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立完本[古耽]—— by:借舒
借舒  发于:2017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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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对着来者行了一礼,张福海说:“太后。”
尹太后从张福海身边径直走过,在主位上坐定,立刻有一连串的侍女在她身侧的放桌上摆好茶水,还有瓜果点心,相比之下张福海刚才的待遇确实是简单的。端起茶杯来小小用了一口,她才对张福海微微点头:“坐吧。”
“谢太后。”
“哀家不喜欢拐弯抹角,这话就直说了。”尹太后的声音很冷淡,她说:“哀家要你为哀家做事。”
虽然早就知道尹太后的脾气,张福海还是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尹太后眼上的妆本就画得上挑,她扬起脖子看人的时候,眼尾像是刀子似的。
“哀家给你考虑的时间,哀家正好也有几句话要说。”看张福海不答话,尹太后说:“等哀家的话说完了,你必须给哀家一个答复。”
“我若只是假意答应了呢?”张福海微微颔首,问。
“哀家本也不要你的忠心,你大可留给别人。”尹太后嗤笑了一声:“但哀家会让你怕哀家。”
张福海知道这时候只要有些骨气的人,都会反驳,可是“我不会”如此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哽在喉头,不能轻易说出口。张福海本身藏着一个说大也大,说小却小不了的秘密,不过事到如今,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谁都伤害不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张福海对自己并不在意。又张了张嘴,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不在意自己,哀家也不会伤害你。”
“但哀家会伤害别人,无论生死。”
是这样吧,张福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说孑然一身,但他不是无所牵挂。杜堂生的身后名、乔钦的夙愿,还有,宋映辉的安危……
“若是,我不应呢?”
“你不会。”
真是强硬又傲慢的人,张福海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不会不应。说来这就是背叛吧,并没有多少轰轰烈烈,却是身不由己,这层桎梏是深深锁在心底的,叫人从最深处就难以抗拒。
“您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做,什么都不做。”
“我不会伤害陛下。”
“呵呵,你的忠心是要给那个小子了。”尹太后轻扫张福海一眼,一勾嘴角:“忠心有什么用,你还是要替哀家做事,什么忠心或者不忠心的,只是因为没人狠狠戳你的软肋罢了。”
“是。”张福海回答,尹太后说得很对,他被戳中了软肋,只是一下而已,隐隐作痛。
尹太后冷冷一笑,她抬手在方桌上使劲一拍,突然提高音量:“哀家不需要你们的忠心!”
一碗茶应声落地,服侍在她左右的人瞬间俯首下跪,颤巍巍地道:“太后息怒!”
张福海没有动,他觉得那些人很难看,越是这么觉得越是像被抽空了一般,自己……也是同样的吧。
“你们只要惧怕就够了。”
尹太后收回手来,对着张福海抬抬下巴:“当然,哀家也不会逼你太紧,那不是驭人之术。你不会伤害你的皇帝的,哀家会让别人动手。”
“这是谋反。”
“那又如何?天下所有的人都传言哀家有此心,哀家还怕谁知道!”尹太后对此不屑一顾,忽然她玩味一笑:“知道又如何,有证据又如何呢?哀家有办法叫他们不敢开口,就像……”
“所有人都知道是哀家逼死了尹采兰,但是没人敢告诉你的小皇帝。”
张福海突然睁了一下眼睛,盯着尹太后,绷紧了脊背。
“别急。如果你不为哀家做事,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哀家会让谁动手。一线希望,也不很渺茫。”尹太后看着张福海的样子,挑着眼睛说:“至少,足够驾驭你了。”
“是。”张福海颓然一顿,说:“是。”
“你,比你师傅能变通,他可是一心效忠那位老人家,最终却把你赔给哀家了。你要是一心逆着哀家来……你要把什么赔上呢?”
“谨遵旨意。”张福海只能说出这四个字来。
“很好,哀家要送你一份大礼,奖你是个聪明人,识抬举。”尹太后低头,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护甲,然后她抬起来头盯上张福海的眼睛,说:“哀家也要知道皇帝选了谁做皇后。”
为什么?张福海知道宋映辉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是为什么?
