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秘书哈哈地笑了几声;“你放心,机密技术要流出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沈雷道:“而且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目前只能把模拟变脸维持三十到四十分钟,一般在三十分钟时虚拟效果开始失效,四十分钟就会完全‘变’回去。要想更加完善,恐怕至少还需要好几年时间继续研发。”
蒋卓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允许我和曲淼来参观——我们毕竟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这项技术你们还不准备发布吧?”
“小蒋啊,问得好。”任秘书赞赏地朝蒋卓晨竖了个拇指,说道,“我们当然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随意进出。这栋科技大楼是以展示科研项目为主,并没有太多的核心技术,但平时管得还是相当严的。今天请你们过来,其实有我们的目的。”
蒋卓晨的脸上顿时露出一道“果真如此”的笑来:“您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雷霆和曲新对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这几年雷霆和曲新都在扩展新产业,如果你们对科技有兴趣的话不妨考虑一下。对德雷科技政府一直在给予各方面的支持,但尽管如此,这个项目还是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一旦完成——投资者绝对会得到超值的回报。”
“好啊。”蒋卓晨咧嘴一笑,“我相信雷霆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投资机会。”
?嗯?蒋卓晨这话是什么意思?曲淼愣了,但即刻反应过来——蒋卓晨这是直接应承了?!他还在惊讶,听到蒋卓晨继续说:“你们提供项目资料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向我父亲说明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董事会那边不久就会派人过来商洽具体的合作意向。”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曲淼瞠目结舌。蒋卓晨有病?绝对有病吧!对这项目尚未做深入了解,仅凭着刚才看到这点东西——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所谓的面部模拟技术究竟是真是假——这人哪里来的这种疯了一样不计后果的自信?
不仅是曲淼,在场的其他几人也不同程度地吃了一惊。
任秘书忍不住问:“小蒋——你不再认真考虑一下?”
蒋卓晨已经拿出了电话,他笑了一声,说道:“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您介绍的必然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既然这是一个帮雷霆开拓新领域的好机会,我岂有不干之理?哪怕最后不小心赔光,那就当为人类科技进步做了一份贡献,这样不也没什么损失?”
曲淼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这个人狂妄成这样,他更加认定他是个神经病。
“不过、沈总,我有个不情之请。”蒋卓晨说。
“你说。”沈雷大方地说。
蒋卓晨说:“我想亲自试试这项目技术,只有体验过,我的建议在董事会才有说服力。”
“可以。”沈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蒋卓晨的提议,他拿起手里的对讲机,低头说了一句,“把展示舱的门打开。”
转眼,几人面前那一道全透明玻璃墙上竟闪现出一道门框,紧接着,门框上的玻璃向外缓缓地打开。里室里有人走了出来,并询问沈雷的指示,沈雷说:“带蒋总进去,他要亲自做测试。”
“明白了,”那人原本并不知道“蒋总”是哪一位,就在此时,那名身高不亚于沈雷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就麻烦你们了。”男人说。
那人打量了蒋卓晨一眼:“不麻烦,蒋总请跟我进来。”
蒋卓晨进去后,那道隐形的玻璃门再一次关上,并迅速消失了开合的痕迹,和周围的墙体融合成了一整块。
隔着玻璃墙,曲淼只能看到蒋卓晨在离自己不足五米外的地方跟里边的人说着些什么。他们的谈话内容他完全听不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里边不知道聊了什么,蒋卓晨仿佛思索了几秒,便拿出自己的电话,在上边翻找了一阵。接下来他把电话给了带他进去的那名研究员,这时,他抬头往曲淼这边看了一眼。
在那时候曲淼都没有明白蒋卓晨那绝对不寻常的一眼是什么意思,直到蒋卓晨的试验正式开始的十分钟后,他已经能辨认出坐在试验椅上的男人“变”了一张谁的脸。
☆、第十一章
11.
