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立完本[古耽]—— by:借舒
借舒  发于:2017年02月10日

关灯
护眼

“贺肃!你别来管我!”陆不然脑海中还残存的一点理智也被侵蚀掉了,他把剑丢在地上,然后用力掰扯贺肃抓住他的手指,他越是这样,贺肃就攥得越紧。
虽然贺肃的功夫比陆不然高上很多,但他单手也禁不住发了狠劲儿的陆不然,只能尽量放缓声音安抚他:“你静一下,也许没事。”
“也许没事?”陆不然一点都没有放松手上的力气,他甚至有一点开始口不择言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你嫉妒了?所以你才不让我去?”
陆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就算再厌烦贺肃都不会想要去戳他的痛处,但他现在根本想不了别的,他只想要阿柴一个人。阿柴不会说话的嘴,阿柴宽厚的手掌,阿柴向水中丢石子的样子,阿柴是不是还活着,阿柴是不是骗了他,阿柴究竟在什么地方……陆不然知道自己不对劲儿,仿佛他只是因为阿柴才存活于此。
“这不一样。”贺肃的脸也冷了下来。
“这哪里不一样!我想见他!不管是死是活我都想见他!”
陆不然都可以说得像是狰狞了,他还有很多恶毒的话都涌进了脑海中,还没等他说出口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头,贺肃用了很大的力气,打得他有些蒙住了,这样充满戾气的贺肃他从来都没见过。
“想想你为什么要回来。”贺肃抓着陆不然的领子凑近他,然后毫无犹豫地给他第二拳,“你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从来没有把喜欢你这件事摆得比家国、百姓更重要,如果杀了你就能换得哪怕一线生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你最好赶紧给我冷静下来,别让我觉得你懦弱无能。”
“我……”脸上火辣辣得疼,陆不然有些呆愣地轻声说:“可是我喜欢他……”
“我也喜欢你。”
把陆不然一个人留在帐中,贺稳率先去整顿兵马,只过了一小会儿陆不然就整装待发地从里面走出来,除了脸上的伤痕之外丝毫看不出来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许是北方闹了内讧之后不想再多耗着时间在大昭这种弹丸之地,比起之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来,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声势浩大。就算是已经事先铺设了障碍和陷阱,大概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仿佛已经能听见雷鸣般轰隆隆的马蹄声。陆不然翻身上马,昂首挺胸。
身后是大昭的都城,是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是很多需要他去守护的东西。
贺肃往陆不然那边轻轻瞥了一眼:“别输。”
“能顶一时是一时。”陆不然扬了扬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冬日的夜晚被火光照亮,整齐肃穆的队伍在营前伫立着,这是大昭最后一道屏障了,即使是?5 庵菜亢敛荒芡怂酢D呐率俏耷榈牡督#膊荒鼙荒ㄈバ闹械男拍詈投分荆菔狗凵硭楣牵惨破ご妗@潇姆绱档萌搜劬Χ颊霾豢荒芪战羰种械奈淦鳌?br /> 几重山外,明月映江。
南昭八十三年,江南之战,右将军陆不然被俘,左将军贺肃,薨。

第三十九章

接连两封折子里都说尚未找到陆不然的下落,宋映辉的心里纠得难受,而这时候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他。
自从去年平复了江北叛乱之后,宋映辉只有在入冬的时候见过皇姐一次,她那时似乎精神萎靡不振,匆匆在桑灵城住了几日就返回怀山郡去了,正月的时候又恰逢战事连天。虽然相互之间有来往的书信,可整日里需要宋映辉去着手处理的事情实在是数不胜数,他几乎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半年的时候没有见过皇姐了。
怀山长公主这次来得很隐秘,她是夜里来敲响了昱央宫的门,她身上的斗篷又大又厚,裹得整个人只剩一张清瘦的脸还露在外面。桃雀赶紧替她拿了手炉,她却要桃雀先去替她叫宋映辉和贺稳来,自己慢慢往流渊阁的方向走去。那时宋映辉正在贺稳房间里与他研究之前画过的图纸,用木头做了些零件想要拼装起来试试效果,乍一听桃雀说皇姐来了,他还有点将信将疑的。不过桃雀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乱开玩笑,向贺稳投了一个问询的眼神,贺稳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他一起去找怀山长公主。
虽然还是冬日,可再过几旬天便要入春了,屋子里的炭火又烧得旺盛,宋映辉很奇怪得看着一直没有脱下斗篷的皇姐,凑上前去想要替她解开前面的绳结。怀山长公主握着自己的斗篷摇了摇头,她示意宋映辉先坐好再说,也没让除了他们之外的别人留在屋中。
“这么晚找你,一定被我吓到了吧。”怀山长公主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微笑,她也对贺稳点点头:“麻烦贺大人照顾辉儿了。”
“皇姐?”宋映辉有点疑惑,弄不懂皇姐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不仅要见贺稳,人也怪怪的。
贺稳对怀山长公主的态度算是很礼貌的,他们似乎是第一次碰面:“长公主不必客气。”
怀山长公主的双手一直放在斗篷里面,把斗篷撑起了一小块,她问宋映辉:“听说你最近总是跟人吵嘴?”
