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瑜？”
宋锦瑜伸手关上了灯。
视野范围之内一下子变得漆黑，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能听到旁边人轻浅的呼吸声。阎回伸手想要去戳一戳他，但想到他难看的脸色，又犹豫地收了回来。他平躺着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着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这一番谈话的缘故，任凭他怎么放空大脑，却依旧清醒无比。
恍恍惚惚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连旁边宋锦瑜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窗外已经慢慢出现了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萦绕在耳边，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阎回烦躁地皱起了眉头，鞭炮声震耳欲聋，将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都磨得一干二净，他磨磨蹭蹭着想要缩进被子里去，忽然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了除了鞭炮声以外的声音。
与此同时，宋锦瑜的手也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阎回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努力克制着脸上不断上涌的热度，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静静等待着宋锦瑜的下一步反应。
躺在身旁的人似乎翻了个身，阎回微微张开了眼睛，借着外面烟花的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宋锦瑜撑着下巴侧躺着面对他，他又立刻闭上眼睛，呼吸规律的仿佛还没有被鞭炮声吵醒。
宋锦瑜的动作很轻，缓慢地揉着他的头发，渐渐的手指下移，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然后捏住了他的下巴稍稍用力，阎回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微微仰起了脸。
很快，柔软的唇瓣贴到了他的嘴巴上。
阎回几乎是立刻地睁开了眼睛，他条件反射地将宋锦瑜推了出去，火急火燎地跳起来，手伸到旁边墙上“啪”地一下开了灯，屋内一时间变得十分明亮，宋锦瑜也被这突然的亮光刺得捂住了眼睛。
“锦、锦瑜？！”
“……”
完了。宋锦瑜心想：原来阎回还没有睡着啊。
……
两人面对面分别坐在床头床尾，阎回抱着一个枕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被子也被胡乱揉成一团放在中央隔开了两个人。
房间里面沉默的过分。
还是阎回首先按捺不住，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率先开口道：“你刚才是不是亲了我？”
宋锦瑜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垂眸沉默地点了点头。
阎回用力地垂了枕头一下，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中的小人旋转跳跃再一个托马斯全旋完美落地，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你为什么亲我？”
宋锦瑜撇过了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
“……”
阎回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
“我喜欢你。”
阎回险些“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他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才将自己想要欢呼的冲动按捺了回去。阎回努力维持着淡定的样子，期待地看着宋锦瑜，想要听听他后面怎么说。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了。”宋锦瑜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要么答应，要么断绝关系，你看着办吧。”
“……”
阎回目瞪口呆，这……这告白的方式是不是奇怪了一点？
宋锦瑜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要下床，却马上被拉了回来。
“我还没说不答应。”阎回迫不期待地仰头，闭眼，嘟嘴：“再多亲几下，多亲几下我就答应了。”
“……”
宋锦瑜：哪里不对劲啊！！！！！
70|10.14|城
宋锦瑜看了一整夜的天花板，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窗外被绚烂的烟花照的亮堂堂的，他就这样被阎回当了一整夜的抱枕，直到第二天起床时，仍然清醒无比，毫无一丝睡意。
老鬼说阎回有了喜欢的人，结果那个人……就是自己？！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当时的宋锦瑜一下子愣住，被阎回扑倒亲了好几下，占了不少便宜，直到阎回暗搓搓地拉着他躺平睡觉时，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阎回原来早就对他抱有特殊的感情，没有你发现的那个人反而是他？
说不出该高兴还是伤心，宋锦瑜内心复杂地想了一晚上，直到院子里传来了噪杂的声音，他才推醒了阎回，自然又被小阎王黏黏糊糊地凑上来亲了好几下。
这天已经是除夕了。
大概是被外面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家里的一群人也亢奋了起来，由秦昊领头，将对联和福字贴满了整栋屋子，门口还挂了红灯笼，就连鞭炮也载回来一车，一大早就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两人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一群汉子苦大仇深地围在桌前，桌子中央放了一盆馅料，众人笨拙地包着饺子，旁边已经放了不少成品，无一不是歪歪扭扭破破烂烂，很难能见到一个完整的，唯一看起来好的就是饺子皮，可那也是从市场买来的成品。
