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力量渐渐开始恢复，能够把自己那个空间重新召唤出来时，陆昇考虑了一下，从里面弄出了一只怪物。这还是之前在时空漩涡里战斗时一起打包装进去的。他曾经跟陆先生说过，这些怪物应该都是被混乱扭曲的时空力量所干扰变形的异能者。
“怎么，你觉得这些东西有问题。”陆沉坐在一枚硕大的贝壳上，这还是他去跟黛莎弄来的，在里面翻云覆雨别有一番滋味。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翻云覆雨的对象目前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愿，反而对着一个丑不拉几的怪物满脸痘是深思的神色。
陆昇其实注意到了陆沉某种带有十分暗示性的目光，不过……咳，总之，研究怪物是比较重要的。“陆先生，我在高维宇宙的时候，领悟了时空回溯的能力。我在想，如果这些怪物真的是曾经的异能者的话，也许，我可以把他们变回正常的状态。”
再多的猜测也不如决定性的证据来得有说服力，如果他能成功地让这些怪物恢复理智，那么就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这代表着什么陆沉同样也很清楚，他严肃了神色，从贝壳上下来，与陆昇一起端详着那只因为在陆昇的空间里待得太久而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东西。
“之前你是强行突破的。”他对陆昇说：“越是强大的力量，越不可能毫无代价，时空回溯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我的分解与创造更加惊人，你现在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陆昇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只针对这样特定的一个小目标的话，消耗的力量并不对，但确实我没有把握一次性成功，可能需要多次尝试。陆先生，麻烦你帮我看着。”
他既然这么说，陆沉也知道对方并不是没有能力硬要逞强的人，肯定是经过周详的考虑才做出的决定，于是也不再多劝，点点头，“可以。”
毕竟成为神的时间要比陆昇久得多，他的神格也恢复的比陆昇要快，于是陆沉张开领域场，把他们四周这一方天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一幕似成相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在地球上相遇的时候，陆沉指导陆昇掌握他刚刚触发的力量，也是这样，令人充满安全感地保护着对方；而陆昇则一如既往，说要试一试，就会坚定地去试。那一次他果然打开了通往北欧的空间通道，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如愿以偿。
那只怪物依稀可以看出似人似鱼的模样，想来原身应该是一条人鱼，只是此时全身灰白发皱，不停地滴下粘稠的液体，望去似乎腐烂了一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偶尔畏惧一般颤抖一下，再也没有之前在时空漩涡里跟随灰雾袭击人时狂暴凶恶的样子。甚至没有力气抬起眼皮去看走到它面前的陆昇。
陆昇皱了皱眉，他之前也研究过一点，这些东西并不像寻常的生物那样进食，他一直在试验它们赖以为生的究竟是什么，现在来看无论是什么，至少肯定是他空间里没有的东西。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神格，那枚在高维宇宙熄灭了的太阳终于重新亮起来了，虽然还没能恢复至巅峰时期的光芒，但依然让人感觉温暖而充满力量。陆昇将神格催生的异能调动起来，然后将那个怪物所处的一小块空间分割成规整的矩形，分离出里面奔腾的河流，开始试图逆转河流的流向。
“嗬！嗬！”那只怪物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身周环境的变化，突然竭力抬起头来，嘶哑地叫着，有那么一瞬间，远处观察的陆沉好像看到这连脸部都分辨不出的怪物身上闪过了极端兴奋喜悦的神色，久旱逢甘霖一般直愣愣地盯着近前的陆昇。