曲淼的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蒋卓晨是什么意思,故意变成唐天予是为了耍他?!那一张混合着蒋卓晨与唐天予的模样的脸还在继续改变,又过了三四分钟,他已经完全、彻底的不再是蒋卓晨,而成为了让曲淼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
曲淼是那样的愤怒,却又身不由己地为那张脸所吸引,他咬紧牙龈,心跳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感受中加速,他的身体和心里都充满了激烈的冲撞,让他呼吸难受。他冲上前,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狠狠往那个该死的浑蛋的方向砸了一拳。
“够了!停下来,蒋卓晨!”那个浑蛋怎么不去死!
里边的男人似乎没料到曲淼的情绪激动成这样,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唐天予”的眼神惊讶地闪了闪。那一张英俊年轻而正直的男人的脸根本没法让曲淼骂出难听的话,哪怕他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唐天予。
只有那双眼睛,让他清醒地明白这个人绝不是唐天予。唐天予永远不会用戏谑、锐利的目光去看任何人,他有一双忠诚的,明亮而让人有着安全感的眸子,被他凝视着,就会让人错觉得到了世间所有。
但那一双眼睛所凝视的方向永远不会朝往曲淼。哪怕他和曲蓝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也总是在捕捉着曲蓝的身影。
蒋卓晨不会懂唐天予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个该死的浑蛋永远都有加深他厌恶他的程度的本事。
他的怒气让沈雷和任秘书都不明所以,幸好蒋卓晨还有一点仅剩的良知,在曲淼发飙之后,里边的男人没有再继续,他通过再一次的面部模拟“换”回了自己的脸。
这一次,曲淼确定这项该死的技术是真的了。
任秘书很忙,午后的这个环节,也是他繁忙中的一环。在得到蒋卓晨的认可和承诺,以及曲淼的“先向家里汇报说明”后,任秘书就急着要走。
“我下午还要陪李书记去下面镇上走一趟,得早点去,不能耽误太久。”任秘书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时间,看起来真的很赶。沈雷把三人送到电梯,任秘书说:“你回去吧,我的车就在下边。投资的事有小蒋在,我相信没多大问题的。”
曲淼站在一旁想你还真是相信蒋卓晨,不过这话倒真让蒋卓晨骑虎难下,虽然这人看起来也没想下来。
沈雷果然就没再送,专用的电梯一到,三人走了进去,沈雷停在外边向他们点了点头,不再跟进。在缓缓下降的过程中,任秘书转头看了看站在右侧的蒋卓晨,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曲淼,“哎”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也不方便过问,但小蒋,今天的事呢——我看也是你做得不对。否则小曲也不会被你欺负得快哭了。待会儿你好好向小曲赔罪,回头我会问小曲,如果你没好好道歉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曲淼心想,我什么时候被他欺负得快哭了?我是被他气得想杀人,而且想杀的就是他蒋卓晨。
蒋卓晨隔着个人在曲淼耳朵里笑:“是我错了,我会处理好的,您放心。”
曲淼想处理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想赔罪不如给我跪下来,从头到尾把你做过的好事全部谢罪一遍。“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蒋总。”他睨着蒋卓晨哼笑。
“曲总,”蒋卓晨转头面向他,双唇微抿,向两边拉出一道无耻狡猾的弧度,“当然是你说了算。”
这时电梯到了底,“叮”地轻响一声,任秘书摇摇头笑了笑:“你们俩呀,年轻真是好啊。”
曲二少心里想,你知道个鬼。任秘书的车就停在电梯口,他回头对蒋卓晨说:“我就先走了。今天书记本来是想亲自来的,但他真的太忙了,等回头找个时间我们再上书记家拜访。小曲你也有啊。”
曲淼笑容满面地应承感谢,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跟蒋卓晨一起送走了任秘书。
蒋家跟G市这几位的关系,还真的不错嘛。
任秘书的车屁股还没消失,曲淼一脸的笑意都下了架,他松了松绑缚了自己一天的领带,回头便跟蒋卓晨say了goodbye:“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自己走,不用送了。”
曲淼说完就走,毫无留恋可言,蒋卓晨看着他潇洒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禁莞尔:“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是你对某人那么痴心绝对的——我还真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只可惜曲淼已经走得远了,蒋卓晨站在原地望着那名年轻的、从不被人看好的纨绔,第一次发现对方洒脱无拘的背影里藏着些别的东西,比如,孤独?
