个人,也禁不住受探春迎春二人影响,也随了二两银子。
黛玉几日不和宝钗相见,不想竟闹出这等事来,况且这些日里贾府之中有关宝钗的流言络绎不绝,有的说薛姨妈卖女求荣的,也有说宝钗同姓冯的一见钟情,做出那西厢记、牡丹亭中事的,还有的说宝钗嫁姓冯的不过是个幌子,那姓冯的是个酷爱男风的天阉,宝钗只是借助他逃离樊笼,其实私下里心中所悦另有他人……众说纷纭,不一而足。黛玉听在耳中,心焦不已,她并不信宝钗会突然间和什么姓冯的一见钟情,只是苦于一时寻不到人求证,没奈何,才暗中求了王熙凤,不知道被她烦了多少事,才换来这么个相见的机会。
黛玉虽是孤女,于银钱上却其实是一直不缺的。不过她多了个心眼,唯恐拿得多了,反叫探春为难,问明白平儿后,却是依了探春前例,也取了二两银子出来,暗中却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摆酒作别之时,叫雪雁暗暗收拾一个包袱,将些金银首饰之物一并带给莺儿,免得宝钗离家后手头太紧。
这般算起来,贾府里的太太姑娘们,算是齐全了。平儿去了一圈,折返回来回话时,贾母也为她们都愿意捧场而震惊不已,想了一想,却又问道:“问过宝玉吗?宝玉怎么说?”
平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宝二爷早听说了这个消息,正郁郁寡欢着呢。口中说什么,未出嫁的女孩子是无价的宝珠,出了嫁渐渐就变成鱼眼睛了,翻来覆去地嘟囔,奴婢从怡红院门前经过,袭人朝奴婢摆手,都不敢高声说话的。”
贾母听说不由得眉头一皱,无可奈何道:“宝玉就喜欢胡闹。眼看都是要娶亲的人了,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王夫人忙笑着道:“他一向都是这么个性子。任谁劝都不肯听的。或许等到娶了亲,人懂事了,也就好了。”
她们两人对话之时所说的娶亲,自是指宝玉和黛玉的亲事。王夫人原本是看不惯黛玉的,一来她和黛玉之母贾敏有宿仇,二来她觉得宝玉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身为母亲,自该有权决定他的婚姻大事,因此对贾母一直以来把宝玉和黛玉凑作对的意图极为不满,三来是嫌弃黛玉身体不好,看起来不像是个能劝宝玉上进的。
故而王夫人曾力推金玉良缘,谁知她一意看好的宝钗压根看不上宝玉,每每躲得远远的,行事越来越不合王夫人的意思,两相对比之下,黛玉就显得顺眼多了。再者姚静曾替黛玉诊过脉,虽不能根治她的病症,却留下了几个温养的食谱,黛玉看起来倒不似从前那般三天两头病倒了。更何况宫中元春娘娘那边已经打过照面了,宝玉和黛玉成亲已是定局。既如此,她又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呢?
又过了片刻鸳鸯回返,回说的消息越发让贾母吃惊。鸳鸯在贾府里转了这么一圈,竟是凑了足足十多两银子。想来这些丫鬟便是位居一等,一月也顶多不过一两银子的月钱,这十多两银子还不定是多少丫鬟凑起的份子。贾母历练了大几十年,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如果说邢夫人等人愿意凑份子,还是为了面子的意气之争的话,这几十个丫鬟必然是发自内心尊敬和爱戴宝钗,才会在她已然失去薛家姑娘的这一重身份之时,不惜从拮据的月钱中拿出一部分凑份子,以这种方式表达她们对宝钗的支持?8 “怎地这么多?鸳鸯,你该不会是把袭人她们的私房钱都搜刮来了吧?”王熙凤也吃了一惊,不由得问道。
鸳鸯笑了一笑:“宝二爷心中不自在,袭人每天照顾他还忙不过来呢,我哪里敢去怡红院讨打。这些却是我、平儿、彩霞、彩云、司棋、侍书、入画还有晴雯十几个人凑的。”
宝钗听在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此情此景并无她说话的余地,纵使她心中再怎么不情愿,百般推辞,也毕竟不好直接撕破脸,驳了贾母的面子去。只是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里贾母起头给王熙凤凑份子过生日的事情。那时候王熙凤正是管家奶奶,如日中天,众人奉承还来不及,故而凑份子也凑了一百多两,但仔细品来,却不如这些丫鬟们凑份子来得真挚。
