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他吓了一跳。
袁雅正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安下心神,林悟镕让自己尽量笑得可亲些,慢慢走到他身边。
“在家怎么不开灯?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袁雅没有说话,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从打开灯的瞬间起,袁雅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他动,视线也跟着动。
他不动,视线也停在那一处。
林悟镕没等来回答,却被盯得心里发毛,正打算再找些话,好让他别再古怪地看着自己,就听袁雅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喜欢冯俭?他究竟哪里好?”
林悟镕惊呆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未想过袁雅会直截了当问出这个问题。
只是,更令他惊诧到茫然不知所措的,却是自己的第一反应。
自己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乍听到问题后会觉得羞愧,有种想要逃离的胆怯?
轮到林悟镕不说话,袁雅却轻轻笑了。
这还是林悟镕第一次看到袁雅的笑容。
一种酸楚难当,苦涩入心的笑容。
袁雅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笑了,一直保持着表情很久,久到林悟镕不忍心再看,微微底下了头。
在他移开目光的瞬间,听到袁雅用满是痛苦和绝望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我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对不起!”
第32章 36 袁雅的心事
身上所有衣物都被暴力地撕成碎片,胡乱丢在地上。
身体受到法术抑制,做不出丝毫反抗,就连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
下半身被折起,几乎贴到胸口。
两条腿打开到最大限度,羞耻的部位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林悟镕全身□□被困在沙发里,袁雅衣衫齐备压在他身上。
硬挺的小袁雅对准了因紧张害怕而死死闭合的菊道口,顶端流出的透明液体蹭到了口上的皱褶,有淡淡水光。
林悟镕不能说、不能动,只有眼神还能自我控制。
刚开始的惊慌,察觉无法反抗时的恐惧,到最后的绝望,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袁雅的双目。
或许应该说,是袁雅至始至终都在和他对视。
箭在弦上,只要小袁雅稍微一动,就能破开小口,强行进入林悟镕的身体。
可不知是为什么,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段时间。
林悟镕甚至能感觉到小袁雅开始变软,袁雅还是没有动。
一滴眼泪从微红的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滴落,砸在林悟镕唇角,渗进嘴里,又苦又涩。
“别喜欢他。即便你不会喜欢我,也别再喜欢他。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前我那么相信他,连死都替他挡了。可他呢?趁着师父最虚弱的时候害死了他。明明你是我的饲主,上天注定我们才应该相恋,他却一直霸着你不放。我想报仇,可我做不到,做不到……他比我多修炼了七百多年,我做不到了。他是老祖,只有长老才能判其罪,单长老走了,泉长老也快不行了,没人能帮我了。怎么办?我怎么办?阿镕……”
袁雅越说越哽咽,最后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这席话憋在他心里太久,因为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无法宣泄的痛苦将他的神经崩成了一根细线,稍有不慎便会崩断。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提升修为,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单长老的死亡成了拉断这根细线的最终力量。
虽然只有一滴不经意流出的泪,但林悟镕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滂沱大雨。
现在的袁雅脸上阴霾一片,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亦如那几日的街道。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袁雅说的话,可偏偏有种感同身受的悲伤从神识中溢出。
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被羞辱了,不是应该痛恨他才对?
为什么会有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袁雅合上眼,死死咬住唇,用力呼吸了几次,将未尽的话吞了回去。
等再度睁开眼睛时,之前的痛苦和无助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决然。
袁雅放开林悟镕,将他扶好靠在沙发上,又从卧室里取出条薄被将□□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他单膝跪在沙发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表情认真到可以把每根头发、每寸肌肤都刻进心里。
林悟镕说不了话,急得心火都冒了出来。
他瞪大了眼,想要提醒袁雅,自己的身体还被法术禁锢。
但袁雅像是忘记了这件事,慢慢凑近了林悟镕的脸。
在即将吻上唇时,他顿了顿,用手挡在了林悟镕的眼睛上。
眼前看不到东西,林悟镕只能感受到两片冰冷微颤的唇瓣印在自己唇上。
唇瓣的动作很轻柔,带着强烈的怜惜和无尽哀伤,让他有种身陷虚幻的错觉。
唇瓣很快撤离,但手掌依旧挡住了视线。
袁雅的呼吸滑到耳畔,有低不可闻的声音传了进来。
“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
等眼前再现光明,林悟镕只能眼睁睁看着袁雅离开了家。
身体依旧不能动弹,声音依旧发不出来,林悟镕额头冒出了冷汗。
大脑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想要指挥无法控制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悟镕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薄被迅速滑落到地上叠成一团,成了绊脚石。
林悟镕急急迈了一步,险些被绊倒。
他低头看到自己白花花的双腿,这才想起原来的衣服都被袁雅撕裂了。
于是忙冲进卧室,从衣柜里随便找了身衣服穿上。
经过客厅时,他从地上捡起了手机,连门也来不及关,不顾一切往外跑。
一口气跑出小区大门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林悟镕向四下张望。
满目都是人,却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他胡乱赌了一个方向,狂奔三个街口,仍然没能找到袁雅。
林悟镕喘着粗气,拿出电话想打给袁雅。
可当翻看手机里的通讯录时,他的心立刻沉入深渊,懊恼得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
他没有袁雅的电话。
明明有着独特的关系,明明自认为十分关心对方,却没有留下他唯一的联系方式。
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
林悟镕下意识按下了冯俭的号码,那头传来的系统提示音让他记起之前的通话。
于是他又在通讯录里寻找雍言的名字。
按下拨出键,林悟镕在心中不断祈祷雍言能即刻接听。
可是,没有任何神明听到了他的乞求。
他不愿放弃,再次拨打。
一次、两次、三次……
当拨到第五次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天籁般的声音。
“林悟镕,晚上好啊!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雍言你好,能不能把袁雅电话给我?我联系不上他。”
“啊?你没有吗?等等啊!”