哈。
曲淼对G市不怎么熟,不过还是有三两朋友。从科技大厦离开之后曲淼立刻就去跟人碰了头。
G市的红岭是当地有名的景点,红岭的灯塔是那里的标志之一。当年曲淼合着给自己的一位大明星好友李纯熙投过一部电影,那片子的主要取景地就是红岭。
那是曲淼挥霍了钱最后还取得到了回报的唯一一次投资,所以曲淼对红岭这地方颇有几分好感。
除此之外,最有名是建在海中的帆船酒店,去年刚建好的帆船酒店与老灯塔遥遥相对,站在高高的玻璃墙下,无论在什么角度总是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曲淼到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在酒店的顶端玩儿跳楼机。
这大概是建在海洋上海拔最高的跳楼机,它立在酒店的至高处,远望像是帆船上支出的桅杆,事实上谁来谁知道。
曲淼一到就被人押了上去。
“草,什么叫濒死体验,你也来试试。”他刚巧看到他们一个个软着腿滚下来,某人立刻拉着他进去把他扣在位置上,发着抖给他上了安全措施。
他低头看着自己给人绑的严严实实。这玩意儿他在读书早就体验过不知多少次,不论高低都毫无乐趣可言。
那三个脸色惨白的人围着他,见他一脸百无聊赖,都忍不住想,马上你就知道死的感觉了,嚣张个屁。
“做好准备了吗?”他们问。
“还用准备什么?这才几十米?”曲淼抬头看看,态度狂妄。
“哎,你这个天真的傻瓜。”他们摇摇头,面上却都露出了诡异而幸灾乐祸的笑容。而后他们退到了护栏外,有人对操作室招手示意了一下。转瞬,曲淼感到跳楼机开始动了,但并不是在往上。
他在转动,准确地说是座位在转动,他突然想到,这跳楼机不是建在地面中央,而是紧靠边缘,打开护栏走进来时是面朝酒店内,而一旦转动——
他在缓慢的移转中朝来时的方向扭头,他的损友们在朝他挥手,有个家伙开始唱“再见吧我的好朋友。”下一秒,曲淼听到“咔”的一道金属嵌入的声音,他的脚所悬空的地方不再是酒店的地面,而是一百多米的海洋高空。
他妈的。
这是曲淼冲上天空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如果早一点对这玩意儿做调查,他就会知道这有名的跳楼机到底多么有趣了。
玩过这么多年,这是曲淼第一次真正体验什么叫“跳楼”机。他直飞天空,以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在酒店为跳楼机专设的凹陷处一层又一层地疯狂跌落,他可以从身侧的玻璃墙里看到天空和自己,但他无暇去看,他只是在砸向大海。
转眼海洋就在脚底下,跳楼机的速度丝毫未收,曲淼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便将被大海拍断了腿,撞散了架。那些肆意与浪漫的凭海临风都是假的,只有一种打心底来的惊恐瞬间让大脑变得麻木。
就在这时,他坠入了海洋,在他掉下去的前一刹那他都不敢相信设计师真的敢这么玩。
但他真的投入了大海的怀抱。不知从哪里来的玻璃护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围住了他。他坠入海水,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当他睁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来这就是从死到生的感觉。
☆、第十二章
12.