“少爷，你们今天要出去吗？”秦昊问。
宋锦瑜转头看阎回，而阎回点了点头。按照生死簿上的时间来说，今天就是许朗死亡的日子，距离现在也就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秦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中的饺子，他擦了擦手，殷勤道：“我送你们过去吧？”
旁边的人立刻拉住了他，趁着秦昊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饺子皮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抢先将钥匙拿了过来：“少爷，还是我送你去吧。”
周围的一圈人顿时怒瞪了过来。
“不用了。”宋锦瑜瞄了一眼桌上的成品：“你们还是继续练包饺子吧。”
那人讪讪地把钥匙放了回去。
放假之后就没有用过的自行车又被搬了出来，还没等他们检查，立刻有人殷勤地去仓库里翻出了打气筒：“少爷，我来帮你打气吧！”
“……”
直到两人出了门，众人还依依不舍，恨不得自己都变成自行车跟着一起出去。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2 治玻仃慌牧艘幌屡员呷说哪源溃骸盎厝ィ茸踊姑话昴兀训阑挂蒙僖砩铣月断诘慕茸勇穑俊?br /> 众人失落地进了屋子。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出来玩了，挤挤攘攘地到处都是人，宋锦瑜骑得很慢，老城区的路边到处都是小吃摊，阎回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吃早饭，连忙跳下车去买了几个小吃回来。
宋锦瑜骑着车不太方便，阎回就递过去喂他，等他吃完了，又掏出生死簿看了起来。
“你说，就这么让许朗投胎，是不是对他太轻了？老鬼可是为了他等了好几十年，他却在别的地方娶妻生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老鬼也不会死，他还那么年轻，到头来许朗才是活的最好的那个。”
宋锦瑜嗯了一声，忽然道：“老鬼是怎么死的？”
“被冻死……哦，你可能不知道吧。”阎回将生死簿翻到了老鬼的那一页：“许朗离开之前，去找了老鬼，但是却被林爸爸发现了，林爸爸是不同意他们两个人关系的，他打了老鬼一顿，又将老鬼关回到了房间里。过了一段时间，说是有人给老鬼介绍了一个对象，但是老鬼不愿意去，两人吵了一架，林爸爸一怒之下将老鬼赶出了家门。”
“老鬼无处可去，只好去街上找旅馆，他没有多少钱，去的地方也很破旧，又很不幸地被混混盯上了。那些混混见财起意，将老鬼打了一顿，抢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当时老鬼身无分文，身受重伤也没有钱买药，他刚被赶出家门，更是不敢回去，所以就和流浪汉们一起，在桥洞住了一晚上。”
“就在那个晚上，忽然下了一场这里难得一见的大雪，桥洞阴凉，他也没有避寒的棉被，那天晚上冻死了不少人，老鬼也是其中一个。”
“林爸爸在将老鬼赶出家门的时候就后悔了，他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却只找到了儿子的尸体，两位老人承受不住噩耗，没过几年也去世了。”
“还好在死后他们见了一面，那两位老人才心甘情愿地去投胎了。”
阎回合上生死簿，叹气道：“如果许朗惦记着老鬼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许朗他娶了别人，和那个人生了孩子，又有了孙子，后代数起来连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临死之前才想起来找老鬼，未免也太迟了一点，他对不起老鬼，最后却还能投个人胎，对老鬼也太不公平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阎回又陷入了沉思。
他翻着生死簿，将许家人的那几页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了宋锦瑜的衣服。
“想到了？”
“嗯！”阎回说：“是可以转让的！”
“什么转让？”
“是这样，一个鬼要是想要投胎的话，根据他生前做的好事和坏事来决定他下一辈子做什么，除了那些做了极恶之事的坏人，投胎的选择其实是可以更改的。”阎回解释道：“如果你想要找个好胎，可以劝另外一个鬼将他做好事得来的善报转移到你的身上，这样投胎的机会就大大增加，只不过相应的，那一个鬼原本可能是能做人的，到最后就只能做猪了。大多数鬼都不愿意转让善报，所以这个方法也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了。”
“你是要让许朗的善报转移到老鬼的身上？”
“不是，我是想让许朗子孙的恶报转移的他的身上，只不过这要经过双方同意才行。”阎回又陷入了沉思：“可是该怎么让许朗同意呢？”
宋锦瑜轻笑：“你的公平公正呢？”
“如果是许朗自愿分担，就不违背公平公正的原则了。”阎回说着，就翻起了生死簿，开始重新找起了人选。
等到他们到了酒店楼下时，阎回只找到一个满意的，不过这也足够了。
他拉着宋锦瑜咬耳朵：“你看这个，少年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但是父母性格古板不同意，将他送去了治疗所，被电击折磨致死，这个怎么样？”
“……”宋锦瑜忽然后背一凉，他低头看了一眼阎回一本正经的脸，第一次生出了一定要好好做人不做坏事的念头。
“如果最后没有成功劝住许朗，那就没办法了。”阎回翻出之前的人选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没有刚选出来的这个好。
宋锦瑜连忙拉着他往楼上走。
许朗的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他的子孙如今全部站在了这里，昨晚医生忽然宣布许朗要撑不住了，众人几乎一夜没睡，全部站在了这里，准备听许朗交代后事。阎回一进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打完招呼之后连忙拉着宋锦瑜到了角落里。
阎回还在角落里遇到了老鬼，他吃了一惊，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鬼瞥了他一眼：“早上的时候，我去找你，看到你和锦瑜抱在一起……”虽然只是单纯的睡觉，但是那副亲密的样子让他顿时退出了墙外，想着阎回一定会来这里，所以就先来这边守株待兔。顺便也算是送许朗一程。