雍言无心之言像根钢针,直刺林悟镕心尖。
针尖硬生生钻出来,滴淌下颗颗血珠。
得到了号码,林悟镕连道谢也没来得及说,就立刻输入拨了过去。
可无论他拨打多少次,手机始终没人接听。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再一次找上了雍言。
一晚上接到林悟镕两个电话,雍言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当他听说袁雅对冯俭的敌意后,气得在电话里直接开骂。
“袁雅那个笨蛋,怎么会相信那种谣言!冯俭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师父。你别急,我这边有能人,我来找他。有消息就通知你。”
“好,谢谢!”
虽然雍言夸下了海口,但林悟镕一直守着手机等到第二天凌晨,也没等来丝毫消息。
他完全没心思上班,索性请了假,准备自己去找。
哪怕只是碰碰运气,也好过在家坐立不安。
出门不到十分钟,终于等到了雍言的电话。
“袁雅他,好像去了北方。”
第33章 37 尘封往事
煎熬了一整晚,身体本就疲惫不堪,精神更是差到极点。
听到雍言的话,林悟镕觉得心脏一下子蹦到了嗓子口,突突跳了两下后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晕倒在街头。
他扶着路旁电线杆缓了口气,这才心急火燎对着雍言说:“他肯定是去找冯俭报仇了。毕方族里有位长老过世,冯俭说要送他回圣庭。圣庭就在北方雪山里。雍言,能确定他具体位置吗?”
“抱歉。只能查到方位。袁雅大概预计到会被追踪,一路上把痕迹都抹去了。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能见个面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林悟镕想了想,把家庭住址发给了雍言,自己也慢慢往回走。
他到家后不久,雍言便赶了过来。
屁股刚沾到沙发,他就询问林悟镕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除了难以启齿的部分,林悟镕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了雍言。
雍言的眉间拧出几道深深的皱褶,牙齿轻咬着粉色的下唇,思绪良久。
“真是太奇怪了!听你的意思,袁雅从出世后就对冯俭抱有敌意。可是他们师父,也就是上代老祖,故去的事发生在袁雅再度化蛋后。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并且认定是冯俭害的?”
“这我不清楚,也没来得及问。真查不到袁雅的详细位置吗?或者能不能查到冯俭的位置?袁雅……如果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雍言耸耸肩,无奈说:“嗯,袁雅的查不到,冯俭更不可能。圣庭有很强大的结界。不过如果真打起来也没关系。现在的袁雅根本不是冯俭对手,冯俭也不会真杀了他。我倒是想看到那傻瓜被狠狠教训一顿,不然迟早蠢死。”
一席话听得林悟镕顿生尴尬。
他能看出来雍言和袁雅显然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这般口无遮拦。
可他完全没有雍言的信心。
袁雅离去时的表情和举动显然不寻常,雍言的话更加深了他的担忧。
倘若袁雅想拼命,冯俭又不愿下重手,很有可能会落得两败俱伤。
他们两个无论是谁受伤,都是林悟镕不愿见到的事,甚至在潜意识里拒绝去想象。
雍言猜不到林悟镕愁得快跳脚,一门心思推测着袁雅的事。
猛然间,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着空气恶狠狠骂了声:“死老贼,八成又是你在搞鬼!”
林悟镕被他吓了一大跳,张着嘴看着咬牙切齿的雍言,一脸懵懂。
雍言眼角余光瞥到林悟镕表情,才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忙坐下安抚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想到了个坏蛋,实在太生气才会这样。”
林悟镕茫然地点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合适。
雍言倒没觉得窘,一手搭着林悟镕的肩膀说:“我大概猜到袁雅那个笨蛋会冤枉冯俭的原因了。他们师父故去时,冯俭当上老祖没多久。族里有位和他们师父有旧愁的长老趁机做大,给冯俭下了不少绊子。老贼借口冯俭被骗导致袁雅重新成蛋的事,指责他太年轻,行事不可靠,把所有没有孵化的毕方蛋抢了过去,自行保管。我想肯定就是那时候,老贼在袁雅的蛋上做了手脚,才会造成今天的误会。”
林悟镕大致听了个明白。
如果真如雍言所说,岂不表明冯俭是清白的?