“皇姐也知道了?”
近来请求让怀山长公主前去北方和亲的人越来越多起来,北方的帝王身子不行了,正好需要一门亲事来冲冲喜。大昭又难以抗衡北方,为何不主动将人送上前去,至少也延缓些许时间,寻求别的生机。宋映辉当然明白区区一人在家国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这个人却是皇姐啊。
“你也闹了一段时间了,和亲的事情我心里早就有数的,尹相来了怀山郡之后还来我那说过。”
“尹沉婴为何会跟长公主提起和亲来?”贺稳问道。
“他也不是特意去为难我的,只是我前些年总是为了婚姻大事跟他起些争执,落得一身清闲之后就忍不住来说几句风凉话。”怀山长公主说,“他说我若是听他的话早些嫁人就好了,这局势下恐怕是逃不过要远走他乡。”
贺稳沉默着没说话,宋映辉看了他一眼,然后紧张地问怀山长公主:“皇姐你难道要……”
“放在几个月前,自然是怎么也不肯的,只是这仗一打起来心里就不一样了。我每日里带着人在门外施粥,看的都是些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人,一想到他们本来也是过着好日子的人家,就难过极了。我们生得比别人要富贵,但这富贵也不是凭白来的,必然要做些别人做不来的事。”
“可是……”
“辉儿你肩上可是万物苍生,偶尔放下一个人才不至于将你压垮了。赫城比我年幼很多,她比你还要小的时候就只身嫁去北方,我从来也没疼过这个妹妹,如今只能去跟她做个伴儿了。”伸手解开自己的斗篷将它脱下来,怀山长公主摸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嫣然一笑:“况且这个孩子肯定很坚强。”
这下不仅是宋映辉彻底呆住了,连贺稳也是一脸惊愕地望过去,怀山长公主却很坦然地拉过宋映辉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可能还要托你照顾了。”
宋映辉手指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皇姐却像是安抚似的拍一拍他,然后宋映辉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也不晓得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多大了?”
“要不了多久的,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这个孩子……”宋映辉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但一对上皇姐笑盈盈的眸子,就觉得那些都是多余的话,“该叫做什么名字呢?”
怀山长公主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说:“也不知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只能先取个名字叫玉儿。”
“玉儿。”
“嗯。”
休晚其实也跟着怀山长公主一起来了,但她没进宫来,一个人住在城中的客栈里。宋映辉让桃雀收拾了一间厢房给皇姐暂时住下,叮嘱她好好照顾皇姐一路的舟车劳顿,自己则和贺稳回去贺稳住的那间屋子,准备继续摆弄那些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的机巧玩意儿。将房门轻轻阖上,宋映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身发现贺稳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
“夫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想哭吗?”
