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杜予涵咧嘴一笑，可女子并不领情，依旧警惕的看着他。
他无趣的搔搔鼻尖，看来客套话并不管用。
此时，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羊皮卷轴，一枚小小的沙漏嗖的悬浮在半空。只见那卷轴唰的一声抖了下来，一行行娟秀的字符跃然纸上。同一时间，空间内想起一道公式化的男中音。
“林多特国第一千三百二十九届模型师大赛法兰城分区赛，复赛第一轮第七场次二区比赛，准备开始。参赛选手二百七十四号，杜予涵；五十七号，南希格林。双方已到位。”
那道声音顿了一下，见两人没有异议，又继续说道：“此次比赛内容为限时建模，时间为一小时。请各选手阅读羊皮卷上的规则要求，五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说罢，那叫南希的女子便抓起卷轴仔细研读起来，还不时的在空中虚划几下。
然而另一边的杜予涵在听到要求后，直接傻眼了。他预想过各种突发状况，还特意把狗蛋和铁库都带在身上，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过这种情况。
为什么不能直接了当的说出要求！
为什么还要煞有介事的弄个什么鬼羊皮纸？！
你们有考虑过文盲的感受吗？！
可无论他如何咆哮，也只得忍住泪奔的冲动，硬着头皮摸索起来。“嗯……线，什么要有什么什么材质……”
然而琢磨了半天，他依然只看懂了全文最简单的一句话——
“不是人的人？”南希瞅着最关键的那句提示。这次建模没有面数限制，也没有材质要求，只是单纯的考验参赛者的建模能力，可以说是最最简单的一题了。
可没想到题目却在最后设了一道关卡，以考察创造力。
这什么意思？
是人又不是人？
难道是要制作一个人模？
南希有些头疼，没想到这才第一场比赛就遇到棘手事。偷偷瞄了眼对手，对面那名高大的男子正苦恼的揪着卷轴，露出抓狂的神色。
看来对方也被难住了，她才稍稍安心了些，把注意力集中在制作要求上。
五分钟时限一到，那到公式化的声音又回荡在空间内。
“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卷轴轰的一声化作一缕青烟飘散，那悬浮在两人头顶上的沙漏一翻，细砂窸窸窣窣的开始往下流。
南希屏息凝神，斗气运转周身，左腕的黄褐色手镯内波纹涌动。顷刻间，数根纯白的丝线从手镯内快速伸延，像是有自主意识的触手，一息间便组成了一个最基本的球体框体。
能入围初赛的选手都有两下子，只见她右手指尖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光球，在框体雏形上迅速调节点，定出了大体的结构，接着又逐根逐根的往上面加线。不过由于初始设置的面数太多，所以许多辅助线要删减并不容易。
她把框体转了个圈，又抽掉了数根线，才开始继续定型。
“你看那个五十七号，已经开始定型了，这手速好快。”
“是啊，就这么看上几眼，她已经能确定主线了，果真不简单。”
“当然，她可是海选的大热门呢。”
“还好我赌注都压她身上了。”
“不过那个二百七十四号在干嘛？”
“不知道，从开始就一直抱着那只白色毛球自言自语。”
“搞什么？难道是被题目吓傻了吗？”
“不会吧……”
而同样注意着这边战况的瓦格纳，则在专门的观察室内气得直跳脚。
“这小混账是想干嘛？！如此简单的题目还需要思考这么久？！他不知道这已经在倒计时了吗？！还在瞎折腾什么？！”手杖指着魔晶大屏气得发抖，瓦格纳恨不得冲上场去把杜予涵臭骂一顿。
“素质啊泰勒阁下，这让外人看到影响多不好。”坐在一旁的艾登则翘起腿漫不经心的劝道，手中还把玩着那个孔明锁。
“闭嘴你个老东西！”激动的瓦格纳咚咚咚的杵着地板，“敢情那不是你的学生你才那么淡定？”
“哟，可没人逼着你收呢。我可不像某些人，随便捡到个差不多凑合的都当宝贝。”不屑的瞥了对方一眼，艾登凉凉的说道：“我要是你啊，就赶紧把他逐出师门算了。”
“你想都别想。”瓦格纳冷哼一声，认识对方几十年，两人都知根知底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妒忌我收到个好苗子。”
“啧。”被揭穿了艾登也不恼怒，只是不以为然的努努嘴，“你还是看好你的宝贝徒弟吧。啊，他动了。”
瓦格纳立刻转头关注着赛场，不再理会艾登的抬杠。
“狗蛋，什么叫不是人的人？”
“吱吱！”
“那卷轴前面写的都是啥？”
“吱吱吱！”
“你其实看得懂的对不？”
“吱吱！”
“赶紧给我翻译！”
“吱！”
把狗蛋搓揉按扁了一顿，杜予涵逐渐冷静下来。
他瞅了瞅对手的方向，见对方正在专心的制作着模型，不过为了保护选手双方的权益，作品的部分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不是人的人……不是人……人？
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就按照那句看得懂的提示来做吧。还好那裁判把主要内容都点了出来，不然他还在努力去蒙这比的是模型还是材质还是啥玩意儿。
闭眼细想了几个方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感，杜予涵信手拉出一个方块，右手轻点定了几段骨骼，开始一边增加线段，一边调点确定造型。
“喂，你看那个二百七十四号，他的做法怎么不太一样？”
“就是啊，别人是从高模转化低模，逐根删线，他就低模转化高模，逐根增加。”
“每加一根线还得微调一次，多麻烦。”
“可你没发现他的建模速度很快吗？”
“对哦，怎么速度比那女的快多了？”
