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天涯和海南岛、胡巴去敲她家的门时,那个禽兽正在第二次侵犯她,她想求救,却被他紧紧地扼住了喉咙,捂住了嘴巴……
所以,她只能绝望地挥动着手臂,手臂在空中划过。
那一天的顾朗,十八岁的顾朗,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哭泣。
原来明朗如日光一般的少年,缓缓地沿着墙壁坐在了地上,他的拳头拼命地挥着,砸在叶灵落地处,冰冷的水泥,将他的手狠狠挫伤。
眼中有泪,手上染血。
艾天涯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哭泣。
那天的顾朗拥抱了艾天涯。
呃,他拥抱的应该是叶灵送给艾天涯的手链吧。
当时的艾天涯哭着,企图将叶灵临死之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条蓝白相间的手链送给顾朗。这是带着叶灵最近体温的物品。她哭着跟顾朗说,这是叶灵留下来的,她编这条手链时,一定很想你。
顾朗就看着艾天涯褪下手链,可是,那条手链是一个死结,怎么拿也没有拿下来……就在艾天涯焦急得几乎忘记哭泣时,顾朗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
他紧紧地拥着,那条蓝白相间的手链,就横在他滚烫的胸口,他的眼泪越来越多,湿润了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嘴唇、她的颈项,还有那条飞鸟吊坠。
然而这个拥抱,却被浓浓的悲伤掩盖。以至于我想,这个拥抱与其说是拥抱,不如是两个少年在相互取暖。
顾朗亲吻了这条手链。眼泪落到了艾天涯的手腕上。冰冷而柔软的唇,在她的手腕开出了今生都难以忘却的回忆,生疼生疼的回忆。它们夺去了她的呼吸,夺去了她的思维。
我有些踉跄的回过头,转身的时候因为站太久而麻木的双脚提到路边的易拉罐。
突兀的响声让紧紧相拥的两人骤然分开,顾朗看到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艾天涯。
艾天涯哭到在地上,我走过看了她一眼,朝着顾朗的方向追去。
找到顾朗的时候,他已经醉倒在东兴路的烧烤摊。
跟老板结了钱后我半拖半背的把他弄回去。
一路上他一直说对不起,一下子说叶灵,一下子说原谅,一下子说顾灵,一下子说别走,又说对不起。
回到家,我扶他上了床,拿出毛巾仔细的给他擦了身子,喂了水,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他猛的一拉跌倒在床上。
别走,…灵…别走。他翻身紧紧的抱住我。
我推了一下。
他抱得更紧。
我说,顾朗你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来。我拍拍他的肩一边轻柔的安抚一边试图从他的身下抽出来。
可能是感受到我的逃离,顾朗的吻,突如其来,落在我的发梢我的脸上我的唇上……他的吻以最绝望的姿态降临,落在我的颈项、我的肩窝……直到落在我胸口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更加剧烈的挣扎。
……你别走,别走,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对不起 ,对不起……顾朗囔囔的说,语气里有压制不住的痛苦。
顾朗你终究为了这个烧伤你青春的女孩痛了,叶灵走了,却永远的活在了你的心里。
我忽然舍不得推开他,就这样吧,顾朗,如果我改变不了这一切,那么如果现在我能给你一点温暖的话,哪怕是把我错认成别人,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我也舍不得推开你。
那天顾朗折腾到了很晚,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与释放,就好像要把这段时间以来他受的所有委屈痛苦不甘都发泄出来,就像所有不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折腾累了的顾朗终于睡着了。我歇了片刻,等缓过劲来后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把床单换了帮顾朗盖好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全身酸痛难耐,可能明天要去药店拿点药了。
☆、第 6 章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不出所料的发烧,挣扎着起床倒了杯热水喝下,稍微好受了点后打了电话要萧洋帮我请假,盖上被子继续睡。至于顾朗,我不用管,他一定已经走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阵门铃声吵醒,我直接接通床头的电话。
喂,顾灵吗?我是萧洋,你帮我开一下门。电话那头是萧洋焦急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萧洋就推开了我的卧室,他语气有些急的说,早上你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假,然后一整天都没见你的消息,电话没人接,短信也不回,你哪里不舒服,看医生吃药了吗?
我用手挡了挡灯光,现在几点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沙哑的不像话。
萧洋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了,你怎么回事?
我咳了两声,半撑起来,没事,就有点发烧,喝点水就好了。
萧洋闻言伸手碰了碰我额头,这么烫,赶紧去医院。说着就要把我拖起来。
我见状连忙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真不用,我没事,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萧洋一听怒了,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你早上喝水了吧现在也睡过了吧,好了吗?
“咕噜”,我刚想说话就听见肚子不适宜的叫了了一声,我有些尴尬的看着萧洋。
操,你等着。萧洋有些烦躁的说。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进来。
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显得更饿了,我凑过脑袋过去瞟了一眼,哟,还肉粥,想不到你还会做东西。
你那叫什么话,什么叫我还会做东西,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萧洋别扭的仰起头,神情有些得意。
过了一会儿见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说话,你真不去医院?