阎回顿时捂住了脸。
老鬼看了一眼床上的方向，立刻道：“我是来找你投胎的。”
“这么快？”阎回不舍。
老鬼摊手：“我可不想赶在他后面走啊。”
他指的自然是许朗。阎回也不想让许朗见到老鬼，立刻掏出了生死簿，翻到了属于老鬼的那一页。他的手中微微泛起了金光，轻轻放到了老鬼的头上，顿时，老鬼的身体都被金光所吞没，渐渐隐没在其中。
许朗交代完后事之后，已经力不从心，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他正要开口说完最后的话，忽然视线被角落里的金光吸引了过去。
他本该看不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死的缘故，他亲眼看到了那道金光，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像极了他心心念念惦记的人，许朗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朝着那边伸出了手：“秋白……”
他感觉身体忽然一轻，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几人的面前。
老鬼听到声音后转过了头来，他愣了一下，阴阳分隔几十年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了上来，一时间堵在口中，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金光将他吞没之前，他最后还是笑了出来：“真好，我不用再等下去了。”
继而金光猛地大盛，房间内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许朗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与此同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道哭声：“爷爷——”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滴滴声。
……
…………
阎回掏出了生死簿，一脸严肃地看向了许朗：“这是老鬼……林秋白亲自为你挑选的投胎对象，你愿意接受吗？”
71|10.14|城
老鬼去投胎的那天，鞭炮齐响，彻夜不停，从晚上到晚上，阎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翻了一晚上，直到天光渐亮，宋锦瑜起床去跑去时，也还是没有睡着。
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爬了起来。
“早知道就求老鬼多待一个晚上，至少过了年再走，婆婆他们没见到老鬼最后一面，指不定有多可惜呢。”阎回一边嘀咕着，半睁着眼睛摸索着毛衣的正反，凭着直觉的套了进去。这件毛衣也是孟婆婆给他织的，和宋锦瑜身上的一模一样，自从两人说开之后，在阎回的眼里就和情侣装没什么区别了。
每天早上宋锦瑜都会去晨练，回来时冲个澡，然后才会换上要穿一天的衣服，他起床的时候会将一切都准备好，换洗的衣服也早就放在位置上了。阎回抓着毛衣偷偷摸摸地进了浴室，将里面原先放着的衣服换了过来。
新年就该穿新衣服。阎回理直气壮地想，孟婆婆赶了好几个晚上给他们织得，样式也很时尚，不穿实在是太可惜了。
做完一切，他强忍住偷笑的冲动，顺着早饭的香味下了楼。
餐桌上早就围了一圈的人，桌子中央放了好几个大盘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饺子，就是卖相不太好看，不是漏了馅就是长相奇怪，是这群汉子昨天包了一天的成果，稍微长得好看一些的都被秦昊挑了出来，单独放在一边，等着宋锦瑜回来时再给他做。
阎回可不在意饺子的长相，昨晚他就已经尝过了，虽然卖相凄惨了一点，但是味道还是没话说的。
饺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宋锦瑜就晨练回来了，他对众人点了点头，径直往楼上走。众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到宋锦瑜下楼时，几人正好端着盘子送到厨房里。
“砰！”
一个盘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锦瑜立刻皱眉看了过去。
被他的视线扫到，摔了盘子的那个汉子顿时一抖，讨好地笑了笑：“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他说着，连忙弯腰收拾了碎片，逃也似的冲进了厨房里。
他们少爷竟然和隔壁家的小孩穿起了情侣装？！
众人都对那件毛衣有印象，隔壁孟奶奶纯手工制作，还为了少爷的喜好找他们问过好几次意见，在那件毛衣送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感觉十分可惜。要知道，他们少爷讲究的过分，吃穿用度无一不要精品，市场买来毛线亲手织成的毛衣，成本低的连颗衬衫上的纽扣都比不上，从来都不是他们少爷能看上的东西。
现现现现现现在就在直接穿上了啊？！
众人呆若木鸡。
秦昊已经适时将刚蒸好的饺子端了上去。
阎回早就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那份，如今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还有小孩子从院子外面跑过去的笑声，顿时被这些声音勾得心痒痒，不停地转头往窗外看。
虽然阎王全年无休，但是鬼魂们也将做人时的习惯留了下来，默认在过年这一天欢欢喜喜过年，除非是不得了的大事，不然就不会找上门来，在一年的第一天，也是阎回难得休息的日子。
不等宋锦瑜吃完饺子，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里，先将自行车推了出来，等到宋锦瑜出来时，阎回已经主动地坐上后座等他了。
自行车慢悠悠地骑出了这片院子。这个时候不论是哪里人都是很多的，宋锦瑜载着阎回边看边说，不知不觉竟然骑到了孟萱家的附近。
想到今天的日子，两人推着自行车便往孟萱家里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阎回，宋锦瑜，等等！”孟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阎回的目光被她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他看向孟萱，发现她今天还穿了一件亮色的羽绒服，只看材质依旧是普通货，但是称得人特别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