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他尴尬地见证了致幻药下,这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样子,现在……好像更严重了。
天山玉侠和江湖败类的暧昧关系,诸葛方由衷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这可不是玩笑……传出去能轰动武林好不好?
诸葛方赔笑道:“公子,那个……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顾念风指了指桌上的画轴:“把他易容成画上的模样。”
诸葛方颤颤巍巍地走向前,拿起画轴打开一看,画像中的大汉浓眉大眼,宽脸虬髯,鼻直口阔,煞气直冲华盖,看上去威猛雄壮,气势不凡。在他宽大的脸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浅浅的疤痕,显示着他所经历过的激烈搏杀。
诸葛方细细看了一会,才冲顾念风点了下头:“没问题。那么是现在开始吗?”
顾念风随意“嗯”了声,诸葛方走到郑东霆面前,打开带来的工具箱,开始了他的工作。不过当他无意看到郑东霆颈侧的淡淡吻痕时,眼角猛地一跳,化妆的手险些握不住笔。
诸葛方在内心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知道越多死越快啊……
终于艰难地完成了工作,诸葛方提心吊胆地收拾工具,生怕突然间就被出手灭了。
直到顾念风挥手让他离开的时候,诸葛方才重重松了口气,看来暂时是没事了……
立刻一溜烟地跑了,并自我暗示着把今天看到的都忘掉。
“晚辈顾念风,见过彭大侠。”
从现在开始,眼前这人就是“青州虎”彭求醉。
第31章 一曲刀歌终人散
真要说起来,他们多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 。顾念风说是要训练郑东霆模仿彭求醉的说话方式和神态动作,但这理由也是糊弄彭七的。其实是给郑东霆休息的时间,不然就这么去终南山,和找死没区别。
等到彭七实在忍不住催了又催,顾念风才让他联系洛秋年去。
此刻郑东霆正站在太行山布下的刀阵东南方。在他身后五步站着彭七和顾念风。再后面,是洛家密密麻麻约一千多名庄丁。
彭七身上仍然是他们青州彭家特有的黑色武士服,腰中别着两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截铁刀,两脚一叉,昂首而立。
顾念风一袭天山剑侠的经典白衣,手持长剑,从容而立。
郑东霆穿的是一身崭新的黑色胡服,头上斜带着青斗笠,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背上挂着那七八长刀,刀面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扇面。
郑东霆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拼命喝了几口酒,借着一股子酒劲,胆气顿时粗豪了起来,仰起头来大吼一声:“青州虎彭求醉在此!”端的是气势如虹,威震敌胆。
只听到背后的骆家庄顶一阵震天的叫好,嘈杂的议论声顺风传来。
彭七低声道:“老郑,有你的,刚才那声吼我还真以为是我大伯呢。不过,你要是不行就别逞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来不及了。他们来了。”顾念风看着前方,声音带着警惕。
只见面前太行山寨面朝关中刑堂排列的阵势开始慢慢的转向,太行闯殿营高手人人长刀出鞘,排着雁翎阵向着四人所占的方向飞奔而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彭兄,二十年前梧桐岭一别,一向可好?”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他的那把偃月刀,施施然从阵中走了出来,一股浩浩荡荡的滔天气势随着他的出现犹如钱塘江潮扑面而来。
郑东霆等人顿时感到泰山压顶一般难受异常,连呼吸都发生了困难,就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突然间抽空。
顾念风神色一凛,这样的气势……不愧是柯偃月。
郑东霆艰难的迈着步子,一步步朝着远处的柯偃月走去。每走近一步,他就感到柯偃月凶猛酷烈的杀气仿佛无影而有质的恶魔,无孔不入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心智和士气,令他心中的雄心壮志缓缓的溃散。
