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怎么了？”莫梨眼底划过晦涩的光芒，虽然这是上眼药，但是却也是事实。这种类似的话，云敏在这六年的信中没有少隐晦的提。
她起先也不是没有往坏处想，只是毕竟当年的感情在，她纵使心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也还是不愿意深思。就怕是自己会错了云敏的意，失去了这份感情！只是可惜???????
“没事！父皇的佳儿真是聪明，那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些。不过啊！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俗对女子的约束向来严，女子若是传出‘喜欢某人’的流言，对女子的名声不好。”
自己女儿向来聪明，他对她的教养，从不拘于女子的三从四德，反而是侧重于诗书礼仪，经济策论。自小，他就把这个孩子当成了男子来教养，也甚少拿女子应该遵守的教条来约束她。
这才使这个孩子如今虽然聪颖过人，目光长远，心怀宽阔。就是一般的男儿也比不上她。但是却唯独少了女子该有的那些框框条条，也对女子的名声看的不重。
“可是，父皇，若是不喜欢的人，因为父母之命成亲，万一过的不幸福怎么办？”
宣德帝话一噎。看到莫梨眼中的光芒，顿时一笑。“你这丫头，竟然拐着弯的撮合唐宛凝和你皇兄！嗯？把主意打到父皇头上了！”
莫梨放下筷子，抱着宣德帝的胳膊，“父皇，人家是真的很喜欢唐姐姐嘛！书上说‘娶妻娶贤’，您看啊！唐家姐姐不但是太傅家的嫡长孙女，端母妃的嫡亲侄女，而且还是姐姐的伴读，自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养。”
“那一腔的诗书礼仪，诗词歌赋在各家小姐里，也是顶顶好的！再说了，她可是在您眼皮子低下长大的，您也该相信她是个贤惠的！再者，她自幼就出入宫廷，对宫中沉浮再清楚不过。又那么喜欢大皇兄！”
“可谓最适合做大皇兄正妃的人选了！”
宣德帝低头，好笑的看着她，也不得不承认，唐家的丫头确实很适合老大，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疑惑，只是，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啊！
“你这个鬼精灵啊！你既然知道你口中的唐姐姐出自唐家，那你可知你端母妃也出自唐家。若是唐家丫头嫁给了你大皇兄做正妃，你叫别人怎么看你四皇兄和你端母妃？”
别人只会认为唐家这事要支持大皇子！转而放弃了四皇子和端贵妃！日后，四皇子和端贵妃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而且，大皇子身后的势力本就不少，如今若是再多唐家，那朝堂上可就不平衡了！
莫梨眼珠子一转，仰头看向宣德帝，“父皇，您这是考校我吗？”
宣德帝端起酒杯，轻轻呡了一口小酒，挑眉道，“嗯，就算是吧！佳儿说说看？”
“嗯，这表面上的，父皇和朝臣们想的到的，儿臣就不多说了！儿臣听闻，唐太傅这几年一直想要致仕，而父皇却不允。但是，若是姐姐嫁给了大皇兄，唐太傅就必然不会再提致仕一事了！”
“唐家的下一辈里，没有一个是看的清楚格局，全都是只能守成的。而孙辈的人，虽然隐隐在朝堂上冒头了，但奈何年纪太小，经验太少，又人微言轻，根本就撑不起唐家！”
“若是，唐家的女儿没有加入皇家的，没有卷入夺嫡之中。那以唐家下一辈的能耐，唐家不会没落。顶多就是固步自封，不再前进一步。只需要等孙辈的人成长起来，唐家自然无恙。”
“可是，若是唐姐姐嫁给了大皇兄，那唐家的下一辈可就不够看了！而唐太傅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定然不会站队，去帮衬大皇兄，与其他的皇兄为难。”
“更甚，唐太傅为保唐家，为表忠心，就只能固守在朝堂上，坚定的站在父皇这边，老实的为父皇卖命，辅佐父皇建设我大乾的万里疆土！”
宣德帝满意的笑笑。真不愧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看的就是远。想到这里，宣德帝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的意味，真是可惜了，竟不是男儿！若佳儿身为男儿身，那着大乾的万里江山??????