而袁雅心头的恨意也能彻底化解?
林悟镕越想越兴奋,竟一下子全盘接受了雍言的猜想。
“你说的那个老贼现在在哪里?有办法核实详情吗?”
“他?切!”雍言用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嗤笑一声说,“一百多年前就死了。临死前他也要求埋进圣庭。冯俭不愿意,千方百计找到他使坏的证据,顺理成章撤了他的长老身份。老贼被彻底气死前曾威胁冯俭,说他给冯俭留了份大礼。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指袁雅这件事。”
林悟镕点点头,愈发觉得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可是光他们知道有什么用?
这事还得让袁雅知道才行。
林悟镕把想法告诉了雍言,雍言犯着愁说,目前除了等冯俭或袁雅自己冒头外,实在没有其他路径可寻。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两个被放瘪了的皮球,垂头丧气靠在沙发上。
林悟镕脑海中不自觉回想着袁雅说过的每句话。
突然察觉到另一桩困惑的事。
他沉吟片刻后问雍言:“听你之前的分析,好像对毕方族很熟悉?”
“可以这么说。上代老祖算是我师叔,所以有些事我还是略知一二。”
雍言说话时一直看着林悟镕,觉得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有意思,显然是想打听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说:“虽然我知之不多,但都可以告诉你。想问什么别客气。”
受到鼓励,想要解开谜团的渴望愈发像蚂蚁啃心般痛痒难耐。
林悟镕在沉默了三分钟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袁雅说,上天注定我和他才应该相恋,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你问这个。”雍言不以为然地回答,“说起来有点话长,我先跟你解释下毕方为什么会有饲主。”
听到这个问题,林悟镕脸色微红,略低下头轻声说:“不用了,冯俭已经告诉过我了。”
林悟镕本觉得这事很正常,哪知道雍言听后竟然面露惊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怪异起来。
“冯俭说的?可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林悟镕被他问愣了,自然而然回答:“他告诉我真相,让我选择要不要继续当雍言的饲主。”
“哎!哎!”
雍言怪叹两声,满是不敢置信的语调,同时像看怪物似地将林悟镕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又突然面色一僵,瞪大双眼,握住林悟镕的肩膀急急问:“你不会是,喜欢冯俭吧?”
这回林悟镕彻底被问懵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关心他和冯俭间的感情?
两人不伤天、不害理、你情我愿碍到谁了?
第34章 38 该来的总是会来
林悟镕的沉默被雍言看作默认。
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噢,难怪那天袁雅会有那样的反应……算了,先说问题。饲主以自身灵气帮助毕方蛋孵化,毕方未成形时接收的灵气都蓄在身体里,化为骨血,一生不离,所以问世后很容易会爱上饲主。毕方族极度相信所谓缘分天定,选择饲主的唯一标准就是看其命盘是否与毕方的命盘相合。换句话说,上天注定相合的命盘才能在一起。哎,你别不信!历史上很多饲主的确爱上他们孵化的毕方。袁雅的那句话正是这个意思。”
林悟镕越听心越乱。
遇上冯俭后,他开始渐渐相信命运之说。
如果真如雍言所言,难道自己应该喜欢袁雅才对?
可他和袁雅应该只是……朋友?
应该是朋友吧!
想到这个问题,他有些恍惚,觉得思绪如麻,纷杂无解,头都痛了起来。
但有一点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要割舍掉对冯俭的感情,根本做不到。
雍言注意到林悟镕表情十分痛苦,一些话顿时不敢再说出来。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雍言三根手指搭上了林悟镕的手腕。
“脉相好乱。肝气郁结,脾肾都有点虚。昨天没睡吗?”
“我没事,晚上早点休息就好了。”林悟镕默默抽回了手。
雍言猜到他几分心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说:“别太在意袁雅的话。并不是每个饲主都会喜欢上自己孵化出来的毕方。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再说了,真要死磕命盘相合的说法,你和冯俭也可以算是。”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悟镕猛然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雍言。
“这话什么意思?”
被林悟镕问得一愣神,雍言立刻察觉到自己可能多嘴说错了什么。
他本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关,可看到林悟镕的表情充满了期盼,仿若落崖人抓住了从石缝间伸出的唯一的树枝,实在是可怜到了极点,弄得他也难受不已,于是坦诚说:“九百多年前,冯俭和袁雅从同一个蛋里孵化出来,他们拥有完全相同的命盘。用你们人类的说法,他俩是双胞胎兄弟。既然你和袁雅命盘相合,那么和冯俭也一样。”
雍言爆出这个秘密后,房内安静了很久。
他看着林悟镕面色忽忧忽喜,红白交叠,真担心他会因此刺激太大而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