随着鸳鸯的话,宝钗又想起了前世里这些丫鬟们的结局:鸳鸯被大老爷贾赦看中,意欲纳为小妾,鸳鸯不允,贾母仙逝之后,鸳鸯因不愿落入贾赦之手,自尽殉主;平儿对王熙凤一片忠心,身为通房大丫头,却被王熙凤和贾琏两头责怪作践,最终在王熙凤犯事入狱后,郁郁而终;彩霞和彩云和贾环有旧情,奈何贾环只是玩玩她们而已,压根都没有天长地久的意思,最后彩霞年纪大了,被迫嫁给旺儿家的丑儿子,被折磨致死,彩云和贾环大闹分手,重病早夭;司棋和表弟潘又安相恋,两人偷情之时被鸳鸯撞见,潘又安逃走,查抄大观园时候东窗事发,司棋被撵回家去,苦候潘又安不至,被父母逼婚之时撞柱而亡;侍书随探春远嫁番国,一帆风雨路三千;入画因替在宁国府做事的哥哥收存银子,在查抄大观园后被撵了出去,不知所踪;晴雯本是贾母暗中看中的丫鬟,意欲将来给宝玉做姨娘的,奈何王夫人不喜欢,在她重病之时使了个由头撵了她出去,不过几日就夭折了……
如今这些丫鬟们听说她不再是皇商薛家的大小姐,明知道她身无分文,却不惜凑了银子来送她。宝钗在贾府中时,未必对她们有过多少恩惠,但却被她们如此尊重敬爱……
想到这里,宝钗竟有些羞愧了。她当着贾母、王夫人的面,向着鸳鸯郑重行礼。她应下了这些丫鬟们东拼西凑来的银子,却也在不为外人知的时候,多了一重沉重却又心甘情愿的责任……
“还有,我路过栊翠庵的时候,遇见妙玉大师,据她说,若是宝姑娘摆宴辞行那天,她也要参加。”鸳鸯又补充说道。
第148章
“妙玉大师?”贾母吃惊道,“妙玉大师怎么会跟宝丫头有交情的?”
一时之间,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面面相觑。苏州的慧娘隐姓埋名住进贾府,这种事情只好瞒外头的人,她们这三位贾府内宅里的当权派又怎么会不晓得个中详细缘由?
这等深宅贵妇是最眼高于顶的,若非慧娘小小年纪就得了翰林院一班学士追捧,王夫人又怎么会在请她进大观园的时候亲自做主写了帖子,贾母又怎会在去栊翠庵品茶之时有说有笑。她们尚要高看妙玉一眼,想不到妙玉这么个性情孤僻、不合时宜的人却突然提出要参加宝钗的酒宴,不免震惊万分。
在她们看来,宝钗虽是被亲生母亲逼迫,无路可走,但是自甘堕落到下嫁金陵冯渊的份儿上,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她们不屑同她为伍。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不屑为伍的宝钗,反而比她们更得了妙玉的心,岂不是让她们疑窦丛生,又是羡慕又是猜疑又是不安?
薛姨妈是不知道妙玉来历的。这等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夫人也没打算讲与她听。故而薛姨妈听说后,冷笑一声,道:“她一个出家人来做什么?难道受不住清规戒律,也打算还俗,让宝钗那丫头给她也寻一个小女婿?”这般说着,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笑了出来。只是她接连笑了两声,只觉得场上气氛分外的诡异,竟如同冷场了一般,便又不敢笑了。
姚静见贾母跟宝钗凑份子,知道这是难得的体面,却也不去打扰,待得诸事商量妥当,才与孙穆搀扶着宝钗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谁知刚刚走出去,便见小红悄悄走上来报说:“刚刚打探得消息,原来太太这般急着将咱们家姑娘嫁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夺咱们家姑娘的嫁妆。薛大爷指着这嫁妆做聘礼呢。太太知道咱们家的下人多是偏向姑娘的,就不敢声张,只是暗暗请了王家帮忙说合,把咱们都当死人糊弄呢。事情都快成了,我这才收到风声。”一边说时,一边跺脚叹气,对于薛蟠要娶亲的事情被瞒了这么久,很是不安,过意不去。
宝钗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道:“她既有心忙着,你又怎能知道呢?此时知道已是不易了。”又问:“不知道我那未来嫂子是何方人士?”她虽然遭薛姨妈逼迫至此,但对薛家到底好存着一份骨肉亲情在,故而甚是关心薛蟠的未来伴侣。
小红低头想了一想,她再怎么聪明伶俐,又如何知道多少外面的事?少不得鹦鹉学舌地照原样搬弄道:“听说也是皇商出身,京城人都叫他们‘桂花夏家’,据说这宫里四处的盆景,都是他们家的呢。”她也知道宝钗关心哥哥之心,看着她神色,又补充说道:“听人说,这位夏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最最温柔和顺的一个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钗立即焦急起来。小红只说这夏家的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最最温柔和顺,她却知道这人就是夏金桂。前世里薛姨妈打量着吃绝户财,急着张罗这桩婚事,结果却娶了个搅家精进门。