“嗯，话所如此不错。但是你怎能保证唐家不会暗中支持你大皇兄？毕竟那唐家丫头是唐家唯一的嫡女？”
“反正只要不是明面上就好，而且有嫡女的也不只是唐家一家啊！”莫梨狡黠的眨眨眼，“父皇，正所谓‘三足鼎立’，儿臣一向都认为，双方制衡，不是最好的。三方制衡，才是最安全、最有利可图的。您认为呢！”
宣德帝再次在心里唏嘘长叹一声，这是多么适合混迹朝堂的心智啊！
“可是，父皇现在并不想给你的皇兄们选正妃啊！”
莫梨在心里叹了口气，父皇其实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互相残杀吧！皇储之争，最是残酷不过。
可是，若是不趁早让那些人的狼子野心露出来，她怎么放心？
“父皇，儿臣知道，您其实是不想看到皇兄们相互敌对。是爱护我们这些子女。”莫梨说着抬眼瞄了一眼宣德帝的神色，见他目中惊诧，继续说道，“可是您可曾想过，咱们是皇家人！”
“这话，儿臣也许不该说。毕竟他们也是儿臣的至亲，是儿臣的兄弟。可是，父皇，您也是那样过来的。比谁都明白，您的位置对皇兄们的吸引力有多大。”
宣德帝目露哀伤的看着莫梨，他何曾不明白女儿所说的那些，只是，经历了那些夺嫡的惨烈，他心里难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不会自相残杀，不会为了皇位背后捅刀子，不会变得六亲不认。
“傻孩子，父皇不怪你，父皇都明白。让父皇再想想！嗯？”宣德帝看着莫梨的眼睛，心里虽然微微发疼，却也感到了蕴藉，到底这个最疼爱的女儿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历史上，因为对皇子们大意，最后被皇子杀了的皇帝不在少数。
“嗯，不论父皇怎么决定，儿臣都支持父皇，只希望父皇能开心就好！”
第两百六十一章 决堤
当日下午，传来急报，春涝泛滥，济南堤坝被毁。去年修建的堤坝被洪水冲毁，下游数万的房屋村舍良田均被冲毁，民众死伤无数，几十万人都无家可归。
莫梨得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放下手里的书，愣愣的看着湖面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良久后，长长的哀叹一声。
“殿下，咱们已经尽力了！当初若非您命人将那下游的人迁走一些，现在恐怕伤亡更大！这事要怪就怪大皇子太贪了！五百万两白银，真正用到堤坝上的，还不到两百万两！”
莫吉站在莫梨身边，咬牙切齿的说。当初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谁能想到，大皇子竟然连修建堤坝的银子也敢贪，而且贪了那么多！那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本宫明白。但毕竟是因为本宫而起。”莫梨闭上眼，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难过，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泪。
这事是梦境里没有发生过的。全都是因为六年前她跟宣德帝提到了“修建沟渠，引流洪水”，这才导致这几年来，宣德帝致力于四处修建沟渠，人工河。
而济南那边，便是洪水的汇集之处，
去年修建堤坝的时候，莫梨怕有人中饱私囊，还特意写信提醒了宣德帝，宣德帝便派了大皇子前去督建。
只是谁能想到，云炫竟然跟贪官沆瀣一气。若非后来，莫梨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命人私下去探查，还没有发现。只是，到底还是晚了！
只得命人尽量劝堤坝附近的民众迁移走，又大肆撒银子购买那附近的良田，用尽手段将居民挪走。只盼这么一天会来的迟点，哪想到，灾祸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殿下！此事与殿下何关！当日若非殿下进言，让皇上修建水利工程，引洪治旱，哪有大乾这些年来的国泰民安，丰衣足食，五谷丰登？殿下，着实是人心贪婪啊！”
水觅等人自然是明白这事的曲折的。大皇子实在是黑心黑肺！对天下没有半分的仁慈善心。
“殿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莫吉在莫梨身边跪下，“大皇子虽然居长。但是心中并无天下百姓。只一心慕恋权势。反倒是二皇子，心怀天下，又心性仁厚，且还是是您的嫡亲兄长，对您也关怀备注。如今朝臣正逼皇上立太子?????”
