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偏偏是这个当口燕白出了问题,哎,谁能想到他们手上还捏着这么一张底牌。”逍遥重阳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倘若是别的事儿尚还好说,可如今燕白死了,对他而言可是莫大的打击,他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再有别的事情刺激,你让他如何撑得过来?”
“我真不甘心,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到最后竟然……还是败给了龙烈阳那个家伙。”逍遥林逸咬牙切齿的说,“都说虎毒不食子,谁知道燕小倩这女人……”
“燕小倩这女人只管自己方便,她觉得只要她认下燕白,燕白就会为她服务,燕白毁了她太多的计划,她也太急于消灭燕白了。”逍遥重阳说道,“急切到连身为母亲的本性都能忽略。”
“可怕的女人,可怕的龙烈阳。”逍遥林逸捏起拳头,“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三个藩王活着不是吗?匈奴那边……上次我记得,只是稍微敲打了一番吧。”逍遥重阳说道,“我想想看……果然,这种事情做的太明显还是会被发现的,得想点别的法子。”
“只是如今我们手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你们这样用一个扔一个的习惯实在是……”
“呵呵。”逍遥重阳笑了笑,“你以为龙烈阳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吗?他连自己都不信,就算事情了解了,他还是会派人没完没了的查下去,所以就算是举足轻重的棋子,该扔的时候也必须扔了。”
“实在不行,我去……”
“不必了,我们手中不只有这种短寿的棋子。”逍遥重阳笑笑,“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你只要随机应变即可,我们只要拖过这段时间,等南风恢复过来,一切都好办了。”
“那能拖到什么时候?”
“越久越好吧,我相信南风,而且,燕白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不然燕雪嫦就不会挑选他来做这件事了。”逍遥重阳叹了口气,“我真是没想到啊,我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哥哥的敌人。”
“那我去准备一下。”逍遥林逸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在这儿恐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哪儿是安全的呢?”逍遥重阳笑笑,“他的眼皮底下或许才是最安全地方。”
“知道了。”逍遥林逸起身向门外走去,开门前他停下来,问道,“当初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我啊……”逍遥重阳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逍遥林逸没有再问,推门出去了,逍遥重阳看着他出门去,叹了口气:“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做工都是那么精致,又有谁能说得清哪个是真品哪个是赝品呢?”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那疲惫的神色令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他盯着茶水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大哥。”
阳光落在院子里在雪地上写字的少年头发上,龙烈河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落了雪的天气,他搓了搓手,手指已经冻得发麻没了知觉,他放下把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窝在怀里慢慢暖着。
雪地上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像是某种爬虫,如今也是初具规模,龙烈河看着自己的双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字面露难色,他叹了口气,用木棍乱晃一气,将平整如宣纸的雪地画的一片狼藉,他把手埋在双臂间。
别人都说他是个幸运的孩子,可龙烈河从来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幸运,充其量只是活的比别人好一点而已。若不是龙烈阳执意要收养他,对他好,他哪能过上这样吃饱穿暖的生活呢?可这样真的算好吗?龙烈河不知道,在龙烈阳面前他就像一条狗,高兴的时候喂一口,不高兴的时候踢两脚,不过小时候的他还是高兴的时候多。
随着年岁渐长,龙烈河的聪明才智渐渐显露出来,龙烈阳开始让他读很多很多书,整天整天的把他关在房中读书练字,那时候他才十二岁,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必须用左手写,他的左手能写几十种不同的字迹,历代名家,朝中高官,皇亲国戚他都能写。三年前父王六十大寿的时候他曾经用龙烈阳的字体抄了一千遍心经送给父皇引得龙心大悦,龙烈河一直觉得这就是他仅有的用处。
之后他开始按照龙烈阳的意思写信,写奏折,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只要龙烈阳想杀的人,总是不会缺铁证,龙烈河开始讨厌自己这只手,就是它这一手字将无数人送下大牢,再也没有出来。可是那是龙烈阳的意思,只要能让龙烈阳开心,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因为龙烈阳他才能活到今天。
可是这一次……是皇上最喜欢的太子,龙烈峰。
龙烈河看着手上的书信,他对龙烈峰不熟,只是认识的人都说龙烈峰是个可塑之才,老实说他们一起上课,龙烈峰总是在第一排,和龙烈阳挨着,龙烈河总是缩在最后一排,他对此人的印象就是极有远见,他的见解他的温柔平和总是让龙烈河钦佩不已。
老实说龙烈阳根本没必要去陷害他,至少没必要这么着急用这种手段,因为他是嫡长子,而龙烈峰本就是个庶出的孩子,可是几天前,来了一个高人,听说是国师的后代,戴着奇怪的铁面,父皇很高兴的让他看过两个孩子,那个人看了一遭,指着龙烈峰说:“他本是帝王的命,奈何,只有一半的缘分。”
他记得他父皇那次非常奇怪的眼神,之后那个高人看都没看龙烈阳就走了,那时候龙烈河才意识到,龙烈阳一直在嫉妒龙烈峰,因为龙烈峰事事都比他强。龙烈河深吸了一口气,把信纸揣在怀里,这种技巧用纸练会留下把柄,所以他都是在地上练,今天看来,也就这样了。
龙烈河站起来,直觉得双腿发麻,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龙烈河一个趔趄向后摔去,倒是没有摔在地上,他被人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正是当今太子龙烈峰,他笑着拂了拂龙烈河的衣摆,问道:“没摔着吧。”
“没,没有。”龙烈河心虚的低头,他怀里还揣着龙烈峰的信件,“那,那个,大哥……”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底下人是怎么搞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给你个铜炉?”龙烈峰抓过他的手慢慢搓了起来,龙烈河试着抽回来:“我,我有……”只是练字的时候不能拿着而已,他用右手把铜炉拿出来,“我自己捂一下就可以了……”
“你这手气血不通,不好好搓热了,要生冻疮。”龙烈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干净的雪毯上突兀的一片狼藉和旁边落着的木棍,龙烈河直觉得心惊胆战,不会被他发现了吧……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死的很惨,他的心里蓦然想起龙烈阳惩罚下人的情景,那些人的惨嚎和鲜血好像就在他面前。
“烈河,烈河?”