“是。”
外面阳光正灿烂着,张福海低下头的时候,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尹太后倚在椅子上,还在玩弄着护甲,她每一个无声的动作都是在回答张福海——哀家要你去算计你的忠心。
当夜,吴盛德暴毙。
次日,张福海擢升两级,接任大内总管一职。

第二十二章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酴醾倒,只比寒梅无好枝。”
将手中的锦册打开来,宋映辉看到面容秀美的女子肖像下的这句诗,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人们总是用“香消玉殒”来形容佳人已逝。
近来服侍在昱央宫里的人总是小心翼翼的,就连走路都要将步子放得轻之又轻,所以哪怕是沉浸在悲伤里的宋映辉,也能察觉出几分异样来。今日在流渊阁中伺候着的是桃雀,她这几日一直跟在宋映辉的身边,话很少,生怕自己吵到宋映辉一样。宋映辉每次听到桃雀轻轻柔柔地放缓了声音跟他说话,心里就又蒙上一层尘,却隐隐又有暖意涌动,也许是因为桃雀可能是在为他担忧着吧,就像昱央宫里的其他人一样。
接连逝去了两个人,气氛压抑得让人既心慌又措手不及。先传来的是吴盛德的死讯,宋映辉只听说是暴毙而亡,再追问几句,任谁都不敢和他说什么,全然是讳莫高深的。
吴盛德这个人,宋映辉对他不怎么喜欢,虽然他在宋映辉身边也有一会儿了,但除了满身的肥肉和聒噪的声音,宋映辉也记不得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乍一听吴盛德暴毙的消息,宋映辉呆着一张脸,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一切依旧,只是到隔天早上没瞧见吴盛德扭着臃肿的身子啰啰嗦嗦地打扰他练拳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他不在了。
吴盛德的位置空了下来,宫人们不仅没有哀伤的意思,反而透着一股喜气,因为没有半天的功夫,这个位置就交到了张福海的手上,几乎所有宫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霎时间还轻快了不少似的。
除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的宋映辉,只有张福海闷闷不乐、无精打采的。虽然张福海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冰雕的人似的,哪里能看出他有什么喜怒哀乐呢。但宋映辉也不是第一天看张福海这张无表情的脸了,张福海最初跟在宋映辉身边的时候只有十五岁而已,那个年纪的孩子再是怎么沉稳、波澜不惊,也不像如今似的。宋映辉有时候会想,小福子虽然以前就是个不爱笑的人,但在这宫里他都不会笑了,这究竟要去怪谁呢。
想来想去,宋映辉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张福海说不定就不会进宫了,不进宫的话,他或许也能够有开怀大笑的一天吧。所以,张福海对宋映辉的每一分关怀和照顾都会让宋映辉的愧疚更深一层,宋映辉只能用他的方法尽力去回报。其实宋映辉并不知道张福海究竟为什么对他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昱央宫里的人都会对他好,生在皇家的人好像天生就知道不能随便去相信别人一般,可宋映辉觉得能感受到的温暖并不是骗人的。
张福海上任的时候,宋映辉按照惯例要赏他一栋宅子,本来是想把宅子定在朝武门外的,不过张福海婉拒了。宋映辉虽然不晓得张福海是出于什么思量才拒绝的,不过他相信张福海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干脆就把宅子折成了金银,交由张福海自己去置办了。
后来,稍稍有些放不下心来的宋映辉叫桃雀偷偷去打听,说是张福海买了一处很偏僻的宅子,也没有买很多供他使唤的人,一切都很简单。
然而,张福海亲自跟宋映辉解释其中的缘由,已是那之后很久了,张福海从擢升之后不久就告病在家,替他服侍宋映辉的人是桃雀。
因为能感受到张福海的低沉,所以宋映辉明白他绝对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告假。
