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魔完本[悬疑年下]—— by:阿嘉妮
阿嘉妮  发于:2017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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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看不出年纪,容貌美艳,衣着时髦,走到了扶手边,给自己点起了一支烟,皱着眉,极其不耐烦地扫了下面一眼,说:“老大,你父亲醒了,不过还不能说话,让我带句话给你。”
她是严家的家庭医生,虽然因为蝴蝶的缘故,严家人基本不需要医生。但严家从上到下都对她非常信任,才一出事,严可卓就把她从外面找了来,照料受伤的父亲。
她说着,手里还拿着一张半页书大小的白纸。她把烟叼到嘴上,将纸叠成纸飞机,随手飞下了楼。然后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回了已充作严雁声病室的房间。
那纸飞机跟着从天窗里吹进来的风,径直滑翔到了严可昱的面前。
严可昱打开了纸飞机,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可昱,怎么了?”一名中年男子问。
严可昱又看了看,苦笑着,把纸上的字亮给其他人看。
——“放人”。
“是爸爸的笔迹。”严可昱补充道,一步步晃到景宸面前,按住了他的枪,说,“算你小子命好。滚吧!”
“这怎么行?”那中年男子跳起来说,“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这家伙是个警察!怎么可能放他活着下山?”
“父亲的意思是,”严可昱说,“这家伙是警察,外面就有他一个同伙,山下可能更多。我们刚刚跟梁家拉破脸,蝴蝶也被偷了,现在招惹上警察,不好解决。”
“那也不可能放他走!他知道的太多了。”
“哦,这倒是没关系,”这回,说话的人变成了周琰,他脸上挂着古怪地笑,“他拿不到证据。”
景宸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转开了视线。
“他一直想抓我,”周琰懒洋洋地说,“可惜,他什么证据也没找到。如果一会有大队的警察冲上来,我们倒不妨再去警局住两天,反正他们怎么让我们进去的,过几天还得客客气气把我们送出来。”
他说的没错,景宸来这里,是为了查自杀家族背后的秘密,眼下虽然了解得七七八八,但失去了有研究价值的蝴蝶。严家人的诸多罪行,也没有可靠的证据。
“可是……”那中年男子还有一点犹豫。
“父亲这样的安排,”严可昱说,“一定有他的用意。而且,想必警官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严可昱指了指地毯上,那个梁家入侵者的尸体,说:“警官先生,这位梁先生可是您杀死的。”
——这人明明是他三弟严可昌动手杀害的。
“您衣服上有他的血;他身上的皮带、纽扣……总能找到您的指纹;还有我和我三弟作目击证人……你们最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铁证如山!警官,想跟我们一块儿去监狱里坐坐吗?”
——严可昱不愧是严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威逼、利诱、栽赃、陷害样样精通。
严可昱看着景宸的脸,良久,一笑:“警官,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暂时合作,毕竟梁家拿走了蝴蝶,我们也很麻烦。你想不想知道,按照梁家人的想法,地球将变成什么样?”
他打开名片夹,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沿着对角随手折成三角,插到了景宸虎口和枪身的间隙中,说:“你可以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就拿着名片到上面的地址找我。我随时愿意和您谈谈。”
景宸不为所动。
周琰有些不耐烦这几人的废话连篇,走上前,弹开严可昱的名片,同时按下景宸拿枪的手:“你母亲病危,你也听见了,快走吧。”
听到母亲两个字,景宸的脸色稍稍有了一些松动。
周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开一点,打开门,把人推了出去:“快滚吧,当你的孝顺儿子去吧。”
——“小景!”外面,江夏终于等到了景宸,看着他身上的鲜血,吓了一跳,“我靠你没受伤吧?”
周琰冷淡地甩上了门。
景宸离开后,留下的,全是严家内部的人了。
严可昱脸上松懈了一些,一直按捺下的怒意涌上了心头,说:“一边是警察,一边是梁家,现在我们可算是被架在火上烤啊。”
“我们得尽快把蝴蝶找回来。”两个中年男子都说。
“周琰,这件事,可能还是得交给你了。”严可昱望向了周琰。
周琰正要回答,门外又传来大力砸门的声音。
我靠又怎么了!?周琰离门最近,火冒三丈地拉开门,果不其然,外面,景宸去而复返。
“叫你滚没听见吗?”周琰沉下脸,挡住了门。
“我母亲病危,”景宸说,“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周琰一怔,好像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那是曾经属于景冬阳的记忆。
“关我屁事?”周琰厌恶和景冬阳有关的一切事情,没有好声气说,就想关上门。
门被景宸按住了,景宸望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一块去。”