宋映辉笑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把脸埋在贺稳的颈间:“想啊,怎么会不想呢。但我只能比皇姐更坚强才可以。”
隔日的朝堂上又多了几人告假,恐怕他们是要长久地病下去了,宋映辉在心里将少了人的位置数了一数,恐怕再过些日子就要连一半都不剩了。这样绝对是不能纵容的,但宋映辉却已经想不出什么手段来惩处他们才好,哪怕是一兵一卒,都已经送去前线了。是不是将城门大开任他们逃走,才是最好的,宋映辉想这说不准才是他最该做的。除了依旧没有消息的前线,话题又绕回了和亲的问题上,宋映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了,尽管这也是垂死的挣扎。
当宋映辉说他准许和亲的时候,一众臣子都不禁愣住了,他们从没想过宋映辉真的会将自己的皇姐献去北方,不断提起也只是因为别无他法罢了。
人世间的一波三折真是来得比戏里还要快,寥寥几个转身就是另一番光景。不幸也不是惊天动地的,根本没有突变的天象,只是时候到了,就静悄悄地发生了。第三封折子和第四封是一起送到宋映辉手中的,只可惜他先打开的是前者,所以后者的字字句句都跟扎在他的心尖上一样,还没等他为找到陆不然而高兴上片刻,就知道兵败了。
宋映辉只将兵败的折子拿给贺稳看了,贺稳用手指碰了一下贺肃的名字,然后对宋映辉说:“他也不是一个全然的坏人。”
“人哪有什么大善大恶。”宋映辉说,“这是夫子教过的。”
“是吗。”
从这之后贺稳也不再将自己关在屋子中,他总是一个人待在环星阁之中,宋映辉每次去环星阁上的时候,贺稳都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天空,偶尔才会有一只掠过的飞鸟。宋映辉问贺稳在做什么,贺稳只是歪着头回他说天色好,万里无云。更多的时候,宋映辉还是留在昱央宫中陪着皇姐,他让张福海替他去宫外接了休晚来,休晚在皇姐身边的日子比他还要多。桃雀说怀山长公主的肚子没有寻常妇人那么大,宋映辉问她怎么晓得这些事,桃雀说她家的奶奶以前是替人接生的稳婆。怀山长公主说是玉儿不忍心累着她,肚子大了怎么能经得起奔波。
本是想等玉儿出生之后再离开桑灵的,但怀山长公主却不得不准备动身了。看宋映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笑着说她反悔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生在皇家。
“我就沿着去北边的路慢慢走,寻一处如诗如画的地方,然后把他和休晚留在那里。”
怀山长公主出城的那一天,宋映辉把母后留下的白梅花簪插在她简单挽起发中,她没有看镜子,只问宋映辉好不好看。
“这天下没有比皇姐更好的女子了。”
听到这句话,怀山长公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你以前也这样夸过我。”
没让宋映辉送自己出皇城,怀山长公主一身的从容,仿佛无论是咫尺还是天涯对她都没有不同。
宫中比原先要冷清很多了,宋映辉已经下令放了一批宫人出去,原先在这里的主子们只剩下了他一位,哪里用得上那么多人伺候。没有人打理的御花园已经显得有些荒凉破落,偶尔才能看到匆匆走过的身影,宋映辉知道他们总是将没人看管的宫殿中值钱的东西带走。昱央宫里还是往常的样子,宋映辉也察觉不出是不是有人已经离开了。充作轿夫的宦官还是在的,不过宋映辉不愿意再被他们四处抬着,总是自己在宫中走来走去。
走到北苑又爬上环星阁去,宋映辉难免有些气喘吁吁的。贺稳昨天就待在环星阁中一夜未归,此刻他正靠着一扇门坐在地上,见宋映辉来了便冲他招招手。
贺稳懒洋洋地笑着,说道:“她走了?”
“嗯。”宋映辉走到贺稳旁边,挨着他坐到地上,“怎么不问我想不想哭?”
“一定是想哭的。”
“皇姐嫁去北方,我们就能扭转乾坤吗?”