从惊悚,到讶异,曲淼早已满头大汗,不久后他从海洋回到空气中,看着海水从头顶的玻璃哗啦啦地溅下,下午的日光包裹着每一滴四散的海水,它们散发着瑰丽的光彩,给余惊未定的人带来极致绚烂的温柔。
曲淼回到天空,很快脚踏地面,那几个坏心眼的围上来,看着他和他们一样惨白透顶的脸,刚要嘲笑,顺带一下关心,这时他却肆意地大笑起来。
真他妈喜欢这种感觉啊。曲二少想。
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不都会再坐上这架跳楼机了。
除了跳楼机还可以玩蹦极,但那几个家伙自己不肯上,却不断地怂恿曲淼。
“反正你不怕死,上啊。”
“上上上赶紧上!曲淼你要跳了今晚你想吃什么我都请!”
曲淼心想你们让我上我就上,那多给你们面子?而且我有那么在意一顿饭吗?
“上什么上,没兴趣。”他说。
“没兴趣?是没胆吧?嗯?”耳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嘲意的男人的笑声。那不是属于他们四个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事实上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曲淼才刚刚跟它的主人say byebye.
曲淼跋扈的笑冻在了脸上。
——蒋卓晨?!他怎么在这里?
他惊讶地转过身子,高挑强健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背后,他们的距离不足两米。他比他高了半个多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傲慢的帝王,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还真的是蒋卓晨!
他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你有种你上啊。”曲淼磨了磨牙,不甘示弱地呲牙。为什么蒋卓晨会在这里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排在第一的,是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人的任何寻衅。
“咦,蒋卓晨?”曲淼的朋友也都挺意外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家大少爷,而他们多少知道曲淼跟蒋卓晨不怎么合拍。
蒋卓晨那边,跟他一起来的那名年轻人也同样“咦?”道:“这是曲——”
“曲淼。”蒋卓晨头也不回地盯着曲淼,他靠近他,低声对他说,“我有没有种你不是很清楚?”他脸上的笑变幻出了一种暧昧与下流的气息,在热闹之中他凑上他的耳朵,“我有种上,你呢?”
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挑衅了。蒋卓晨分明就是在提醒着曲淼他们曾干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最私密的事——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当着这么人把这个话题说出来,哪怕除了他们俩其他人并不明白其中的暗示。
这个无耻的,天杀的浑蛋。
“我有种上你妈!”曲淼大声骂道,推开身边的朋友,面向蒋卓晨竖了个中指就往蹦极那边走。
蒋卓晨不紧不慢地跟上,曲淼的朋友在安静了很短的时间后,突然都开始起哄。
“你们可以打赌看谁先跳下去。”他们跟在两人后边,嘻嘻哈哈,完全不管曲淼此刻脸多臭。
另一个人说:“这有什么意思,曲淼纵身一跃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蒋大少想来也不会怕吧?”
“那还玩什么,连个注都不能下。”
这时蒋卓晨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身对三人说道:“你们可以打赌,赌曲淼敢不敢和我一起跳。”
说完他朝他们耸了耸肩,眉目嚣张到了极点,那表情就是肯定了曲淼一定不敢和他玩双人跳,说得几人都呆了那么一呆。
很快,他们就仿佛从蒋卓晨身上得到了某一种暗示而开始下注。
曲淼把身后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是当他不存在吗?
但他已经落入了蒋卓晨的圈套,不管他接不接受蒋卓晨间接说给他听的建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卓晨都是赢家。
他总是能成功挑起他的怒火,他只能逼不得已地把怒火转化为斗志。
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被绑在了一起,胸膛贴胸膛,腿贴着腿,毫无间隙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与体温,像最亲密无间的恋人。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曲淼的面前尽是蒋卓晨唇中呼出的温热,那热覆上他的脸颊,交汇在他的呼吸,让他别扭而难以喘息。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你面对面?”曲淼皱着眉头,微微偏开脸,尽量去看外边的风景而不关注这个正用双手抱着他的男人。
蒋卓晨扬扬眉头:“我也可以从背后抱着你,你觉得你喜欢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