第59章

景宸把周琰塞进了江夏停在半山腰的车,自己也钻了进去,才发现有人坐在驾驶座上。
“陈指挥。”景宸没想到大头目居然亲自出马了,吓了一跳,看旁边周琰,他还是板着脸,一副生气的模样。
——无所谓了,就没见过周琰不生气的模样。
“先去看你的母亲,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们就下午开会再说。”陈指挥说。
江夏正好从另一边钻进副驾驶座,一听说要开会,立刻就炸了:“什么?又要开会?能不能麻烦老大给我们这些可怜的基层打工仔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啊?我快70个小时没闭眼睛了!小景这下脱离危险了,至少让我睡上一天吧!啊?”
他的特长是废话连篇和发牢骚,平常陈指挥早就用言语制伏他了,这次,却意外的没有发怒,只说:“你在车上睡,明天下午去开会。”
江夏嘟囔着:“一天到晚开会,每次我都得编造发言,装出很努力在思考工作的样子,比在外面跑案子还累……”还是打了个哈欠,一秒钟进入了睡眠。
景宸刚刚从高度的紧张中松懈下来,但精神还是振奋的,感觉不到半点困意。看自己的手,还按在周琰的身上,大概还是不放心他,怕他攻击江夏和陈指挥。
周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靠着另一边的车窗,也闭上了眼睛。
“陈指挥,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景宸压低声音问。
“不太好……或者说很不好。你去看看她吧。”陈指挥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周琰,说,“带一秋一起去,她会高兴的。”
“他不是一秋,”景宸低声说,“他是周琰。”
陈指挥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真是可惜了。”
周琰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作没有听见。
“医生说,你母亲随时有可能就过去了,这些日子你多陪陪她。”陈指挥继续说,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景宸说,转过头来,又看了看周琰,想从他的眉眼中,找到景冬阳曾经存在的痕迹。
母亲的身体垮了,和景冬阳的失踪也有很大的关系。
五年前,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十五岁的景冬阳回到了严雁声家。母亲说,会去找回他,但是母亲失败了。击垮她的,不仅仅是重伤,还有难以承受的愧疚。
现在,看到周琰,也许她会好受一点。
不过——,周琰这家伙……估计不会配合。
——刚才陈指挥说的话有没有把他气跑?会不会周一秋已经回来了?周一秋肯定是愿意帮忙装成景冬阳的。
想着,景宸慢慢放下手,从他衣服上,滑到了他的手边,试探地把手指探入了他的指缝中,握住了他的手。
感觉手指下的手掌一僵,然后自己的手被恶狠狠地甩开。
——哦,确定了,还是周琰。
景宸苦笑一声,抽回了手。望着车外快速掠过的山影,问:“陈指挥,当年为什么会让……冬阳……不对,是一秋,为什么会让一秋回到严家。”
陈指挥从后视镜里看景宸,景宸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一碰,陈指挥先转回了视线。
“他主动提起的。”陈指挥说。车窗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
“他不想回去。”景宸说。
——没错,是这样的。在周琰仅有的景冬阳的片段零碎的记忆里,当年的景冬阳,被严家人找到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别人不要告诉哥哥和母亲。他害怕回到严家。——他更害怕方静和景宸知道后,会把他送回严雁声身边。
——明明他们都知道严雁声和他的儿子们是什么样的人。
周琰心里想,景宸母子俩对景冬阳的关心也挺廉价的,虚伪得和严家父子们一样。
“你母亲当时情况不太好,”陈指挥却没有直接回答景宸的质疑,自顾自地说,“你父亲牺牲以后,她压力大,一方面要带着你们两个生活,另一方面一直想着要替你父亲报仇。……她那时候好像没什么时间照顾你们吧?”
“……还好,景冬阳很自立,什么都会,不需要别人操心。”景宸刻意地忽略了自己。
“她的高度紧张,精神越来越差,又想查出案子,又怕景冬阳被严雁声找到,你们会遇到危险。后来我们没办法,只好放她大假,劝说她带你们俩出去旅游。”
——那一天,母亲难得地回到了家中,但景宸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母亲,只有厨房里,放在地上的鱼和满满的菜篮,说明她曾经回来过。
——她看见景冬阳在亲她的宝贝儿子,被吓跑了。——周琰恶意地想。心里有“砰砰”的钝疼,大概是景冬阳遗留下的垃圾情绪。
“但是你母亲记挂工作,只回去了半天,就又回来了。”陈指挥叹着气说,“回来之后,夜以继日的忙于工作,我们以为她在担心什么,可她又说不是。这样过了半个月,她坚持不住病倒了。那时候你在演习,是你弟弟来医院看她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冬阳就主动提出要回严家了。”