一来薛蟠不争气,连夏金桂身边的丫鬟宝蟾也敢沾惹,二来夏金桂有心算计,将整个薛家搞得乌烟瘴气,绝户财没吃上不说,夏金桂每日里嗜爱鸭脑等物,将好好的鸭肉肆意浪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薛姨妈人年纪大了,最是小气不过,夏金桂这般糟践东西,她便心疼起来。婆媳两个常有口角。宝钗在时,还能从旁助着母亲,弹压一二,后来宝钗嫁了人,薛家之中夏金桂独大,薛姨妈悔之晚矣,常流泪说当初是糊涂猪油蒙了心,才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宝钗想到此处,不顾母女关系已绝,复又回去,向着薛姨妈言道:“女儿知道母亲想替哥哥娶了桂花夏家的姑娘。还请母亲三思,夏家的姑娘,断乎娶不得……”
薛姨妈见宝钗去而复返,只当她是心生悔意,或者嫌净身出户太吃亏,回来讨要随身衣物,正不自在间,就听宝钗竟是指手画脚,说起薛蟠的婚事来了。须知薛蟠的婚事可是薛姨妈的得意之作,她打听得桂花夏家只得一个姑娘,想来这许多财富到底无人继承,是绝了的,加上薛蟠不善经营,薛家日益消耗,她就动了迎娶夏金桂、吃下绝户财以填补亏空的心思,再加上薛蟠见过夏金桂几面,觉得姑娘温柔腼腆,最是可爱可亲不过的一个人,也就嚷着要迎娶。这两厢夹击之下,薛姨妈为薛蟠迎娶夏金桂的心思无比坚定,倒是比前世之中更早了一两年。
迎娶夏金桂是薛姨妈暗中筹谋的得意之事,她一路赶宝钗去王府当妾,逼得她净身出户,不能带分毫嫁妆,一路瞒着薛家家丁、借着王子腾家的人手紧锣密鼓促成此事,哪里容得了宝钗在此劝阻?
薛姨妈当下脸色一肃,理都不理宝钗,朝着王子腾夫人笑道:“咦,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没规矩,我们正在这里说话呢,她就贸然闯将进来,对我薛家的家事指指点点。门口的人呢?怎么没拦住她?都是死人不成?”
王子腾夫人幽幽一叹道:“宝钗,莫说你此时已经不再是薛家人。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蟠儿是薛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婚事更是如此,你便仍旧是薛家的姑娘,依旧说不上话。你这孩子,平时是个最懂礼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宝钗急着说道:“这桩亲事有诸多蹊跷之处,万万使不得!你们肯听我的话也好,不听我的话也罢,总之来日若是后悔时,便是鞭长莫及了!”
薛姨妈只觉得她养了宝钗十几年,憋屈了十几年,直到此时才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心中暗喜,谈笑间将个富贵之家管家太太的风度仪态做了个十足,笑着说道:“薛家的家事,不劳外人操心。这位姑娘请回吧。你私闯民宅,若是我认真起来,早将你送到官府去,问一个罪名,这丢人可就丢大了,再不然,我使家丁把你乱棍打了出去,姑娘你又有什么脸面?”
薛姨妈所言难得句句在理,宝钗一时语塞,一张脸气得发白,却说不出话来。她满心委屈,想将娶来夏金桂之后薛姨妈的遭遇和悲戚一句一句讲给她听,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在焦躁间,姚静却已经冲了进来,眼锋如刀,在薛姨妈脸上转了一回,笑着挽宝钗的手,向她言道:“良言难劝想死的鬼。漫天神佛那么慈悲,还只能渡有缘之人呢。宝钗,纵然那人是你从前的母亲,却也要看一看能救不能救。眼下她是一意寻思,任什么人都拉不住,你何必白费力气,反落得她埋怨?”一面说,一面和孙穆一边一个,将宝钗强行拖拽了出去。
宝钗急得拼命挣扎,向姚静道:“旁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的,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姚静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你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你知道。纵使其他人知道你知道,你知道的事情也未必会发生。再者,就算发生了,将来你也未必不能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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