“这本是你以前想要的,那种狂歌烈马、锦绣风流的岁月。还有威震江湖,纵横天下,行侠仗义,济困扶危,被万众敬仰,或者……敬畏。”顾念风传音入密,不动声色地对郑东霆说。
“是,从并州初入江湖,我就一直沉浸在这幻梦之中,如今这就好像美梦成真一样。”郑东霆顿感一阵干渴,不禁取下酒葫芦,对嘴狂灌了数口烈酒。
“多年不见,彭兄还是如此好这杯中物。”柯偃月大声道。
几口酒下肚,郑东霆的精神暴涨,他猛地一仰头,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
这一阵子没来由的大笑混着他一身的小无相功,虽然不如真正的彭求醉狮子吼那样威力无涛,但是也响亮如雷,震得人耳鼓生疼,头昏目眩。
柯偃月身后的闯殿手们产生一阵不安的骚动,似乎对于此刻弥漫在沙场的紧张气氛已经感到无法承受。
“彭兄笑什么?”柯偃月微微一皱眉,朗声问道。
“小柯,我笑的是你。二十年前你就天天咋呼天下无敌,高手寂寞。可你就是硬要不喝酒,不耍钱,是男人都喜欢的玩意儿你一样都不沾,把功夫越练越高,有个屁用,到最后你还不就是个天下无敌?什么时候你能学学老子我,吃肉喝酒,到时候你自然就不会那么寂寞了。”郑东霆懒洋洋的说。
“嘿嘿嘿。”柯偃月兴奋得古铜色脸膛上红光乍现,双眼精光四射,晓得几乎合不拢嘴,“彭老儿,看来今天你是有备而来。痛快!来,咱们何必再多废话,立刻动手。”
一直在刑堂围墙之内龟缩苦守的七派八家五大帮派众一鼓作气冲出了防线,一瞬间冲散了在最前方布阵的太行长蛇阵,纷纷来到了郑东霆和柯偃月战圈的边缘。
“彭大侠!我们来了!”“见过彭大侠!”“彭大侠久违了!”七派首领纷纷扬声吼道,各派弟子人人战意高昂,精神抖擞,一个个就仿佛吃了雄心豹子胆,双眼兴奋得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刻跟在彭求醉的后方杀入太行刀客的阵营,一举建立不世之功。
“哼哼,老彭,你的跟屁虫们手脚真快,你不在的时候,影儿也不见一个,你一冒头,到处都是。”柯偃月冷冷瞥了一眼,不屑的说。
“没有办法,我就是那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你是羡慕不来的。”看到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基本上完好,连清颜、祖悲秋、洛秋彤都完好无恙,郑东霆心中大石落地,不由得激情澎湃,仰天大喝道,“中原武林的朋友们,吼一声让太行山听一听!”
“彭大侠,天下无敌!”
“青州虎!彭求醉!”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随着这片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郑东霆右手轻轻一翻,已经从背上抽下一把长刀,发出一声清越柔和的刀音。
“哈哈哈哈!”郑东霆仰天大笑,长刀一点面前的闯殿手们,刀尖朝下一指,举起左手的酒葫芦,仰脖再灌数口酒水。
刀剑下指,意存轻蔑,这是对刀客最大的侮辱,看到郑东霆的刀式,七派八家五大帮的派众纷纷起哄般的大笑起来。
太行山自柯偃月往下人人都感到受了奇耻大辱,无不士气大丧,羞愤难当。
“彭求醉,莫要得意忘形!”柯偃月哪里还忍得住火气,爆喝一声,乎一翻将插在地上的偃月刀吸到手中,一股急如飞瀑的刀光如山洪爆发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郑东霆的全身上下。
郑东霆左手一抖把酒葫芦丢到了天上,就要从背后拔出另外一把刀施展双手五虎断门刀。但他没有时间拔刀,只能仰天用金刚铁板桥全力让开了偃月刀鹤岗气的突袭。
现在他正用一个极限的金刚铁板桥功夫撑住身体,右脚前迈,神奇朝天,平躺成一线,左手背在背后,食指中指的点在地上,勉强帮助左腿支住摇摇欲坠的躯体,右手仓皇的前伸时,手中的长刀已化为漫天屑粉。半空中的酒葫芦忽悠悠地打着旋风般的跟头,对准了他的面们狠狠地砸了下来。却在他张嘴吸气的瞬间“嗖”的一声堵在了他的嘴里。
柯偃月与郑东霆过了这一招,中原武林和太行山两边的助阵者同时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叫好声。
实际上,柯偃月这一招突袭已经占尽优势,不介斩碎了郑东霆的武器,而且将他迫到了无可转圜的窘地。