真不去,我没事,真的。你看我现在不生龙活虎,保证明天还能跟你们打篮球么!说到打篮球我们都沉默了,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了曾经在阳光下恣意奔跑的少年,想到他的骄傲他的美好将永远不再。
片刻钟后,萧洋你说,你等我一下。转身拿起钥匙出门了。
我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周围有些安静,自从顾朗跟顾爸爸搬走后,这个家就显得尤其安静了,后来我干脆把家里的阿姨也辞了,偌大的家就我一个人,此刻倒是感觉出说不尽的落寞与萧条。
萧洋回来买了一堆退烧药和消炎药,看到消炎药,我有些愣住,抬头看萧洋,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过见他什么也没说,我就乖乖的吃了两片躺下。
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我很快就睡着了,连萧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人影。
顾朗消失了。
第二天顾爸爸打电话给我问我顾朗的下落,他已经从顾之栋那里逃出来五天,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他问我顾朗是否找过我。
我想起那天晚上那样无助又绝望哭泣的少年,摇了摇头说,没有,他没找过我。
顾之栋说,顾灵你别耍花样,顾家能够养你让你活同样也能让你死让你一无所有。
我说,我知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顾朗没来找过我,也没来过z市,你到其他地方找找看。
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顾之栋每天都打电话来问我,而顾朗依旧没有消息。
他问话语气一天比一天焦急,他毕竟是在乎顾朗的,他是他跟他最爱的女人生的,是他的血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相连系的东西,即使对他再狠也还是爱他的。
又过了一个月,顾之栋不再打电话来问我,寻找顾朗的队伍也被撤了回来。世界这么大,如果一个人有心要躲起来的话是如何也找不到的。而我们似乎也慢慢的接受了顾朗消失这个事实,慢慢的也适应了顾朗消失这件事。
后来有人说在A市看到过顾朗,他在路边乞讨,也有人说顾朗发了疯,在被追赶的时候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对于这些流言,我一笑了之。
日子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只是我时常会想起他在沙发上跟我掐架的样子,在餐桌上跟我抢菜的样子,在床上跟我挤地的样子,在教室里晨读,操场上奔跑,社团里奔走的样子,他回答老师的问题的时候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与自信,他运球投篮的时候动作舒展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潇洒与帅气,他在学校的时候端得正直美好,往往遇到不顺心的人和事的时候就会把我拉倒操场,说着那些人和事,语气不屑神情骄傲。偶尔我也会想起他打架的时候,那时我只好跟着他大街小巷的窜,把他的烟掐灭在厕所,捡起地上滚落的空酒瓶丢进垃圾桶,准备好各种各样的跌打药和消炎药,奔跑在各大医院诊所间,那时的他总是一身的伤,旧的血液凝固新的血液又冒出,这样的他,眼里总还是有破碎的骄傲,让人心疼。
高二期末考后直接升高三,寒假过年的时候顾爸爸打了个电话回来,问了一些帮派的事,然后让我出去吃顿好的。
萧洋叫我去他家一起过年,我拒绝了。
一个人吃了年夜饭后没什么事做就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往年看春晚的时候顾朗总喜欢和我挤在一起,顾爸爸坐在主位上,顾妹妹靠在顾妈妈的脚边,节目很无趣却可以时常听见我们时不时发出的笑声。
快十二点钟的时候我随手关了电视机准备上床睡觉,上楼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到,心想,大过年的谁这么无聊不再家好好呆着跑来人家家里捣乱。
门铃声响个不停,我只好转身去开门,门刚开一个缝一个人影就匆忙的挤了进来。
怎么这么慢,快没时间了。萧洋抱着一堆炮竹抱怨的对我说。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萧洋有些急的拆开炮竹的包装,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萧洋你……
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来不及了。萧洋不难烦的催促我,显然对我的呆愣有着浓烈的不满。
哦。我走过去跟萧洋一起把包装精美的炮竹拆开,赶在十二点之前摆好放在了院子里。
“嘭,嘭嘭……”炮竹在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响起,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半空中绽放,映红了半边天。
怎么样,漂亮吧,这还是我从我表弟手里千辛万苦才抢来的。萧洋得意的笑着用肩膀推我的肩。
萧洋,谢谢你!我抬头对他说,眼里闪着类似感动的东西。
哎呦小灵子,你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别一副要哭的表情,来,给哥笑一个,哥专程抛下家人来这里可不是看你哭的。萧洋心情颇好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看着烟花照映下的萧洋,他此刻的笑容被放得越来越大,花火把他的五官映得很柔和,以至于我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跟着柔软起来,谢谢你萧洋,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你让这个用冰冷切成的围墙变得温暖。
放完炮竹后,萧洋就要走了,他一边换鞋一边说,小灵子我回去了,明天早上要带小家伙们去拜年,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好,我站在门口看他,路上小心。
没事,你早点休息,要无聊就给我打电话,走了。萧洋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哦,对了,这个给你,新年快乐!