“笨，你没看他的线段少吗？”
“什么意思？”
说话的那人似乎对模型稍有研究，耐心解释道：“他的点线面很少，调整起来方便，而且你看到没？他首先确定的全是主要的结构线，位置全是些关节点。”
“关节点？”闻言，周围的几人连忙抬头看去。
“诶，还真是这样！”
“嘿，哥们你懂得真多。”
“那是，你看，他已经开始细化肌肉结构了！”
“哇，看来这方法比传统方式快多了！”
……
而场地内的杜予涵则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正专心致志的调节卡边的辅助线。
一般来说，相邻的两根线段，距离越宽，则卡出来的棱角越是浑圆；距离越窄，则卡出来的棱角越是尖锐。人的关节处较为锐利的棱角，也有相对平缓的肌肉，其中还要考虑皮肤的拉扯与折合，这些都需要逐个点耐心调整。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沙漏的细沙渐渐流尽，赛事逐渐接近尾声。
抓紧时间对模型作最后的检查，杜予涵用眼神对狗蛋发出指令。只见狗蛋吱的叫唤，一道洁白的粒子风暴瞬间把整个框体紧紧包裹。粒子层层渗透，一息间，一尊巴掌大小的白模便展现在眼前。
场外的观众一片哗然，而同在赛场的南希见了也不禁面容一惊，手中控制的材质也因其失神而脱离了控制。
怎么这人的能量灌注速度如此之快？
明明还没见他开始灌注能量，那白模便已完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可她已经没有惊讶的时间，只得按捺住疑惑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杜予涵思量片刻，只见右手一扬，便在其上赋予了简单的材质。本来还想在表面叠加一层元素点缀一下，可觉得这模型的结构估计表达不出想要的效果，只能作罢。
当最后一颗细砂跌落，场面上又响起那道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
“时间到。”
接着，一阵强大的威压笼罩了两人心头。那一瞬间，杜予涵只觉得体内的斗气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无法运转。所幸的是，这威压只是阻止选手继续建模，所以威压很快便消失了。
下一刻，两人跟前出现了一个球形气泡，把他们的作品笼罩在内。
“评审开始。”说完这句话，那声音便又静下去了。
杜予涵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虽然对自己的技术有足够的信心，可他只看懂了最后一句话，所以压根不晓得自己模型的要求对不对，他忽然开始后悔为啥平常不勤看书……
南希这边也忐忑不安，她做的是一尊天使像，婀娜的身段配合柔美的外貌，无论表情还是姿态都做得十分到位。可惜背在身后的翅膀，由于时间仓促，看得出制作得比较粗糙，和身躯的精细雕刻对比下来，显得十分违和。
她轻叹一口气，悄悄瞄了眼对面的作品。
可只稍一眼，她便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第94章 小胜（倒v）
对手的模型很简单，只有一只手掌，一只立起来的手掌。其中以食指和中指支撑地面，其余三指收拢于掌心，乍看上去像是一个叉腿站立的小人。
那支撑的两指稍稍朝外弯曲，指腹部分被绷紧成一小段弧度，手背皮肤被折合形成的皱褶，无形彰显着按压的力量。肌肤表层致密的纹理，修剪得整齐浑圆的指尖，手心间交错的掌纹，若不是表层赋予的是最普通的红木材质，这远看上去，跟真实的肢体没什么两样。
手指人——无论是立意还是技术都完全符合了比赛的要求。
这一对比之下，女子心里隐隐有了结果。
其实杜予涵的想法很简单，看到这题目，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中文的“人”字。虽然这个世界的语言并不相通，但象形这东西搁哪都是一样的。
既是人字，而又不是人字，也诠释了试题的含义。
没过一会儿，那道公式化的声音再次在空间内回响。
“林多特国第一千三百二十九届模型师大赛法兰城分区赛，复赛第一轮第七场次二区比赛结果宣布。”
附近的观众不禁屏住了呼吸，杜予涵则盯住头顶上停止流动的沙漏，眼神紧了紧。
“胜出者是，二百七十四号。”
话落，观众席一片哗然。
“哇——”
“天啊，我买的是五十七号胜啊！”
“对啊，不是说这五十七号是大热吗？！”
“啧，这资料谁提供的？怎么消息不准？！”
“就是，我好像没见到过这二百七十四号的。”
“话说那个选手好帅。”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什么？！他是泰勒阁下的学生？”
“难怪了！唉，这怎么可能会输啊……”
听到自己获胜，杜予涵开心之余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
“多谢指教。”他回身朝对手行了个骑士礼，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对方叫住了。
“喂。”南希抿紧嘴唇，神情低落。
“嗯？有什么事吗？”杜予涵露出爽朗的笑容。
被对方英俊的外貌弄得脸红耳赤，南希粗声粗气的说道：“别以为赢了我一次就有啥了不起的，我这次只是失手，下次的话一定能打败你的！”
杜予涵：……
话说怎么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不过，你做得还不错。”她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但确实技不如人，无论从创意还是技艺上都有不少差距，她输的心服口服。