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这一个点时空的逆转，怪物的一切都迅速发生着变化，灰色满是褶皱的皮肤慢慢褪去，粘稠的汁液也消失无踪，显露出原本美丽动人的银白色鱼尾和白皙细腻的皮肤，那一团分不清的混沌也开始出现分明的五官。只是那美丽的五官上表情却是相当扭曲而痛苦。
陆昇也觉得可能哪里不对，按道理说，他的力量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只是回溯这么一点时空的话，还是可以胜任的。现在却觉得异常吃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居然阻拦在时间和空间里面一样。
过了片刻，他立刻就意识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因为那条人鱼虽然确实在逆转时空，但并没有全部逆转，它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半恢复了原本正常的身体，而另一半，却变得更加混沌而丑陋，以至于它的脸和脸上的一切情绪变得那么生动而奇妙，一边是天使一边是魔鬼。
最后，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陆昇停下了异能，因为那条人鱼已经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化石，诡异的身体就此凝固。
陆昇皱了皱眉，心里的那点违和感怎么也徘徊不去，他转头看向陆沉，“你看他的表情。”陆沉早就看到了那个表情，尽管没有完全恢复成功，身体两边的不对称让它显得格外渗人，然而无论是恢复成人鱼的那半边美丽的脸也好，还是没能恢复反而更趋近怪异的那半边脸也好，做出的却是同一个表情。
狂喜的、渴求的、兴奋到奇异的表情。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也许很多人会有很多比喻去形容它，但对陆昇而言，那简直就像是饿了很久的人终于面对了满桌大餐时的贪婪的目光。
观察了许久，确信已经无法再找出什么线索之后，陆沉轻轻挥手，让这块化石与蔚蓝大海融为一体，获得永久的安眠。陆昇若有所思地说：“至少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它们确实原本都是各个星球的异能者们。”
也包括陆沉自己手下失踪在时空漩涡里的那些。
“那么现在要探究的，是他们究竟是意外遇上了混乱时空之力变成这幅模样，还是有一只你我都不知道的手在背后预谋着什么。”虽然还在假设，但陆昇确信，那绝不是意外。
陆沉也赞同这个想法，不过他还是一把抱起了陆昇，微笑着表示：“慢慢来，你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陆昇看了看那枚别说两个人就算滚五个人恐怕都绰绰有余的贝壳，真想立刻就把空间里剩下的所有怪物都放出来研究一番。真是甜蜜的烦恼。
接下来的几天，空闲的时候，两人继续对剩下的那些怪物们进行时空回溯，不过依旧没有完全成功的例子。大部分都是像最初的那条人鱼一样，只能恢复一般；还有几个恢复了一大半的，却仍旧变成了化石般的东西，尚未有谁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思维清晰的话来。
不过，随着陆昇力量的不断恢复，他也开始越来越能感受到在它们身上那股阻止他进行时空回溯的能力。这一天，他终于确信地对陆沉说：“我知道为什么它们的表情会是狂喜了。”
“嗯，是为什么呢？”陆沉最喜欢看分析解密种的陆昇，这种时候他的小宠物总是显得格外自信而充满魅力，抽丝剥茧，找出那些隐藏在纷杂信息下的真相。
陆昇很坦然，他已经习惯陆沉这种别有意味的目光了，依旧理着自己的思路，“它们的食物就是时空之力！它们依靠混乱时空之力而暴走进化，然后一直在那个扭曲的空间地带，吸收那些力量存活。被我关进空间以后，与那些力量就隔绝了，没有进食自然奄奄一息。”
所以他施展时空回溯时，它们的表情才会那么奇异。陆昇的时空回溯虽然逆转时间，但是沿着正确的道路，并不混乱也不扭曲，但对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而言，只会认识时空之力，所以当时，它们其实是在疯狂吸收，这些正常的时空之力与它们体内的混乱力量互相排斥，才会导致陆昇一再失败。
“所以下一次试验，只要控制住对方不让它主动吸收我的力量就行。”