太皇太后说要给宋映辉挑皇后,也是雷厉风行,第二日捧着小册子的尹沉婴就上门来了,还记得尹沉婴第一次来给宋映辉送名册的时候,正好遇上贺稳,两个人满是尖锐,宋映辉和贺稳也有些矛盾发生。册子还是那本册子,里面的女子还是那些女子,只不过这次很是平静,这么看来闹闹腾腾的上次倒是无趣了。
宋映辉随手翻着册子,觉得无论是哪个都是一样的,想起上次自己赌气逼着贺稳为自己挑皇后的事情,好像是那么久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但贺稳的话他还记得清楚,所以也慎重考虑着,至少选个自己能好好对待的女子。
虽然心里知道随意不得,但宋映辉对着各有千秋的女子小像提不起一丝的兴趣来,隐隐还觉得烦躁。叹着气跟张福海抱怨,宋映辉本以为张福海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安慰他,好让他快点静下心来,只是……
也许张福海真的是不对劲吧,宋映辉记得张福海只是突然跟他说了一句:“陛下,这世上是有不得不做的事的。”,微微沙哑着的嗓音一瞬间让宋映辉以为他就快要流泪了。
喻玲嫣,桑灵城里赫赫有名的凌波小姐,不仅出身名门喻家,更是称得上才貌双全这四个字。尹沉婴送来的册子里,喻玲嫣绝对算得上排在前几位的。为她画像的人笔法精妙,将穿着青色裙衫的凌波小姐勾勒得如同水畔的仙子一般,脱俗惹眼。
宋映辉将册子翻了一个来回,虽然各家的女儿从一本小小的画册便开始争奇斗艳,但在宋映辉看来她们却没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况且这册子里说的画的不知与本人要相差到哪里去,不值得深入思量。这喻玲嫣就算是再怎么有名在外,宋映辉也从没听说过她,只是她青色的衣衫瞧着与别人是那么不同,这样寡淡的颜色宋映辉只知道皇姐爱穿,如今看着倒有几分亲切。
能让自己好好对待的女子,究竟会是怎样的人呢?宋映辉一只手撑在脸侧,低头看着喻玲嫣的小像,却实在是想象不出什么来,而且宋映辉从小跟怀山长公主一起长大,心里对任何女子都没有半分轻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她们不好呢。如果是要自己以情相待的话,宋映辉更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子才叫自己心动,他所认识的女子都太不寻常了,且不提上一辈的人物,但是怀山长公主一个人,整个大昭恐怕也没人能与之相比,可怜再怎么闭月羞花的姑娘在宋映辉眼中也只能是庸脂俗粉,怎么会让人心动。
这一册的姑娘没有什么不同,宋映辉觉得既然这喻玲嫣是个完美的人物,又不见得一定是皇祖母和尹沉婴那一派的,为什么不选她做皇后呢?倘若与这其中的佼佼者都不能倾心的话,自己大概也是喜欢不来别人的。
用朱笔将喻玲嫣的名字勾了出来,宋映辉叫张福海送去给太皇太后,张福海接过册子揣进怀里。
只要确定了人选,宋映辉就只要静静等待着别人把大婚的事情操办好,就像平时偶尔去上朝那样,人在即可。事情本来应该是这么简单的,可宋映辉白日里刚刚选中了喻玲嫣,晚上就有消息传来说喻家的小姐不好了,不知是什么病来得急,本来宋映辉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这消息听了便是过了。等到第二日再听说这位凌波小姐的时候,她人却已经不在了。
又是暴毙。
这消息是尹沉婴亲自来告诉宋映辉的,他又是一早便到昱央宫来了,手里还拿着另一本小册子。
“听人说陛下近来本就为了吴公公的事情伤心,现在又多了一个喻姑娘。”尹沉婴脸上还是笑脸:“陛下可切莫为了旁人累着了自己。”
“世事无常,朕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陛下自然能分得清轻重,不过我这既是做臣子的,又是做舅父的,难免要替陛下担心上一些。而且这张公公又告假不在陛下’身边,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不劳您……”宋映辉总是弄不懂尹沉婴话里话外的意思,所以不想再把话往长了说。
“我刚才在路上遇到贺家那孩子了。”
“贺夫子,他……”宋映辉微微一偏头,本来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可记得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很是不好的样子。不过看着尹沉婴笑眯眯的样子,又把话压了下去,改问说:“你们……是在哪里遇上的?”