“啊?”
“大冷天的,早点回去吧。”龙烈峰放开他的手,叹了口气,“别再做这种事了。”
龙烈河看着他离开,捏紧左手,害怕那一点点可怜的温度就这么流失,他愣愣的看着龙烈峰离开,他知道了吗?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高人在这儿住了几天,今天就要走了,皇上把儿子都叫到殿上,想让高人给他们算个命,龙烈河姑且也算作儿子之一,站在队伍中,高人仍然看好龙烈峰,但仍然惋惜他只有一半的命缘。他路过龙烈阳,似乎停了停,却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这会儿皇上叫住他:“大师,这是我的四子龙烈阳,您怎么没给他看看?”
高人没说话,停在五皇子面前,打量了他一番,又走了过去,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他好像都看不见,这会儿皇上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大师,你为何对他们都视而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高人突然问道,龙烈河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对方停在自己面前,他赶忙说:“我,我叫龙烈河。”
“龙烈河?”对方似乎笑了笑,“好名字。”他说完径直离开了,这时候龙烈阳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你这神棍少在这儿装神弄鬼!父皇让你给我们算命,你竟然如此敷衍!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皇上只说让我给他的儿子算命,旁人,与我无关。”高人头也不回,龙烈阳愤怒的问:“笑话,我乃皇后嫡子,你竟然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
“你是他的儿子,可我这儿还有一条规矩,我,只算人的命。”他说完就出门去了,任凭龙烈阳在那儿发火,龙烈河追出去,一路追到大殿外,台阶太滑,他一脚摔倒,滚了下去,十几层台阶摔得他浑身都在疼。
随即他看到一只袍脚,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大概是在等他吧,龙烈河爬起来问道:“大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为何不给四哥算命?”
“我只给人算命,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高人笑着。
龙烈河挠挠头:“他为何不能称之为人呢?”
“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龙烈河想了想:“如你我这样的都是人啊。”
“不,如你我这样的未必都是人,人有一件不同于世间万物的东西,人会有不忍。”
“不忍?那是什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他继续向前走,龙烈河再度拦住他。
“你叫龙烈河?”他又问了一遍,龙烈28 河点头,对方摘下铁面,那个刻着奇怪纹路的铁面,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皮肤很白,龙烈河这才仔细打量他,这才意识到他发间的白色是白发而非落雪。
“那,那个……你说大哥只有一半皇帝的命缘是怎么回事?他不能当皇帝吗?还是……”
“有缘无分。”
“怎么会这样,他会死吗?”龙烈河问道。
“此事你心里最清楚。”
“我……”龙烈河咬紧嘴唇,没错,龙烈峰会有怎样的下场龙烈河最清楚,他亲手书写了证据,有那些证据,“我不知道……我……不想……”龙烈阳对他有恩,可那份恩情与天下人无关:“我不知道,大哥更合适,可……可四哥救过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心中既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那人叹了口气,将一块玉牌放在他手上,并将他的手指合拢:“天下运势,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是什么?”龙烈河好奇的问。
“好好保存它。”那人重新戴上面具,“你记下了,我叫燕雪嫦,等我死的那天,你会有答案。”
第71章 兄弟
逍遥重阳走进未央宫,药味仍然久久不散,他嗅了嗅,挥退了周围的太监宫女,径直进了里间,龙烈阳坐在药蒸榻上咳嗽,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看到逍遥重阳进来,他伸出手去:“你一直都不来,我还当你不认我这个四哥了,坐。”
逍遥重阳坐下来,龙烈阳看着他,笑了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四哥却和小时候不同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龙烈阳摇头叹息,“当年我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害大哥,可你知道他毕竟……”
“成王败寇,这种事如何怨得了四哥?”