但是郑东霆走运在他的酒葫芦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机缘巧合地落到了他的嘴上,这给了所有人一个印象:就是他刚才只是随手应付一下柯偃月的攻势,还有闲情逸致饮酒作乐,完全没有把那天下无头柯大王放在眼里。
柯偃月心中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彭求醉,所以他绝对不相信天下第一侠居然连自己试探性的探路刀都接不住,认定了他自恃武功高强而看轻自己,顿时震怒。他刀交左手,右手大展,劈空罩力横跨三丈的距离,宛若一片横切的利刃,将郑东霆嘴上的葫芦拦腰切断。
见到郑东霆的酒葫芦断裂,太行山群贼哄堂大笑。事实上,柯偃月给了郑东霆难得的喘息之机,令他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直起身来,张嘴一吐,将嘴里的半截酒葫芦吐到地上,双手作势,就要再拔出两把长刀。郑东霆趁这个机会,长啸一声,身子高高升起,一个轻盈的飞旋,一把长刀顿时断为七八块碎片,化为七八道风驰电掣的白虹,射向柯偃月的面门,胸膛,小腹和大腿数处要害。
两人又对了几招,顾念风看得真切,这才刚开始,郑东霆已经落入下风。而且也没人插得了手。
五虎断门刀以断刀求胜,施刀者如果能和敌手拉开一定距离更容易进行离手刀的施展。这也是郑东霆正拼尽全力想做的事。但是柯偃月旋刀所造成的强烈气旋却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绳索牵动着他的身体,令他仿佛一只牵线木偶,无论如何挣扎,终要被细线扯回到主人身边。在柯偃月的飞蛾扑火吞月刀下激斗到第十八招,他的身上已经带伤十余处,每一次柯偃月竖刀旋刃,施展刀罡,他的身上总会有十余股鲜血被吸出,裹到偃月刀上。
顾念风一直细细看着两人的对战,一边计算着各种可能的变招和情况,角度、力度,甚至环境。两人的对战太快,也就是顾念风还能算得下去。但也只是勉强跟上,突然顾念风微微一笑用内力传音入密:“用断刀打他的刀柄!”
郑东霆立刻亮起手中的双刀,以左手刀砍击右手刀,双刀齐断为十数截,接着他伸掌一推,这十几枚断刀碎片宛若银光闪闪的飞鱼乘风破浪,对准了柯偃月的面门、胸腹射去。
斗到此刻,柯偃月已经开始对郑东霆的武功起了疑心,就算是二十年前彭求醉对上他也不至于如上不济。他冷笑一声,单手舞刀,想利用长江大河的滚滚刀式将这个似是而非的彭求醉切成肉块。
郑东霆双掌一探,就着柯偃月的刀式同步一旋,断刀碎片在空中化为一片螺旋状的银光,顺着柯偃月的刀罡钻入了他的身前。这上百枚碎片动成功地破了柯偃月的封锁,夺夺夺夺的连续钉在柯偃月的刀柄上。
柯偃月击碎了漫天断刀再不作他想,立刻双手一挥,挥刀直进,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自己出手的刀招软弱无力,连一般刀罡都带不起来。
他低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震:他刚才下意识地抽刀换式,双手紧紧握在了钉满了碎片的刀柄上,此刻这些竖直朝外的断刀碎片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双掌之中,十指同时被数枚刀片割伤,更有几条筋络被割断,令他无力握刀。
郑东霆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强忍着身上大小近二十处刀伤,拔出身上最后一把单刀,犹如离弦之箭朝柯偃月扑来。
此时此刻两个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柯偃月手伤严重,提刀无力,郑东霆浑身刀伤。这二人冲在一处,偃月刀和单刀撞在一起,同时脱手飞出。
柯偃月数十年来从未离手的偃月刀此刻脱手而飞,胸中的狂怒已经难以形容,他凶猛地暴喝一声,双掌狠狠切向郑东15 霆的胁下,劈空掌力应手而发。郑东霆同样凶猛地吼了一声,双掌化爪,身书连变三次身形,七记虎爪拍开了柯偃月的劈空掌,对准柯偃月的咽喉抓来,正是罗汉伏虎拳中的“白虎下东峰”。
柯偃月双目如火,单掌一开,一掌破双爪破了这一招:“这是罗汉伏虎拳,少林不传之秘,你不是……”
郑东霆化爪为拳,左掌单臂进击,双腿踏梅花桩步跟进,右拳成,意于胁下,双肩一展,一路行云流水的少林罗汉拳应手而出。
这路拳法他苦练十年,这辈子从未在武林中用过,如今二十年积累的拳劲一泄而出,只感到平生之快莫过于此,顿时一股醉意狂涌,满心都是畅快之情。