“住口！”莫梨斥道。完全没有想到一向机智的莫吉竟然水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嫌本宫的糟心事还不够多？还是嫌本宫太得宠了？再者，这天下是父皇的，还轮不到本宫插足！”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虽然宣德帝老是将她带在身边，就连政事也常跟她讨论。有时也会听取她的建议，但是那也是有底线的！所以，她一直都很小心自己的言行，保证自己不僭越。
与此同时，她也在慢慢的试探宣德帝的底线。只有知道了宣德帝的底线，她才能更好的施展。因此这才有了中午的那番对话。而且，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午间的时候，离宣德帝的底线很近了！
莫吉一惊，顿时犹如被泼了盆凉水。是了，自家公主即使再受宠，那也不过是个公主，立太子之事，乃是国之根本，皇上就是再宠公主，也不会容许公主插足的！
而且，一旦公主插手此事，那皇上必定不认为公主居心叵测，必定不会在这本宠爱公主了，那??????
莫吉越想，心里越怕。他真是被皇上给公主的无限荣宠迷了心窍了！
“奴才有罪！还请公主责罚！”
莫梨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莫吉这是醒悟过来了。“莫吉，你到底还是太心急了！须知‘底线’二字究竟是何意！”
“是奴才僭越了！还请公主降罪。”
“起来吧！到底还是这几年过的太顺心了！见的听的都太少了。从明日起，你就一直待在你的房间里。把本宫书架上第四层第六本书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来。”
莫吉起身的动作一顿，顿时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关禁闭！抄书！还是十遍！
四滴水见此，忍不住一笑。“莫吉节哀顺便吧！公主书架上那第四层第六本是附有注释的《春秋》共计19卷，每卷大约有千字左右。”
“公主，不要啊！”莫吉哀嚎。
倒是将殿内原本哀伤的气氛一卷而空。
是日，皇上急昭众大臣与参与朝政的皇子们入养心殿商议堤坝决堤一事。一刻钟之后，大皇子云炫触怒圣上，被罚跪于养心殿之外。
一个小时候，养心殿传出消息，皇上命二皇子云耀即刻前往济南查堤坝决堤一事，并命命福王世子，镇国公世子阮源玄，帝师薛大人嫡孙薛衍，信义候世子赵寻昌随行，并且将新科武状元阎珏调到了济南。
命三皇子云焱、四皇子云煜与五千精兵随后，押运救灾银两共计四百万前往灾区救灾。并命定王世子，福王二少爷，裴家嫡子裴令恒和征西将军嫡幼子南时岳随行。
并有言，凡是世家子弟，或是有官爵在身者，且年纪不过二十者，皆可前往随行。若是在此行动中有建树的，不拘家世官位，事后一并论功行赏。
因为皇上下令只许年轻一辈中参与，并且以厚利诱之。又有几位皇子参与其中，若是能博得皇子青睐，就算日后登不上那个位置，但是好处也是大大的，因此随行之人之多。
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心知皇帝陛下这次有大动作了！又见此时于自家利益深厚，于是便一致保持缄默。默契的将自家子侄塞到队伍中。就算不能捞一个功劳，也能磨砺一二。
但是对于大皇子一脉的官员来说，简直再虐心不过了！因为这件事上，完全就没有大皇子可以插手的余地，甚至大皇子还受到了巨大的牵连。去年斥巨资修建的堤坝今年便决堤了，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
更甚者，已经开始筹划另觅下家了。
清议殿。
莫梨静坐在临澈台，一手里把玩着雪团脚掌里厚实柔软的软肉，一手给它顺毛。直把小狐狸伺候的舒服的直哼哼。
“大哥什么时候出发？”
水觅轻声回答，“一个小时后。”
一个小时后？
父皇是个很好的皇帝，说是爱民如子也不为过。堤坝决堤，死伤无数。父皇定然大怒。如今既然命人彻查决堤一事，必然是想要将贪污银子的人全都挖出来。
那要不要将名单给大哥呢？
父王前不久大败敌军，在边关名声之大，功劳之高，比之信义候赵宏也是毫不逊色。麾下更有三十万铁血大军，铮铮傲骨，战绩斐然。
依照边关的情形来看，父王不久后便会凯旋而归。大哥曾说，父王有意卸下军衔，在家好生陪伴娘亲，以补偿这些年的分别之苦。
届时，福王府并没有了实权。而大哥不过才如朝堂不久，手中并无实权。这对福王府而言并非好事。