我愣愣的拿着他递过来的包装精致的盒子,良久后才道一声谢谢。
傻小子谢什么,我这次真要走了,你……
我没事,很好,新年快乐萧洋。我调整好心情,对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
送走萧洋后,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个树叶点缀的银手链。
躺在床上突然睡不着,顾朗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是一个人在冰冷的房子里无聊的看着窗外的烟火,是不是也在感受着别人的快乐回想以前的自己。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顾朗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空余的感情去像我一样伤感。
就在我伤春悲秋的时候,他正在生死边缘挣扎,那天他杀了第一个人,他杀了那个人保护了唐绘的老板,取得了她的信任。
过完年后寒假还没结束我们就被召回学校,开始了高三永无止境的补课,忙碌而充实。
萧洋自从开学后就开始跟我同进同出,形影不离,闹得李容大大的不满,不过好在他有小女朋友要哄着,这种不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反而是我跟萧洋嘲笑他没义气。
萧洋每天都会叮嘱我,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什么时候该运动。整个高三下来,我的情况并没有很差,看着挂着点滴来参加模拟考的同桌,我无比庆幸。
不过这倒把萧洋吓坏了,他盯我盯得更紧了,干脆在高考前的一个月搬到了我家里跟我一起住。
喝完萧洋给我做的营养汤后他问我,顾灵你大学要报考哪里?
当然是z大。我毫不犹豫的说出一个本地大学。
萧洋愣了一下。我接着说,那时我们约定好的。
顾朗还在的时候,我们四人约定好的,虽然很多人都想上大学后脱离父母的掌控逃的远远的。不过我们就想留在本地,在这个熟悉可爱的城市横行霸道。
那时李容还说,我要考不上就让我爸给我走后门,我们就在z大横着走,到时候整个z市都是我们的。
萧洋随手那本书敲他的头,那你岂不是螃蟹?
顾朗加了一句,还是瘸了退的螃蟹。
那时李容为了在小女朋友陈娇面前耍酷,空手骑车,结果摔了个狗肯泥。
年少的我们豪言壮语,永不言败。只是后来顾朗失踪了,李容跟他女朋友去了北京。
听到这萧洋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知道,但是你看李容跟着陈娇去了北京,而顾朗又,要不我们也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许你的心情会好些,我看得出来这一年你并不开心。
不用,我很好,我要等顾朗回来。我斩钉截铁的说。
萧洋听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起身收拾碗筷,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再过一个星期就高考了,别累着。
我嗯了一声,对刚刚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后悔,我知道萧洋是关心我。
高考的时候我跟萧洋不在一个考场,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场考试先送我到考场,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萧洋神色如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后我更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高考是一生中很重要的事,就像你第一次梦遗一样,非常重要,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不放心,送送你。萧洋一本正经的说到。
我被他的话噎到,也不能这么说,这太猥琐了。
怎么猥琐了,你是没梦遗过还是觉得高考不重要啊。萧洋不乐意的说到。
我咳了两声嗽,没,没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不起,萧洋,我很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喜欢,你知道吗?况且我们都是男生,不可以。
你可以!我话音刚落萧洋就匆忙说道。
我不可以!
你可以!萧洋坚定的说。
我不可以!我语气有些急冲。
那为什么顾朗可以!萧洋红着眼,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你胡说什么,顾朗也不可以!我想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一样跳起来。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顾朗,从来你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即使我对你再好你也看不见我,你的世界里就只有你和他,别人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你的好朋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真的把我们当好朋友吗,你仔细想想你对我对李容做过一件好朋友之间该做的事该说的话吗,你没有,只有顾朗,你做的事所有的都为了顾朗,你认真上课是为了顾朗,你跟我们打球是为了顾朗,你跟我们胡闹是为了顾朗,你甚至为了顾朗陷害飞天大宝,对,没错,自顾朗被群殴一个礼拜以后传言飞天大宝因涉毒被抓,毒品是你放他身上的,你只顾把毒品放他身上,其他的也不管,你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摆平,我趁着警察来之前一把火烧了那个房子才让警察查不出毒品的来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萧洋一口气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吃惊的事。但是。
萧洋,我不喜欢顾朗!我慢慢的说,一字一句很清楚也很坚定。
萧洋不顾我说的,继续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顾朗,可是顾朗是直的,他交女朋友,他喜欢的是叶灵,他为了叶灵反抗他父亲,他为了叶灵失踪,为了叶灵发疯,你对他再好又怎样,他只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即使你为了他…又怎么样,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走了,你生病你发烧,他来都没来看过一眼,他不喜欢你,他是直的!
心脏突然刺痛,我颤抖着站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颤抖,那么萧洋我现在告诉你,我也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