看到他柯偃月迎面扑来,他咬破舌尖振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右手一抬,朝着十数步外的单刀一扬手,一股真气激射而出,带着那单刀飞入他掌心。他大喝一声,奋力站起身,对准柯偃月横刀一挥,接着身书一软,面朝大地趴了下来。用头顶住地面,无法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关中平原的黄土地上静悄悄的,太行山贼不再高声怒喝,中原武林也不再大声叫好,天地仿佛在此刻归入了永恒的静寂,连飞鸟走兽都失去了鸣叫的勇气,所有人都痴呆呆地望着场中的郑东霆和柯偃月。
绝对的静寂无异于平地惊雷的震撼,郑东霆趴在地上,拼命提聚着体内最后一分力量,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一刻的到来。他挣扎着从地上跪起身,艰难地用单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转头一看。面前的柯偃月直挺挺地站立在地上,双手高举过顶,但是手上的偃月刀已经坠落于地。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勉强用力支撑身体,转过身来,“柯偃月……死了!”
郑东霆本该装出彭求醉的豪迈,令他身为大侠的最后演出圆满收场,但是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所能想到的,只不过是傻呵呵地举起手中半握着的单刀,在空中一摆,仿佛一个在校场上赢了对手的小校。
顾念风抚额,看不下去这傻样,朝着摇摇欲坠的郑东霆跨前一步,双掌重重一击,朗声吟道:“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他的声音优雅而清凛,众人无不如痴如醉,跟随着反复吟唱。
郑东霆这才回神,朝着面前的太行山群贼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吼道:“太行山!你们……服不服?”
“彭大侠,太行山服了……”,原本气势汹汹站满了整个平原的太行刀客们纷纷心肝情愿地伏跪下来,将手里的兵刃平放在地,齐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
郑东霆心满意足地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将单刀抛在地上,顾念风在几十步开外看着,此时正好扶着他步履艰难地朝长安方向走去。
“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慷慨激昂的酒歌混合着醇香美酒的诱人味道一阵又一阵地透过窗缝,钻入病房之中。
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彭求醉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美酒佳肴的折磨,忍不住直起身来,打开窗户,大声吼道:“喂,街上唱歌的小子们,快把酒肉给我递过来。我是谁?他奶奶的,我是彭求醉!”
他的话刚说完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把窗户关上。
在病房的另一头一阵嘿嘿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仍然在对着窗户生闷气的彭求醉猛然转过头来,气得通红的胖脸上挂满了黄白相间的碎鸡蛋和青色的菜叶子:“你还笑,都是你冒认我的大名去招摇撞骗,现在好了,我就算说自己是彭求醉也没人信。你看看,如今第九流的江湖人物也敢朝我扔臭鸡蛋!”
“彭大侠,你这身子可不能再酗酒吃肉了,多吃点鸡蛋青菜正好。”郑东霆笑得直抽筋,浑身上下二十余道伤口隐隐作痛。
正好此时,顾念风推门走进来,身后祖悲秋带着洛秋彤和连青颜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
“师兄,我们来看你了!”祖悲秋一进门就兴奋地说。
“师弟……”郑东霆向祖悲秋打了个招呼,目光却是落在顾念风身上,“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
“对不起,师兄。”祖悲秋连连作揖,“我和好汉帮的兄弟们要协助七派八家的高手解决掉仍然困在正气厅中的南宫芸一伙,耽搁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