身为一个行动派，在推敲了自己的理论在逻辑上完全城里之后，陆昇就从空间里又放了一直怪物出来，这只怪物已经异化得非常深了，几乎看不出原型是什么，不过，现在有了思路，恢复的过程就比之前要顺利得多。陆昇一再控制力量范围，不让它有机会吞噬一丝一毫，并加快时空回溯的速度。
只是完全成功后，陆昇看着地上出现的那个一脸茫然的兽人，有些疑惑地问陆沉：“你看他，是不是长得跟亚伦有点像？”

☆、第92章

亚伦·奥莱格，自由联邦居民，兽人族，纯血，父母皆为兽人，死于荒星竞技场——在这之前，那个猫耳少年反馈给陆昇的信息，一直是这样的。
但现在，他的心里却升起了浓浓的疑惑。因为这个勉强被成功复原的怪物，真的太像亚伦了。几乎就是那个少年的中年版。不过此刻他的茫然和虚弱，倒是跟活蹦乱跳的少年完全不一样。地上的兽人怔怔地盯着陆昇和陆沉，似乎长久没用的脑子还没彻底运转起来，还在分辨目前的状况。
“你叫什么名字？”陆昇知道这段时间得到的信息一定比他清醒过来以后要真实，立刻问。
中年兽人呆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地说：“加文·奥莱格。”
奥莱格，他记得小兽人就姓奥莱格，看来十有□□，这人不是亚伦的父亲也至少是亲戚，陆昇进一步问：“你记得你的孩子在哪里吗？”
“亚伦？他在家……在上学……你是谁？！我——我明明——”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但陆昇也已经确定了身份，他换上温和的语气，收敛了咄咄逼人的锋芒，温声道：“我是亚伦的朋友，叔叔，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根据他的推测，他们应该没有或者记不住太多怪物形态时的记忆，那么对他而言刚刚发生的其实就是当时荒星竞技场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真相。
叔叔……陆沉默默地看了陆昇一眼，陆昇笑得十分天真无辜。
加文·奥莱格，亚伦传说中死去了的父亲，深深地皱起眉头，看了周围半天以后，才迟疑地说：“我应该已经死了，当时明明被伤到了要害，但是朦胧中，又好像被一道白光带走，有种奇怪的感觉。”
亚伦的父亲能透露的消息也并不多，但更加加深了陆昇对永生之主的怀疑，尤其是在之后又复原了几个空间里的怪物之后，得到的信息也差不离，都是明明应该已经死了但好像又被神秘力量带到了别的地方。
“永生之主一定有所图谋。”在对掌握的信息进行整合和分析之后，陆昇下了结论，陆沉微微颔首，“她比星野和米勒难以捉摸，我们目前还无法知道她究竟策划了什么。”
正如陆沉之前说过的，像星野花重音和米勒·加尔那样目的性明确的对手反而并没有什么可怕，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能推测出他们的行为，但达莉亚就不一样了，他们目前只知道她一定有问题，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她人是死是活。
陆昇心中闪过一个不太美妙的推测，“陆先生，你觉得达莉亚的能力，真的是永生吗？”
永生这种异能要如何展现，杀她一百遍？或者看她活多久？显然不30 是什么好方法，这是一个很不直观的异能，也就是说，让人无法确认的异能。
这意味着达莉亚可能一开始就在说谎，她的能力根本不是这个，而是某种可怕他们却不知道的东西。
陆沉沉默片刻，说：“那么她一直没有大动作，肯定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比如，星野和米勒已经死去，而我和贺拉斯能力尚未恢复完全的时机。”
他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有什么沉闷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地方响起，逐渐变得剧烈。
是地震？
这里是海里，如果地震强烈的话，肯定会引起海啸。这应该不是这个星球的常态，不然黛莎不可能不告诉他们。那么说……“走！”陆沉低喝一声，陆昇会意，连忙把那些人带空间一收。
他们一冲出去，就看到急切游来的黛莎，她满脸都是惊恐和绝望，这个时候地震已经变得非常强烈，整个海中都强烈地摇晃着。
“客人们，你们快离开这里吧，一定是神发怒了！”
“神？”星野花重音已经死了，不过这些普通人鱼并不知道，尽管情况危急，陆昇依旧很冷静地抓住黛莎，不让她被冲走，“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