“谢谢你。”杜予涵宛然微笑，能得到对手的称赞，那可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
再次被那笑容弄了个大红脸，南希哼了一声，收拾东西快步离开了结界。
当杜予涵也跟出去时，被观众席上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
“呀！杜予涵大人看这里看这里！”
“杜予涵大人做得好棒！”
“啊！大人他对我笑了！”
“你个不要脸的，他明明是对我笑！”
“你滚开！”
……
艾玛，这什么情况？
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杜予涵连忙走回等待室，待填完资料后，他朝着观众席走去。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多琢磨模型上的技巧，他听从了瓦格纳的建议，到观众席观看比赛。可是门票早在两个月前便抢购一空，现在这张票虽然在场地的旮旯处，但他可是花了近六百金币才从黄牛党那买过来的呢！
话说这模型师工会也太抠了，也不给自家职业谋点福利来个免费观赛啥的。
在人人人人的观众席上穿行着，杜予涵好不容易挤到了位置，却发现被一个长相猥琐的瘦小男人一脚占去了。
“劳驾一下，这是我的座位。”杜予涵笑容满面的说道。
那男人瞥了他一眼，满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对方，嗤笑一声，又继续搂抱着怀中的女子调笑起来，“现在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居然敢在我面前撒野。”
围在男人身边的几个大汉哄堂大笑，那怀中女子也吃吃笑了起来。
见状杜予涵亦不恼怒，嘴角一直含着礼貌的微笑，只是左手一抖，右手迅速拉出了个球型框体，眨眼间转换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白模，握在右手上一抛一接。
那几人见到这阵仗噤若寒蝉，特别是那猥琐男子，脸上露出了惊恐还带着点……兴奋？
杜予涵：……
没等他反应过来，猥琐男子嗖的跳起来挪到一边，还狗腿的用衣袖把椅子上的脚印擦拭干净，谄笑着说道：“先生您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先生见谅见谅。”
狐疑的瞥了那几人一眼，杜予涵也不再客气，可才坐到位置上，那男子又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没没想到先生也来观赛啊，怎么？有看中的选手吗？”
杜予涵愣了愣，低头看见对方手中攥着几块刻有数字符号的木牌，看上去像是什么号码。他这下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家伙下了赌注，又看他是个模型师，才跑来套内·幕的。
他不禁觉得好笑，先不说这里面有些什么内·幕，自己才是个初阶模型师，怎么可能接触到这层面的信息？
见对方瞥了自己一眼不再搭理，男子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不说话，专心看比赛去了。
他们位置在三号和四号赛场之间，三号场地的比赛刚刚开始，场地内站着两位选手。这场比赛比的是材质，双方选手需要在特定的位置赋予规定的材质，完成度最高最快的选手便能晋级。
“草！居然是比材质！”猥琐男子啐了一口唾沫，身边的几个大汉亦骂骂咧咧的抱怨着。
“材质怎么了？”杜予涵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露出困惑的神色。
见杜予涵提出疑问，猥琐男子喜出望外，立刻讨好的解释道：“先生您有所不知，小的虽然因天赋原因无法成为模型师，可对你们是打心底的敬仰，所以每个模型师都了解一二，对模型这一行也略有些研究。嘿嘿，不过在您面前那只是班门弄斧了。”
杜予涵失笑，“哦？那你研究出什么结论了呢？”
对方接过了话头，使得他更来劲了，立刻煞有介事的认真解说，“大人您看，根据资料显示，左边那位一百三十七号选手，是一位初阶高阶的模型师；可右边那位二百零一号的，却稍逊一筹，只有初阶中级。乍看之下，您觉得哪一方比较有利？”
“当然是等阶较高的有利了。”虽然同为初阶，但从技术上来说，高级和中级之间始终有一道坎，虽然并不明显，可等级上的压制还是存在的。
没想到男子却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虽然看上去左边那位等阶较高，但他擅长的却是形体结构建模，材质上的技术还不甚成熟。而右边的那位只有中级，可材质的运用却更为擅长。”
闻言，杜予涵了然了。
即便等阶有落差，可这次比赛的内容是材质，相比之下，那较为低级的选手实际上更有优势。这么正负一抵消，反而不好预估赛果了。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的。”他半挑眉梢。
“嘿嘿，先生过奖了。小的只是略知研究而已，跟您这内行的比起来，不值一提。”男子嘴里说得很谦虚，可眼底却闪过骄傲的神情。
杜予涵并未接话，又把注意力投到赛场上去了。
眼看对方并不跳坑，男子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见与先生聊得投机，小的还有一些研究心得，想与先生分享，不知先生可有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