“父王说的诶错,君王之路向来都是寂寞的。”龙烈阳笑笑,“等我长生不老之后,岂不是更寂寞。”他看着逍遥重阳,突然有些感慨:“你放心有我的份就有你的……”
“我不喜欢长生不老。”逍遥重阳摇摇头,“我只想去地下找我娘。”
龙烈阳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是啊,你娘……也很多年了……”他看着逍遥重阳,最终也没说出劝慰的话,逍遥重阳的母亲是被龙烈阳害死的。
她虽然生了龙烈河却仍然是个宫女,因为皇上钟爱皇后,所以对皇后做出的不合礼法的事情视而不见,对龙烈阳也是十分宠爱,在龙烈峰被陷害夺去了太子之位后,龙烈河的母亲担心儿子,便以宫女返乡为由想要带着儿子出宫到龙烈河的封地区,可龙烈阳不放人,为了不让龙烈河的母亲把他带走,龙烈阳找了个借口将龙烈河的母亲杖责一百。龙烈河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如何挨得了这一百杖棍?可是最终不管生前还是死后,她还是平白受了这一百□□罚。
而是如今呢?他又要如何阻止逍遥重阳呢?龙烈河的母亲已经死了,如果他真的铁了心想死就算给他长生不老的身体,他只要有一次机会就能逃到阴间,龙烈阳看着逍遥重阳,他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得把逍遥重阳留下来,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绝对没有。
“倘若你母亲还活着呢?”龙烈阳突然开口,逍遥重阳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还活着。”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四哥,我想出去几日。”
“去哪儿?”
“去见一个老朋友。”
“谁?”
“你还记得当年给我们算过命的那个国师的后人吗?”
“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在阴间。”逍遥重阳说道,他指了指地下,“我要到阴间走一遭,过几日回来。”
“你要如何到阴间去?”龙烈阳惊讶的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一个道长有法子,他说能送我去。”
“那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别信他们。”
“可他不是别人,正是国师。”逍遥重阳说道,“我觉得国师肯定有法子,就算没有法子,试试总是好的。”
“你说国师有法子去阴间?”
“他这么跟我说的,我……”逍遥重阳顿了顿,“国师说要一个月。”
“我知道了,那你就去吧,万事小心。”
“知道了。”逍遥重阳起身,“四哥我看你起色越发的好了,我给你探探脉吧。”
“我最近也觉得身体越发的好了。”龙烈阳伸出手来,他看着逍遥重阳,只有这个小弟弟是值得他信赖的,倒不是龙烈阳有多相信他,他只是相信自己而已,他相信这个人是他花了好多年养出来的一条狗,就像他喂过的狗一样,不管多凶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温驯模样,不管自己如何打骂也只能夹紧尾巴缩在角落里,绝不敢冲自己龇牙。
最重要的,不管别人喂他什么好吃的,对他好,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就会扑过去咬死那人,燕白也好,逍遥云歌也好,就连那个南风,也一样说咬死就咬死,这才是一条令人放心的狗。你看龙烈峰曾经对他那么好,又有什么用?那些陷害他的关键的证据不一样出自此人之手吗?
“是了,这脉象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这毒确实难解了点。”
“可是太医说毒性已除……”
“毒性虽然已除,但体内还有余毒未化解,不小心应付……不过以四哥的谨慎,我是瞎操心了。”
“这你放心,我自有计较,阴曹地府见到大哥,代我向他问好。”
“好。”逍遥重阳笑笑,走出房间,他把手收回袖子里,望着天空,燕白不愧是毒医燕白啊,他的毒真的是天下无双,他忽然想笑,白欢喜进门的时候看到逍遥重阳站在门口笑,便问道:“王爷这又是有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呢?”
“想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与王爷这么好的交情?哦我明白了,莫不是那位燕白燕大侠?”
“是啊,他真是个天纵奇才啊。”逍遥重阳看着白欢喜,“可你也知道有句话叫天妒英才。”
“燕大侠这么好的医术真是可惜了,若是有他在,皇上的病情也不至于如此……”
“是啊。”若是有他在,龙烈阳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从他口中掏出解毒之法,所以他才死了吧,逍遥重阳突然明白为什么燕雪嫦要杀死燕白了,他们的确没有改变计划,想要毒死龙烈阳,所以才会有这种毒吧。
流年,燕白专门为龙烈阳研制的毒的名字,是一种非常轻的□□,人吃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它会长时间留在人体内却不会表现出来,必须不断提供某种稀有的药材才能令它积累毒性,一旦它积累到毒发,就彻底无药可医了。
但这喂养这种毒的特殊药材七夕草却不是寻常人用得到的,那是一种稀有的草药,就连药铺里都找不到,为了让龙烈阳每天按时按量吃下七夕草,燕白特意给他准备了另外一种□□,这种毒必须以七夕草为解药才能解决。龙烈阳是那种就算逼得七夕草绝种也要活下去的人,用这种办法对付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