“哎呀,路上就是路上,还有什么哪里。我们都是朝昱央宫来的,也不知他现在到了还是……”尹沉婴停顿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掩着嘴笑说:“我真是多嘴多舌,贺稳的事情,陛下比我知道的可要多多了。”
宋映辉有点心虚,他已有两日没有见过贺稳了,前日贺稳说是有事情要去出城一趟,昨日是宋映辉让人传话过去,说他要仔细斟酌一下择后之事,叫贺稳先不要来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宋映辉只是不想见到贺稳。说来,自那日在环星阁之后,两人本是应该更加亲近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宋映辉觉得只要看见贺稳的身影他的心里就像一团乱麻在揉来揉去,既觉得烦躁,又空虚得吓人;如果对上贺稳的眼睛,宋映辉更是大脑都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很奇怪,宋映辉不想这样见到贺稳,所以才叫他不要来了。可真的见不到的时候,反而觉得无论是烦躁还是空虚,都比见不到要好。
“贺夫子给尹相做过学生,这么说像是在取笑朕了。”
“怎么会呢,做老师如何能比过做学生的呢。”尹沉婴突然伸手在宋映辉耳边拂了一下:“啊,这里乱了。”
宋映辉向后一闪身,但尹沉婴的手还是在他脸边擦过。宋映辉慌忙用手捂住那边的脸,警惕地看着尹沉婴。
“眼神真凶啊,舅父只是看你头发乱了而已,陛下要注意仪容得体。”尹沉婴笑得意味深长,一副充满了乐趣的样子:“不过只是头发乱了也不要紧呢,陛下你说,哪里乱了才最……”
“真是为老不尊。”
宋映辉正不知道该拿尹沉婴怎么办,门外就有人接上了这样一句话。敢跟尹沉婴这么说话的,只有贺稳,听见他的声音,宋映辉却突然更加慌乱起来了。马上就想见他,但又不想转过头去,可是还是想见他。宋映辉呆愣着盯着对面的尹沉婴,直到对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还是在犹豫着。
“贺大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老夫倒是不要紧,只是别吓到陛下了。”尹沉婴先跟贺稳说起话来。
“丞相大人原来还知道。”贺稳遇上尹沉婴的时候总是比平日里要暴躁很多。
“唉,老夫留着这里恐怕又要讨人不高兴喽。陛下还是交给贺大人吧。”
贺稳满脸都是不高兴,他走到宋映辉旁边,对着尹沉婴说:“丞相慢走。”
“这就急着赶人了,老夫还有话要跟陛下说呢。”尹沉婴也全然不生气,他把拿在自己手里的册子往低着头的宋映辉面前一递,说道:“陛下可千万再伤神了,既然那喻玲嫣没有这个福分,陛下就再另外寻个人便是了。”
宋映辉也不能装作没听到,只得接过册子。尹沉婴扔下册子笑呵呵地走了,宋映辉抬起头来叫了贺稳一声“夫子”,有点僵硬。手里的册子颜色亮得扎眼,宋映辉突然很不想让贺稳看见这个册子,就把手背回身后。
这个小动作当然没逃过贺稳的眼睛,不过贺稳也没多问什么,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陛下今日可还有心情读书?”
“有!有的!”
宋映辉猜也许贺稳有些在意他昨天的借口,可是他已经不想再见不到夫子了,所以连忙伸出手来拉住贺稳的袖子,很大声地回答他,心里也不纠结那么多。
贺稳看了看宋映辉急急拉住自己的手,又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得宋映辉紧张兮兮的,不过贺稳又说道:“今日臣想带陛下认些花草,咱们往御花园去可好?”
“好!”宋映辉立刻答道,只要别和夫子分开,做什么都行。
虽然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让人觉得有些讨厌,但花却开得很美。御花园里面布置得讲究,或精致或大气,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宋映辉和贺稳并肩走在回廊中。贺稳说他今天要教宋映辉认花草,可也不见他多看几眼庭中正繁盛的花朵,他就只是漫无目的走来走去。宋映辉走在贺稳的身边,心里又变得乱七八糟,也不敢和贺稳搭话,只能到处东张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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