“一定还是会输的。”贺稳的话没有一点婉转和隐瞒,用仿佛谈天一般的口气说:“除非有神明庇佑,不然大昭就要断送在此了。”
宋映辉看着贺稳浅笑的侧脸,自己也往身后一靠:“那皇姐去了又要何用,我现在便去拦下她吧。”
“明知不可,只为气节。她可是大昭的怀山长公主。”
“皇姐说,她又让我一个人了。”宋映辉也学着贺稳的样子一直看着天,“明明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长公主是个坚强的人,她或许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只想保护你。”
宋映辉点点头:“我知道啊,约莫身边的每个人都比我要厉害得多,可他们是我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要去保护他们。”
“这份心倒是挺合适做个皇帝。”
“可能是时运不济吧,若是换个鼎盛年间,我说不定真的可以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皇帝。可如今这状况我实在是应付不来,丢掉江山也是必然的,不过连累了百姓受苦就一定是我的罪过,这是不能抵赖的。”
“真稀奇,民间居然都在流传你是个昏庸无能的暴君,天降的灾星,什么祸患都是因你而起。”
“没想到已经传成了这幅模样。”宋映辉低声笑了,“比我想的还要再糟上一些,还以为顶多是祸国殃民,传言那样的,说是暴戾恣睢的亡国之君也不为过。”
“他们并不晓得你是怎样的人。”
宋映辉觉得贺稳可能是在安慰他,“是啊,但夫子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好了。”
“我知道又如何呢,众人、后世都会信以为真的。”
“那夫子也要跟我一起受人唾骂了,我成了荒淫无道的皇帝,人家肯定要说你教导无方,也许还是助纣为虐呢。那我还不如拟一道圣旨责罚你,将你贬去南边的蛮荒之地,我们一起将这些名声坐实了才好。”宋映辉挑起眉头看着贺稳。
“他们怎么讲,我无所谓的。”
“我也活不到能听流言蜚语的那个时候,所以就随他们说去吧。但你是此刻在我身边的人,你才是最重要的。”宋映辉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贺稳看不到的地方转过头去,“贺稳,你究竟是不是为我而来的人?”
除了曾经任性的时候,宋映辉已经很久没有直过呼贺稳的名字,之前多半是愤怒或者委屈地说出这两个字,这次就只剩落寞了。
贺稳不是第一次听到宋映辉这么问他,他的回答却和那时一样:“我不知自己是为何而来。”
“真是骗我也不肯,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薄情呢。”宋映辉抹了抹自己的脸颊,但他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不过我早就知道你是这般模样的人了。无论你怎么想,我都觉得能遇见你,是我之幸。”
“我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宋映辉将心里的一切付之一笑。
模糊又暧昧的说法,大概已经是宋映辉的界限了,比这再坦白一丁点的话他都说不出口。况且贺稳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也没必要讲得太明白反而引人尴尬,宋映辉就是这样认为的。
贺稳的声音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他看着宋映辉的眼睛说:“你从来没问过我是怎样想的。”
“别说出来。”宋映辉用食指抵在唇间,“夫子在环星阁呆了一整夜,想必现在一定饿极了,我们回去吧。还来得及让桃雀摆一桌好菜,我们还可以烫一壶酒,夫子和我谁的酒量会好一些呢?”
“为何?”贺稳有些执着。
“我会后悔的。”宋映辉拉着贺稳的手站起来,“回去吧。明日或许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难得有一次贺稳是跟着宋映辉的步调前行的,但两个人的心里都装着沉甸甸的东西,强作欢笑。看到宋映辉把不见踪影的贺稳带回了昱央宫,桃雀高兴得都忘了礼数,她拉着两个人的手左瞧瞧右瞧瞧的,好像怕这一天的功夫他们就受了什么委屈。张福海就淡然多了,他有条不紊地事情都打理好,话也不多说,只是宋映辉能感觉到他也安心了一些。
贺稳本以为宋映辉是说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烫了酒,还是宫里年份最老的一坛。除了自己这一桌的珍馐美味,宋映辉还让桃雀给昱央宫中的每个人松了茶果点心,他笑着说,他对大家的谢意不是这一点可以表达的。就在以前和贺稳一起读书中的流渊阁中,宋映辉叫桃雀和张福海和他们同桌而坐,自己兴致勃勃地频频举杯。贺稳推辞了很多次,但宋映辉和桃雀都笑眯眯地劝酒,连一向很稳重的张福海也是一杯接着一杯的,贺稳也就皱着眉头喝了一口,他咂咂嘴说味道不怎么样。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