但是树大招风，若是大哥建下大功，再加上父王在边关的功劳，对府王府又不一定是好事。难免会招人眼红。父皇虽然会念兄弟之情和父王的劳苦功高，但是也不免会心生顾忌。
可是，若就这么放过了这个机会，大哥日后想要有实权，那就难了！
一个没有实权的功臣之家，就像是没有孙悟空三师兄弟保护的唐僧，随便哪个妖怪都想要上来咬一口。
莫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水觅，立刻让莫吉去福王府一趟，将咱们查到的那份名单交给大哥。”
想了许久，莫梨决定还是将名单给自己聪明绝顶的大哥。她能想到的，大哥一定也能想到！而且，还有一个不仅聪明而且还很腹黑的三哥！
这张名单给了大哥，以她家大哥和三哥的聪明，一定能找到一个对福王府最有利的用法！
“顺便再给哥哥们带一句话，叫他们一路小心。还有，我支持他们，不论他们做什么！怎么做！”
“是，奴婢立刻就去。”
说完，就立刻退出了临澈台，叫一个宫女去将莫吉叫来，自己则前往莫梨的书房，从众多的书籍中抽出一本书，又从自己的衣衫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将玉瓶里的液体倒在了某一页再正常不过的书页上。
立即，那书页上就显现出一串串的字符编码来，水觅在才提笔，将那所有的编码全都写在了纸上。做完这些，莫吉也正好进来了。
“快去快回吧！你的惩罚还没完呢！”水觅将事情跟莫吉说明后，娇声交代了一句。
顿时，原本还兴奋异常的莫吉就蔫了。原本还以为是公主不忍心罚他呢！结果竟然是因为需要他跑腿！
嘤嘤嘤~
这悲催的人生啊~
福王府，云浩宇摩挲着手里的纸张，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世子，公主还说‘请您和两位少爷一定一路小心。还有，她支持您和两位少爷，不论世子您和两位少爷做什么！怎么做！’”
顿时云浩宇的脸上就浮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差点儿没有闪瞎了莫吉的狗眼。
第两百六十二章 悲催
“回去告诉宝宝，让她别担心。好好修养。等我们回来，一定给她带礼物。”
莫吉嘴角抽了抽。这妹控的属性，没的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有，这什么语气啊？逗小孩呢？他家公主都十二了！
“是，奴才知道了！世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回宫去了。”悲催的人生啊！他还有一大摞的《春秋》没抄呢！
“嗯？不对啊！你小子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急着回宫？”腹黑的云浩靖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深得自家妹妹信任的内侍，今儿很不对劲！以前哪次出宫，这家伙不是逛到宫门关闭的前一刻再回去的？
莫吉一脸想哭的表情，“回三爷，奴才今儿犯了错，公主罚奴才抄三遍《春秋》，不抄完，不准房间一步。”
“啊？哈哈哈~”云浩轩大笑出声，莫吉这小子，长的人模狗样，一副儒雅的模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不但脑子好使，就连武功也不错。唯独一叫他写字抄书，他就一副浑身不舒服的样子。对写字那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啊！跟他一模一样！
云浩宇和云浩靖眼中也有笑意闪过。
“唉，说说，你是怎么惹到宝宝的”云浩轩一脸好奇的问。一般情况下，自家妹妹都会对手下人的错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咳，那个，奴才我昧了心，迷了眼，说错了话。”莫吉老脸一红。
“说！”云浩靖眼光一寒，自家妹妹在宫中本就艰难（大雾），身边伺候的人要是还不精心，不聪明，那只会拖妹妹的后退！没用的人，坚决不能留在妹妹身边！
云浩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含笑的眸子里的笑意，不但没有给人暖意，反而给人一种深深的寒意，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