第60章

周一秋是周隽云的儿子,景仲言和方梅是他的养父养母。
方梅看着周一秋,有时候会想:“仲言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那时周一秋还是个小少年,还叫景冬阳。方梅在厨房里做饭,听着两个儿子在客厅里说着什么。
“差了好几岁,也还聊得起来。”方梅心里想,笑着摇了摇头。锅里的油已经烧热,发出“滋啦啦”的声响,方梅拿起旁边筐中择好的菜,无意中望了窗外一眼,恰好看见远处,树下,一闪而过的男子的身影。
——仲言!
也许是幻觉吧!也许是其他人吧!也许是看错了吧……
但是那时,方梅忘记了一切,甚至锅铲还举在手上,穿着围裙冲出了门。
“妈妈!”
“妈妈?”
好像儿子们在身后喊,但她无暇顾及,一口气冲下了三楼,在周围焦切地寻找。没有,没有,不是他……
她怔怔地站在树下,好像自己正处于一个被隔绝的世界中。
家属院里都是认识的人,有人过来关心地问:“冬阳妈妈?你怎么了?”是邻居家的小女儿,和冬阳是同校同学。
“没怎么,谢谢你。”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向小女孩道谢。
——景仲言已经死了。和周隽云一起牺牲的。
她看着小女孩惊异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妈妈!”身后,景宸追了过来。
“没事,回家吧。”她揉了揉眼睛,掩饰地说,率先向回走去。
景宸默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快到家门口,才慢慢地问:“妈妈,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我看错了。”方梅简单地回答,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糟了!我的菜!”家里用的还是老式的煤气灶,菜烧焦了是小事,万一引起火灾那就玩大了。方梅慌张地推开了家门。
——并没有发生什么厨房惨案,景冬阳在厨房中,听见他们回来的人转过了头:“哥哥,妈妈,我已经做好了。”……他居然会做菜,哪学的?
——方梅看着景冬阳,心里想:“仲言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被她强制地压了下去,她像平常一样,笑着说:“冬阳真能干。……景宸你跟弟弟学点儿!”
景宸脸上的凝重,冬阳脸上隐隐约约的紧张,都随着她打趣的话消散了。一家三口,又是其乐融融的氛围。
——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方梅躺在病床上,干涩的双眼望着头顶的虚无,氧气罩戴着口鼻前,但每一下呼吸仍旧很艰难。旁边的监视器,她的心跳缓慢。
她也快要死了,衰竭而死。
快死了,可是长久以来混沌的大脑却又清醒了不少。
很多事,一遍遍的在眼前回放。生命中那些后悔的事,宁可疯掉、去忘掉的事,每当想起,皮肤上就像爬满了铁做的荆棘。
“你居然会同意周一秋回严家卧底,你疯了吗?”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抬头看,是一直以来,和自己一起负责追踪严家案件的同事,他一脸的无奈和怒火。
——居然会想起了五年的事情。
“你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放心他去严家?严家都是一群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吗?”同事责备道。
当年的方梅一声不吭,低着头,神不守舍。
“这计划我不同意,”他说,“我要对你严肃批评,方梅,你以前可说过会把周一秋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啊?要是景宸,你舍得让他去严家卧底?”
——景宸,周一秋……
眼前突然闪过上次回到家中时看见的情景。那是她提着一只冷冻过的鱼,碰在腿上,那冰冷的触觉现在都还能感受到。
“怎么舍不得?”方梅猛地抬起头,对着同事,喝到,“仲言去严家卧底时,我说过什么吗?怎么别人去得,他就去不得了?”
她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同事吃了一惊,半天才说:“可是一秋毕竟年纪小……”
“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方梅说,好像鼻子里还有股鱼的死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他比这还小的时候,就带着他爸爸的头来找我。你忘了吗?你还把他当小孩吗?”
——周隽云牺牲前,让儿子把自己脑袋里的蝴蝶带给景仲言或是方梅。方梅在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的情况下,居然把这个当成指责,说了出来。
——每当想起生命中那些后悔的、自责的事,就会从心底长出长满铁刺的荆棘,慢慢地爬满全身。
“妈妈!妈妈!”
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呼唤。
思绪终于又回到身体里。快要死了,方梅想再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景宸风尘仆仆,像是从外地赶回来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脸色也不好。
……不要太辛苦,好好休息。她翕动嘴,想对儿子说。
“妈妈,”景宸说,把身边的人拉了过来,“一秋回来了,他回来看您了。”

第61章

和周一秋一样,在周琰脑海里,母亲是个陌生的概念。
站在病房中,看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周琰第一次感到了茫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那是景宸的母亲,他们眼睛的轮廓有一点相像。只是老人的眼神是浑浊的,她盯着周琰的脸看,手一直在发抖。
景宸走上前了一步,握住母亲的手,拇指抚摩着她的手背,又说了一遍:“一秋回来看您了。”他转过头,看周琰,目光难得有些弱势,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周琰皱了皱鼻子,自我安慰说来了都来了,就当做慈善吧。他也走到了病床边,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叫了声:“阿姨。”
老人猛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抓住了周琰的手,紧紧握住。
周琰先是一惊,下意识就想抽回手,一转眼看见景宸的眼神。
——“他一定在想,要是现在在这里的是景冬阳就好了,或者周一秋也行。”周琰这样想着,心中有些不快,于是强忍着,任由老人抓着自己的手。
老人手越握越紧,力气很大,周琰现在相信她过去是个精干的警察了,这力气一看就是练过的。老人望着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视线,慢慢地,眼中汇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她怎么了?一时间,周琰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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