黛莎慌乱地摇着头，“从来没有，露亚海一直非常平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地震。先生，您快走吧，莉莎，对了，我还要去找我的妹妹！”
此时整个海洋都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简直给人一种星球将要颠倒的错觉，海中的一切都在无法自控地旋转分离。陆昇没有空多说话，一把将黛莎也捞进了空间里。
陆沉知道他的想法，撑起领域场，“能救几个是几个。”
所幸他们很快找到了莉莎和她的丈夫，那个男人紧紧地抱着他的妻子，躲在一个贝壳里被装晕了头，如果不是陆昇眼尖，马上就从他们眼前飘走了。沿路把遇到的人鱼都装进空间里，感觉到这个星球恐怕马上就会毁灭之后，陆昇立刻打开空间通道，与陆沉一起翻了进去。
身后，从立刻合拢的通道缝隙里，他们看到了如当年地球末日一般恐怖的场景。谁都心知肚明，这片海和这个星球，恐怕这一刻之后就会不复存在，他们永远都不能再回到这个充满着他们虽然短暂但无比甜蜜的“婚后生活回忆”的地方了。
不过至少，他们没让这星球上的全部生物都走向灭亡。
陆昇的空间通道与圣堂里那个随机通道自然不一样，他最熟悉也绝对要去的地方只有太阳系、地球。回到神域，陆昇轻轻出了一口气，但目光依然冰冷。
露亚海的毁灭绝对不是自然现象。放出空间里那些被救下的人鱼，黛莎和莉莎以及莉莎的丈夫三个人正围在一起抱着哭，看到陆昇和陆沉，黛莎匆忙地抹了眼泪，走上前来道谢。没过一会儿，其余生还的人鱼也都挪过来表示感谢。不过因为离开了水，他们的动作就不太流畅。
陆昇点点头，“离开了水你们没办法长时间存活吧。先等一下。”他刚说完，陆沉已经创造出了一个模拟海洋环境的小型湖泊，虽然不大，但因为救下来的人鱼数量少，让他们生活绰绰有余。
近来他们的默契愈发十足，根本不用商量，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用，就能够了解对方想要做什么。
看着族人一一跃进湖里，黛莎忽然问：“尊贵的客人，你们……是神吗？”传说，只要他们足够虔诚，那么就算世界毁灭，神也会救他们于水火，带领他们前往新的乐土。
面对那样令人惊叹的能力，黛莎无法不怀疑，陆昇和陆沉就是神的化身，前来考验他们的虔诚，因为她足够友善地接待了他们，所以她和她的家族才会免于覆灭的命运。
然而陆昇却一笑，“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就算有，那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神。
黛莎没有说话，在他们的传说中，人鱼的神是一位高贵美丽的女神，她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没有任何人敢于违抗她的命令，当然也没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因为她为他们带来了富饶的海洋和安稳的天气，让他们得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但现在，她有些怀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毕竟在巨大的灾变面前，并没有什么美丽高贵的女神出现，拯救她们的是这两位神秘的客人。尽管陆昇否认了他们是神，但在黛莎心里，他们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
安顿好了从露亚海救出来的人，得知他们回到地球的异能者们也派了代表前来——毕竟神域依然是很神圣的地方，除了莫名其妙变成主神夫人的陆昇以外，其余的异能者们虽然在破浪号上与陆沉十分接近过，却依然无损他们对造物主的敬畏，不敢浩浩荡荡涌进神域里来。
所以来的人自然是一向对神大人没什么敬畏的罗刹姬，不过还跟过来一只黏人猫，喵喵叫着要往陆昇怀里扑，被陆沉不动声色地捏着后颈扔到了一边。亚伦小朋友，别以为变成猫形别人就认不出你了，你的真身早就暴露了！正经严肃的造物主十分腹黑地在内心想。
倒是陆昇看到亚伦，立刻想到了他们复原出来的他的父亲，于是把加文也从空间里带了出来。
本来正在炸毛的亚伦在看到那一坨胖乎乎呆愣愣的大黑猫之后，傻了半天，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然后扑上去对着他爸——咬了起来。